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血族反派今天也想咬我 > 45、帕拉迪索
    伊芙琳沉默两秒,问道:“这就是其他始祖忌讳你的原因?”


    劳伦佐颔首,神色奇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感想仅仅是这样?”


    “从猎人的角度来说,始祖少了一个当然是好事。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她扯了扯了扯嘴角,“不管你做过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惊讶。”


    “我姑且把这当作褒美。”


    伊芙琳把小杯子里的红酒喝完,轻微的涩味停留在舌面,她目不斜视:“所以发生了什么?”


    劳伦佐没立刻答话。与教堂尖顶擦肩而过的夜风呼声尖锐,将两人间的寂静填满。


    开口时他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的,同母异父的兄弟之间的争斗大同小异。我渴望力量,而讨好母亲是那时我唯一能看到的捷径。我成功从卡西米洛那里分走了母亲的一部分注意力。”


    “切萨雷对我父亲怀恨在心,但他自恃身份高贵,只是视我如空气,卡西米洛向他告状想要求得帮助时,”他忍不住再度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切萨雷反而大发雷霆,认为卡西米洛太过软弱无能。”


    但随即,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卡西米洛能撒气的对象当然只有我。”


    也许是酒浆的余味作祟,伊芙琳喉头微微发涩:“他做了什么?”


    “他破坏了庭院里抵御阳光的炼金装置,然后挑了没人活动的正午时间,将我从塔楼顶的窗口推了下去。我扒住窗框没立刻坠落,却在所有人眼前烧了起来。”


    伊芙琳垂眸。她间接导致劳伦佐承受过一次类似的痛楚。最后她干巴巴地问:“为什么不松手?你可以在落地之后躲进阴影里。”


    “卡西米洛怎么可能给我留那样的退路,但我也没让他好过,”劳伦佐用指尖弹了一下玻璃杯壁,“切萨雷为他的宝贝儿子找来了一样特殊的反圣物,那是一串念珠项链,能让他不受日光灼烧。”


    “卡西米洛有个毛病,一旦占上风就会开始掉以轻心。所以那时候,我抓着窗沿假意挣扎,当他凑过来欣赏我的惨状、喋喋不休地嘲笑我低贱该死时,我揪住他的念珠猛地扯断,然后把他也从窗口拽下。”


    说到这里,他侧眸看着伊芙琳微笑:“那时我的想法很简单,要烧死就干脆化作同一堆灰烬。”


    “为了防止我逃走,卡西米洛把面朝庭院的门都事先反锁,结果就是他也一同被困在烈焰的陷阱里。”劳伦佐的语声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吸血鬼的躯体一旦成熟就不会再衰老,伊芙琳很难想象劳伦佐更年幼时的样子。所以她眼前浮现的是地下墓穴中逐渐合拢的石壁缝隙中,劳伦佐拼尽全力向上爬行的表情。她闭了闭眼:“最后你们都及时获救了。”


    劳伦佐讥诮地弯唇:“算是吧。是切萨雷破坏了门锁,把我和卡西米洛拽进室内。”


    伊芙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故事中缺失的角色:“你母亲呢?”


    片刻的寂静。她知道自己触碰到了问题的关键。


    “在昏死过去之前,我看到母亲就站在对侧塔楼的窗户后。她目睹了一切,比切萨雷离我们更近,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劳伦佐的声音失去了所有起伏,“在那个瞬间,我意识到,在她眼里,切萨雷和我父亲其实并无区别,而我和卡西米洛也不过是博她一笑的小丑。毕竟她是欢愉的始祖。”


    伊芙琳不知道该说什么。劳伦组想要的也一定不是同情或是怜悯。她无言与他对视片刻,将空酒杯放进他掌心,尽可能淡然地推断:“于是你的目标就从讨好她获取力量,变成了杀死她?”


    他笑着侧头往她肩膀上蹭,脸埋进她围脖的绒毛里:“你真了解我。”


    她忍耐了片刻后推他:“所以最后你是怎么做到杀死始祖的?”


    “不是所有始祖都和阿雷克斯一样难杀。具体的手段我还是保密为好。”


    伊芙琳用手肘恶狠狠捅了他一下:“小说家铺垫许久,最后却略过剧情高潮的话,会被各种恶评压得抬不起头来。”


    “反正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你不需要知道。”


    她抬眉无言看着他:她就没觉得他会用光彩的手段。


    然而劳伦佐打定主意保密时很难撬开他的嘴,他坚持直接跳到结果:“她最初没有抵抗,大概想看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任何意外都能让她获得乐趣。后来她意识到我真的可能会挖出她的核吞下,终于认真起来。”


    “啊……那时我可惨了,”他笑眯眯地摇头,远处巨大圣诞树上的彩灯在他的瞳仁里摇曳地晃动着,“大概半边身体都没了。于是我就生啖母亲的血肉,一边复苏一边继续被削得血肉横飞。”


    溜冰场边来了一个水平堪忧的乐队即兴演奏节日乐曲助兴,在拉拉扯扯的音符映衬下,劳伦佐描述的场景俨然是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抓住她的手指慢吞吞地来回摩挲揉捏:“你猜我伟大的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诅咒你的话?”


    劳伦佐嘲弄地轻笑:“也许从效果上来说,确实是诅咒。”


    伊芙琳安静地等待他公布谜底。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有一瞬看上去像尊忘记保持表情的蜡像,薄唇机械地开阖:“她说,你不像他。”


    她蹙眉:“单凭你的描述,我判断不出那是苛责还是单纯的感慨。”


    劳伦佐怔了怔:“感慨?”


    “你是怎么理解的?”


    “再怎么样,她也喜爱过我的父亲,那句话当然只能理解为对我彻头彻尾的否定。”


    伊芙琳不太有信心地揣测道:“也许……她希望你的父亲也能够反抗甚至吞噬她。而你做到了他无法做到的。”


    她也知道这解读荒谬无稽。但是--


    或许是她一厢情愿,大概是不必要的同情心,哪怕是以吸血鬼特有的方式,她也宁可相信普利西拉对劳伦佐并非纯然的漠视。


    劳伦佐良久都没说话,只是定定凝视着她。


    伊芙琳垂眸回避他那仿佛要将人融化的目光,将话题扯开:“如果你吃掉了始祖,为什么只拥有部分的力量?”


    “切萨雷。”他的口气忽然变得轻松,陈述中对他而言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在我完全与核融合前,他不顾一切地攻击我。最后他毁掉了核的一部分,而我杀了他。”


    吸血鬼苍白的手指隔着斗篷抚摸几乎不离身的短剑。


    “这是切萨雷一族的宝物。”他难以自抑地笑起来,仿佛在回忆十分快乐的事,但他不带笑意的眼睛在诉说反义词,“我那不完全的始祖之核放大了我的破坏欲。切萨雷化作灰烬后,我用这把剑杀死了那时在城堡里的所有人。”


    伊芙琳不觉打了个寒颤,声音低下去:“卡西米洛呢?”


    “他恰好离家远行逃过一劫。但如果那时他在,我可能杀不掉切萨雷。”劳伦佐伸了个懒腰,侧眸朝她眨眨眼,“我那悲惨又血腥的家庭故事就是这样。”


    冰场上的笑声与尖叫变得分外响亮。节日彩灯仿佛划出一片理想乡,温柔和乐的气氛将所有人包裹,一家家相似又不同的欢喜与苦恼在其中发酵成甜浆。而在这柔软又温暖的梦幻泡泡外,夜风又比数秒前经过时更凉。


    半晌,伊芙琳才哑声问:“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知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怯弱的微光闪烁又消失,话锋陡然一转:“我知道你不快乐。”


    顿了顿,他重复:“但我希望你知道。”


    有蝴蝶在胸腔内原本应当是心脏的位置破茧,毛茸茸的翅膀在错误的季节胆怯地舒展,而后缓慢地煽起颤栗的骚动。伊芙琳触碰到劳伦佐脸颊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她没带手套,冬日的夜风早将她的指掌吹得冰凉,于是第一次,她感觉不到劳伦佐的皮肤寒凉。


    就好像他们完全一样。


    她本能地缩手,劳伦佐按住,脸颊贴着她的掌心蹭了一下。


    “你把我说的一切当做虚假的故事听也无妨。始祖的力量总伴随着诅咒,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能略微感到平静。这是不含半点谎话的事实。”他的嘴唇贴着她虎口的那弯弧度,吐出的每个音节都仿佛流淌过掌纹渗进皮肤,化作甘美的毒素沿着血管扩散。


    他又抓着她的手按到他心脏的位置,她一次次试图刺穿而后杀死他的同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她自己的心跳太剧烈,她感觉那里有什么在微弱却明确地跃动着。


    劳伦佐违背了自己的宣言。他再一次地对她抱有希望,先是吐露真假难辨的身世,给他所有的狡猾残忍一个合情合理的原点,而后以比上次更动听圆滑的词句祈求她的谅解与接纳:“伊芙琳,我需要你。如果你一定要向道义献身,那么就献给我,阻止我堕落为更残忍凶恶的怪物。”


    伊芙琳表情变得空白。也许这一局算是她赢了,她想,她消极的抵抗与不加掩饰的不快乐终于在劳伦佐那非人的壁障上撬开了一条裂缝。他是否真的被卡西米洛他们欺凌并不重要。哪怕只有一点,他也终于有些在乎她的感受,并且愿意舍弃自尊心对她承认这点。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这天会真的到来。因此她茫然地沉默,听黑发红眸的吸血鬼向她正式发出邀请:“选择我,选择我的世界,选择夜晚与月光。”


    舍弃人类、白昼与太阳。


    “你会拥有强大的身体,不再衰老,不用担心受伤。”


    只是那躯体不再温热,反而渴求着人血。


    “我和你可以到任何地方。”


    雪山,冰原,沙漠,荒原,丛林,只存在于传闻中的远方城市,没有任何人认识她的地方。


    “我们会成为彼此唯一的同族(kdred)。”


    永恒永久,直至躯体消亡。


    伊芙琳闭上眼,像要以此将他话语勾勒的幻想隔绝在外。


    “你不用立刻做决定。”一个初雪似的吻落到她的眼睛上,劳伦佐拉着她站起来,别开脸的样子破天荒地有些露怯,“先回家吧,风已经很冷了。”


    伊芙琳心头一跳,抓住他的大衣领口:“之后……我也有事和你说。”


    劳伦佐惊讶地顿半拍才微笑:“好。”


    抱着她跳上屋顶时,他若有所思地来了一句:“你想要圣诞树吗?”


    “你想干什么?”


    “那些小贩售卖的装饰品大多是木雕的,我能做得更精巧。”


    伊芙琳不禁笑了:“那你就做吧。雕一只生姜和劳伦斯一起挂在树上。”


    “那么我要再雕两个小人--”他抿了抿嘴唇,没说下去,觉得难以启齿。


    她没埋汰他,只是抬眸弯了弯眼角。


    劳伦佐明显心情很好,伊芙琳看着他的侧颜,最后还是决定等到明天再决定是否要和他说卡西米洛的事。


    她庆幸刚才没有因为无可理喻的冲动向他坦白一切。但也许……也许他们可以离开帕拉迪索。如果换个地方,新环境说不定能带来什么好的改变。


    另一种可能:当太阳升起,她会从吸血鬼的魅惑中清醒过来。


    ※


    他们回到帕拉迪索时,一轮面朝东的弯月正缓慢地从山林后爬上天际。


    黎明时分万籁俱寂。


    穿过门洞,劳伦佐猛然驻足,将伊芙琳放下。他看她一眼,神色极为复杂,而后短剑出鞘,剑尖防备地指向银光微茫的庭院中央。


    金发碧眼的吸血鬼站在那里,手中细剑一甩,寒光凛冽。


    卡西米洛。


    作者有话说:


    给反响热烈的第40章写了个后续幕间!推荐这两天尽快看掉,毕竟正文进行到不太妙的地方了是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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