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大坝,除了有烟花秀,还有灯光秀。
无数只各式各样的彩灯挂在沿途的树梢上、草丛里,足足绵延了五六公里,照着这一路行人,不少人都纷纷驻足拍照。
来这里打卡的行人很多,有一家人组团的,也有小情侣来秀恩爱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许清知拿出手机,想问问盛明野到哪了,结果因为这里人太多,手机信号都很微弱,一条消息发了半天,最终显示发送失败。
没办法,许清知硬着头皮往上走,烟花秀是在江边,盛明野要是来了,应该也会去那里找她。
也不知道这里这么多人,青梅奶奶家有没有受到影响,依照老太太的脾气,估计能在门口立一支铁耙,谁来打扰就撵谁。
许清知放心不下老太太一个人,打算先去青梅奶奶家看一眼。
果不其然,青梅奶奶家大门紧闭,门环上栓着一个大喇叭,循环播放一句话——敲门死全家!大过年的别找晦气!
老太太中气十足,攻击性极强,以小院为中心,方圆半里,能听见声音的地方,硬是没有半个人敢踏足。
许清知知道自己担心多余了,便从小院离开,往江边走。
大坝上的人多的超乎许清知想象,她独自一人抱着饭盒,被挤来挤去,方向全是随着人流的方向,小孩儿都骑上了爸爸的脖子,她还不知道被谁踩了好几脚。
江城人民除夕夜不在家守岁,都爱出来跑吗?
从白坡路口出来积攒的江湖侠义之气,在这里被一点点挤没了,许清知艰难地在夹缝中求生存,时不时抬头往四周看一眼,看看附近有没有帅比。
因为来看烟花秀的人太多,警察不得不在江边拉出一条警戒线,防止发生意外事故。
许清知的力量挤不到前面去,她也就退而求其次,往人群边缘走,越是往外,空气越是宽松。好不容易逃出来,她找了个花坛站上去,凭借身高优势,可以俯瞰全场,看烟花也不在话下。
许清知松了口气,总算是没那么多人了。
她再次拿手机尝试发消息,这次是发出去了,但是盛明野迟迟没有回,估计也是在这,手机没信号。
这么多人,她到哪去找大帅比?
许清知扶额,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一个人也能看。
做好心理建设,许清知从兜里拿出纸巾,脚下一片花坛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又拿一张干净的垫好,便直接坐在花坛上。
保温饭盒打开,猪蹄的香气瞬间溢开,她两指拎起一块,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啃着,猪蹄炖的十分软烂,轻轻一吮就脱骨,入口即化。
当大家都在拼了命伸脖子往前凑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啃猪蹄,还啃的这么香,许清知很快就收获了许多目光。
有一个纹着花臂的光头大哥上前问她:“小美女,你这猪蹄在哪买的,真香嘿!”
许清知舔舔手指:“我妈做的。”
花臂光头哥生的膀大腰圆,平日里想来应该不少吃,他望着啃得喷香的许清知,咂了两下嘴。
大哥,你长得这么生猛,猛到大冬天还穿短袖,现在眼巴巴的小可怜表情又是闹哪样?
许清知实在受不了被人这么盯着吃东西,她把饭盒往前一伸:“大哥,来一块儿?”
花臂光头哥点头如捣蒜,生猛里还透露出几分小可爱,看得许清知忍俊不禁,她专门挑了一块儿大的给他。
“谢谢小妹妹!”花臂光头哥的猪蹄到手,连称呼也变了,“小妹妹,咱俩加个微信呗,猪蹄多少钱,我转钱给你。”
许清知刚想说不用,斜里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
“这位哥,不如加我的吧。”
盛明野低头调出微信二维码,递给许清知一个无奈的眼神,继而手伸到花臂光头哥面前:“加我的,有什么话我替你传。”
“不是,你是谁啊?”花臂光头哥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盛明野,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年纪相仿,长相般配,“你是她男朋友?”
花臂光头哥连连道歉:“哟,老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单纯想谢谢这个小妹妹,啊不,谢谢我弟妹!”
许清知差点儿被猪蹄噎死,猛地咳嗽起来。
盛明野扬眉,一边轻拍许清知后背给她顺气,一边把手机揣回兜里,也没否认花臂光头哥的话,还一改之前的敌对态度:“客气了,我的哥。”
许清知眼泪都快呛出来,她眼神扫射盛明野,这人混不在意,反而蹲在她身侧,温柔地说:“慢点儿吃,别着急,想喝水吗?我去给你买。”
许清知说不出话,只能一手抓住盛明野的胳膊,暗暗手下用劲。
盛明野险些没忍住变了脸色,许清知手劲儿是真不小,他感觉自己的小臂血液不是很循环。
花臂光头哥还什么都看不出来,赧然地挠了挠头:“那什么,弟啊,你和弟妹感情真好,我看今天有好多情侣都来大坝这边看烟花秀,那都拼了命的往前挤啊。”
盛明野咬着牙,挤出一丝笑:“是啊,不过前面人太多了,我们就没往前面去。”
其实盛明野和许清知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他一看前面那么多人,猜到以许清知的性子,一定不会往人群里扎,便逆着人流后退。
一个是凭自己的心意后退,另一个是猜着对方的心意后退,最终在人流稀松的广场相遇。
花臂光头哥一拍胸脯:“交给我,今天弟妹送我一块猪蹄,为了感谢你们俩这么豪爽,我说什么都得把你们俩送到前面去,任何一对情侣看不到烟花我都会伤心的ok?”
两人同时愣住。
还有这好事?
花臂光头哥叼着猪蹄,头一甩:“我开道,你们俩跟上!”
这哥说走就走,盛明野把许清知扶起来,贴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大哥以为咱们俩是情侣,所以才帮咱们俩开道,你等会儿记得别穿帮了。”
许清知缓过劲儿来:“我又不是非得看不可,干什么要骗人?”
盛明野:“你没骗人,是我骗的。”
许清知:“……”
真是缺德的没边儿了。
花臂光头哥块头大,像一辆坦克一样,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盛明野和许清知两人互相搀扶着跟在花臂光头哥后面,负责不停地给旁边被挤到的人说对不起。
大哥开路,小弟和弟妹卑躬屈膝给人赔礼道歉。
总体来说,还算平安。
这条路一直劈到警戒线,花臂光头哥撕下猪蹄上的一块肉:“到了老弟。”
盛明野对这位大哥那叫一个心悦诚服,他丝毫不在意大哥手上的油渍,握手握了个全掌:“谢谢哥,你真是我亲哥。”
花臂光头哥一笑:“兄弟之间,不说谢字。”
许清知把饭盒都递给这位哥:“您吃。”
一盒猪蹄,盛明野还一块没尝过呢,说实话,有点馋,但既然是给大哥的,盛明野也想开了,大不了以后再找许清清给他做。
花臂光头哥这下是真高兴:“弟妹出手就是阔绰。”
许清知:“应该的。”
不仅是感谢他开路,更是替盛明野赎罪。
许清知心底悠悠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同桌,容易吗?
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零点,新年来临之际,平芜江边会点燃烟花。
盛明野等得无聊,和许清知搭话:“你一个人出来,宋阿姨不会生气吗?”
许清知:“她不在家,还在医院工作。”
盛明野:“那如果我不叫你出来看烟花,你今晚岂不是要一个人守岁?”
许清知淡淡看他一眼:“如果你不叫我出来,我现在已经睡着了,守哪门子的岁。”
也是,许清知从来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她恢复元气很快,饱餐一顿,再睡一觉,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再放在心上,任凭别人怎么跳,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盛明野抿了抿唇,从兜里拿出一双浅绿色的手套递给她:“喏,还你的手套。”
许清知不是很想接:“怎么是乌龟图案?”
她给盛明野的,可是粉红兔。
盛明野拿在手里反复欣赏:“这个也很可爱啊,我在店里挑了好久的,这是q版的乌龟,你看它这两坨腮红,多可爱,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乌龟了。”
许清知觉得盛明野应该不是审美这么差的人,她问:“为什么?”
盛明野:“因为乌龟活得久,当宠物的话,不会有分离的痛苦。”
许清知:“你养乌龟?”
盛明野摇头:“没有,未来如果我要养宠物的话,一定会养一只乌龟。”
经盛明野这么一解释,许清知朝他伸手,拿过手套,小乌龟乍一看有点奇怪,但是还挺耐看,看久了还觉得眉清目秀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因为盛明野滤镜,因为这人长得帅。
许清知:“我收了。”
刚好江边冷,许清知把手套戴上。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旁边的花臂光头哥啃完了猪蹄,说道:“快零点了。”
难怪,快零点了,有人在许愿,有人挽着另一半。
许清知和盛明野也在静静等着新年的来临,花臂光头哥突然说:“我看其他情侣都在准备等会儿卡点和烟花合影,要不我来给你们俩拍吧。”
许清知微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盛明野已经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辛苦哥了。”
许清知:“等等……”
盛明野打断她:“你忘了,大哥现在还以为我们俩是情侣呢,小心别穿帮。”
于是许清知只能默默又把话咽回去。
花臂光头哥打开相机对准他们俩,指挥道:“你们俩离近一点,头挨着。”
许清知身体僵硬,盛明野倒是很自然,脑袋一歪,贴上许清知的。
花臂光头哥:“怎么不牵手啊?”
盛明野主动和牵起许清知,十指相扣,同时小声说:“再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花臂光头哥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
许清知:“……”
花臂光头哥:“来,弟妹你表情再自然点,可以笑一笑,不要这么苦大仇深的嘛。”
许清知:“……”我苦大仇深都是因为谁?
盛明野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肩膀一抽一抽的,他想了想,对许清知说:“你看,我现在像不像牵着一只小乌龟?”
手套没摘,盛明野当真跟牵了一只乌龟一样。
许清知瞪他,愤懑地摘掉手套,这下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阻拦,盛明野说:“没事,我比手套暖和,你再握紧点儿。”
这人真……脸皮怎么那么厚?
一整晚无处发泄的怒火都有了去处,许清知死死地捏着他,死死地把五根手指捏成一根。
花臂光头哥:“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许清知微微一笑:“我怎么没听见?不信你问你弟。”
盛明野咬着牙,吐字艰难:“哥,你听错了,那是我把牙咬碎的声音。”
听见这话,许清知笑出了声,浅浅的笑意漫上眼角,那双淡漠的瑞风眼里,染上了俗世的温度。
下一秒,江边接连响起数声短促尖锐的长鸣,那是烟花升空的声音。
花臂光头哥哈哈大笑的同时按下快门:“新年快乐!”
画面里,许清知握着盛明野的手,靠在他肩上,盛明野低头贴上她的脑袋,背景是漫天盛放的璀璨烟火,照亮平芜江尽头的袅袅春山,就连江面都倒映出一朵朵盛大的金色烟花。
许清知的笑容温婉美丽,而盛明野勉勉强强咧起嘴。
怎么看怎么像村口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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