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走, 霍邺竟是陪着她在园内转悠了一炷香的时间,郁菀才想起了正事。
她抱赧地看向他,脸颊微红:“耽误你的事了。”
难得大人让她帮忙,她却一进这园子, 就忘了, 误了不少时间。
霍邺摇头笑到:
“无妨, 不耽误。”
话落又垂眸看她, 问
“要再走走吗?”
“不了,先做正事吧。”
郁菀赧然地说, 脸颊红红的。
闻言霍邺便领着她往园中另一角走去了。
郁菀乖乖地走在他身后,不多时到了地方。
这里离上次他们歇脚用膳的凉亭没多远,前面视野开阔,头顶又有繁茂的枝丫遮阳,是个极好的位置。
而此时地上正堆放着些粗麻绳, 木板和粗壮的柱子,及几根木桩,另外还有些别的刀锯等工具。
瞧这架势,像是要做木工。
郁菀左右张望了下, 不见有下人在。微有些错愕, 大人这是要亲自动手?
这么想着,她不禁问了出来。
“嗯, 是想做一架秋千。”
他说的很随意, 像是心血来潮才会想着在这园中架一架秋千。
可郁菀知道不是。
怎会是心血来潮, 无缘无故就要这么做,分明是因为她昨日的话。
郁菀抿了抿唇, 眼眶有些发涩。
其实她早已不是那个偷偷看别人荡秋千, 会羡慕地夜里睡觉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在荡秋千的小姑娘了。
即便她依旧艳羡着, 盈姑娘有那么一架秋千,但不意味着,她一定要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声音低了下去:
“你不用为了我的一句话,如此费心得力,不值当。”
人的贪心是永远都满足不了的,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大人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霍邺叹息地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皱起的眉心,道: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愁善感。我们把秋千架在这,你喜欢就多来坐坐,不喜欢,不坐也罢。
只是我想着,别的姑娘有的,我们姑娘也该有,便是不喜欢放着也要有。
菀菀,你应到少些顾虑。”
郁菀感受着眉心处一触即离的温热指尖,恍惚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摸了摸,心口出翻涌地厉害。
因为霍邺的举动,也因为他的话。
这时霍邺已经移开了目光,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道:
“去那处坐坐吧,这里太阳大。”
郁菀回身过来听得他这句话,顿时攥紧了手心,以为他是生气了,气自己不知好歹,忙摇头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的,我喜欢秋千的,你别生气。”
霍邺哭笑不得:“我没有生气。”
看着眼前似是又呆了的姑娘,霍邺实在没忍住,弯了弯腰凑近了他些,接着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顶,话里笑意更浓了:
“这里日头晒人,你先去凉亭里等我,等秋千绑好了,你再来帮我试试,这个忙,菀菀可是愿意帮我?”
郁菀点头,接着又摇头,触及霍邺的目光后,她眼睫一颤垂了下去,然后:
“我不怕晒,两个人做,会快些。”
见郁菀坚持要如此,霍邺也没反对。
他一撩衣摆,也不嫌脏,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比量木板。
郁菀不好站着,也不好坐着。
坐在地上,对女子来说,多少有些不雅。
所以,她小心地蹲在霍邺身边,认真地看着他手里的活儿,必要时好搭把手。
霍邺出身不凡,该是金贵人家长成的公子。但许是自小习武,又在少年时上了战场的缘故,他在行事中少了许多讲究。
譬如现在,他丈量完木板的尺寸后,开始用锯子锯掉多余的地方。
那双白玉的手,一手握着锯子,一手把着木板,让人看着却没有半点违和感。
好似这双拿笔拿刀的手,此时便是做着木工活儿也是相宜的。
他的一举一动不见粗俗,反倒自有股洒脱之意。
仿若手里做的是一件雅事。
而这双手,还曾给她抄了经书,编了草编,做了玉簪,还制了能久存的桃花。
郁菀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似是无所不能,只要是她想要的,霍邺都能给她捧到眼前来。
这样的想法,惹得郁菀心口处猛地跳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股又酸又软的感觉。
“怎么了?晒着了?”
霍邺突然转头,关切地看向她。
郁菀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她竟是定定地看了他良久。
“没有,不晒。”
郁菀摇头笑了笑。
霍邺仔细看了看,见她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此时,日头正大,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下,给他如玉般的脸上渡上了一层金辉,衬得一张俊美的脸,宛如天人。
郁菀多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帕子一时不注意,又看的入神了。
霍邺的动作算不得慢,甚至很快,那些堆放在地上的麻绳木板,每一会儿就在他手里成型。
他从地上起身,拍掉了衣服上的灰土木屑。郁菀忙也跟着起身。
当然这还不算完。
做完了秋千,就要做秋千架了。
其实直接把秋千绑在树上,是最方便的法子。
可这园子里的樱花树,长的茂盛是茂盛,但枝干都很细,根本不适合用来绑秋千。
所以才需要单独做秋千架的。
这东西难是不难,可又高又大,一根柱子就重得要两三个人才能抬起来。
但这对于霍邺来说却不是难事。
那么重的东西,到了他手里轻飘飘的,跟没有什么重量一般,单手就能抬起。
郁菀想,大人的功夫应该很好,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霍邺动作熟练,中间没出什么差错,加上力气不小,不多时,秋千架的雏形就出来了。
过后把秋千绑了上去,再把两边的柱子埋进土里固定好行了。
所以剩下的挖坑刨土等,都是力气活儿,绕是霍邺体力不差,这样一通忙活下来,额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郁菀看见了,下意识地拿了手帕替他擦汗。
霍邺长得高,郁菀垫脚伸长了手,手里的帕子才碰到他的额头。
霍邺把手里刨土的铁锹拿开了些,以免上面的黄土沾到她衣裙上。
随后又塌了塌背,让郁菀不再那么吃力。
等汗擦干净了,他笑着道了一声谢。
许是他晓得太好看,又许是头顶的日头又大了些。
郁菀只觉得手心发烫,一直烫到了她的脖子和脸上,脑袋也一阵阵发晕。
她掩饰住异样,忙转身快步走进亭子把下人拿来的茶水倒了一杯给他送了过来。
霍邺接过喝了一口,又接着忙活起来。
忙一切就绪时,暮山带着两个护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帮着把秋千的架的柱子放进了土坑里,又重新掩上了土。
霍邺则把其他支撑的木桩,固定在了两个柱子上。
整个秋千,这才彻底完工了。
有下人端来了盥洗的水盆帕子,换了新茶,在凉亭里摆上了糕点。
霍邺走过去,洗手擦脸,郁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等他盥洗后,便递上了茶杯。
霍邺接过茶放到唇边抿了一口,道:“要去试试吗?”
闻言,郁菀下意识看向了那架新立起来的秋千。
这秋千是霍邺亲手所做,除了后来暮山几人帮着埋了柱子,其他的他都未假借他人之手。
“好。”
郁菀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透露出了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天真明丽。
下人伺候完主子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暮山和那两个护卫同样不见了踪影。
园中转眼间只剩下了霍邺和郁菀,也恢复了宁静。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才架好的秋千前。
郁菀靠近后,小心地摸了摸,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霍邺,方伸手握住两边的麻绳稳住身子,然后坐在了窄窄的木板上。
郁菀从来没有荡过秋千,头次坐上去,脚刚离地,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荡了起来。
她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晃,差点摔倒。
幸而立在她身后的霍邺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摔下来。
郁菀扭头看向他。
霍邺问:“害怕吗?”
郁菀摇头,她刚才只是不小心,虽说吓了一跳,但是真的不怕。
霍邺观她面色红润,眼眸明亮,脸上确实没有惧意,微微放下心来,随后说:
“我帮你推。”
郁菀点头,嗯了一声。
霍邺便轻轻推着她的背,帮她荡得高了些。
他使得力道不大,晃晃悠悠的倒也不吓人。
郁菀最开始的紧张逐渐消退,在适应过来后,又从中找到了乐趣。
她甚至开始让霍邺使点劲儿,再让她荡高些。
霍邺自是如了她的愿,不过力道仍有控制,不至于让她荡得太高,而发生危险。
郁菀一下比一下荡的高,身子像是一次一次被抛向高空。
阳光明媚耀眼,缀满枝头的樱花绮丽浓艳,连吹过的风都是香甜的。
郁菀在秋千上,暂时忘记了那些女子的仪态规矩,她笑得出了声,银铃般欢喜的笑声散落了满地。
在秋千再次荡高以后,郁菀想,她终于尝到了,当年周盈荡秋千时,肆意欢快的滋味了。
真是让人欲罢不能,难怪她会守着自己的秋千,谁也不让玩。
霍邺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目光既纵容又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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