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禅院直哉的表情已经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不和善。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旁系乖乖闭嘴带路。
两人走出了‘炳’的练习场，穿过后院住宅区，一直走到东南角废弃的旧院——这里原本是大正时期提供给下人家属居住的院子。后来时代变化，几经更换，这里就沦为了废弃旧院。
半月形圆拱门的裂缝里爬满青苔，院子中因为久未有人打理，已经长满了荒草。禅院直哉让旁系在门口守着，自己兴冲冲的跑了进去。
大少爷甚至没有嫌弃落满灰尘的门框，亲自将大门推开。
冬日晴朗的太阳光照进去，空气中都是飞舞的尘土。房间里面比禅院直哉想象中的还要冷清，没有任何多余的添置物件：椅子，桌子，都是禅院家内部标配，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人居住过一段时间的痕迹。
除去里屋床上发霉干燥的被褥。
里面一共有三间屋子，禅院直哉都转了一圈，心情逐渐低落，郁闷的发现根本没什么收获。这里面除了许多过期的落满灰尘的生活用品之外，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禅院真好存在过的痕迹。
不抱什么希望的随便翻了翻橱柜，禅院直哉却在橱柜角落找到一张倒扣的相框。
他难得没有嫌弃相框上厚厚一层积灰，伸手将它捡出来，抖了抖：大股灰尘四散，禅院直哉被呛了一下，眉头紧皱，将相框翻过来。
是张奇怪的照片——穿着灰蓝色吊带长裙，金发蓝眼的女人，指尖挟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窝在一张贵妃椅上，正冷漠的看着镜头。光是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惊人的美丽，堕落腐烂，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比罂粟更艳丽，比□□更剧毒，如此具有攻击性和蛊惑性的美貌。这张脸只要线条稍稍更硬朗一些，完全就是禅院真好本人。
不，气质上还是天差地别。禅院真好身后没有这种堕落腐烂的气质，他总是冷静又清醒的，带有和美貌格格不入的理智。
照片的边缘有点奇怪，禅院直哉干脆将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抖了抖。
果然，这是一张折起来的照片，有一部分被藏在了相框后面。当禅院直哉把照片展开时，就看见了被遮藏起来的部分。
在距离贵妃椅有段距离的地方，是留着短发，五官更稚气一些的禅院真好。他安静的在角落站着，金色碎短发下，那双温柔多情的暮蓝色桃花眼还没有被黑框眼镜遮起来。
照片上的少年侧目，神色柔和的望着和自己距离并不算近的母亲。
禅院直哉把照片翻过来，照片后面只写了四个数字：12.24。他小声嘀咕：“禅院真好不会恋母吧？”
他顺着折痕重新把照片折起来，塞进自己衣服口袋里。
*
结束了一整天的二助工作，禅院真好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摸出手机看了眼短信——有七八条未读，但没有一条是关于工作的。
杰克打开小冰箱，扔给他一罐黑咖啡：“最近你去上学了？”
禅院真好准确接住那罐咖啡，拉开拉环，叹了口气：“兼职工作而已，不算是上学……就是更方便找兼职的兼职了。”
杰克自己打开一罐啤酒，抿了口：“啊，是给上次那个小少爷陪读？”
他对禅院直哉有印象，毕竟禅院直哉蛮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
禅院真好：“嗯，陪读。”
黑咖啡味道很苦，但禅院真好没什么别的感觉。他几口喝干净易拉罐里的饮料，单手举起空瓶子，手腕一转，远程投篮。
易拉罐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抛物线，落进垃圾桶。
他唇角一弯，笑得轻快：“耶，进了。”
他一笑，杰克不自觉也跟着露出点笑意。杰克指了指自己柜台上打包好的纸箱，道：“这是我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写的一些心得笔记……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如果想看的话今天可以把它们全部带走。”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就当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禅院真好有点意外，挑眉，脸上露出点孩子气的表情，但很快又变成无所谓的模样：“说不定是假的哦，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所谓生日，不过是母亲编织的谎言的一部分。
杰克道：“是不是真的无所谓，如果你喜欢的话，自己随便定一天当做生日也可以的。”
禅院真好：“……早知道这样也行，那我当初就该和你说我生日在四月份。”
杰克愣了愣：“为什么是四月份？”
他坐在手术台边上，懒洋洋的仰着头，暮蓝色眼瞳里倒映出白炽灯的光点，语气依然带着少年气的轻快：“因为四月比较暖和啊。”
四月份的时候，雪都停了，花也该开了。所以他喜欢四月。
等禅院真好再见到禅院直哉，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两人一个呆在禅院家，一个在外面兼职，一直没有时间碰面。禅院直哉呆在禅院家是因为炳的小考，所以禅院真好也不会去打扰他。
再次碰到一起则是因为学校派发给了禅院直哉新的任务。
京都校并不是没有学生，只是要找到愿意和禅院直哉搭档的学生很难。女学生自然不必多讲，歌姬学姐已经放过话见禅院直哉一次揍一次。
但禅院直哉的男同学缘同样岌岌可危。
所以倒霉催的陪读打工仔就被抓了壮丁——好在高专发任务都是有工资的，不然禅院真好又要往月底陪读报销单上再添一笔钱。
辅助监督在前面开车，不时紧张的透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两个同样姓禅院的学生，气势不自觉弱了下去：“地点是市中心的商业街，有两只三级咒灵，一只二级咒灵，任务等级判定为一级。目前有位年轻女性下落不明，只能确定应该还在商业街内部，极有可能是被咒灵抓住了。”
“不过两位都是二级咒术师，搭配默契的话肯定没有问题……”
这句话说出口，辅助监督自己都心虚。谁能和禅院直哉搭配默契啊？半路上可能就会被大少爷气得心脏病发作。难得不会被禅院直哉嘴的几个对象还不在京都校，他们总不能去东京校把五条悟抢过来用吧？
会被东京校打死的。
出乎辅助监督意料，禅院直哉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讽刺自己的搭档。他瞥了瞥禅院真好：“我去解决咒灵，你救人，没有问题吧？”
禅院真好：“没问题。”
禅院直哉低头，继续用平板查看商业街的平面地图，没有再和禅院真好搭话。
安静的气氛一直维持到辅助监督所说的那条商业街入口。
商业街内部已经提前被人清空了，入口拉起了明黄色警戒线。辅助监督开门下车，提醒二人：“优先保障人质的安全，那是个没有前科的普通人。”
禅院直哉舒展了一下四肢，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两声。禅院真好倒是好脾气的点头：“嗯，我会尽力保护人质的。”
两人进入商业街，两面商铺的店主是匆忙间撤走的，很多店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关门，商品大大咧咧的摆放在门口。禅院直哉毫无道德底线的从旁边摊位上拿起一颗苹果咬了一口，又皱眉吐出来：“呸——真酸。”
禅院真好没有理他，照旧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笔记本，取出一枚三角梅的标本。
禅院直哉：“你上次说你的术式不是控制三角梅，所以你的术式到底是什么？操纵植物？”
标本落地，迅速生长。每一根藤蔓里面都扭曲缠绕着庞大的咒力，犹如巨大的触手，贴着地面迅速爬行扎根，延伸向四面八方的街道和商铺，捕捉搜寻着空气中陌生咒力的气息。
禅院真好将手里的笔记本合拢：“九点钟方向的蛋糕店发现陌生咒力波动和人类的活动痕迹，应该是人质和咒灵所在。”
他朝刚刚报的位置前进，每次起落时粗壮的三角梅藤蔓都恰到好处出现在他脚下，推着他更加快速的前进。禅院直哉‘啧’了一声，快步追上他，继续扯着和任务无关的话题。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什么日子？”
禅院真好操纵的藤蔓出现了片刻的停滞。但不到一秒，又恢复了正常——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平安夜？”
禅院直哉：“……还有呢？”
禅院真好奇怪的看着他：“还有什么？”
禅院直哉不死心：“我去了你妈妈以前住的那个院子。”
禅院真好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看见那张照片后面的日期了？”
他承认的同时也在反问，因为禅院真好态度过于坦率了，反而是禅院直哉有点哽住。他短暂沉默了数秒，不耐烦：“对，看了一眼。所以这一天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也不白要你的答案，回答一次五十万，怎么样？”
禅院真好挑眉，嘴角往上弯起：“我生日。”
有点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禅院直哉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发现居然没几天就要到了。
禅院真好提醒他：“别忘了给我转钱，一个问题五十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