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有巨石遮挡,上有屋檐庇护,这块地上积雪极少,不至于发出声响的同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摔下来,也比有积雪的地面疼得多。


    萧恒衍眼疾手快,宋安辞刚刚皱眉,就被他连口带鼻一起死死捂紧,半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这世上待他最好的,除了他母妃,就是他二哥。本就是他自己无用才会被欺负,他不想他二哥为了这点小事,去跟萧恒仁和萧恒佑起冲突。


    疼得呲牙的宋安辞:!!!


    你这是人干的事?!


    任凭他如何挣扎,萧恒衍都将他死死压制住,还不忘内心腹诽:这人看着挺矮小,身体倒是结实得很,腰身圆滚滚的,半点曲线都没有,也不知是怎么吃的,光长肉,不长个儿。


    脚步声停下。


    是一名禁卫军。


    那禁卫军朝屋里道:“殿下,外面没有人。”


    “兴许是巡逻的公公路过罢。”烛火映照出萧恒玉挺拔的身影,并未束发,应当是要入睡了,“这么冷的天,着实辛苦他们了。明日向父皇请安时,徐营你记得提醒我,看能否为他们争取些福利来。”


    那禁卫军道:“殿下宅心仁厚,皇上定会答应的。”


    脚步声渐远,烛火随之熄灭。


    宋安辞眨了眨眼。


    萧恒玉真不愧是将来要君临天下的主角,随便一个喷嚏都能想到这么多,他要是百姓,也会选择拥护这样的人。


    但是……


    宋安辞动了动,对着身上的萧恒衍挤眉弄眼。


    崽崽,人都走没了,你再不松开,以后可就少了个哥哥可以依靠了啊。


    萧恒衍看也没看他,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了,才稍稍松开他的口鼻,压低声音问他:“你到底是谁?”


    距离太近,那淡淡的气息喷洒在面罩上,宋安辞仍能清晰地感受到,稍微偏头避开了些,“我是雷锋大人。”


    “雷锋大人?”萧恒衍蹙眉,掐着他的脸不让他避开,“为何我从未在宫中听过这个名字?”


    宋安辞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这只是个自称好人的说法而已。”


    萧恒衍就是再傻也看出来宋安辞在逗自己了,面色不虞,手上也使了劲儿,“你究竟是谁的人?”


    宋安辞吃痛,眼底泛起水雾,嘴上仍没个正经,“我是你的人。”


    萧恒衍蹙眉,是不信。


    宋安辞却没骗人,十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人。”


    萧恒衍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半点不害怕他,也不知是究竟为何,能如此有恃无恐。


    他面色一沉,“你可知,欺骗皇子,与欺君同罪?”


    这话明显是要让宋安辞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来,萧恒衍就要用欺君之罪,要他的命。


    我滴个乖乖,你让哥哥从哪拿证据出来?


    宋安辞总算心虚了,“那个……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萧恒衍差点气笑了,低头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极近,“你觉得呢?”


    宋安辞从他阴冷无光的双眸里,看出了他的认真。


    完了完了完了……难道原著给他的设定,是跟他家崽崽见面就必死无疑吗?即使死亡的时间线还没到,即使他没有出言不逊,都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先前还字句铿锵的人,忽然在自己身下抖成了筛糠,眼带泪光,一副悔不当初可怜兮兮的模样。


    萧恒衍都觉得稀奇,他还没说什么呢,怎么会有人怂得这么快的?


    就在宋安辞琢磨着现在跪下来求饶还来不来得及的时候,萧恒衍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


    见宋安辞一脸傻乎乎的样子,萧恒衍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渣,“你先前帮了我,我方才帮了你,两清了。”


    他指的,是没把宋安辞扔给他二哥的贴身侍卫处理。


    宋安辞心中感动。


    果然他家崽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出恩将仇报这种事来的。


    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戒后,两人便在院中大眼看小眼,看了好一会儿。


    萧恒衍忍不住问:“我和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宋安辞答:“等王羽走了,我们就走。”


    萧恒衍奇了,“你知道王羽什么时候走?”


    宋安辞很诚实,“不知道。”


    萧恒衍:“……”


    又是一阵沉默,夜风卷起残雪,在地上画了个小圈儿。


    宋安辞又想打喷嚏了,生怕惊扰二皇子的禁卫军,忍了半天才忍下去,只打了个寒颤。


    他搓了搓手,发现萧恒衍穿着单薄,也不知是不是将大氅落在了八皇子的住所,此刻应是冷得很了。


    萧恒衍正想着要不要翻上墙去看看王羽走了没有,肩上便是一沉,暖洋洋的厚重大氅顿时将他身上的寒意驱走了大半。


    他回头,穿着单薄的人变成了宋安辞。


    宋安辞说:“天寒,披着它不容易生病。”


    萧恒衍却不愿意承他的情,想将大氅脱下来,“我不冷。”


    “我觉得你冷,你就是冷。”宋安辞按住他的手,也明白他家崽崽的心思,细心地替他家崽崽拢了拢衣领,“不必觉得亏欠,你看,我就是个奴才,奴才生病了没什么,您天潢贵胄,若是生病了,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虽然他家崽崽看起来比他更加高大强壮,但崽崽终究是崽崽,他这个当哥哥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弟弟冷着了。


    萧恒衍看着身上的大氅,在他分化为和仪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了。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但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闷了半晌,才闷出一句:“……这大氅都破洞了。”


    “啊?哪儿呢?”宋安辞凑过去,居然真的在手肘处发现一个大洞,当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又给萧恒衍套上,“那就再加一件。”


    自己都没几件了,还脱?


    萧恒衍想拒绝,一低头,却见宋安辞身上竟然还穿了一件大氅?!


    萧恒衍:“……”


    怪不得先前他觉得宋安辞的腰身圆滚滚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套了多少件。


    宋安辞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跑路嘛,不多穿点怎么行?”


    “跑路?”萧恒衍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


    “呃……嗯……那个嘛……”宋安辞转了个身,背对着萧恒衍,脑海中疯狂搜刮着原著里提到的官职,希望能找出一两个来应付一下他家崽崽。


    可他还是太稚嫩了,萧恒衍也从没见过像他一样心思如此好猜的人,一举一动都单纯得几乎透明,就连现在将后背暴露给自己去想借口的方式都傻得让人看不下去。


    “就算是你想瞒,也瞒不了多久了。”萧恒衍提醒宋安辞,“你丢在萧恒佑住所里的那些东西,兴许已经被他们拿去内务府彻查了。”


    宋安辞一愣瞬间瞪大了双眼,“卧槽!”


    他差点忘了还有铺盖没能带走,那上面绣有镇抚司的印记,萧恒仁绝对会去镇抚司找人的。


    更麻烦的是,为了避免欺负萧恒衍的事情被发现,萧恒仁一定会将他说成刺客,就算他被抓住时说出实情,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会因为诬陷皇子罪加一等,死得更惨。


    萧恒衍无奈扶额,没想到这蒙面人都没考虑好后果就敢出手救他,现在他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宋安辞待在他二哥身边。萧恒仁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动到他二哥的头上来。


    结果他放下扶额的手,话还没有说出口,刚刚还在他面前的宋安辞就已经没了踪影。


    萧恒衍:???


    人呢?


    “王羽好像已经走了。”


    有声音从上方传来,萧恒衍抬头望去,被衣料层层包裹的宋安辞正撅着个臃肿的大屁股,蹲在墙头上东张西望。


    萧恒衍默了两秒,“……你在干什么?”


    “看王羽走没走啊。”宋安辞确认了好几遍,终于不再犹豫,跳下来搬了块大石头挪到墙角,在又一次跳上去之前,对萧恒衍小声道,“我得赶紧回去才能先发制人,现在外面很安全,你也快点回去吧。”


    然后不等萧恒衍挽留,宋安辞就消失在了墙头。


    萧恒衍张嘴想说自己的法子,又闭上了,他不能吵醒他二哥。


    但愿,这个蒙面人是真的有对策吧。


    他踩着宋安辞留下的大石头爬上墙,另一头果然有被堆得高高的积雪,宋安辞还细心地把顶端都踩平了,结结实实的,以保证他不会脚滑。


    萧恒衍摸了摸制作粗糙的大氅,想起先前与宋安辞对话时的画面,那样的距离,他连宋安辞纤长的睫毛都能数得清。


    眼睛挺漂亮的。


    得亏路上的积雪未化,爬在地上仔细观察还能模糊可见来时的脚印,不然就凭宋安辞的路痴本领,绕到天亮恐怕都绕不回去。


    宋安辞心虚,没敢从正门直接进去。他猫着腰,先从窗户破洞往里面瞧了瞧,确定一个人也没有,才放心地打开窗户翻进去,又回身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关上。


    之前收拾东西时太心急,他没注意铺盖是不是都有自己的印记,趁着这会儿没人,才逐一把其他铺的兄弟的物件都翻了一遍。


    很好,除了绣有镇抚司专用的花色之外,什么特征都没有。


    宋安辞一口气刚松了一半,外面便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惊得他赶紧把其他人的床铺整理回原样,火速脱掉身上的层层外衫塞进床垫下,然后一个原地后空翻,躺回了自己的床位上。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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