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朝转头看向她,漂亮的眼睛之中全是不解。


    他这里安静?说什么笑话?


    他这个人一直都叽叽喳喳的,哪有什么安静的时候?


    可简云瑶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霸占了他的椅子。


    虽然说着屋子本就是简云瑶的屋子,但现在吧,这房子是他在住,这里头的东西,使用权是归他的吧?


    算了,傅朝朝撇一下嘴,说到底还是人家简云瑶的东西,他说服不了自己。


    她说这里安静就安静吧,谁知道她简云瑶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


    那女人只是自顾自得斟了一杯茶,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简云瑶端着茶盏,轻声开口。


    傅朝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靠过来。


    “我不在意。”他当着简云瑶的面,将那剩下的茶水拿起,“隔夜的,就不要喝了吧?”


    云瑶本只是想要找个由头解解心中的烦闷,傅朝朝却一句话将她噎得不知道如何接茬,本来是为了掩饰不自然而端起的茶盏,现在拿在手中反而越发的不自然。


    傅朝朝看出了她的窘迫,心中生出一分小小的得意,他伸手从简云瑶的手中接过那茶盏,放在桌上。


    “我这里安静?”傅朝朝盯着她,“寨主扯谎的能力可不怎么样?我这人脾气秉性差劲的很,干嘛来我这里找不痛快?莫不是这山下的生意,出了什么岔子?”


    简云瑶从他这话中听出几分抱怨的意味,她微微抬眸:“一个小孩子的话,你也要这样在意?”


    “童言无忌。”傅朝朝坐了下来,“小孩子的话可比大人真诚得多。你说是吧,寨主大人?”


    简云瑶微微挑眉。


    “你对山下的生意有兴趣?”简云瑶反问他,心中涌起的烦躁因为傅朝朝的直接淡化几分。


    “不在意。”傅朝朝被他盯着有些不自然,起身湿了一张帕子,对着铜镜擦拭脸上的胭脂。


    他从铜镜中看简云瑶的身影。这样,总比直接盯着她舒服一些。


    “无外乎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傅朝朝嘴硬。


    简云瑶低笑了一声,是像是在笑傅朝朝的口是心非,同样也是在嘲笑她自己居然试图在他身上寻求片刻的安宁。


    “确实是些腌臜的勾当。”她又想起傅朝朝上山背后的可能性,她的眼中逐渐染上几分冷意。


    昨夜,她已经打发简繁下山,去接触和他上山有关的人和事,但错过了最佳时机,傅朝朝被半道截胡,那伙人估计暂时不敢大摇大摆的继续这买卖。


    “哼。你还当做是什么宝了?”傅朝朝听她的口气,心中生出一份不爽。


    是她说自己会坦诚,告诉他着山上的人是昔日的故人,谁能想到这些都是幌子,为的恐怕是掩盖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简云瑶懒得理会他的挖苦。之所以到傅朝朝这里来,无外乎因为他是这山上唯一一个不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人。


    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期待。在傅朝朝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夺嫡失败不得不逃亡的落魄亲王而已。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女人,回到家中被自己的糟糠夫挖苦几句,不痛不痒的,抱怨完了,还是一直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假设并不符合她和傅朝朝之间的关系,却也让简云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傅朝朝隔着镜子,见她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隐约间,有点简云宿的影子,总是神神秘秘,用一种你不懂的表情,去抹杀他的一切可能性。


    他看着帕子上的点点棕色,胭脂沾了水,又被擦拭在这米色的帕子上,已经失去了艳丽的外表,只剩下着些丑陋的本质,就像是他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的那份情绪——他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对自己的厌恶。


    “你这样像简云宿。”恍惚之间,他竟然将心里的话说了出口。


    话音落下,傅朝朝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猛地回头,恰好闯入简云瑶的眼眸。


    她看着他,视线和他们拜堂时候有些像。那时候她视线清澈,像是一方不知深浅的潭,现在也是一样。


    “我什么都没说。”傅朝朝连忙否认。


    简云宿这个名字像是抛入深潭的乱石,傅朝朝以为她会掀起波涛,但最后,视线中的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听到了。”她看着他,神情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各样变化,“你胆子挺大的。直呼皇帝名讳,这是是要杀头的。”说罢,她自己反倒是被话语逗笑,“也是,你已经在通缉令上了。”


    “你怕她。”傅朝朝看着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为什么觉得我怕她?”


    “不知道。”傅朝朝想,应该是他自己害怕简云宿,才要嘴硬的说是简云瑶害怕。可这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完全是他被这环境逼迫,胡乱扯的。


    简家女子都让人讨厌。想要控制他的简云宿是这样,随便就能骗出他话的简云瑶也一样。


    简云瑶并不想过多提起和盛京有关的一切。


    她撩了一眼屋顶,那位梁上君子并不在他的位置上。


    傅朝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我让阿喜却伙房找吃的了。”他说,“今天早晨我们去吃席。阿喜没吃饭。”


    “要赶快让云繁走一趟了。”简云瑶自然地过渡话题,“这样也不是办法。”


    “那是什么时候?”


    “云繁下山了。”简云瑶看着他,“顺利的话,等她回来,我再让她走一趟。”


    “她下山了?”傅朝朝微微惊讶。这么说来,早晨的宴席上确实没有见到这位寸步不离简云瑶的侍卫。


    他想了想:“不用这么麻烦。等阿喜回来,我就让他下山找你的那个侍卫去。阿喜武功高强,我上山后,他就是独自一人绕开守卫寻上来的,现在再来一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简云瑶听他说完,没有反对。


    她从腰上摘下一个白玉配饰。


    “把这个给你的侍卫,让她交给简繁。”


    “阿喜去什么地方找她?”傅朝朝接过简云瑶的玉佩。清爽简单的玉环,没有半点装饰,可单是毫无瑕疵的白玉和浑然天成的环形,就足以彰显工匠的功夫。


    “让他去县衙寻亲便好,将这玉佩给呈给县令,简繁便能得到消息。”


    “山下的县衙?”傅朝朝有些惊讶,“焦县县衙?”


    简云瑶回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我没有当土皇帝的打算。”


    傅朝朝看着她,不相信她的话。


    不过这地头蛇和当地的府衙有联系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能在这边境上有一块自己地盘的山大王,大多和朝廷的机构不清不楚。


    皇权干涉不到的地方,自然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傅朝朝只是没想到,皇家出身的简云瑶也掺和进这档子事里。


    他收起玉佩。


    “那我等阿喜回来就让他去。”


    “不用着急。”简云瑶说,“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傅朝朝点头应下,心中却更加好奇简繁究竟为何下山。


    简云瑶在这里坐了小一个时辰。傅囍翻窗回到正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屋内的简云瑶。


    他只瞧了一眼,连忙翻上房梁,躲到阴暗角落里去了。


    简云瑶便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她虽然有些恼严毕的逼迫,但有些担在她身上的责任确实真实存在的。这寨里的人依仗着她生活也是真的。


    离开傅朝朝的院子,简云瑶心情平复不少,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处理。


    另一边,看着简云瑶走远后。


    傅朝朝招呼傅囍从房梁上下来,他拿出简云瑶给的玉佩,将接头的方式大致说了一下。


    “她要你下山去找简繁,说她会给你安排上山的身份。”


    傅囍看了一眼玉佩,前些天他在房梁上的时候听到了简云瑶的话,他并不惊讶。


    “阿喜,去山下找简繁,你学机灵一点。”傅朝朝嘱咐傅囍,“简繁是简云瑶的贴身亲卫,她的行动多半代表着简云瑶意思。看着点,如果她有什么你理解不了的举动,就通通记下来,回来告诉公子,明白了吗?”


    傅囍连连点头:“记住了。”


    傅朝朝满意地点点头。


    “跟她紧一点,你就按平常的样子,不用太刻意。知道吗?”


    傅囍一一记下。


    做完这些,他沉默了一会儿。


    “简云瑶神神秘秘的,她肯定瞒着我们什么事情。她不让你早些走,这可太可疑了。阿喜,你等等就出发。你家公子能不能握住她的把柄,就看你能带回什么消息了。很重要的。”


    傅囍的表情凝重起来,拿着玉佩离开了山寨。


    之后有几天,寨子里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简云瑶每晚都来,就坐在桌前到深夜,再翻窗离开。傅朝朝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就随她去了。


    寨里有些寨主宠爱他的言论,对他只有好处。


    七日后的一个下午,傅朝朝将醒未醒的时候,房门传来声响。


    傅朝朝以为是简云瑶,他摆了摆手。


    “你自己沏茶,我想睡觉。”


    但那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径直走到床榻前。


    “公子。”


    阿喜的声音。


    傅朝朝睁开眼睛,撑起身体。


    “阿喜。你回来了?”他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发生什么了?”


    傅囍弯下腰。


    “她在查公子您上山的事情。”


    “说您是被人贩子抓起来,要送去西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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