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宛笑,她看向门外。


    此时天将中午,外面,一副天光明媚的样子,正有一个下人忽忙跑了进来。


    他一进内堂就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宫里来了太医了,是六殿下的人,说要见顾姑娘。”


    “哦,快让他进来,”


    老夫人起身迎接,还未起来,表太医便进了内堂来,他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道,


    “老夫人,我家殿下,上次给表姑娘拿药的时候,忘了带糖,这次特意吩咐我送过来,说表姑娘吃不得苦。”


    表太医送上一个盒子。


    顾老夫人赶紧让人拿过来给顾宛宛。顾宛宛接过盒子感动得都要流下泪来,她看了看表太医道,


    “表太医,替我谢过表舅舅,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求表太医转知我小舅舅。”


    表太医看着顾宛宛疑惑,


    “什么事。”


    “你就说,你就说……。”


    顾宛宛顿一下,


    “我们家的姚姨娘说他是……,说他是……。”


    顾宛宛又顿一下,


    “说他是,鸡毛……。”顾宛宛抬头。


    表太医:……。


    顾宛宛回到房中仍在笑,刚她跟表太医说,姚姨娘说战凌是鸡毛时,姚姨娘那个表情简直成了彩虹,由红到绿,由绿到白,五颜六色。顾宛宛从来没见过姚姨娘可以有这么多表情。


    顾宛宛笑着拿过表太医送过来的糖盒,打开拿一个糖含在嘴里,一股香甜美味,还混着桃花花瓣,虽然是冬天,但仿佛让人感受到了春天花开的香气。


    离了顾府后,表太医直接到了战凌面前,顾宛宛在他临走时,还让表太医给战凌带了封信,表太医把信交给战凌后,又把顾宛宛的话带给了战凌,


    “殿下,顾表姑娘还有一句让我跟你说。”


    表太医顿了一下,


    战凌挑了下眉,“说什么?”


    “顾家的姚姨娘说您是,说您是……。”表太医又顿住,


    战凌蹙起眉来。


    表太医继续道,


    “说您是鸡毛。”


    空气凝结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战凌侧过身,上齿磨着下齿道,


    “顾家的姨娘真是太不像话了。”


    战凌往回走,没走两步,他又回过身来,


    “叫顾远山来见我!”阴恻恻的他的声音让人有几分战栗。


    顾远山来的时候,腿是抖着来的,他向来知道,六殿下本来就六亲不认,手段无情,不光说是敌人,即便是在宫里,他若是想杀个剁个,皇上八成都不会管。


    今日这个百不年遇的六殿下竟然叫他过来,九成是没有什么好事。


    顾远山一路琢磨着,他最近也没有得罪六殿下啊。疑惑间就到了宣朝殿,一进宣朝殿,战凌就坐在院里子里桌边,把一把匕首拍在桌上。


    顾远山赶紧哆哆嗦嗦的过来,给战凌见礼,战凌看不看一眼,就起身抬起腿一腿把顾远山踢翻在地,


    “你是在吏部呆得够了吗,你要是觉得吏部容不下,你可以去邢部,邢部正好缺一个监斩的斩官,你去邢部吧,以后邢杀犯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战凌盯着顾远山,眼里露出阴寒的光茫。


    顾远山整个人都傻了,他裁倒在不远处还维持着先前被踢翻的姿态,听战凌说完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一反应过来,他就爬起来跪倒在战凌面前,求道,


    “远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殿下,如有得罪殿下之处,还请明示,远山以后一定注意。”说着顾远山只低下头去,一双老眼对着战凌的鞋子。


    战凌冷斥一声,


    “你还是去问你家里的那个姨娘吧,一个女人不知守妇道,到处嚼舌根,这一次算是还有命在,下一次就保不了你脑袋还在脖子上了。”


    战凌甩开顾远山转身朝寝殿而去。


    顾远山跪在地上,


    老泪停了一下反应过来就直接跑回了顾国公府,一到顾国公府他就一头跑进姚姨娘的房里,


    “你到底说什么了,害得我一下子从吏部司库,变成了刑部斩官。”


    姚姨娘脸白不吭声。


    顾远山心有苦说不出,道,


    “你可知道,司库有很多油水捞,监斩这个活,每天都是血腥的,要斩的都是死犯,若是有钱的早就捞出去了,还用走到送死这一步?也就是这个事,每天都一身血腥不说,还捞不得半点好处,从此以后,我们三房就算是油水到头了。”


    顾远山一副恨铁不成纲,拿着桌上不远处的茶杯重重的摔了一下。


    姚姨娘在边上听了半天,前后里外她也算听明白了,是顾宛宛那个小妮子真的把鸡毛那事告诉了战凌,战凌一怒之下把顾远山给眨官了。这个战凌还真的是向着顾宛宛那个小妮子,而顾宛宛那个小妮子还真把这点事告诉了战凌,这个小妮子真是太张扬跋扈了。


    姚姨娘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这个时候不是跟顾宛宛计较的时候,是赶紧撇清关系,把锅推给别人,以后还让老爷喜欢她的时候。


    姚姨娘虽不高兴,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


    “我真没有想到,顾宛宛会不顾我们顾家的利益,把这点事通知战凌,战凌不知道青红白,直接贬了你的官,我也不能怪殿下,都是顾宛宛那个不懂事的。”


    说到这儿,姚妻娘顿住又道,


    “对了,也不能全怪顾宛宛,这三夫人在旁边也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她要是能提醒我一下,我不也就不会那么说了。当时三夫人就站旁边,一句也不没向着我们三房说,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对着顾宛宛那个小丫头,眉开眼笑,我这一着急,就说了那话。再说了,我也没想到,战凌和大房本不是一队,现在却要帮着大房说话,这不是中了邪了吗。”


    姚姨娘一副不甘加委屈,立在那里不吭声。姚姨娘本来就比三夫人妩媚,也是这府中最妩媚的女人,谁看了一眼,都会留恋一下,这一会儿,她又是一副委屈让人心疼的样子,顾远山表情马上就松了下来。这么多年来,顾远山也是最看不得姚姨娘生气可怜被欺负得委屈巴巴的样子。


    顾远山拉了姚姨娘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当时三夫人也在?她身为正夫人,没有马上阻止你吗,没有跟大家解释一一下,你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跟顾宛宛说一声,让她别把这要事告诉战凌?”顾远山拉着姚姨娘的手目中露出心爱的宝贝被人捅了一刀般的心疼。


    姚姨娘就靠坐在顾远山的怀里,


    “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夫人表面上和谐大度不计较你经常在我这里,可是关键事情上,她就是希望我栽倒。她的目标是我,这些年她一直认为我抢了她的丈夫,她怎么能对我好起来。再说了,当时我说完那话,三夫人还瞥眼笑了下呢。”


    “你说,她这不是幸灾乐祸?”姚娘转过身来对着顾远山,更加的委屈,做作。


    顾远山性格天生好色,向来就吃姚姨娘这一招儿,姚娘娘一委屈一撒娇,顾远山心态马上就变了。


    他将姚娘轻轻推下身道,


    “你呆着,我去去就回。”


    顾远山出门,隔不远,就到了三夫人房里。


    三夫人正在屋子里摆弄针线,一见顾远山来了当即就站了起来,自己的丈夫不是除了公务就是在那个小妾的房里,这一会儿居然来她这里,这多少天来不见人的,毕竟是自己的男人,乍一眼,还是觉得有几分许多日不见的小兴奋。


    三夫人整理了下,就出去迎接。还没出门口,顾远山人未到门口,怒气就先冲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置问顾三夫人道,


    “你身为正房人,你怎么不帮帮姚姚,她这个没心眼,口无遮拦,你身为夫人就该多管管她们,在必要的时候维护我们三房的利益,这才是一个正夫人该做事的,不是整天嫉妒算计,多少年总把仇恨放在第一位。你知道,姚姚她是无心的,你就不能把她往好处想想吗,在她说错话的时候把她掰正过来,挽回损失。


    你知道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六殿下因为姚姚一句话,就把我从吏部司库调到了刑部斩官,你知道斩官,是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是死穷犯,一点油水没有,还得天天一身血腥,晚上都怕那些犯人变成厉鬼来找我算账。你说说,我们这是何苦呢,你要当时说一句,也不至于这样啊。”顾远山一甩袖子,直接把桌上一堆茶碗震得叮当响。


    顾三夫人一直愣在了那里,从一开始她高高兴兴的出去,以为顾远山终于想起了她,没想到一进来就是一股怒气,接着还一句话不问的直接说她三夫人当得不恰当,这些年整个三房乃至整个顾府不都是她打理的?


    大房顾宛宛的母亲有病在身,二房是个一心念经不理世事的,这整个顾国公府都是她在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竟然又因为一个小妾来指责她。


    再说了,当年姚姨娘来到府,她开始不同意,后来也一步一步的接纳了,虽然还是别别扭扭但她也算做到了极限,毕竟一个女人谁愿让自己的丈夫跟别人的睡,冷落了自己。


    这些年,顾远山在姚姨娘那里一直不到她这里来,她也忍了。但她确实没想到,今天又是因为一件小事,顾远山特地来找她发脾气,再说当时是她姚姨娘一时嘴贱说六殿下是鸡毛,她自己口无遮拦,惹祸上身,关她什么事。难不成,哪一天,她病老死了,还要指责她没有她当成神仙养着了。


    三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只看着顾远山,脸色憋得发青。


    顾远山坐在桌边一手倚着桌子,看着三夫人还一副嫌弃专横,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眼,以为你通情打理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如果你以后继续这样,坑害姚姚,坑害顾家,你以后就回你的娘家去吧。”


    顾宛山起身,显然不想再跟三夫人再呆一刻。


    三夫人冷笑了一下,如同塑像,


    “行啊,我看这顾家我也不想呆了,这里哪还有我说话的份,我来顾家不过是一个管家,白天你在妾室的房里,晚上你也在妾的房里,就算过节,你都是过来坐一会儿就走了,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即然你看不上我,我也可以看不你,我为什么要死赖在你顾家,我们候府给不了我饭吃了吗?”说着,三夫人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照着顾远山头就扔了过去,只是没扔准,正落不远的格子旁,粉碎。


    顾远山回头看一眼,面露惧色,


    “你……,你这个野蛮的婆娘,竟然要打我?”顾远山指着三夫人,手指发抖。


    三夫上前一步,


    “打你怎么了,反正我怎么做在你眼里都不是好人,我讨好你有什么用,千般万般都比不过,那个小妾一句话,你就跟她死守到老去吧,我的房以后不许你进来半步。至于和离的事,我要回府后。”


    说着三夫人直接回到内间,半句未留。


    顾远山站在门口有些措手不及。


    刚才他那些话不过随口说说,这些年来,他这样的话说的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少了,但三夫人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和离的事,今天她一副当真要和离的样子,顾远山倒有几分心虚了。


    三夫人的娘家,张候府也是大户,当初三夫人嫁到顾国公府来也是顾家看上张家的势面,没想到,十年过去顾家不行了,张家却还是风光满面,这样的情形,如果顾家和余家和离,那毕竟是顾家吃苦头。


    顾远山前思后想,无奈,只能把一口闷气吞下去。


    晚上这事不知道是谁传到老夫人了那里去,老夫人特地叫了顾远山和三夫人以及顾宛宛的娘说和,并让顾远山给三夫人道了歉,并罚了姨娘跪佛堂,三夫人才算将这事勉强告一段落。


    顾夫人做为顾宛宛的娘,毕竟这事因顾宛宛而起,不得不问问顾宛宛。顾宛宛交待了她是跟六殿下说了,也不过是因为想让姨娘以后别那么嚣张。


    顾宛宛做得也没有错,顾夫人也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待顾夫人走后,顾宛宛想,


    其实前世,顾三夫人和三叔也是分开了的。顾三夫人被休,不过是因为姚姨娘上位,这顾府在容不得顾三夫人,顾三夫人不得不被三叔和姨娘赶出去,落了个人死狗烹的下场。即然事实已经如此,倒不如,帮帮三夫人,少让三夫人受些气。


    顾宛宛努力回想前一世三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顾府的,那大概是,她嫁过王府一年后,顾索索嫁进王府的时候,顾家三房因为顾索索在王府得了宠,开始霸道起来,直接以顾索索王府侧妃的身份压制顾三夫人,将顾三夫人逐出了家。


    想一想,顾三夫人前世也是过得惨淡淡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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