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
一番争执下来, 龙芜看着屋内主动的白菜和诡计多端的猪,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最终, 他掩面冲了出去。
大哥, 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拦住离朱。
大哥,我就说离朱狼子野心, 你还不信, 看看现在,你跟对方当年那场结拜是弄得我侄女都被叼走了。
龙芜蹲在湖边悲伤揪草,难道这喜欢还带遗传的?他大哥当年与那混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女承父志,他侄女也审美出现了偏差。
不过是只性格臭屁又臭美,心里弯弯绕绕极多的死鸟罢了, 化成人身, 都叽叽歪歪,做事瞻前顾后, 哪有他们苍龙豪爽。
可思及对方的容貌, 再默默自己略显粗糙的皮肤与细纹,龙芜瞟过湖面倒影, 又想到了四个字:半老徐娘。
“……”
更悲伤了。
(分出心神去关注幻境的天道:果然还是那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岁月是把杀龙刀,想当年自己在魔界也是数一数二的英俊潇洒,四处征战间尽显英雄气概, 可现在,不说英雄末路, 也算功败垂成, 陷入窘迫, 他失去了自己的时代,又陷入了养孩子的焦灼。
所以说情爱什么的,都是狗屁!愁死他了。
至今还是单身并且有可能继续下去的中年男人发出沉重叹息,他颇为心烦往头顶一顿乱抓,原本就蓬松的蜷曲头发愈加杂乱起来,胡乱拢了下后,披至肩膀。
由于感到快离开这个鬼幻境了,龙芜也懒得再按照人设行事,他的举动越发肆意。在湖边蹲了会后,觉得不舒服,便索性躺倒在身后草坪,衣衫半开,裸露出精瘦胸膛。,
凉风吹过,带来了湖水的淡淡腥气。
这种腥气对于龙芜而言再熟悉不过,此刻所有的烦忧仿佛都在眨眼间消失了。他惬意的眯上眼睛,在突然袭来的困倦感中模模糊糊想到:果然还是大海的味道最好闻,等到出去后,他就跟阿沅那孩子到妖界住一小阵子,剩下时间还是回北海。
深渊里的那几所宫殿修修补补也能住,再找到大哥和他攒下的宝贝,随便往宫殿里撇上几件用来睡觉抱着睡,其余的就都送到妖界去,给阿沅充排面。
同样感受到幻境即将结束,心劫到来的霁华:“……”
着实不雅。
虽说躺在哪怎么做是自由,但春晚绿野秀,如此精致美景中硬生生插入一个袒露胸膛的粗糙存在,霁华忍了忍,终究没忍住。
原本想要找风沅商议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朝着那边的龙芜魔君走去。
“前辈。”他弯腰轻唤。
“谁啊?”龙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他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谁,“哦,是你。”
看在这小子态度一项可以的份上,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坐起来,眼皮耷拉,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颓丧气息:“找我什么事?”
“只是看前辈躺在这里,担心前辈着凉。”霁华温声寻了个借口。
“着凉?”龙芜瞧着对方衣褶都快没的打扮,刻在骨子里的板正,之前交谈时力求话里话外都妥当不逾礼的谨慎,再看看四周被精致打理过的景色,记忆重新转动。
“行了行了,再别给老子来这一套,这一套当年的天帝已经用过了,还担心着凉?说的好听,不就是嫌老子粗犷,破坏了你们眼中的精致吗?绕来绕去的,有话就直说。”
龙芜轻嗤了下,没好气道。
“你也不用觉得尴尬,反正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娃娃哦,自然都是嫌弃我沉睡多年,跟不上时代,还爱仗着长辈身份,东管西管,连个人感情都要插手,成了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霁华:“……”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道:“前辈这是在说阿沅?”
对方自称为阿沅的叔父,的确称得上长辈,可是这棒打鸳鸯,青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他猜对了。
天帝心中萌发出一阵无奈,他原以为这位前辈极不好相处,但经过这段时间后,确实不好相处。
可这种不好相处不是他想的阴骜冰冷,难以揣测,而是有几分如小孩子般的喜怒无常,喜欢将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只要你想,便都能看出。
比如现在,明明闭嘴不言,可偏偏你就能感受到对方目光里你快来问我,怎么还不问我的催促。
这可真是……令他莫名熟悉。
霁华忍住笑意问道:“敢问前辈可是与阿沅有什么误会?”
“误会?!”龙芜瞬间吹胡子瞪眼起来,“我跟她能有什么误会?还不是那小没良心的,非要跟离,跟她那个什么劳什子下属陆玖好,我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不仅左耳进右耳出,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对方眉来眼去的。”
“你说我能不气吗?你来评评理,看我说得对不对。”
霁华眼中的笑意凝滞了,他迟疑开口:“前辈你是说阿沅她和陆玖——”
“好上啦。”龙芜气呼呼重复,左手用力往地上一拍,“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跟阿沅这孩子关系好,她喊你兄长,你又真心,问过我如何和兄弟相处。我这才勉强将你视作了半个后辈,把此事说与你听。要是旁人,敢这样往上凑我的怒火,早被两爪子拍飞了。”
“你就说,论年龄,陆玖比你们都大上些。”为了不透露某只鸟的真实身份,这话他说得极为含糊,思及此处,龙芜又给对方记了一笔,
“论身份,他是阿沅下属,吹枕头风吹的好了便容易出事;论性格,那家伙小肚鸡肠的,将来阿沅想立个侧妃,他绝对反对。作为妖后,理应贤良淑德,打理公务,为妖皇广纳嫔妃,否则那么多宫殿都是摆设不成?”
“前辈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妖后呢?万一是侧妃。”也不知道是因为震惊使得大脑丧失了思考能力,还是其他什么缘由,霁华下意识问出了这么个他自己事后都觉得离谱的问题。
“怎么可能?!”龙芜眼一瞪,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粗声粗气道:“那家伙要当也只会当正的,做小完全不可能。”
侧妃离朱,想想都觉得恐怖。
所以当正的就没问题了吗?霁华茫然想到。
龙芜的抱怨在继续:“我也不是反对阿沅立妖后,以她的年龄,的确该考虑起下任继承人的问题了。可是,咱们要选也要选个年轻漂亮有德行,宽宏大量能扛事的不是吗?”
“你选个陆玖,以对方那吹毛求疵,笑起来三分虚假,七分嘲讽,斜眼看人的性子,那过日子还有什么乐趣?这不是找妖后,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先生回来啊。”
“不瞒你说,我起初最看好的是那个叫姜槐的娃娃,身份来讲,是魔尊,与阿沅门当户对。性格这娃娃也好,有我当年的风范,洒脱爽朗,大方热情,长得也极为俊俏。”
“不可。”霁华听到这里,终于理清了所有,大脑重新恢复正常运转,他看着面前露出诧异的中年长辈,笑容有些僵硬,“阿沅对姜槐并无意。”
正是因为他和你像,所以我前面才觉得……熟悉。
他无力吐槽,阿沅就够随心所欲了,再来个跟她不相上下,这么多年不知道智商长没长的在,两个真成一对,那是要把天捅破的节奏。
他们当朋友聚在一起有时都能令自己气的半死。
霁华回忆起脑内愈加清晰的过往,不由觉得头疼。试想两个爱玩不爱批奏折的尊者聚在一起,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互相督促努力处理政务的场景。反而只会撺掇着玩闹,以前去偷酒还会彼此揭露,之后便会实打实成为互相包庇的共犯。
他恐怕要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督促这一对妖魔上进。
不行,绝对不行。
他在妹妹这边像扮演好长兄为父的形象已经很不容易了,绝对不要个姜槐这样的妹夫。
如此想来,陆玖的确不错。
他也能稍稍放点心。
妖后与下属肯定是会有差别的,若阿沅之前是因为这个才对那陆玖重视,倒也说得通。
更何况对方也不是那种以色侍人的妖,他去了妖界多次,对方无论为妖还是处事,风评都极好,瞧得出态度认真,能督促阿沅上进。
霁华这样想完,内心因为妹妹有了心仪者的惊愕与惆怅也冲散了许多。
祁言那件事毕竟是过去,他当时听完虽震惊不悦,可说到底,那时受白乐妩影响,并无正常记忆,感触自然没有这次深。
但再深,在这位明显心情不好的前辈面前,他还是先隐藏起来吧。
“我怎么会不知首先要看阿沅喜好,我就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强逼着他们在一起,不说你,就连我都觉得厌恶自己。苍龙一族又不是什么强权恶霸,若论我最满意的,还要数现在那个叫晏予的小丫头。”
“晏予?”
“对,晏予,那丫头我听阿沅说是上任冥主,双方关系极好,晏芝就是她们俩共同抚养长大的。最重要的”说到这里,龙芜眼睛亮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令他极为高兴怀念的事情,“她和我大哥性格极为相似,无论是那股盛气凌人的傲气,还是斜眼看人的不屑,都像和我大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霁华:“……”
回忆起上任冥主当年令不少人恨得牙痒痒,跟妖皇争谁才是大混蛋宝座的处事风格,再听到这一番我大哥怎么怎么好的洗脑,天帝不由陷入沉默。
对于那位以身合道魔尊,他想他已经足够了解了。
“只可惜晏予是个女娃,说是个男娃,与阿沅这孩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龙芜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思路就跑到了其他方向,嘴里小声嘟囔,“其实若阿沅喜欢,男娃女娃又有什么区别呢?”
确实没区别,但他并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霁华神情微妙。
“再不成,不还有姬明那小子在吗?虽然他亲爹是玄幽,养大他的又是姬玉,尽是些不讨人喜欢的存在,但架不住他有眼光喜欢我家阿沅啊。”
龙芜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后辈震撼的话语:“可惜被拒绝了。”
嗯?!!!!!
“前辈,您是如何知晓的?”霁华神情僵硬。
“怎么知道的,亲耳听到的呗。”他就是那天晚上呆不住出去闲逛了圈,结果就偶遇了小辈间的情感纠葛。提起这个,龙芜心情还有点复杂,当年玄幽与人族女子结缘,他当时还认真和大哥讨论过这件事,觉得孩子生不下来。
但话是那么说,四方神的关系再怎样因斗争看不顺眼有矛盾,对于幼崽他们还是有着几分怜悯,龙芜也曾考虑过要不要帮那位人族女子一把,好让孩子顺利降生。但奈何玄幽不争气,着了当年那个鬼东西的道,坑了魔界,令他大哥身受重伤。
至此他便没再提过此事。
后来的事更是一团乱麻,合道的合道,陨落的陨落,就连一向与他作对的玄幽都舍身镇了忘川,来度化冤魂与孽力。
龙芜以为对方的妻儿早死了,毕竟四象神的血脉不是谁都能承担,一个普通卑贱的人族只能香消玉殒。
但没想到玄幽的崽子居然活了下来。
不过他在深渊看到对方第一眼时,便知道这小崽子为什么能活下来,即便已经很微弱了,他还是感受到了姬玉的魂力,姬玉那家伙是用灵魂养住了幼崽灵魂,又用血肉替幼崽重塑灵魂。
说是幼崽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用大半寿命换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幼崽的存在机会。
值得吗?
龙芜抚摸着脸上疤痕哼哼唧唧笑了起来,他当年不明白,可是现在当遇到拥有大哥血脉的后辈时,他明白了,爱屋及乌也好,留个念想也罢。他们终归都记挂着过往,无法忘记,不得解脱。
爱本身就是最大的束缚。
从亲情、友情、爱情,欢愉过后,面对残垣,余生皆为折磨。
特别是那个最重要的存在死了,他将活的机会……留给了你。
玄幽的崽子有了个好母亲,好义父,只可惜,他没有也不能有个好父亲啊。
天意,都是天意。
哈哈哈哈哈。
这位素来行事张扬,任性自我的老魔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放声大笑起来,丝毫不在意身边还未离开的天帝,他变出了一壶酒,两个酒杯,一杯敬自己,一杯敬这些无论当年相处的如何,现在都身消道陨的故人。
“敬,你我。”
“……”
霁华明白对方这是赶客的意思,他也再问不出什么,但即便只有这些,也够他恍惚的。
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头回见完这位前辈后,姬明希望自己祝福他,不要阻拦。当时他不理解,但现在,霁华脸色一黑,原来是在这挖坑等他呢。可再一想到对方被拒绝了,他又不由觉得有点可怜,一来二去,整个大脑都被这些他不知道的八卦所占据。
因此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发现友人间关系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的天帝飘忽离去,成功忘记了最开始到这边的目的。
于是除去最近大多数时间都和陆玖呆在一起,为了晏芝能多和姐姐单独相处,便只和挚友打了个照面,有过短暂交谈的风沅直到幻境结束,她自己落入了心劫中,都没有再遇到霁华几个。
他们是在搞什么?
作者有话说:
霁华:今天我就是瓜地里的那只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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