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上一章结尾添了点内容,记得看哦。<hrsize=1/>宋虞在方若诗身侧落座没一会儿,戏便演完了。
眼见着要到午时,两人相携着去了花厅。
大周男女大防的规矩并不算太过严格,但是今日相邀的女眷大多是未婚的姑娘家,是以男席与女席之间依然隔着一张鱼戏莲叶间的屏风。
进门前宋虞瞧见了宋温卿,在与楚平遥说话,他显然一直在等她,见到她便露出一个笑。
宋虞与他对视一眼便移开目光,恍若并没有他这个人。
方若诗垂眸,盯着鞋尖进去了。
宋虞坐在临近主位的位置,与宋温卿相对,透过模糊的屏风,依稀能看见哥哥的身影,她便觉得安心。
咿咿呀呀的唱腔又响起,宋虞撇嘴,借着手帕的遮掩与方若诗抱怨:“梁王到底有多喜欢听戏,刚听了大半个时辰,又要唱。”
方若诗笑着低声道:“听说静妃爱听戏,大概是爱屋及乌吧。”
静妃是梁王的母妃,生前颇为得宠,家世也与皇后不相上下,隐隐有压皇后一头的势,只可惜后来难产而亡,生下梁王便去了。
皇帝爱屋及乌,很早便封李殷为梁王,前十二年对他与对太子别无二致,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让他去北境戍边。
有人猜测是为了保全太子之位;有人说是为了保护梁王不遭皇后与太子毒手;更有甚者,说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梁王受人教唆,意欲谋反。
不论事实如何,如今梁王归来是不争的事实。
宋虞情不自禁地望向宋温卿。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与一众挺着大腹便便的大臣坐在一起,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名利场中尤为突出,清隽又孤傲。
皇帝另眼相待、年少得权、太子近臣……都是旁人加诸在他身上的,哥哥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宋虞明白。
以后……只会更辛苦。
宋虞垂眸望着面前精致的琉璃缠花银碟,出神地听着台上的戏腔。
一曲终,陆陆续续有人为梁王送上贺礼,或祝他平步青云,或赞他面如冠玉,或颂他大周战神。
送礼的人毕恭毕敬,收礼的人从容镇定,全都忘了他是被盛怒之下的皇帝赶到北境的梁王。
无诏不得回京,仿佛成了一句笑谈。
男席上热闹非凡,女席上自然也没闲着,有几个胆大的扒着屏风偷偷去看梁王是何模样。
梁王也没藏着掖着,手捧玉盏,遥遥举杯,一饮而尽,哄得几个贵女心花怒放。
“没想到梁王殿下这么温柔多情……”
“我觉得比起景徽侯也不遑多让了。”
“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我还是更喜欢侯爷……”
“对啊对啊,侯爷对妹妹那么好,以后对夫人肯定会更好,听说宋家的男人都长情呢。”
“阿虞,卿表哥准备贺礼了么?”方若诗同宋虞咬耳朵。
宋虞回神,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哥哥一向礼数周全,既然出席了,肯定会送的。
想起他要送的是什么,宋虞激动起来,同样翘首以盼。
不多时,宋温卿站起身。
嘈杂的花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屏风外的大臣们默不作声,人人都知道宋温卿与太子关系密切,今日宋温卿要送什么礼,他们早已暗中猜测许久。
说到底,这礼不就是代表太子对梁王的态度么?
贵女们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压低声音雀跃着:“是侯爷是侯爷!”
有贵女不耐烦:“别说话!”
不过让众人失望的是,宋温卿并没有说话,只看向外面,众人便都跟着他的视线移动。
不多时,数十人低头进了花厅,颤颤巍巍行礼道:“奴、奴才参见主子。”
正淡定品茶的李殷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面色微变。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他派去的探子?!
众大臣面面相觑,怎么送了几个下人?
宋温卿适时开口:“殿下刚回来,想必人手不够,微臣便特意为殿下寻了这几位曾服侍过殿下的奴才,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
花厅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大臣们的面色都变得甚是精彩,都是人精,听话听音,哪能猜不出这些人都是梁王早先安排的人,一朝暴露,宋温卿便将计就计了。
还讽刺了一通梁王无人可用,有几个年轻的臣子差点没憋住笑。
浸染官场许久的大臣对视一眼,都明白过来,看来他们回去之后也得好好看看府上有没有可疑之人了。
承了他的情,大臣们便夸赞起宋温卿送礼送的妥帖云云,还要捎带上一句“这下梁王府终于有人气儿了”。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支持太子的人,得罪了梁王怕什么?
眼瞧着事态逐渐不受控制,李殷咬碎了银牙,站起身笑道:“景徽侯这份大礼,深得本王之心——来人,带他们下去安置!”
说完便坐下,面色恢复正常,扬声道:“开席吧!”
宋温卿却站着没动,拱手道:“殿下别急,微臣还有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四人将一块巨大的冰抬进花厅。
隔着屏风,女眷们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形状怪异的冰雕,都开始惊呼:“不会是侯爷亲手雕刻的吧?”
宋虞缓慢地眨了下眼,不是的,哥哥哪有时间。
大臣们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冰里面,分明是个跪着的人!
李殷握着拳头,面不改色地站起身,轻笑着开口:“敢问景徽侯,这是何意?”
不等宋温卿开口,楚平遥迫不及待道:“这原本也是送给殿下的人,不过前几日啊,他顶撞了贵人,温卿就罚他跪了两个时辰。没想到他倒是心诚,跪了一夜冻成了个冰雕,索性借花献佛送给殿下赏玩。殿下,好不好看?”
他语调诙谐,寥寥几句将此事讲的妙趣横生,该说的重点也全都说了,大臣们揣摩片刻,恍然大悟。
他所说的贵人,不就是景徽侯宋温卿之妹宋虞,什么借花献佛,这不就是兄长讨自家妹妹欢心么?
啧,做兄长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宋虞也明白过来,她抿唇一笑,原来哥哥在给她报仇呀。
李殷咬碎了银牙才憋出一句好看,脸黑如锅底,命人将冰雕挪出去。
紧接着侍女们捧着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进来,饭香四溢。
太子一派的大臣把盏言欢,好不热闹,早已无人理会坐在上首面色阴沉的梁王。
在梁王府用过膳食,陆续有人告辞离开,宋虞自然也不想久留,站在花厅外几步远的地方等宋温卿。
只是还没等到哥哥,先等来了爱慕哥哥的一众贵女。
“阿虞,记得转交给侯爷……”李家姑娘羞涩地塞给她一封信。
“这是我精心做的点心,侯爷会喜欢的。”张家姑娘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食盒。
“这是我绣的手帕。”
“这是我绣的香囊。”
“这是……”
宋虞面不改色、端庄知礼地收了一大堆东西。
她早就习惯了,每次出席宴会,贵女们便会送给她许多东西,让她转交给哥哥。
人走的差不多了,宋虞终于等到了宋温卿,她一股脑地把东西扔在他怀里,转身便走。
任景徽侯如何清风朗月,此刻也只能无奈地抱着这堆香气冲鼻的东西快步追上她。
宋虞走的飞快,梁王府中还有积雪,好几次都身形不稳,滑了一下。
宋温卿面色微沉,腾出一只手,伸长手臂拉住她,也没管掉在地上的东西。
他正要说话,一晃神瞥见宋虞眸中含泪,他顿了下,没再开口。
宋虞上了马车,还没坐稳便吩咐马夫快走,马车开始缓慢地行驶。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进来,她呼吸一滞。
转眼宋温卿便坐在了她身侧,怀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不知是扔了还是交给了岁寒。
见他没事,宋虞偏过头不理他。
宋温卿不复在宴席上的从容,他紧张地开口:“阿虞,为何要哭?”
“我……”宋虞张了张口,喉间充斥着许多话语。
譬如我不喜欢她们送你东西。
譬如我不要嫂嫂。
譬如哥哥能不能不成亲。
可是不行的,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为何不愿参加宴席,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
别的女子可以尽情地对他表达爱意,不管是羞涩的还是大胆的,不管送的是吃食还是手帕。
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诉说其中情意。
只有她,只有她不行。
她可以说喜欢哥哥,可是不能说喜欢宋温卿,她可以送他吃食送他手帕,只是全都是以妹妹的名义。
宋虞将所有的话留在眼泪里,她垂眸藏起泪光,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因为那些东西太沉了嘛,沉的我想哭。”
太沉了,真的太沉了。
全都是旁人对兄长的爱意,她拿不稳,也不想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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