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血族反派今天也想咬我 > 44、帕拉迪索
    伊芙琳歪在床上摸猫,偶然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离露台最近的那颗梧桐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凋落了。


    冬天已经来敲门。


    “还不起来?”劳伦佐走到床边坐下,俯身和她贴了贴额头。黑猫劳伦斯还在记恨他昨天把它踢下床的事,凶巴巴地窝在伊芙琳的膝头嘶他。


    伊芙琳给猫咪顺毛,懒洋洋地答:“不想动。”


    劳伦佐沉默须臾,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一遭。


    由于很少在日间的户外活动,伊芙琳全身的皮肤都变得极为苍白,与人类贵妇那种养尊处优透着血管颜色的白皙不同,她的苍白有种蜡脂般细腻而冰冷的光泽。那与血族的外貌特征更为相似。


    不仅如此,伊芙琳的睡眠时间明显增长,不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她都可以半梦半醒地睡过去,即便身心早就清醒也毫无起床的意愿。她变得很少出门,没有再出去“远足”,每日仅仅会在庄园内慢跑几圈,连与劳伦佐交手都恹恹的。


    劳伦佐怀疑她的体质因为连续数月与他接触悄然发生改变,便克制了几天没吸血,也没在其他方面认真折腾她。然而伊芙琳依旧懒懒的,除了睡觉就是在发呆。


    不难推想出,令伊芙琳变成这样的恐怕主要是心境上的问题。她终于不再露骨地表达对他的排斥怨恚,但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只是在安静地看着窗外,等待什么降临。


    有什么在他不知晓的地方悄然滑向失控的深渊。劳伦佐讨厌这种感觉。他强行将伊芙琳与他绑在一处,代价就是无法再从失控和未知中获得乐趣。但同时他又矛盾地觉得,如果那就是伊芙琳想要的结果,他也不妨配合到这出戏码落幕,看看最后谁是小丑,谁又是国王。


    “早饭?”


    伊芙琳回他一个含混的微笑。她最近没什么胃口,反倒整天被吸血鬼提醒要按时吃饭。


    劳伦佐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良久,伊芙琳回过神,朝他又笑了笑:“我真没什么,只是天冷了不想动弹。”然而帕拉迪索老宅的壁炉中整日生着蓝色的火焰,温暖如春。


    伊芙琳也并非对自己躯体的改变全无所觉,至少肤色不可能是心态改变的结果。她有过不少猜测,比如吸血鬼的毒素日积月累,逐渐改变了她的体质。但目前她并没有长出尖牙,没有吸血冲动,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没有异常。状况总体可控。


    她踩进柔软的绒毛拖鞋里,打着哈欠:“总不会是我怀孕了。”


    劳伦佐即答:“不可能。”


    她反而有些惊讶,多看了他一眼。如果双方都是人类,以他们的频率,即便真的发生这种意外也完全谈不上意外。


    劳伦佐轻轻叹息,开始他的血族社会形态普及小讲座:“我上次就说过,血族的繁衍本能很淡薄,尤其是纯血种,生育的代价太高,而且对于双亲来说,没有什么比与自己一样强大长寿又垂涎着家中产业的孩子更讨厌的东西了。和人类不同,我们仅仅为追求欲望满足的快乐而交|媾。如果决定要诞下子嗣,会涉及一些额外的步骤和过程。”


    伊芙琳没追问具体的步骤是什么,转身去换衣服。


    劳伦佐站在原地欣赏伊芙琳的背影。她那瘦消得几近锋利的蝴蝶骨线条让他微微皱眉。察觉了他的视线,她回眸,微微扬起眉毛像要问他有什么好看,但最后又只是一笑。


    这也许是唯一值得欣喜的改变:她不再绷着脸,常常对他笑。


    “你……想要孩子?”劳伦佐难得将犹疑表露在了口气里。


    伊芙琳愣了愣,摇头:“没想过。”她其实对孩童没有特别的喜爱之情。人类幼崽对她来说吸引力还不如猫咪。


    劳伦佐好像松了口气。她莫名有点想笑。


    “现在几月了?”她忽然问。


    他回想了须臾:“12月第一周。”


    “那么快,再下去就要到圣诞节了。”伊芙琳随口感叹,眸光随即闪了闪,低下头去。劳伦佐也陷入沉默。


    他们的初遇就是在去年的平安夜。


    咔嚓咔嚓,异动打破了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是猫在抓挠通往主卧露台玻璃门的噪音。


    橘猫生姜直到刚才都在四脚朝天地晒太阳,现在迫切地想进门。


    伊芙琳将长发从衣领中撩出来,一边扣纽扣一边过去给猫开门。生姜见到伊芙琳开门,反而不急着进来了。它在她脚边蹭了一下,圆润的身体咣地在露台上仰面躺下,前爪耷在身前快乐地扭来扭去,殷切期待着她能俯身摸摸它的肚皮。


    室外寒意凛然的空气瞬间驱散了困意。伊芙琳搓了几下生姜毛茸茸暖烘烘的肚子,将胖猫抱起来,一直踱到露台大理石栏杆前。生姜也不怕她会把它从二楼丢下去,贴着她的胸口呼噜呼噜。她眯着眼睛抬头,泛白的阳光带来些微暖意,早冬的青空澄澈得刺目。


    “伊芙琳。”劳伦佐唤她。


    她循声回首,表情平静,怀抱着幸福地眯缝着眼睛的胖猫咪。


    数步距离,光与暗在他们之间划出界线。


    日照为她镶上一圈柔和的金边,红发与孔雀蓝长裙让她的脸庞仿佛在发光。只要稍加剪裁,就俨然是能令着重渲染光影的新兴画派画家痴狂下笔的场景。她看着他,苍蓝色的眼眸恍若深湖,温和又神秘。


    而劳伦佐站在露台门边的阴影里,只有被寒风微微带起的衣角与她同在阳光下。


    ※


    第二天晚上,劳伦佐忽然说要带伊芙琳出门。


    他抱着她在夜色中疾行,最后潜入某座她没抵达过的市镇。


    城中心的教堂广场上彩灯闪烁,人声嘈杂,食物的香气四溢。伊芙琳和劳伦佐混在人群里前进,她盯着摊位上悬挂的各色姜饼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劳伦佐居然带她来到了一座圣诞集市。


    她抬头看他,无声地质询来意。


    他那异色的眼睛隐藏在羊毛礼帽帽檐阴影里,她只隐约看到他笑了笑。


    伊芙琳垂眸,唇角短暂地扬起。她随即和其他结伴而来的男女一样挽住劳伦佐的手臂,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商贩们热情兜售的商品:“我上次逛圣诞集市还是小时候。”


    劳伦佐对一切见怪不怪的样子:“你家乡的和这里相比有什么差别?”


    她认真想了想:“差不多。很多姜饼还有挂在圣诞树上的装饰品。噢对,还有卖热红酒、黄油煎蘑菇和烤栗子的--”她停顿了一下,问:“你要吃烤栗子吗?“


    “好啊。”


    然而逛了一圈,伊芙琳都没看到售卖烤栗子的商贩。这里的人们显然没有这种习俗。她叹了口气:“不过烤栗子在家也可以做。应该吧……”


    劳伦佐垂眸注视她的眼神即刻凝滞。在家。她张了张口,被毛茸茸围脖环绕的脸颊有些发热。她看向别处:“我有点口渴,要不要来一杯热红酒?”


    没过多久,两人就各捧了一个玻璃小酒杯,坐在通往教堂的台阶顶端,看着下方临时溜冰场里笑笑闹闹的人群。


    “我以为你会更开心一些。”劳伦佐端详着她的表情说。


    “为什么?”


    “回归人群。”


    伊芙琳讶异地沉默,双手捧起酒杯又呷了一小口。她以为将那微妙的不自在藏得很好,但劳伦佐还是发现了。许久,她才说道:“我一直更喜欢在人群外面看着他们。我……很难与人维持亲密的人际关系。”


    “但偶尔逛一次也不错,”后续的话语在她舌尖滚了好几个来回,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劳伦佐又抛出一个棘手的问题:“你想念家人吗?”


    她淡淡地勾唇:“如果我说想,你就会让我去见他们吗?”


    “不会,”他答得不假思索,半拍后生硬地补充,“目前不行。”


    伊芙琳轻笑出声。她的目光追着鼓励小女儿迈出冰鞋第一步的年轻夫妻,自言自语般喃喃:“我理应更想念他们的。”


    劳伦佐没说话,但他显然觉得她那些微的愧疚缺乏意义。


    “你呢?你不思念自己的双亲么?”她随即改口,“不过你对自己的父亲没有记忆,谈论是否想念有些困难。”


    他颔首:“据说我长得很像他。”


    “那么你的母亲……”伊芙琳试探性地收声。劳伦佐从来没有谈论过自己的母亲。


    但他今天罕见有了谈兴,要感谢节日的特殊氛围外加一点点的酒精,但更多有赖伊芙琳举手投足间对他的配合,劳伦佐面对她时也日趋放松敞开。


    “我的母亲也是始祖之一。”


    劳伦佐开场就是爆炸性消息。伊芙琳讶然瞪大眼睛,随即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然而劳伦佐下句就是:


    “我的父亲是她的眷属,在更早前……他是她的食粮。”


    他看着她的表情哂然:“没错,他曾经是人类。”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母亲从来不说,我所知道都是卡西米洛的族人们肆意篡改过的版本。总之,众所周知,我的母亲、高贵的始祖普利西拉在与之前的伴侣分居时短暂迷恋过那么一两百年一个混血种,但之后,她终于对曾经是人类的小情人丧失了兴趣,因此在生下他的孩子后就将他吃掉了。”


    普利西拉……没有印象的名字。


    “那之后呢?卡西米洛比你年长,也就是说--”


    “对,她与卡西米洛的父亲切萨雷重新成为了伴侣。她将我一并带了过去。因此我在卡西米洛家中长大。”


    伊芙琳回想起卡西米洛对劳伦佐的谩骂,几乎每隔几句他都要回到“低贱”的血统上。显然在纯血吸血鬼眼中,混血种之子劳伦佐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低人一等。劳伦佐的童年不可能轻松愉快。


    劳伦佐读懂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耸了耸肩:“卡西米洛热衷于把我踩在脚下,以此证明他自己血统的高贵纯净。都是些无聊的把戏。比如撺掇使魔和仆役给我最下等的血,在里面混银针,又或者往我的床铺里放驱邪物或是圣水。”


    伊芙琳一脸“这能对你有用?”。他也不避讳:“那时候我很弱小,而弱小在血族之中便是罪过。一不小心,我亲爱的哥哥对我的戏弄就可能致命。”


    “你母亲……”


    劳伦佐依旧一副谈论他人过往的无谓口吻:“如果闹得太过分了她会教训卡西米洛几句,但始祖的生命那么漫长,她不止我和卡西米洛两个孩子,即便我死了对她来说大概也没什么。”


    “但我并不怕卡西米洛,从来不。”他强调,随即口气恶劣地回忆起兄长的丑态,“最好笑的是,卡西米洛居然不敢进城堡的地窖,那里的棺材明明都是空的。我们死后都化作灰尘,也不会有谁特意去抓一把留念。但他相信了仆役故意说了吓他的故事,一直对地窖避之不及。所以我烦透了的时候,就会到下面的棺材里睡觉。”


    劳伦佐对于睡石棺难解的执着似乎有了解释。比起藏着未知惊吓的床铺,冰冷的棺材板令他感到安全。


    伊芙琳没说话,垂眸看着酒杯里剩下的深红色液滴。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值得可怜?”他凑过来问,吐息拂过她的脸颊,“有悲惨童年的坏蛋或多或少能赚一点同情分。刚才我说的可能都是骗你的鬼话。”


    伊芙琳睨他一眼:“那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劳伦佐笑得露出尖尖的犬牙,红眼睛愉快地闪烁着:“你确定你想知道?”


    “那是我不该知道的事?”


    黑发的吸血鬼徐徐地收敛起笑容,聚精会神地盯着她,不漏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他给这番家庭回忆做结的语句极为简洁:


    “我吃了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给大家准备了一份酒心巧克力加餐,就当是情人节礼物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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