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离家那天,正是寒露。


    他这次离开,是代替风陵前往云京相家。


    当今修真界有仙门百家。


    相家正是煌煌如日中天的仙门之首。


    听闻相家几乎收拢了整个修真界的散修与能人异士,其积敛的财富可以堆满一座城池,族内珍宝法器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传言说,把修真界所有仙门加起来都不能撼动相家分毫。


    而他之所以要代风陵前往相家。


    是因为这次相家以各家积贫积弱,无力教导弟子为由,要求各家在半月之内将族内少主送往云京,由他们代为教养三年。


    说是教养实则为质。


    而他们风家的少主也就是风陵。


    风家虽然式微,但风陵却被养的嚣张骄贵,惯常除了作天作地就是无理取闹,整个风家也就只有他能管得住。


    若是叫风陵来了云京别说是被人管教,怕是得罪了人只会给风家招来祸事。


    更何况,风家也不会把自家少主送去给人随意拿捏的。


    那么找一个人顶替风陵去往云京就是最好的办法。


    而巧他从小与风陵长在一处,学在一处,就连吃饭睡觉都在一处,就是这个合适的,唯一的人选。


    想到这,灵台只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伸臂抱紧了自己。


    他并非不愿意。


    他原本就是生长在灵台山上的一株花,阴差阳错集了天地日月精华才化出人形,若不是叫风家采回去他都不知道会在哪。


    风家就是他的家。


    更何况,从小到大风陵不知为他做了多少事,同样的,他为风陵做什么也都是甘愿的。


    他只不过是有些伤心。


    他不敢叫风陵知道他是去云京为质,只骗风陵说要去云京修习三年,风陵自然不让他去,最后他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在他的记忆里,风陵从没有那么生气过,生气到就连这次他离开,风陵都没有来送他。


    灵台翕了翕鼻子,莫名有几分委屈,直到他看到旁边卧着的白狼心情才稍微好了点。


    没关系的,他还有小白。


    小白是两年前他同风陵在冰谷捡回来的,当时小白才三个月大,身上盖着雪瑟缩成一团,看起来好不可怜。


    他一直以为小白是条叫人丢弃的小狗,直到小白长大,灵台才知道小白是头狼。


    灵台伸手摸了摸小白,思绪却是不可控制的想到了那遥远的云京。


    从小到大,他连风家都没有离开过,更何况是去云京那么远的地方。


    更何况听说相家的人嚣张跋扈,十分不好相与……


    灵台默默的吸了一口气,有些丧气起来。


    但很快他就宽慰自己,就算是相家的人不好相与,可仙门各家少主这次都要去往相家,他们处境相同,在相家还是能相互扶持的。


    未来三年的日子是什么样呢?


    那些人会喜欢他吗?


    就这样,灵台在微微的忐忑与期待中,抵达了云京。


    前来接引的人看到他带的行李以及身侧的小白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你就是风家少主风陵?”


    灵台怕自己被人看出来是顶替的,很是紧张,但那人确认身份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坐上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灵台才听到一声:“到了。”


    虽然知道相家身为仙门之首,远非一般仙门可比,但当他看到白玉铺就的地砖,琉璃瓦雕砌的宫顶,以及入目所见皆是穷奢极侈的金扉玉阙,风雅辉煌时,还是有种格格不入的茫然。


    身姿亭亭的美婢狡童过来拿走他的行李,灵台就如同木偶一样被这人领着穿过亭台轩榭,玉宇琼楼,最后来到一处殿前。


    “进去领通行玉牌,领完玉牌自有人带你去日后住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接引他的这个人就走了,灵台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茫茫然了一会,还是进去了殿内。


    殿内有许多人,灵台行了个礼开口说明来意:“我叫风陵,来自万苍风家,前来领通行玉牌。”


    可所有人都没听到一样无视了他。


    灵台有些难堪,正要再说话时就听到一道十分骄矜的声音传来:“又有人来领通行玉牌了,这次来的谁家啊?”


    灵台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位十分漂亮的少年。


    少年似乎与他差不多大,穿一身看起来很贵的雪衣,在看到他的一瞬眉心微微蹙起,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出几分不喜。


    刚才还无视他的众人立马对着这少年殷勤起来:“怜漆你怎么过来了。”


    “又不是雪家那位,不过一个风家来的土包子还值得你出来看看。”


    “你怎么能说人家土包子,人家好歹也是风家少主哈哈哈。”


    ……


    而被称作怜漆的少年并不理那些人,他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灵台,声音有几分软绵绵的娇嗔:“喂,你就是万苍风家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有人肆意笑道:“万苍可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听说那儿的人都没有水沐浴的,怜漆你可得离他远点。”


    怜漆立马退后了半步,恼怒的皱了皱鼻子,语气天真而残忍:“难怪你身上有股怪味,你也不沐浴吗?实在是太可怜了,唔,你穿的这是什么啊,羽纱给我的小童裁衣服他都不穿的。”


    说着眼神扫过他身边的小白。


    “你来云京身边都没带几个小童吗?你一个人来的?还有你身边跟的这是什么啊,好脏,你竟然养一头白狼,你还是尽快把它送走吧,我们相家虽然没有规定不许养狼,但它身上那么脏,还掉毛,也不知道沾上会不会得病,若是再不小心冲撞了谁,怕是你们整个风家都赔不起。”


    灵台已经说不出话了。


    极端的愤怒让他面色发白,呼吸急促,嘴唇激烈的抖动着,他甚至都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碧烟羽纱云纹轻袍。


    羽纱薄如蝉翼,在他们万苍是十分珍贵的面料,穿在身上如同行云流水,风陵曾攒了一年的钱在他生辰之日送给他一件。


    而这次在他来云京之前大长老更是用羽纱给他裁了十身新衣,说是相家不比风家,若是穿的不好也会被人轻视的。


    还有他跟风陵那么宝贝的小白。


    平常小白闯祸了就连风陵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可这个人,他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姿态说小白脏,仿佛小白是什么恶心的垃圾。


    更何况他们怎么敢这样说风家!


    偏偏这时候怜漆还蹙着眉,一派娇态的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灵台腕间的白绫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向怜漆飞过去:“你又是从哪里飞出来的野鸡?我的小白可比你干净万倍。我风家再式微,也是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仙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对我风家说三道四!”


    所有人像是没想到他敢出手。


    怜漆更是躲闪不急被灵台抽在地上。


    怜漆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略身上的剧痛愣愣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颊。


    白绫擦过他的下巴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怜漆看着指尖的鲜血脸色骤然变了,他伸手指向灵台跟小白,表情是全然的失控与崩溃:“给我把这个贱人跟这白毛畜牲拖过来,通通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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