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猎人笔记 > 16、第 16 章
    生活是个有趣的轮回。


    当刘博昌的案子解决了之后,身边也多了个脑袋瓜子特灵光的线人,叶逍以为他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


    但时隔大半个月,他又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开始思考人生。


    今天天很蓝,云很白,可谓是阳光明媚电闪雷鸣。


    他原来有个完备的计划,把西装革履的易正往高赫面前一带,假装是个手里有脏钱的富商,然后约个良辰吉日,把钱一对,银行卡号一要,先用洗钱的罪名把人抓进去,数罪并罚。


    然后易正在人家办公室大楼底下被警察带走了。


    这事儿有利有弊。


    利是易正不是个好人这事儿在高赫眼里基本上算是实锤了,弊是除非找到一个和易正极其亲近的人去继续洗钱的生意,不然高赫都不会相信你真的拿得出钱。


    所有的突破口就是易正还有个“新婚妻子”。


    叶逍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


    过了很久,那边接了,语气不是很友好,“喂?什么事?”


    “姐。”叶逍撅起嘴,“帮帮我呗。”


    “不帮。”许唤真一点好气都没有。


    “干嘛?都不听听原因吗?”


    “你们整个中队都是废物。出勤督车要我,现在你的案子也找我,合着案子交到你们手里了,奖金让你们拿了,事儿全是我的事儿呗。”许唤真听着真是气急了,“有什么事情是三个男人做不成的?”


    “易正缺个老婆这件事。”


    那边沉默了。


    “高赫涉嫌洗钱,我骗他说易正有个新婚妻子,现在易正人抓进去了,他钱在哪里秘书肯定不如老婆清楚。”叶逍解释,“我得找个人假扮他老婆。”


    那边继续沉默着。


    但凡叶逍知道许唤真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这时候都会果断地挂了电话。


    良久的思考之后,许唤真开口了,“你不能是他老婆吗?”


    叶逍差点一口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什么?!”


    “人是在他大楼底下抓走的,社会影响这么不好,他本来就很难答应洗你的钱了。商人最怕给人说无情,现在最重要的只能说是利用人性了,所以你无论如何要感动他。”许唤真顿了顿,“有什么事情能比他的妻子是个男人这事儿感人呢?”


    叶逍目光呆滞地看着街对面的报刊亭。


    “祝你好运。”


    许唤真挂了电话。


    -


    高赫今天也给他倒了咖啡,纯黑的一杯,不喝都知道很苦。


    但再苦苦不过叶逍。


    “易先生怎么样了?”高赫问得漫不经心,“我听说,是个凶杀案。”


    叶逍点点头,“情况不是很好。”


    “婚礼恐怕是不能如期举办了。”高赫的表情平和。


    叶逍苦笑了一下,“本来就没有婚礼,只是一个戒指而已。”


    “一切从简吗?”高赫看了他一眼,“现在的潮流?”


    叶逍微微点头。


    “上次的戒指,易先生还是会购下来的。”叶逍说,“用之前商量好的价格。”


    高赫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中,“你们价格出高了,这钻成色一般,值不了这么多钱。”


    叶逍深呼了一口气,“拜托了,这件事情对我……易先生来说真的很重要。”


    高赫很明显捕捉到了叶逍的口误,眼神在桌面上弹动了一下。


    “上次那个警察,”叶逍凑过去,“是我之前认识的人,我已经和他说过了,现在就缺点上路的盘缠。”


    叶逍在心里给沈一儒磕了三个头。


    高赫没有说话。


    “这样进去至少要十年。”叶逍很恳切地看着高赫的眼睛。


    “我能见见易先生的妻子吗?”高赫问。


    叶逍愣了几秒,“可以的,我之后找机会安排您见面。”


    “我现在就要见,可以吗?”高赫抬眼看他。


    商人是很敏锐的动物,优秀而有经验的商人都会坚信并仰赖这份敏锐。


    看着高赫眼里闪烁的光,叶逍心里知道这钩算是暂时让鱼叼住了。


    他面上没一点慌乱,“夫人也是生意人,很忙,这会儿也不在市内,恐怕还是另约时间的好。”


    高赫大抵是料到这个回答了,他又摆出了很标准的那副虚假的真诚,“我也和你说实话,我们这一行本身就有风险,易先生情况也特殊。不是不想帮忙,但是我有所顾虑您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叶逍低下头,闭上眼睛数了个一二三四五,调整鼻子嘴巴的位置,打了半个哈欠润了润眼睛,抬起头。


    他眼睛本来就大,这把子可以说是楚楚可怜,“易正可能等不起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先生这个词。


    高赫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喉口呼了口气,要说的话又卡住了,过了很久才开口,“不知道方不方便,”他问得特别犹豫,“能问问您和易先生的关系吗?”


    来了。叶逍心说。来了来了。


    “我是他的秘书。”叶逍回答。


    “这种时候,不请辞吗?”


    “他的钱里也有我一份。”叶逍假装回答得很完满。


    高赫看着他。这个对视不长,但叶逍单方面地显得很奇怪,他知道高赫在思考,思考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吗?”高赫开口的时候,叶逍就知道他成功了,“这枚戒指是买给您的吗?”


    叶逍心里默念。为了社会主义建设。


    “是的。”这种时候没必要犹豫,他很快做出了回答。


    高赫是个直接的人,“我不想落人口实,你们手里有多少钱?”


    “二百六十万,上次说了。”


    “我需要担保。”


    “一个杀人犯不够吗?”叶逍抬起头。


    高赫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放在叶逍面前,“星期三之前把钱打进这个账户,收5%的佣金,我给你想想办法。”从柜台下面,他拿出事先包好的戒指,顺着玻璃推过来,“祝您新婚快乐。”


    -


    电梯叮的一声,叶逍手里勾着一个戒指礼盒和一张卡片。


    这是个有信号的电梯,他拨通了楼下特警队的电话。


    “小张,直接上去抓人吧,帮我传一下高安珂来局里。”他看着电梯里的镜子,“跟看守所约个时间,我给易正讲讲咱俩的爱情故事。”


    -


    叶逍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就大概意识到,他一天的美好心情基本上就此结束了。


    沈一儒和骆风坐在办公室里,表情严肃气场暗沉,两个人坐出了一个理事会的感觉。


    叶逍关门都不敢大声,“怎么了?”


    “来。”沈一儒一努下巴,“你坐下听。”


    叶逍眼神疯狂地震,挪着到了自己的办公桌面前。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需要喝口水再听的话,他打边上拿过烧水壶和杯子。


    没等他,沈一儒直接开口了,“昨天我们去了刘子欣工作的地方,发现这事儿可能和赌球有关,也确定了两个调查方向,更重要的是,我们听到有人说了句,”沈一儒看着叶逍,“可别惹怒了雪山。”


    叶逍手一抖,壶嘴一歪,哗啦倒出去半挂子开水,办公桌都冒烟。


    沈一儒和骆风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监控拍下了这两个人的长相。”骆风说。


    叶逍轻轻地用纸巾擦拭桌面,“这和易正的事情有关系吗?”


    “可能有。”沈一儒想了想,“易正可能是在被雪山的人追杀。”


    叶逍的手轻轻顿了一下,“为什么?”


    “我查了一下易正的背景,他和雪山有点渊源。”沈一儒说得很含蓄。


    “那现在怎么办?”


    沈一儒站起身,“你觉得呢?”


    沈一儒的声音是平实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波澜,但叶逍知道,他这时候给出的回答异常重要。


    最好的回答就是反问,于是叶逍抬起头,“你和专项组汇报雪山的线索了吗?”


    “还没有。”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着,空气都走不动了,叶逍慢慢地坐下。


    “你是正打算去吗?”他轻轻地问。


    “是的。”沈一儒回答他。


    叶逍还在擦桌子,几张纸巾闷下去桌子早就干了,但他就低着头,浸了水的纸巾在桌上没意义地来回。


    沈一儒转身出门。


    他走得不快,他知道叶逍会拦他。


    “你还要蹚这滩浑水吗?”果不其然,叶逍的声音打背后传过来。


    骆风看着沈一儒停在门前,向着地面的眼神顺着红漆的门慢慢上攀,一点点吸附着停在那个意料之中的点位。骆风看得出来,叶逍说出来的话没有让他惊讶,但确实让他失望了。


    “这是王队长的一条命,也是青水黑市上十年的阴霾。”沈一儒转回来,“在你眼里就是一滩浑水吗?”


    叶逍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们有专项组,事情让该做的人去做。”


    “我们也是这个专项组的。”


    “曾经。”叶逍纠正他,“曾经也是这个专项组的。”


    沈一儒和骆风隔着半个屋子看他,两个人的眼神都称不上好看。


    “你去看一看,这几年碰上雪山一案的,哪个警察有好下场?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个不幸但万幸的例子。”叶逍顿了顿,“那个专项组内部就是有问题的,你现在不管得到什么线索,不管和谁说,你说了就是白说,线索和你会一起被吞掉。”


    沈一儒转过身,“那王队长就白死了吗?”


    叶逍的眼神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我没有这么说。”


    “他们五年都没有抓到徐行,但雪山的名号却在黑市上甚嚣尘上。”沈一儒看着叶逍,语气多少有点怪异,“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奇怪。”


    “就凭我们是斗不过的。”叶逍迎上他的眼神,“徐行是有保/护/伞的。”


    “是吗?”沈一儒一步步走过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下去一点快要压抑不住的愤怒。走到叶逍面前,他双手撑在桌上,俯下身凑近叶逍,轻轻开口,“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你觉得这个保/护/伞是谁呢?”


    叶逍脑子嗡地一下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啊?”沈一儒眯起眼睛,“还是你觉得你把徐行和你的关系藏得很好?”


    沈一儒的声音依然是压着的,但从他燃烧的瞳孔里可以看出,他已经出离愤怒。


    “你停职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沈一儒像狩猎的豹子,步步紧逼,“王照野警官遇害之后,你非法调查他藏在南山派出所里的秘密办公室,黑了他的电脑,没人知道你在上面做了什么。我们只知道,当我们看到那台电脑的时候,作为调查雪山一案的主管警官,他的电脑上居然没有一点关于徐行的信息。”沈一儒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你删掉了什么?”


    叶逍一言不发。


    骆风远远地看见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椅子把手,已经抓到指尖发白,但面上丝毫看不出情绪。


    “你曾经是专项组里胆子最大的人,办不办得成另说,但不管什么案子你都是不怕的。”沈一儒一步不退,“在知道徐行就是雪山之后,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不闻不问百般推诿。”


    叶逍依然没有说话的打算,静静地看着沈一儒。


    他了解沈一儒,他知道沈一儒是容易被这种淡漠激怒的。


    “好,如果王警官对你来说无所谓,他不是栽培你的人,不是把你变成警察的人,他只是你的同事。那易正呢?易正也无所谓吗?”沈一儒试图在叶逍的眼神里找到情绪,但里面只倒映着他自己的愤怒,“雪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追杀他、费尽心机地栽赃他。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或者看见过什么。现在徐行是要他死啊,这你也不在乎吗?”


    叶逍终于开口了,“他不会死的。”


    沈一儒直起了身。


    现在叶逍在他眼里已经不可理喻了,这不是他刚进专项组时见到的那个警察,甚至不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个警察。


    骆风远远地看着叶逍。


    骆风还看着叶逍紧握椅把的手,静静地思考着。那是沈一儒看不到的角度,他当然也不知道叶逍压在那只手上的力道像是可以就这样爆炸。


    沈一儒沉默了一会儿,他在调整情绪。


    “你查过易正的档案吗?”他忽然开口。


    “没有。”叶逍回答。


    “他的父亲是个警察,母亲是个法官,爷爷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他的家境非常非常好,财富和知识兼得。”沈一儒后退了一步,和叶逍拉开了距离,“五年前,他的父亲被骗,给雪山一案做了假证,放走了雪山的重要手下却把自己送进了监狱,当时甚至还没人知道谁是雪山。他不堪受辱,含恨病死,易正的母亲也郁郁而终。他母亲头七那天,再次开庭,易正作为直系家属和重要证人出庭。我看到了一张照片,他穿着西装,礼貌地对着法官鞠躬。一直到这种时候,他都这么得体,就算真相来得实在太晚。”


    叶逍面色苍白。


    “那一年他才二十岁,背靠优渥的生活环境和良好的家庭教育,他高贵、聪明、礼貌,他可以像父母一样找一份体系内的工作,也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原本拥有最光明的未来。”


    “是徐行。叶逍,”沈一儒喊他的名字,“你爱的徐行。是徐行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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