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从团厌到团宠 > 2、暗恋对象
    痛。


    好痛。


    紊乱的真气疯狂冲击着破碎的丹田。


    漱流浑身发冷,齿间打颤,感受到身下黏腻腻的一片,血液争先恐后地从腹腔间涌出。


    疼痛让她想要大叫,求生的欲望让她努力睁开双眼。


    她的丹田!!


    意识骤然回笼,漱流捂住腰腹,冷汗涔涔地从床上坐起身。


    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淌下。


    漱流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从她体内流出的鲜血近乎将被褥都浸成了鲜红。


    她想起来了。


    昨天,刑堂本欲震碎她的筋脉废除她的修为。危机之时,还是女主角雪痕支着病体,亲自赶来为她求情。


    觉醒的现代意识让她感到迷茫、无措、羞愧。


    而属于古代的那一部分,却不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敌人的同情与怜悯。


    她就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洞府,在绝望之下,用尽最后的勇气,以自碎丹田的方式选择了自我了结。


    在最后的那一刻,漱流后悔了。她不愿意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在众人眼里灰溜溜地自裁谢罪。


    她要活,她想活。


    识海内那两份截然不同的意识,经过挣扎之后,终于趋向于融合。


    漱流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身子,用力地翻身下床。


    她性格孤僻,残害同门师妹在前,无人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以为师尊或许会念及师徒之情嘱人照顾一二,亦或者沈枯荣也会来大发慈悲地看一眼……


    事实证明,都是她想多了。


    如若不是临死前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她或许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直到烂作白骨也无人能发现。


    挣扎着打开芥子囊,取出一条干净的缎带,漱流抿紧唇给自己包扎止血。


    因为脱力,过程中,缎带一直在打滑。


    好不容易包扎妥当,漱流轻轻舒了口气,疲倦地闭上眼,管它包得歪歪扭扭,能起作用就够了。


    因为失血过多,这一闭眼,她便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才饥肠辘辘的被饿醒。


    腹背相贴,胃里如雷鸣。


    漱流将芥子囊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竟然连粒辟谷丹都找不到,只好灌了三大壶冷茶勉强止住饥饿。


    又马不停蹄地清点如今所剩的余物。


    相伴多年的佩剑“时雨”,几株下品灵草,几瓶无用的丹药,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对了。


    漱流抿唇解下腰间一只裂痕斑驳的破烂玉佩。


    差点儿忘了这个。


    这玉佩是她几年前无意中淘换来的,卖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件古物。


    修真界向来不乏某某修士偶然得到一番大机缘从此一飞冲天的传说,漱流怀揣着这样的美梦,斥巨资将玉佩买下。可惜折腾了几年,玉佩还是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其实玉佩起初倒也没这么破旧,是她曾经将它贴身佩戴,几年前遇上妖兽的时候,玉佩替她挡过致命一击,从此之后才变成了这副裂痕斑驳,欲碎不碎的模样。


    这也是它这么多年来所发挥的唯一作用。


    这些东西如今便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漱流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如今她丹田尽碎,道基已毁,修行之路断绝,又伤及肺腑,寿元无多。


    这些东西还能做什么?


    在血渍斑斑的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不能翻身,一翻身便能听到肚里波涛汹涌的水声。


    稍微回复了点儿精神,漱流将洞府里的一切家当略作打包,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洞府。


    天色其实是很阴暗的,山雨欲来,铅云密布。但那疏疏的天光,却刺得她眼球酸痛,微微失神。


    远处祥云缭绕,万丈高峰间宫观相连,延亘数百里,宝宇层楼,凤阙银桥,如拳如豆,星点错落。


    这便是她这十多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


    比起被戒律堂弟子亲自驱逐下山,她宁愿撑着这副残破的身躯,自己走下去。


    “你还没走?”身后传来个惊讶的嗓音。


    漱流转头对上矫揉造作,故作诧异的脸。


    许承秀冲着她笑说:“我刚还去了刑堂找你,没曾想你遭此大劫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现在还没走呢。要我,可就不如你了。”


    许成秀与她师承虽不同,却都惦记着温星驰。


    她家境不错,昔容貌略逊漱流一筹,颧骨较高,眉眼略细,稍显刻薄。


    她们二人同年入门,年龄相仿,自打入门起,就一直憋着口气暗暗较劲。


    不过和漱流不同的是,许成秀这人脸皮厚得很,和雪痕走得近。


    漱流望着她,露出个笑,说:“你要来陪我我也不介意。”


    这话对修士来说实在是有够晦气的。


    许成秀面色微变,冷笑道:“我好心来送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雪痕替你求情,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这儿?”


    此人大义凛然,言谈间口口声声雪痕。


    漱流笑道:“一口一个雪痕叫得倒响,雪痕师妹知道你这个小偷拿她当筏子吗?


    既然想挖人家的墙脚,就该老老实实地跟在雪痕师妹屁股后面,溜须拍马,掇臀捧屁。指不定将人哄得心情好了,倒还能施舍你多跟温星驰见上几面。”


    当她还不知道她的心眼?


    许成秀这人正是漱流最冷眼鄙夷的低级绿茶,塑料姐妹花,亲亲热热地跟在人女主角身边转悠,为的不就是温星驰吗?


    她如今虽狼狈,但在许成秀面前却绝不愿服一个软,多退一步。


    漱流知道许成秀这人心比天高,好面子,气量小得像芝麻。哪怕要走,走之前她也要恶心死许成秀。


    许成秀那张脸果不其然被她气得青青白白,她口齿一向没她伶俐,说不过她突然沉下脸来,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几眼。


    竟走上前反手就是一耳光——


    “贱人!还有什么可傲的?!真以为当初诸洲大会上你对鸣鹤君纪道友做的恶心事没人知道不成?”


    在耳光落下的刹那间,漱流眼睫一颤,迅速擒住许成秀手腕。


    微微一愣,这一巴掌虽落了空,但这一句话当即把她打懵了,脑瓜子嗡嗡作响。


    她眼前飞快地掠过了诸洲大会,一抹清冽的剑光,神情淡漠的清俊容颜,“阳葩熙冰,寒松负雪”般的少年君子。


    漱流抬起眼,脸上的笑冷了下去,伸手去抓许成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


    许成秀眼里飞快地掠过了抹畏惧和慌乱。


    还没等漱流她一巴掌回敬过去,她突然大声喊叫道:“来!来人!!有人要欺辱我门内弟子!你们都不管——”


    可惜为时已晚,漱流已神情淡淡,顺击一掌,反击一掌,一连四掌,快不能避,打得许成秀脸颊高高肿起,呆若木鸡。


    她是真吓傻了,大叫道:“戒律堂的呢!戒律堂的你们死了吗!任由人欺负玉霄弟子?!”


    漱流无甚表情地步步逼近,心里暗嗤,跟她比恶毒女配属性?


    突然——


    几道人影一晃而过。


    姗姗来迟的戒律堂弟子终于闪了进来。


    刷刷刷,动作极快,一人踹在漱流膝盖上,一人拿住她肩膀。


    这一脚如重千斤,踹得漱流浑身疼得直打哆嗦。


    两人将她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外人禁止伤我玉霄宗弟子。”其中一个戒律堂弟子,一板一眼,冷冰冰地说。


    这话说得其实倒也没错。她如今被逐出山门,的确已不算玉霄宗弟子,戒律堂这些棺材脸维护许成秀也是情有可原。


    对上漱流的视线,许成秀向她露出了个胜利者的讥笑。


    “请吧。”另一个戒律堂弟子向下按紧了漱流的肩膀,架着她要逐她下山。


    “我自己能走。”漱流重复。


    对方无动于衷,置若罔闻。


    “我自己能走!”漱流火大。


    另一人冷淡地挥出一剑鞘打在她肚子上。


    她没多少修为傍身,是实打实地挨了这么一下子的。


    那一刻,漱流疼得面色铁青,浑身痉挛,杀了这两人的心都有了。


    奈何她丹田尽碎,修为尽废,与凡人无疑。关节被压得吱呀作响,却也无可奈何。


    一路上众人探究的视线接连不断地落在漱流脸上。或同情怜悯,或鄙夷唾弃,或幸灾乐祸。


    轰隆一声巨响。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落下一场暴雨。


    失去修为,没有灵护避雨,雨水在她脸上分作几道细细的小水流。漱流抿紧唇,咬紧牙,一声不吭地挺直了脊背,俏脸冷若冰霜。


    腰间破破烂烂的玉佩被狂风吹动得似乎下一秒即将四分五裂。


    她想象中自己哪怕被架着逐出山门,也该是一步一步,笔直,体面的。


    惜重伤未愈,走路发飘,大雨将青砖冲洗地湿漉漉的,打滑,她险些蹉跌在地。


    那两个戒律堂弟子停下了脚步,却不是体谅她差点儿摔了个马趴。而是皱着眉看着迷蒙雨雾间一道淡绿色的身影。


    那道绿色身影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看见他们,犹豫了一下,小跑着过来了。


    身着淡绿罗衣,脸色苍白中透着薄红,虽带病容依然不掩其秀丽娇憨,双眼明亮,顾盼有神。


    “漱流师姐。”


    是雪痕。


    漱流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恢复原生世界的记忆后,少女对她而言好像变成了个极为陌生的存在。她能冷笑着和许成秀撕逼,在雪痕面前却露出了几分无措和难堪。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还没恢复记忆前的,面目全非的自己。


    能成为主角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着吸引人的闪光点。


    眼前的少女也无愧主角之名。她似乎担心她,又似乎怕她多想,抿着唇,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眼里闪动着挣扎。


    “听说师姐你要下山了……”雪痕一鼓作气,飞快地说,“我、我来送送师姐,这些东西请师姐务必要收下。”


    戒律堂的弟子没动。


    哪怕素来一板一眼,秉公执法的戒律堂弟子,这个时候也对这位师门小师妹付诸了极大的耐心。


    漱流也没动。她望着雪痕手上的东西,有一瞬的失神。


    雪痕一边翻着包裹,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师姐是因我被罚……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值不了几个钱。”


    包袱里面,是一些伤药,一些银钱。


    什么大家的心意,漱流很清楚自己的人缘,这恐怕只是雪痕她一个人的。


    她觉得难堪,想要即刻转身离去,落荒而逃。又觉得诧异,觉得这姑娘简直圣母到不可理喻,匪夷所思的地步。


    至少,她绝不会对要杀自己的人好言好语,体贴入微,还怕伤她自尊。


    漱流一直没说话。


    瓢泼的雨水浇了下来。


    她自己觉察不到,自己鬓发有多凌乱,面色有多苍白,就像是雨中的鬼魂。


    当初将雪痕推下山崖时,她也是如出一辙的狼狈。


    似乎自知这一推将致使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跌跌撞撞,面色煞白,不敢回头多看一眼,更不敢看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没了灵护,这个时候的漱流狼狈不亚于一只落汤鸡。


    雪痕犹豫了一下,于心不忍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干净的白手帕,贴在了漱流脸上,轻轻替她揩去了脸上纵横的水流。


    干燥微暖的手帕贴上脸颊,漱流眼睫一颤,有些迷茫地开口道:“为什么?”


    “什么?”雪痕吓了一跳,攥紧了手帕,忐忑不安地问。


    “为什么。”漱流怔怔地眨了下眼,雨水顺着眼睫滚落了下来,她喃喃道,“你还对我这么好……”


    让她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连恨她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面前这位是穿书小说里的绿茶白莲花原女主,她甚至还能故作乐天,期待着哪天打脸打回去。


    可面前的少女,一举一动,无不真诚温暖至极,反衬得她丑陋虚伪,无处遁形,有种无计可施的迷茫。


    漱流低着眼,推开了少女那只白皙柔软的手。


    可就在这时,又一道嗓音横插进来。


    “你在做什么?”


    清朗如飞珠溅玉,皎皎冽冽,有些紧,有些冷,有些戒备。


    漱流浑身一僵。


    这是一道她极为熟悉的嗓音,她从青春期便追逐着这道嗓音至今。


    她猛然抬起眼。


    这道嗓音属于温星驰。


    ****


    这个世界分东南西北中五洲。


    玉霄宗地处中洲。


    诸洲有五大世家。


    分别为姑苏温家,仙游纪家,太平金家,琅琊王家,金陵白家。


    温星驰是姑苏温家的嫡幼子,他天资聪颖,又极为刻苦努力。


    皮肤很白,黑眼睛黑头发。


    乌发披散在肩头,光洁饱满的额头前留着两侧中分刘海,脑后又分出一捧乌发以一根杏色发带束起,极具少年感。一眼看过去,就是个脾气很好的美少年。


    和一般小说里温文尔雅的男配不同。温星驰此人,很骄傲,他的骄傲隐藏在极佳的修养与礼节之下。


    刚刚那句“你在做什么”分明是冲着漱流而来的。


    温星驰一边走近,却一边换了个说话的对象,嗓音柔和地问道:“雪痕,你在做什么?”


    温星驰站到雪痕面前呈保护之姿。


    对上漱流的视线,他甚至还能冲她略微点点头,彬彬有礼却疏离地说:“你好。”


    一看到温星驰,漱流便感觉到手腕内侧某个部位在隐隐作疼,妖气破开肌肤,翻搅出血淋淋腐肉。


    她是真的喜欢温星驰。


    或许她的暗恋并不纯洁,掺杂了一部分野心与欲望,可她对温星驰是认真的。


    这十多年来的追逐是认真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睁大,纤长的眼睫一起一落,眉眼弯弯,殊为好看,像春日湖水中浮萍柳影。


    所以当温星驰在秘境里,为护同门身中妖兽剧毒而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愿意以身将妖毒渡过去,宁愿受妖气日夜折磨,逐步蚕食她的寿元。


    会轻而易举地相信萧锦瑟“温星驰是被雪痕连累”“妖兽也是她招来的”这种话,嫉恨之下,将雪痕推下山崖。


    而醒来的温星驰什么话也没说,他不言不语地找了雪痕整整三天三夜。


    抱着伤痕累累的少女回到门内安顿后不久,便极为公正,不偏不倚讲清来龙去脉,将她押送到了刑堂。


    他不知道漱流救过他。而漱流也不愿意挟恩图报,令他挣扎难堪。


    她将走遍全身的妖毒,汇聚一处,竭力压制。如今没了修为的她,几乎无法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毒气。手腕处的腐肉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她还能修炼,或许能突破金丹,活得久一些。


    可她丹田尽碎,在内伤与妖气的双重蚕食下,寿元急速锐减,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可活。


    温星驰的确在戒备着漱流。望着面前形如鬼魂的少女,温星驰微微蹙眉。她前科累累,容不得他提防。


    他对这个以前一直追逐在他身后的少女有印象。


    温星驰知晓自己的家世使他向来是众人觊觎的对象,因此,很久之前,他便秉承着论迹不论心的处事原则。他不在意旁人是怀揣着何种心思接近他,他只看他们做了什么。


    托雪痕的福,漱流她与温星驰在内的主角团曾经也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岁月。


    所以她曾经以为温星驰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她脚上受了伤,他会蹲下来耐心为她包扎。


    他会及时地发现她的不在状态,温和地给予开解。


    她发带断落,他会眉眼弯弯地将自己的发带递给她。


    如今温星驰平静地将漱流的所作所为在心上记了一笔,将她判处了“死刑”。


    她突然才明白。


    没有。


    温星驰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替她包扎,是出自对同门的照拂。


    开解她是因为雪痕忧心忡忡地对温星驰说,“漱流师姐好像有心事。”


    将自己的发带递给她,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恐会招致闲话,而那根给她的发带,他从未用过。


    她与雪痕、温星驰、江疏火、完颜漠等主角团向来不是同类人,可笑她却汲汲营营,妄图挤进那一方不属于她的天地。


    难道她就不曾发现他们两两并肩作战时,她总是落单的那个存在吗?


    难道她就不曾发现,江疏火提议去聚会游玩时,叫遍了主角团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邀请她吗?


    难道她就不曾发现,遇到危险时,温星驰、江疏火、完颜漠他们总会在第一时间挡在雪痕身前吗?


    她从不曾被主角团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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