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当养子称帝后 > 第20章 、开启宫斗
    ◎继位。(开启宫斗)◎

    贺云洛见状也顾不得自己肩膀上的伤势,他立刻出声劝道:“阿芙,不要。”

    苏嘉沐此刻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用刀尖抵着自己的脖子道:“你别过来,我早就不爱你了,像你这样花心滥情又想谋权篡位的逆贼,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贺云洛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皇权地位,见苏嘉沐脖颈处渗出丝丝血迹,他的一颗心险些吊到嗓子眼上,“阿芙,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想成为皇帝,也是为了能与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苏嘉沐却不听他的辩解,毅然决然地说道:“逼侮死皇后娘娘这个罪名落在你头上,只怕你也会遗臭万年吧。”

    贺云洛无法,只得对着不远处的梧桐树搞喊了一声道:“子吴,将她的刀夺过来。”

    苏嘉沐还未来得及狠心了结自己时,便觉一阵阴测测的风呼啸着朝自己袭来,再然后是一抹黑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自己身后。

    苏嘉沐顿觉手腕处被人痛击了一番,她右手脱力,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贺云洛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黑沉沉的眸子里迸着诡异的光亮,他用另一只手摩挲着苏嘉沐脖颈处的血痕,笑道:“阿芙,你果然不爱我了。”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真心。”

    贺云洛叹了口气,眼里的光亮愈发璀璨:“既如此,这条讨人厌的舌头便割去了吧,我只想听见阿芙说爱我的话。”

    苏嘉沐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疯疯癫癫的简直不可理喻,他既不允许自己死去,也不允许自己变心,当真是要将自己变成他的禁脔吗?

    苏嘉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脾气,她闻言只朝着贺云洛啐了一口,面上满是鄙夷:“被你这样的人渣喜爱,对我来说真是侮辱。”

    贺云洛怒极反笑,避开苏嘉沐的嗤笑后,趁机捏住了肩胛骨,力道之大,险些让苏嘉沐喘不过气来:“割了你的舌头,再把六皇子做成人彘,你们这对半路出家的母子也好继续相互扶持。”

    “且慢。”一道年迈且醇厚的男声自宫殿外响起。

    只见一身官袍的杜康身后跟着一群装备有素的护卫,他一脸不忿地对苏嘉沐说道:“若不是本官亲眼所见,当真不相信丞相大人是如此凶神恶煞的恶徒。”

    也并非是杜康对贺云洛有什么天大的敌意,只是此刻的苏嘉沐赤着足,头发散乱不已,眼睛红肿如桃儿,脖颈处还有些血痕,瞧着好不可怜。

    况且贺云洛此刻正捏着苏嘉沐的肩胛骨不肯松手,而苏嘉沐身上的衣裙也有些凌乱不堪。

    杜康只瞧了一眼,便明白贺云洛对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他当下自是怒不可竭。

    逆臣贼子!还敢玷污当朝皇后娘娘!当真是把他们大雍朝的颜面踩在地上践踏。

    贺云洛听见杜康的问话后,便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望见杜康身后的一小队护卫后,忍不住开口讥笑道:“老弱妇孺,外加零零碎碎的几个护卫,就想将我拉下马?”

    说罢,他便拍了拍手,隐藏在黑暗里的暗卫倾巢而出,连带着不远处的一大批御前带刀侍卫也对杜康亮起了匕刀。

    柴房处负责看管六皇子婉儿等的暗卫也走了出来,此刻的裴景诚如同被捕的猎物一般被五花大绑着,婉儿衣衫破碎,脸上满是青肿之色。

    苏嘉沐见了婉儿此状,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杜康令自己稍安勿躁的告诫,用自己的牙齿做武器,狠狠地咬住了贺云洛的手。

    贺云洛吃痛,手上瞬间溢出了鲜血,苏嘉沐如同一只被激怒了的母兽,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他便只能拉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扯离自己身边。

    苏嘉沐满口血迹,眼里玉石俱焚的意味越来浓厚,她冰冷又饱含恨意的目光落在贺云洛身上,倒让他心惊不已。

    “你疯了?”贺云洛只觉得苏嘉沐的目光十分刺眼,连自己手上的疼痛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苏嘉沐瞧见不远处婉儿的惨状,对贺云洛的恨意已达到了顶点,她指着婉儿与裴景诚的方向,厉声对贺云洛骂道:“你敢如此伤害我在乎的人,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裴景诚心下一惊,瞧见不远处的苏嘉沐为了保护自己而不顾自身,与贺云洛抵死相抗的模样,他的一颗心已是动容不已。

    养母当真如此在意自己……

    此刻的苏嘉沐秀发凌乱,衣袍不整,眸子却烧着艳红色的火苗,衬得她的容姿愈发惊心动魄。

    裴景诚望着苏嘉沐单薄的身影,攥紧了拳头,只在心里暗暗发誓道:有朝一日他继承了大统,必不会再让人欺负养母。

    贺云洛此刻也因苏嘉沐的话而愤怒不已,不远处的裴景诚虽说有些狼狈,可自己早已交代过手下,不会让他吃什么苦头。

    即便如此,嘉芙还是险些为了这六皇子失去理智,他低头瞧了瞧自己满是血迹、触目惊心的手,一阵悲凉弥漫在他心间。

    他一再忍让,一再留情,一再心软,可在苏嘉芙的眼里,自己这点真心根本不算什么。

    自己肩上的伤,手上的伤都在隐隐作痛,可这点疼,根本抵不过被嘉芙背叛带来的刺骨之痛。

    贺云洛自嘲一笑:“我真是个笑话。”说罢,便对身后的暗卫说道:“一个不留,都杀了吧。”

    杜康不过是个有些威名的古板老头罢了,自己想杀也就杀了。

    六皇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是去地底下与他父皇团聚吧。

    至于嘉芙…

    贺云洛停下脚步,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剧烈的疼痛,又吩咐那暗卫:“留下皇后娘娘的性命。”

    那暗卫点头称是,便要动手先解决了不远处的杜康之时,却觉一阵巨大的力道朝着自己袭来。

    那暗卫受不住这等力道,只得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贺云洛回过头来,却见自己身边武艺最高强的暗卫已倒在了地上,风驰电掣间,也不知是谁出手伤了自己的下属。

    “丞相大人在找我吗?”广胜将军林弦骑着马赶到了苏嘉沐的寝宫门外,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西北军。

    这群西北军已将凤藻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确保连一只蚂蚁都飞不出去。

    贺云洛对上林弦含笑的眸子,当下已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还好本将军日夜不休赶到了京城,否则就见不到丞相大人如此雄姿了。”林弦生的清风霁月,只是皮肤黝黑,说话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

    杜康也朝着林弦颔首示意:“劳烦将军先将皇后娘娘送去太医院。”

    林弦的目光这才落在不远处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倩影之上,瞧见苏嘉沐此刻的狼狈又孱弱的样子,林弦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将贺云洛这逆贼拿下。”林弦喊道。

    贺云洛颓然倒地,成王败寇之分,已在林弦现身之时有了定论。

    他望了苏嘉沐一眼,嘴里满是苦涩之意。

    人的欲望当真是无穷无尽。

    起初他不过是怨恨先皇夺人所爱,想爬上权利顶峰后再与嘉芙长相厮守。

    可不知为何,他与嘉芙会落到这相看两厌的地步。

    这一夜,贺云洛被一杯毒酒赐死,杜康获封丞相之位,林弦加爵镇国公。

    六皇子裴景诚继位,尊苏嘉沐为孝谆皇太后。

    裴景诚继位的第二年,苏嘉沐便为他与杜婉仪办了婚事,杜家出了位国母,一时风头无两。

    定了皇后之后,众朝臣便央着陛下广纳后宫、绵延子嗣,寻常官宦妇人也纷纷求到了苏嘉沐面前。

    这一日,苏嘉沐正在寿康宫内与婉儿等人打双陆,几个小宫女抬着一顶玉制观音像进了内屋。

    苏嘉沐意兴阑珊地扫了那观音像一眼,问道:“这又是谁送的?”

    婉儿恭敬答道:“是两广总督送来的。”

    “又是举荐他家嫡女?”苏嘉沐被冬儿吃了一记拐子,当下便气鼓鼓地问道。

    婉儿接过小宫女递来的团扇,替苏嘉沐扇起了风:“两广总督家只有三个嫡子,唯一的女儿不过是个庶出,此次他便是为了他家庶女来求太后怜悯,只说是个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

    苏嘉沐这下也没心情再打双陆了,只命小宫女将那观音像抬走:“皇帝与皇后琴瑟和鸣,不肯纳妃子便罢了,那些朝臣倒来逼哀家做这个恶人,如今皇帝越发有主见了,哀家不是他的生母,凡事可不能插手的太多。”

    婉儿含笑:“咱们陛下是个极有孝心的,心里只把娘娘当成生母一般来敬爱,瞧瞧这满屋子里的陈设,哪一样不是陛下亲自挑了送来的?”

    苏嘉沐无奈地瞧了一眼自己这富丽堂皇的寿康宫,的确,皇帝继位以后恨不得把所有的奇珍异宝都送来寿康宫,闹得朝臣都以为自己极爱这些东西,总是寻了理由搜罗了名器送来。

    “前日里,皇帝见哀家忧愁,便应下了大选一事。”苏嘉沐道。

    婉儿会意,只道:“奴婢明白,那庶女必是头名上的人物。”

    苏嘉沐叹气,不是她想受贿,实在是两广总督盛情难却,今日她若是将这观音像退回去,明日他便敢送一尊金佛进来。

    实在是太过难缠。

    苏嘉沐打了一会儿双陆后,便有些疲乏,婉儿便将她扶至廊前的美人榻上,用软烟罗做了一层幕帐,蒙住了外头的日光。

    当上太后以后,每日对着那些水葱似的娇媚宫女,苏嘉沐日日夜夜都在感叹:“哀家老了,脸上都有些细纹了。”

    婉儿便寻了许多名间秘方来替她延缓衰老。

    用软烟罗做成的幕帐便是个遮蔽日光的好法子。

    苏嘉沐靠在美人榻上,听着婉儿吴侬细语般的软糯嗓音,意识便有些昏昏沉沉。

    直到宫外传来一身尖利的太监叫声:“皇后娘娘求见太后娘娘。”

    婉儿面上也有些愠怒,可听见皇后娘娘四个字后,那点愤怒也只得无声无息地消散干净。

    苏嘉沐心里也有些无奈,可杜家势大,杜婉仪这皇后又独得皇帝宠爱,她也得避其锋芒才是。

    “请进来吧。”婉儿便对外头的太监说道。

    杜婉仪一头珠光宝翠的凤冠,身上只着明黄色的凤纹锦袍,脸上的妆容有意往端庄大方的方向打扮,只是容色依旧清甜可人。

    扪心自问,婉仪对她这个太后也称的上无比孝顺,只可惜她太过在意景诚,有时做事十分急躁。

    要苏嘉沐说,在这深宫中最忌讳的不是失宠,而是将一颗心挂在男人身上,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皇帝。

    苏嘉沐心内也有些怜惜杜婉仪,她毕竟是在景诚微末之时便与他共同进退的结发夫妻,是以她这个太后也愿意为她顶住朝臣要皇帝纳妃子的压力。

    一个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在这深宫中太过艰难罢了。

    “婉仪,快来母后身边。”苏嘉沐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地,含笑对杜婉仪说道。

    杜婉仪一扫脸上的阴霾神色,心内的委屈因苏嘉沐的温声问话而消匿了大半。

    她推开要递给她小凳子的婉儿,一股脑儿地趴在了苏嘉沐的膝上,还未等苏嘉沐问话。她便低声哭了起来。

    “母后,陛下生儿臣气了。”杜婉仪抽泣着哭诉道。

    这两年来,杜婉仪这样的哭诉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是以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俱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苏嘉沐连忙拿出了手帕替杜婉仪擦拭眼泪,一边还出声劝慰道:“是不是景诚又惹你生气了?你快说与母后听听,母后为你做主。”

    杜婉仪收起了眼泪,只梨花带雨地说道:“是祖父,他只说儿臣入宫两年肚子却没有什么动静,中宫无子乃是大忌,他便让儿臣抬了身边的宫女给陛下做妃子。”

    苏嘉沐一脸尴尬,婉仪当真是对她毫无保留,连母家的安排都原原本本地说与自己听。

    “景诚可是应了?”

    杜婉仪点了点,汹涌的泪水便要夺眶而出:“天下哪个女子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儿臣与景诚哭诉,他反倒说了儿臣一通,只说这不是儿臣乐见其成的吗?儿臣如何乐见其成了?儿臣一点儿也不想多个姐妹。”

    苏嘉沐了然,便摸了摸杜婉仪的鬓发,笑道:“景诚如何会生你的气?你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物,要哀家说他必是不会收了那宫女的,这么做只是怕你与你母家生了龃龉罢了。”

    杜婉仪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又与苏嘉沐谈了谈衣食住行以及宫内事务,这才起身离去。

    送走杜婉仪后,苏嘉沐面上的笑意也瞬间垮了下来,她只对身边的婉儿倾诉道:“婉仪母家,手也伸的太长了。”

    婉儿不敢多言,只道:“娘娘也要去一趟乾清宫?”

    苏嘉沐思虑了一阵,便颔首道:“去一趟吧,毕竟大选在即,总要与景诚谈一谈位份一事。”

    从寿康宫走至乾清宫并不算太远,若乘坐轿撵,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达,今日苏嘉沐午膳吃的太多,便准备散步消消食,顺便走去乾清宫瞧瞧裴景诚。

    不得不提的是,裴景诚不愧是先皇所处的皇室血脉,应对国事自有些独到的天赋在,只是连日里江南水旱、西北匪乱,裴景诚已窝在乾清殿好几日未出门。

    苏嘉沐来得正好,候在乾清宫殿外的小吴子兴高采烈地跪地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苏嘉沐一笑,便让身后的婉儿递了碗甜汤给小吴子,“哀家来瞧瞧皇帝,知道你这小子爱喝这甜汤,特地让婉儿给你下厨做的。”

    婉儿羞红着脸将自己手上的甜汤递了过去,小吴子接过甜汤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柔荑,二人皆羞得拧成一团。

    苏嘉沐颇为满意地瞧了瞧样貌身段皆不错的小吴子,自她发现婉儿对小吴子的心思后,她便有意无意地给这两人创造机会。

    婉儿…经历了那样惨无人道的事,自己很该给她寻一个人品好有担当的夫婿才是。

    “多谢娘娘,还是娘娘和婉儿妹妹想着我。”小吴子一口气喝完那甜汤后,便摸着头憨直一笑。

    婉儿面上的羞赧之色愈发浓厚,双手摆在身前扭捏着不知所措。

    苏嘉沐一笑,指了指后头的耳房道:“你婉儿姐姐今日身子不适,去带她休息一下,哀家自己进去见皇帝。”

    小吴子应声而去,对着粉面含春的婉儿作了个揖道:“婉儿妹妹,这厢有请。”

    见这二人一前一后如神仙璧人般的身影,苏嘉沐心内熨帖不少,小吴子身家清白,人也可靠老实,又是御前的一把手,婉儿也倾心于他,这两人再合适不过。

    进了乾清殿后,苏嘉沐一抬眼便望见了伏在案桌上批阅奏折的裴景诚,如今他竖着玉冠,一身黑底龙纹锦袍,剑眉横挑的面容出落的比从前愈发俊秀。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眼前的奏折,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嘉沐的到来。

    苏嘉沐观摩了一会儿裴景诚的侧颜,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景诚在瞧什么呢?”

    裴景诚思绪被打断,正有些不耐之时却听出这道女声来自苏嘉沐,紧绷着的心便立刻放松了下来,只见他笑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疾步走至苏嘉沐身前,行礼道:“母后怎么来了?”

    他又望了望苏嘉沐空无一人的身后,眉眼里都染上了些戾气,“怎得就母后一个人?婉儿姐姐呢?”

    苏嘉沐一笑,连忙上前将裴景诚拉了起来:“说起婉儿,你身边的小吴子籍贯何处?母后瞧着他与婉儿十分相配呢。”

    裴景诚凝神细想了一番,话音里颇有些踟蹰:“小吴子是京城中人,大荒年死了爹妈,这才净了身子入宫。”

    苏嘉沐颔首:“也罢,等我问过小吴子的意思,再做打算,这事总要她们两个都愿意才行。”

    裴景诚也不再多聊这个话题,只与苏嘉沐说起了京里的百花宴,而后又侃侃而谈起了江南的旱灾,大有请苏嘉沐定个主意的意思。

    苏嘉沐却婉拒道:“母后哪里懂这些,今日来寻你,是为了婉仪。”

    提到婉仪二字,裴景诚的脸色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她又去向您告状了。”

    苏嘉沐也怜惜裴景诚,当下只轻声安慰道:“你是男子,总要多让让婉仪,母后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裴景诚本欲向苏嘉沐倾诉一番心里的苦闷,可抬眼望见她满是关切之意的眸子后,到了喉咙口的话便也咽了下去。

    罢了,这些事不必说出来让母后忧心了。

    “母后听说你收了个宫女,如今在何处?”苏嘉沐虽不想插手管裴景诚与杜婉仪之前的事,却对裴景诚收进来的宫女十分感兴趣。

    裴景诚便将自己新收的御前宫女唤了进来,那宫女名为雪儿,容色清丽,一双怯生生的眸子如小鹿般纯情不已。

    若定睛一瞧,这雪儿眉眼里的婀娜风情还与苏嘉沐有些相像。

    苏嘉沐仔细相看了一番,才笑着称赞道:“是个齐全的好孩子。”

    裴景诚便差使雪儿去给苏嘉沐斟茶来,言谈举止间段无一丝暧昧之意,苏嘉沐瞧在眼里,心下只叹息:杜家近日里越发过分,她只怕婉仪与景诚之间的恩爱情分不久便会被消磨光。

    苏嘉沐接过雪儿递来的茶,随口问起了大选一事:“朝臣们明里暗里都在抱怨皇帝妃子太少,咱们已推脱了一年有余,如今是再也推脱不过去了,你心里可有个章程?”

    裴景诚也收起了面上的玩笑之色:“户部尚书张端清家的女儿、大理寺少卿的胞妹、江宁织造家的嫡次女。”

    苏嘉沐暗暗记在心中,只问道:“皇帝可想好了给她们什么位分?”

    “母后看着给,不拘贵人还是婕妤,只不要盖过杜家的嫡女便是了。”裴景诚面色平淡地说道。

    苏嘉沐一惊,话音里忍不住带了些颤抖之意:“杜家还要送个嫡女进来?”

    裴景诚也叹息道:“杜康这段时日已不再上朝,应当是要寻个时机告老还乡,如今杜家当家的是杜康的嫡长子,他似乎野心不小。”

    苏嘉沐心下不虞,可凭着杜康在微末之时帮过她们的这份恩情,有些事能忍便忍了吧。

    苏嘉沐略过这话题不提,只道:“婉仪脾气虽骄纵些,却也是真心爱你,皇帝既对她有情,就不可因着杜家之事迁怒于她。”

    裴景诚连声应下,送走苏嘉沐后,自己也不心再批阅奏折,只望着案前的鎏金铜炉出神,心里乃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对婉仪,真的有情吗?

    他愿意听从杜家的要求多纳一个嫡女为妃,也是为了给婉仪多添一份助力,毕竟他待婉仪…多有利用。

    每每与她相处时,他便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多说几句亲昵之话,心内便生出了许多抗拒之意,更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在大国寺处心积虑博得她喜爱的时候。

    这段感情终究是不光彩,更何况因着婉仪显赫的母家,自己总不愿与她行鱼水之欢。

    裴景诚叹了口气,有时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不仅是对婉仪、对别的女子也无心动之感。

    倒不如与母后待在一块儿舒适自然。

    恰在此时,雪儿顶着那双与苏嘉沐极为相像的眉眼悄悄走至了裴景诚的身边,偌大的乾清殿内只剩下她与陛下,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便瑟缩着身子,鼓起勇气道:“陛下可是头疼?奴婢祖上传下来一套按摩头风的手艺,最能解乏。”

    裴景诚猛地抬眼,恍惚间望见雪儿熟悉的眉眼,心下略微一动,瞧清她的身份后,才冷淡拒绝:“不必了,你出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

    苏嘉沐从乾清宫出来后,便又去了相隔不远的凤藻宫。

    如今的凤藻宫已换了新的主人,杜婉仪也将这凤藻宫打理的十分别致,正对着寝宫的过道内摆放了一架百鸟朝圣的屏风,西边的紫藤花架旁又添了一处亭落,更有闲云野鹤之感。

    苏嘉沐略站了一站,凤藻宫的小太监便小跑着进了寝宫去向杜婉仪禀告,片刻后,杜婉仪便火急火燎地走出了里屋。

    一阵跪拜行礼后,杜婉仪又极亲昵地上前挽住了苏嘉沐的胳膊,做撒娇状:“母后今日如何有兴致来婉仪这凤藻宫了?”

    苏嘉沐点了点她的额头,佯怒道:“看来皇后娘娘是不欢迎哀家了,那哀家坐坐便走。”

    杜婉仪则立即胀红了脸,一阵赌咒发誓她绝无此意后方才迎面对上苏嘉沐含着促狭笑意的眸子,她的脸愈发羞红,成婚几年竟还如未出门子的少女般青涩羞怯。

    苏嘉沐怀揣着艰巨的任务,心思流转间,心内颇有些怜惜杜婉仪,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吧,母后要些事要与你细细说一说呢。”

    杜婉仪也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扶着苏嘉沐进了寝宫。

    一进寝宫,杜婉仪便将苏嘉沐扶至炕上,自己则坐于下首,面上沉静又乖顺。

    宫女递上了苏嘉沐近日爱饮的雨前龙井,又搬了个熏炉搁在炕桌上,生怕让苏嘉沐受了一点寒气。

    苏嘉沐抿了一口茶,开怀一笑道:“还是你这儿的龙井茶好喝。”

    杜婉仪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得了苏嘉沐的夸赞后,立刻直爽地说道:“都是前日里娘家派人送来的尖货,母后若喜爱,婉仪这儿还有一大半呢,一会儿儿臣便派人给您送去。”

    苏嘉沐一叹,这雨前龙井又难得又金贵,如今也不是这茶叶产出的节气,内务府都只能寻到犄角旮旯的一点,婉仪这儿却有一大半,杜家势大,可见一斑。

    “不必了,这茶喝多了没滋味,婉仪自己留着吧。”苏嘉沐和蔼道。

    杜婉仪便觑了苏嘉沐的脸色一眼,颇有些为难地问道:“母后,那雪儿……”

    “哀家去乾清宫瞧过了,皇帝对那雪儿应当是没什么意思的,如果不过是令她做个御前女官罢了。”苏嘉沐知晓杜婉仪的心结,当下也只能委婉规劝道。

    谁知杜婉仪听了这话却瞬间红了眼圈,心内似有无尽的委屈一般欲倾泻而出:“如今虽只是摆在眼前的御前女官,可日久天长的相处下去,说不准便要被封为才人了。”

    苏嘉沐一叹,到了嘴边的安慰之语又生生咽了下去,她平日里的训诫景诚虽能听得进去些,可她这个做养母的,也不好手伸得太长,若是景诚当真喜欢那个雪儿,她还要去棒打鸳鸯不成?

    况且如今景诚对那雪儿无意,也不代表今后便能一直无意下去,只怕她在这儿给婉仪打了包票,到头来景诚真瞧上了雪儿,自己也就里外不是人了。

    苏嘉沐身边的婉儿素来乖觉,见状则立刻走至外间,拿了条杜婉仪惯用的软帕,亲自给杜婉仪擦拭眼泪,“皇后娘娘是娇花一般的人物,若是哭了可就不美了,要奴婢说,阖宫里谁不知陛下少年时便心悦娘娘,称帝这几年更是不肯纳妃,只独宠娘娘一人,娘娘又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陛下置气?”

    婉儿生的秀美温婉,说话的声音也如吴侬软语一般柔糯甜灵,杜婉仪略感激地接过了帕子,只道:“多谢婉儿姑姑。”

    婉儿是苏嘉沐跟前的心腹大宫女,便是裴景诚见了,都要低头行个礼,更何况是杜婉仪?

    被婉儿安慰了一阵,杜婉仪的泪水也停了下来,只羞答答地望了苏嘉沐一眼,认错道:“母后,婉仪失仪了。”

    苏嘉沐忙把自己鬓发上的金钗摘了下去,递到了婉仪手心,“这是景诚送哀家的金钗,哀家如今年岁大了,衬不起这雍容华贵的样式,还是给你戴着顽吧。”

    长者赐不可辞,杜婉仪不敢推拒,便屈膝应了下来,只是如此贵重的赏赐到底让杜婉仪有些不安,太后虽疼爱自己,可到底是陛下的养母,遇事总会站在陛下那一边。

    这样的赏赐,好似在补偿自己一般,杜婉仪抬眼望了苏嘉沐风韵犹存、貌美依旧的姣美面容,那双眼儿灿若星辰,瞧着比自己的容色都要魄人许多。

    这等风姿的太后又怎么可能撑不起这支金钗呢?

    好似是为了佐证杜婉仪的猜想一般,苏嘉沐适时的开口道:“哀家这番来,也是为了与婉仪你商议一下大选之事。”

    杜婉仪抬起错愕的双目,好半晌才出声道:“陛下…陛下不是说不办了吗?”

    大选便意味着即将有众多貌美的名家贵女一同入宫,便是陛下心里有自己,平日里总要分出些日子与别的妃子那儿,她如何愿意与别的女子一同分享陛下?

    况且,宫里宫外都在说陛下笃爱自己,人前陛下的确待自己亲昵有加,可每每二人独处时,陛下却总寻了理由去书房批阅奏折,自己多问几句,他便以国事为重的理由搪塞自己。

    可陛下这些年又从未宠幸过旁的女子,初时杜婉仪只怀疑是自己的身段不够婀娜,亦或是自己在房里太过端庄,可陛下与自己也只是相拥而眠,和衣而睡,并未行那周公之礼。

    杜婉仪心中郁闷难言,又不好意思问身边的嬷嬷,只得与家中的母亲倾诉一二。

    母亲听了后,反倒板起脸教训自己:“你如今做的是一国之母的位子,整日想着那些狐媚子勾引男人的手段做什么?陛下从前日子坎坷,身边没有个教导人事的姑姑,于这事上自然不甚精通,你也不必太过心急。”

    思索良久后,杜婉仪忍住了心里的酸涩,只颤抖着语调回道:“母后,婉仪知晓陛下的难处。”

    苏嘉沐爱怜地瞧了她一眼,又把朝堂里的风言风语、陛下如今面临的难处、以及以纳妃为由笼络重臣的目的统统说了一遍。

    杜婉仪愈发沉默,纵使她明白陛下年幼继位,朝政未平,臣心不齐,极需纳妃来充盈后宫,也好与那些朝臣多些联系。

    可她无论如何也应不出那一句“是”来。

    苏嘉沐见她面上满是颓丧之色,也不多做逼迫,只交代婉仪多保养保养身子,便在婉儿的搀扶下离开了凤藻宫。

    刚出宫门,婉儿便有些气愤地说道:“皇后娘娘着实是太过善妒,娘娘您好心好意劝她,她却连送都不送您出来。”

    苏嘉沐淡然一笑,轻拍了拍婉儿的柔荑,安慰道:“哀家喜欢婉仪,就是因为她够真,深宫里如何会有她这样赤诚的女子?她这么爱景诚,当然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此刻她心里必是难过至极,如何能挤出笑容来送哀家出宫?”

    婉儿语塞,心下也是一阵叹息,太后娘娘这话不错,皇后娘娘的确是个最直爽最易瞧明白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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