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真好与他拉开了距离。骤然两人中间的空气又开始重新流通。
禅院直哉还瘫在椅子上,大睁着那双狐狸眼,一副惊吓过头的表情。
他顾不上自己坐好,慌张看着禅院真好:“你……你喜欢……男的啊?”
因为太紧张,禅院直哉甚至磕到了自己舌头。
辛辣的痛。
他想起自己刚才吃的面条里面应该放了不少辣椒,不然现在也不会痛得他脸都有点狰狞。
禅院真好温吞的梳理自己头发,几缕额发垂下,搭在他深陷的眼窝和高耸的鼻梁骨上。他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隔着黑框眼镜瞥向禅院直哉。
恰好这时,厨房门打开。
禅院真希擦着手走出来:“碗洗完我搁在碗柜里了。保温盒里打包的年糕是给真依的吗?”
禅院真好脸上表情迅速的又柔和下来,像一个十分关心妹妹的二十四孝好兄长:“对。”
他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短外套,披到真希身上:“穿件外套,外面在下雨夹雪。”
“走吧,我送你回去。”
真希抱着保温桶,抿唇:“我不想回去。”
她这句话说得并不坚定,语气甚至有点低落。在禅院真好帮她穿外套时,真希乖乖的抬起手臂让他帮忙。
禅院真好拿了门口挂着的伞,换鞋。禅院真希低头跟过去,随意换了双鞋。
禅院直哉注意到鞋柜里还有备用的,给真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的那种黑色小皮鞋。
大少爷之前也没有特别注意过鞋柜这种地方。突然注意到之后就忍不住多看两眼,随即意识到里面还有年轻女人的鞋。
年轻女人——?
不是直男?
禅院真好站在门口,望着禅院直哉:“一起走?”
禅院直哉挺想骂他,但是又不敢。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目光避开禅院真好,左右躲闪:“我自己会走。”
他刻意的不和禅院真好对视。三人在出了门之后就分道扬镳,禅院真好带着禅院真希往禅院家的方向走,禅院直哉则走向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禅院直哉走得很急,好像急于和禅院真好与禅院真希二人撇清关系。
禅院真希眯起眼,女性知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她拽了拽禅院真好的手,禅院真好低头:“怎么了?”
禅院真希仰起头:“他真的只是你老板?”
禅院真好纠正禅院真希:“临时老板。”
他措辞很严谨,禅院真希从他的语气里找不到什么私人情绪。她努力试图从哥哥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上看出点其他东西——
但禅院真好的表情很坦然。
除去熬夜通宵的疲惫之外,他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没有暧昧,也没有针对禅院直哉这个人有额外的反应。
禅院真希只好当刚才那一瞬间的怀疑是自己多心。
但她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他是个人渣,你别和他一起玩。”
小姑娘现在年纪还太小了,没有学会‘厮混’这样暧昧不清的词汇,只是很幼稚的用了‘玩’。
禅院真好理解能力很好,瞬间理解了禅院真希的意思。他哑然失笑,揉了揉禅院真希的脑袋:“我喜欢女孩子。”
禅院真希:“刚刚我在厨房都听见了,你和他说你不是直男!”
禅院真好:“我骗他的。”
禅院真希怀疑:“真的?”
禅院真好表情诚恳:“超级真的。”
禅院真希勉强相信了他。
小姑娘牵着真好的手,故作成熟,语重心长的劝他:“你千万不要成为禅院直哉那样的男人。”
“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禅院真好好脾气的弯腰答应:“好好好。”
送禅院真希回到禅院家后,禅院真好并没有见到禅院扇。倒不是因为禅院扇不在家,而是禅院扇单方面拒绝见他——禅院真好倒是不意外,对前来转达禅院扇命令的战战兢兢的仆人笑了笑,说了句‘没事’后就离开了禅院扇的院子门口。
禅院扇肯定是不敢见他的。
大概还有心理阴影吧。
毕竟差点死掉这种事情,还是蛮可怕的。
禅院真好在后院闲逛,路过厨房时进去顺了一盒高级和式点心边走边吃。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转回了母亲之前住的院子。他站在门口,嚼着樱花形状的点心,驻足没有继续往里面走——院子和他走的时候相比,已经变化了很多。
杂草都被人清理过了,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最近好像被人打扫过的样子,比禅院真好还住在这里的时候都要干净。他有点意外,单手转了转怀里抱着的点心盒子:有人来打扫过?
这个院子早就废弃了,没有人特地吩咐的话,仆人也不会过来打扫。
会是谁吩咐的呢?禅院家好像没有人会这么干啊。
脑子里走着神,禅院真好伸手在点心盒子里摸了个空。他低头,才注意到点心已经吃完了。
禅院真好晃了晃空荡荡的点心盒子,随手把点心盒盖子盖回去,直接走进了院子里。
说实话,没什么可看的。里面虽然被打扫得干净了一点,但桌椅床榻的位置都没有改变,很轻易的就可以和禅院真好记忆里的模样对上号。
他的母亲是个非常冷漠的女人。即使是住进了禅院家——与其说成为了禅院扇养在后院的情人,倒不如说是她在自己的众多情人之中选择了一个最顺眼的男人作为临时栖息地。
所以从住进去到死,她都没有往这间院子里多添过任何家具或者温情的生活痕迹。
她的美貌给了她堕落之后挑选男人的资本,她的裙下之臣数不胜数,有御三家年轻的天之骄子,也有流连赌场输掉最后一块钱的赌徒。
他们沉迷于女人罂粟一般的美貌,反复无常的性格,被驯化得如同狗一样忠诚温顺。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也用驯养那些男人的方式,来驯养自己的儿子。把他养成自己最中意的男人,然后透过他去记忆某个男人。
这就是禅院真好从母亲身上所得到的爱。
他从养育自己的女人身上学到了扭曲而不正常的爱,从那片堕落的红灯区里学到了虚伪恶意的善。
他学会了如何驯养一只野生的犬科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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