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血族反派今天也想咬我 > 43、帕拉迪索
    伊芙琳独自行走在土路上。她又逃跑了。


    劳伦佐在前天夜晚离开,到现在还没回帕拉迪索,事态异常,一定有什么意外绊住了他的脚步,这也许是她逃离安静而令人窒息的囚笼的唯一机会。


    她带着面包和水囊,在斗篷下藏着短剑和匕首,熟门熟路地朝着最近的村庄进发,准备想办法偷一匹马或是混上货车。她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无辜的村民事后是否会被殃及。


    伊芙琳走得很急,正午前就抵达了第一次出逃时经过的村庄。


    幸运的是,今天恰好是赶集的日子,农户和行游商贩熙熙攘攘,伊芙琳混在人群中并未引起注意。如今她已经能够大致听懂这里的方言,一边假装端详摆在篮子里的时令农作物还有手工艺品,一边聆听着周围人的对话。


    她到的时机也恰好,一旦过了正午,来自稍远地方的商人就准备收拾摊位返程了--随着冬日的脚步临近,白昼一天天变短,再晚出发就要冒险走夜路。


    伊芙琳用夹生的方言与卖羊毛布料的商人攀谈,最后以帕拉迪索老宅的一个漂亮黄铜酒杯为价码,说服了那位长脸的纺织品商人载她前往河谷外的城镇。他们约定好了等教堂敲响下次日间祈祷的钟声时就出发,伊芙琳就坐在车后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市集上人来人往。


    而后,她猛然察觉有人在背后注视她。


    那目光冰冷又带有强烈的恶意,缓慢地在她身上游移,激起本能的颤栗。


    伊芙琳悄然握紧剑柄,缓缓回头。


    泥路的对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辆乳白色的四轮马车,没有车夫,从车身到骏马配饰都华贵异常,与乡野集市质朴乃至略微俗气的氛围格格不入。然而更为诡异的是,出入集市的人们全都对这马车视而不见,有两个老妇人甚至直接擦着马驹的鼻子走上田埂,对于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毫无知觉。


    就好像那是只有她才看得见的白日幽灵。


    伊芙琳循着视线的来源定睛看去。马车里坐着一个男人,面容被玻璃反光恰好遮掩,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对方无疑正死死盯着她。


    先混进人堆溜走再说。她现在不能招惹额外的麻烦。


    然而伊芙琳还没来得及起身,车厢门优雅地滑开,露出乘客的真容:是个着白衣的金发青年,面孔和漂亮的手指都异常苍白,锁定她的那双眼睛是浓郁到邪异的翠绿色。


    卡西米洛。劳伦佐的异父哥哥。


    “我似乎见过你。”卡西米洛慢条斯理地开口,悦耳嗓音响起的刹那,周围讨价还价的喧嚣都变得极为遥远,周遭从天空到人影的景物也微微扭曲,仿佛以乡村小路两侧为直径展开了一个透明却与世隔绝的气泡,伊芙琳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就被拖了进来。


    金发吸血鬼思索了片刻,苦恼地摇摇头:“但是很可惜,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很容易把人脸搞混。”


    一片厚云缓慢地远离,深秋午间金灿灿的阳光直接照进车厢。卡西米洛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未受到损伤。


    是车里有类似帕拉迪索老宅的机关?还是他拥有至少始祖眷属级别的力量,能够在日光下活动?


    卡西米洛似乎根本没打算给伊芙琳机会开口,自顾自以傲慢而文雅的口气说道:“但我能够认出你身上的气味,你是那个家伙的食粮。不得不承认,我很惊讶。他那样野蛮又不知节制的疯狗居然也能学会如何豢养食粮。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卡西米洛,从血缘上来说,与你的主人是同一位母亲的子嗣。”


    主人这个词眼令伊芙琳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金发的吸血鬼微笑:“我毫不意外,你并非自愿。”


    “圣玛莎文法学院。”伊芙琳说出这个地名时不由有些恍惚。


    卡西米洛的眼睛一亮:“啊--我想起来了,原来如此。你是个猎人。”顿了顿,他柔和的吐字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怜悯:“或者说,曾经是猎人。”


    伊芙琳一言不发,紧绷的唇线在末梢轻微颤抖着。


    对方哂然:“我就不问你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了。”


    她尽可能不表露情绪:“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知道他在这个区域有个秘密据点,那是他弱小的父亲为数不多的遗产。他销声匿迹太久,而我想要把他揪出来,”卡西米洛十指交叠,换了个更为正式的坐姿,“你也大概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如何。我与他的争斗已经持续了两个世纪。”


    “他做了什么?”


    她的问法似乎取悦了卡西米洛。他轻轻抚掌,越说面色面冷冽:“没错,是他犯下了无可原谅的罪行。他染指并且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不是他的卑劣强盗行径,就凭他那卑贱的血统,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


    “什么意思?”


    “他的短剑是我父亲一脉传承的宝物,不仅如此,他还--”卡西米洛猛地吸气,打断了自己的话语,“总之,劳伦佐是个卑鄙无耻的小偷。不瞒你说,我已经厌烦了和他没玩没了的游击战。我要除掉他夺回所有,一劳永逸。”


    他面带奇妙的微笑,再一次以要将她剥皮再剖开研究的眼神审视伊芙琳。


    “我很幸运,居然碰见了你。”


    伊芙琳感觉到自己颈侧动脉突突的跳动,主动出击:“我想摆脱他。我与你可以合作。”


    卡西米洛意外地沉默了片刻,玩味地重复:“合作?”他宽容大度地摇摇头:“猎人小姐,我不和比我弱小的东西合作。但是你对我确实有不小的利用价值。”


    “他最棘手的一点就是喜欢躲躲藏藏、再用各种肮脏的手段算计对手,但如果拿你当诱饵,也许他会不得不和我正面对决,并且付出一点代价。”


    伊芙琳平淡无波地说:“如果你想把我当作人质钓出劳伦佐,很可能有用。但如果你想要挟持我的性命逼迫他对你让步,那不可能。”


    卡西米洛的笑容漏出险恶的意味,他慢条斯理地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反正他并不在乎小小一个人类的死活,用不上就处理掉。伊芙琳毫不怀疑,卡西米洛甚至可能会为了激怒劳伦佐,在他面前杀死她。


    眼见着卡西米洛准备将她强行带走,伊芙琳镇定而快速地说道:“上次你们的较量似乎并未分出胜负,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我作为筹码的价值上,不如创造令他位于劣势的条件。”


    听到她暗示劳伦佐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卡西米洛的神色立刻变得阴沉。但他没有打断她的话,反而微微收紧下巴示意她继续。


    “在他眼里,我已经彻底失去伤及他的能力。因此,请你试想一下,假如你突然闯进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庄园,他自然会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应付你这位劲敌身上,而不会想着优先提防我。那会是我动手的绝佳时机。”伊芙琳的喉咙口无端燥热,冒出丝缕腥甜味,她深呼吸,惊异于自己声音里流露出的恨意,“给我一把枪和银弹,我帮你结果他。”


    卡西米洛没有作答。


    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这样也可以。对他来说你一定足够特别,才让他动了标记的心思。哪怕你无法伤到他,那也无伤大雅。”他祖母绿般的眼珠快速转动着,好像在想象伊芙琳勾勒的计划实施时的场景。他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是野兽哼鸣的笑声:“对,就该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失态只是须臾,卡西米洛很快恢复了:“那么请你回他那破宅子里去,我会在你身上放置我的使魔。只要它抵达过,我就能够破除障眼的术法找过来。至于武器……免得走漏风声,也防止你轻举妄动提前独自逃走,到了行动那天我再给你。”


    一只绿色蝴蝶停到伊芙琳的肩头。这显然就是卡西米洛的使魔。


    “你什么时候行动?”


    卡西米洛轻笑:“你不需要知道。也许是这几天,也许是数个月数年后。那样你的反应才会更自然,也不会让他捕捉到异样之处起疑。”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再会,猎人小姐。”


    车厢门阖上。


    伊芙琳骤然感觉到阳光落在颈间的热度。仿佛自肥皂泡中脱胎换骨,从离奇的彩虹色白日梦中惊醒,集市的噪声和气味瞬间复苏,轰地袭来。


    那辆白色马车已经消失。


    “小姐,差不多了!”纺织品商人正在清点货物,扬声呼唤让伊芙琳准备出发。


    “抱歉,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理会身后的呼喝,伊芙琳拢紧斗篷,快步朝集市另一头走去。即便逃到城镇也没用,即便能挨到明天也没用。劳伦佐会找到她。


    伊芙琳不知道劳伦佐什么时候才会对她厌倦。哪怕她成功回到港城,他们也不可能回到此前更为简单明了的对手关系。除非劳伦佐死去,否则他的纠缠不会有尽头。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第二次更多次地将她关进另一个乐园。


    她已经完全对凭借自己的力量甩脱劳伦佐丧失信心。


    她做不到。


    是毒素,是习惯,是力量的差距逐渐瓦解她的意志,日复一日地蚕食她的反抗之心,劝说她接受帕拉迪索就是一整个世界。劳伦佐在她身边时,并不难沉湎于这种幻觉。他依然喜欢一边咬她一边干些别的事,有时表现得像要让她死在名为床榻的餐桌上,但他并不会真的那么做。他似乎学会了如何对她始终保持濒临失控。


    他说着要放弃迎合人类对爱的定义,有时却表现得比以前更像人。如果她能够忘记还有外面的世界,不去想他对她的克制的反面是对其他人类完全的残忍,他甚至可以说是个完美的情人。


    这个发现让伊芙琳困惑无措,其中又混杂着恐惧--她像黏在蛛网的蝴蝶,丧失了自己展翅的能力,只能期待狂风降临扯开蛛丝。


    所以当破局的机会出现在眼前,伊芙琳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


    就该以非人之物对付非人之物。优秀的猎人懂得躲在暗处放任猛兽互相搏杀,而后适时举枪瞄准,扣下扳机。


    伊芙琳在内心反反复复地这么告诉自己,循着来时的路径返回帕拉迪索。


    但越靠近通往帕拉迪索的树林小路,她的步伐就越沉重。她居然对于自己的提案生出一丝古怪的懊悔。她摇摇头。不这么做,卡西米洛会将她立刻带走,她根本不会有机会再看帕拉迪索一眼。


    终于,伊芙琳在门洞前完全停下,轻轻触碰肩头停驻的翠绿蝴蝶,想要让使魔就这么回去交差。反正也差不多带到目的地了。但蝴蝶挪到她的手指上,扇动翅膀的样子像在催促她更进一步。


    伊芙琳的心跳开始加速,脸色却更为苍白。她闭着眼睛走进门洞。


    等她穿过甬道来到熟悉的门庭,绿蝴蝶已经消失了。但她总觉得大门右手边那只剩四分之三张脸的雕塑正在垂眸盯着她,身后残缺的羽翼属于判罪天使,蔷薇枯藤掩映的眼窝递来指责的目光。


    她牵起嘴角,有些神经质地向着石像挑衅地笑。


    “哈!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不觉间,心声漏出唇齿缝隙。太久没和劳伦佐和猫以外的活物交流的副作用是她会不受控地自言自语。她受惊抿住嘴唇,环视四周。


    树木稀疏的枝条不安地摇晃着,急于证明它们并未见证她密谋。


    劳伦佐在月亮完全升起前回来了。


    伊芙琳裹着厚厚的皮毛斗篷,抱着小猫劳伦斯坐在宅邸大门台阶上。她抬起头看他,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与狐疑,而后是点亮红眸的熠熠欢喜神采。


    “你去哪了?”


    “你在等我。”


    语声交叠着响起。


    “你有话对我说?”他问。


    她摇头。


    劳伦佐眯了眯眼,但他早就习惯她对他有所保留,并不急着即刻问出答案。


    “鼻子冻红了,”被晚风吹得比平时更凉的吸血鬼用鼻尖和伊芙琳的碰了一下,刻意地抬起眉毛,“比我还冷。”他顺势把她勾进怀里,随手撸了一把不满瞪大眼睛的黑猫,不客气地将它拨到了地上。


    “我亲爱的哥哥卡西米洛对我念念不忘。我嫌他烦,不得不出去应付了一下,给他惹了些麻烦,让他暂时无暇抽身。”拢着她进门时,劳伦佐难得解释了出门的缘由。


    伊芙琳垂眸:“原来如此。”顿了顿,她轻声问:“他不会找到这里来吗?”


    劳伦佐就隐含不屑地笑:“他找不到。”说着,他又侧下来啄她的嘴唇,咬破一小个口子,用舌尖一下下地卷起来舔掉。


    但现在卡西米洛找得到了。伊芙琳平静地想。她怕表现得反常引来怀疑,因此只是站着任由劳伦佐对待糖霜甜点似地又啃又咬。


    然后她发现,策划好对如何谋杀劳伦佐之后,和他接吻的感觉居然会变得更好。


    作者有话说:


    不要忘了还有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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