小松擦了擦额上的汗,鼓着的腮帮子一下就平了:“谢照乘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
意料之中,小松被拖走了。
林疏桐默念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斜视。
“临时抱佛脚?”
谢照乘拍拍手自阴影中行出,视线落在林疏桐手中捏着的经卷上。
林疏桐余光扫过趴在地上翻着白眼的小松,缓缓点头。
少年提衣于廊前坐下,还没等坐热,汤圆便举着长长一页纸奔来,那过长的纸张绊了它,一骨碌就滚到谢照乘足边。
“呼噜噜…”
汤圆甩了甩脑袋,将纸张递给谢照乘:“公子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林疏桐伸长脖子去瞧,望见那密密麻麻的灵果名录,就仿佛有无数张银票自头顶纷纷扬扬落下来。
这写的是灵果吗?那都是钱啊!
谢照乘垂眸,略微扫过几眼后,把纸张还给汤圆:“就先这些吧!”
“师兄怎么突然要这么多灵果啊?这光啃都要啃到几年后了吧?”林疏桐咂舌。
谢照乘的目光轻盈落在他身上,林疏桐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那许多灵果的确贵重,效用于谢照乘这样的羽化境高手,却充其量只能补些灵力气血。
倒是对他比较有用。
林疏桐一凛,抖着声音问道:“那些东西,不会…都是为我准备的吧?”
这手笔……
“昂。”
家大业大的谢大小姐摸出把翠玉刀,小心划下块烤鸭,那一页价将连城的灵果似乎还不如这烤鸭来得重要。
“若是你来不及破入承光境,也好有个准备。”
他知道谢照乘豪横,但没想到谢照乘能豪横到这份上来。
可以,没必要。
“纵是九州制约你的修为,我堆也能将你堆到承光境去。”
林疏桐突然有了种他被谢照乘包养,金主要给他拿钱砸出个未来的微妙感。
谢照乘一牵唇角:“虽说如此你会根基虚浮,动起手也会被同境碾压,可好歹能活过二十。”
“当然,这只是下下策,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小松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你要是个男人,就靠自己冲上承光境,别让他拼着为你改命后,还得替你虚浮的根基费心。”
林疏桐抬眼去瞧谢照乘。
主配角团中没有半妖混血,半妖受天地诅咒也只是梅如故随意提一嘴的事情。
到底如何打破诅咒,他也不知道。
但听小松的意思…
应当是他到达承光境是基础要求,最终还是要谢照乘出手来强行改命。
“尝一尝?”
谢照乘以碧玉刀割了块烤鸭送到林疏桐嘴边,他偏头张口吞下,却有些食不知味。
穿书至今,谢照乘总护着他,他却没为谢照乘做过什么,只是一味受庇佑,还经常拖谢照乘下水。
过得和吃软饭一样。
谢照乘衣袖陡然间一重,是被林疏桐给揪住了,少年不明所以,顺着手往上望去。
那人半垂着眼帘,徐徐道:“我要把风吟晚打下去。”
主角又如何?
他揍的就是主角!
少年默不作声,良久后林疏桐缓缓抬眸,才发觉谢照乘哑然失笑,那眼波盈盈,只能在柳叶梢头的春露上窥见。
林疏桐忽地有些畏缩。
他怕谢照乘笑他的不自量力。
“那…”
谢照乘的尾音掺着温软笑意,一笔笔描下三月烟柳,新绿欲出纸墨:“师兄静待你一战成名。”
林疏桐心神一松,重重点头。
谢照乘伸手抽出自己的衣袖,抚平褶皱:“元宵拿碟子来,准备吃饭啦!”
“先吃饱,才好想如何打下风师弟不是?”
只转眼,便到了擂台赛的这一日。
谢照乘倚在门边瞧林疏桐整理衣冠。
系好发带后,林疏桐呆坐在镜前,只至眼前一白,他才回过神来。
谢照乘正抬袖为他簪上东风第一枝。
少年今日穿得极张扬,白衣红裳,以金线绣就的大只凤凰,自裾尾越过后腰,攀至左肩,如同有火焰自衣角升腾,簇拥着那只灼烈的凤凰。
林疏桐望见那半肩凤首与他耳边摇曳的红丝绦,滞了滞:“师兄这身…着实好看。”
“该走了。”
李尽欢按剑越门,招呼着林疏桐。
谢照乘收回手,“走吧。”
战界碑前和想象中一般拥挤,许多学子在此与同窗谈笑风生。
有人眼尖发觉了谢照乘,立刻拱手行礼:“照乘师兄晨安。”
学子如云躬身,露出核心位的景瑜与风吟晚。
本在和风吟晚说话的景瑜望见谢照乘,便立时被夺了心神,风吟晚顺着他的视线瞧过来,眼神就是一黯。
林疏桐眉头一皱,错步将谢照乘掩在身后,毫不客气瞪了过去。
许是因着那夜风吟晚的撞破,这半个月里,景瑜没再来寻谢照乘,林疏桐虽乐见如此,心下却始终不舒服。
景瑜自然察觉到了他不满的情绪,眉峰微微一沉,只做是未曾瞧见,朝谢照乘轻轻颔首,衣角一摆,似是要抛下风吟晚同谢照乘说话。
林疏桐立即扯住谢照乘的衣袖,声音不高不低道:“此处人有些多,稍嫌吵闹了点,咱们先进战界吧。”
谢照乘喜静,不假思索便同意了,随着林疏桐行入战界,空余下景瑜一步踏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战界中早坐了不少人,多是各家书院的学子,星罗棋布的席位将演武场围在其间,此刻还无人立于其上。
林疏桐停在过道上,目光定定瞧着演武场,再过片刻,他便要如许多小说中写的那般,同此间英豪一较高下。
一时间,他竟说不清是何感触,右手不由自主就搭在腰间悬着的佩剑上。
谢照乘仿佛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我可等着验收辛劳多日的成果,别叫人太失望。”
林疏桐抿紧嘴唇,重重点头。
三声钟音自头顶上空荡开,谢照乘嘱咐道:“这就要开始了,你多加小心,别被伤到。”
林疏桐出声应了,四下拥进无数人流,手心一空,少年转身汇入人流中。
他轻呼口气,也背身去往自己的位置。
战界席位有严格安排,以书院尊卑长幼划分,与赛者独聚一处,各院上空亦有席位,浮云缭绕,是各家掌权人的位置。
林疏桐抬头瞧了瞧自家云席上抱着只小羊昏昏欲睡的老者。
这就是颍下学宫宫主岑夫子。
一剑山海开的岑剑秋。
林疏桐不期然望见一角红裾,众掌权人皆起身低眉。
有火凤惊掠而过,稳稳坐于天际。
“月天子,谢照乘。”
身后有人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林疏桐稍一侧目,就望见身后的风吟晚,他正是声音的来处。
月天子,谢照乘…
他在心中读上几遍,不自觉抬眸去瞧谢照乘,恰好谢照乘遥遥望将过来,但看得并不真切。
林疏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毕竟景瑜也在这附近。
他还是迎上个灿烂笑容。
月天子,谢照乘在人族的位置,大抵同妖皇在妖族是差不多的。
谢照乘眼睛似乎弯了弯。
角落里,嗑瓜子的萧绎吐出瓜子皮:“陈大公子,我怎么觉着谢照乘这笑…奇奇怪怪的?”
那人却是退翳院首座陈并星。
陈并星悠然道:“难得眼尖。”
“我看你家这白菜啊…危。”
随着燕归兮与一黄衫中年联袂登台,嘈杂的人声也如石入沙沉寂下来。
黄衫中年朗然一笑:“叶某蒙诸君抬爱,与燕道友主持擂台赛,荣幸之至。”
“我们若再多说,后浪便会觉得这俩前浪絮絮叨叨,净做些表面功夫。”燕归兮并没有前辈的架子,随意如是道,引得阵哄堂大笑。
“那就请诸位英才登台,大显身手吧!”
燕归兮与叶陵自签桶中各抽一签,而后唱名退下,紧接着被点名的两人登台,抱拳后正式开始比试。
林疏桐认真瞧着,他并没有去查这些人资料的空隙,心神都压在了风吟晚身上,所以必须观察每个可能出线同他交手的人。
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
他眼睛都瞧得酸了,只脑袋越转越灵光,林疏桐不敢有懈怠。
“啾~”
有什么扯了扯他衣角,林疏桐低头去看,是只小麻雀模样的鸟儿,那鸟儿叼着小纸包晃了晃。
“给我的?”林疏桐一怔,伸手接过。
鸟儿完成任务就化作缕青烟飘散,林疏桐拆开小纸包,是几颗色彩鲜艳的小糖果。
林疏桐失笑。
就在这当口,燕归兮按着手中的玉签,缓缓读道:“颍下学宫,林疏桐。”
林疏桐手一僵,把糖果塞进袖袋,提剑起身。
云席上的少年懒懒捂嘴打了个哈欠,稍稍坐正了些。
在众人注视下上台,林疏桐感觉足下都轻飘飘的,他握紧剑身,长出口气。
“尽力即可,无需有负担。”
同燕归兮擦肩而过时,一句话递了过来,他平日里对林疏桐颇为严苛,但相处月余,多少还是有了些感情。
林疏桐掀唇。
他要的可不止是尽力即可,他得把青莲剑气从风吟晚手里夺下来给谢照乘。
谢照乘坐得那样高,他不走高些,怎么把东西送给谢照乘?
一念至此,林疏桐脚下不再虚浮。
敌对的少年犹犹豫豫报出门户,林疏桐正要拔剑,那少年就哭丧着脸举起右手:“我弃权。”
仲裁者宣布林疏桐胜,林疏桐在满席寂静中浑浑噩噩的下了台,摸不着头脑。
一般来说,这情形不是都发生在白盈袖纪道轩这样“凶名在外”的家伙身上吗?怎么他也有幸得此殊荣?
林疏桐余光瞥见座上的李尽欢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赶紧商量着同他身边的参赛人换了座位。
“什么情况啊这是?”林疏桐探头过去。
李尽欢也被一头雾水的林疏桐整懵了:“疏桐师兄不知道吗?”
林疏桐嘴角抽了抽,他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能知道些什么?
“疏桐师兄可是这届擂台赛魁首呼声最高的人!”
李尽欢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他们设的赌局,押宝疏桐师兄的足足有九成!当然我也押了…”
啥玩意?
林疏桐扶额:“你们为什么要押我?”
“诶?疏桐师兄不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吗?”
李尽欢人傻了,卡上半晌才续道:“大家虽然都记不得化龙秘境中的事了,可还是知道些经过。”
不知为着什么,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消除过,林疏桐虽然不曾被消除记忆,重要节点却是意识模糊的,化龙秘境发生了什么,只有谢照乘清楚。
“有人说疏桐师兄连斩了十二位妖修,就算…就算这不是真的,疏桐师兄那百万点数总不是骗人的吧?”
特么他忘了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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