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蓄了些光,笑意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他倾身吻了下萧神爱的眼尾,随后伸手试图将她紧皱的眉心抚平,温声道:“我怎么骗你了?”
他悠悠道:“倒是桐桐,刚才还那般亲密唤我,转瞬又翻脸不认人了。”
萧神爱将银匙连着剩下半颗樱桃一并扔回碟子里,听到“哐当”一声后,面上浮现恼怒之意:“你还说没骗我,这个樱桃这么酸,你骗我说是……”
似是气极怒极,她说到一半说不下去,裹着被子坐在那儿生闷气。
嘴里不住小声嘟囔着:“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齐邯轻挑眉梢,温声细语道:“桐桐,我没说过这是甜的呀?”
萧神爱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下意识侧眸去看他,却见那人眼眸中流露出疑惑,其神态不似作伪。
然萧神爱心里门儿清,知道齐邯八成是装出来的,只是他也确实没提过这蜜煎樱桃好吃,甚至半句评价也没有说。
可他刚才那表情,分明就……
萧神爱心里憋屈得很,甩开齐邯的手,气咻咻的往床榻里侧缩了缩,咬着唇瓣看他:“可你也没说酸啊,而且、而且你方才的神情,哪像是樱桃酸的样子。”
她想了想:“你还吃了两颗呢!”
到底是有了七个月的身孕,齐邯怕她动作幅度过大伤着自个,忙将人揽回来调整了个适宜的姿势,柔声道:“第一颗吃的太快,没尝出味道,才吃了第二颗。”
“糊弄谁呢。”
萧神爱嘟囔了一句后翻身坐起来,舀了一颗樱桃递到他唇边,柔柔笑道:“嗯……既然刚才没有尝出味道,那再尝一颗好不好?”
冰凉的银匙轻抵着唇,齐邯很想跟她解释,想要说自个是第一颗没有尝出来,后面已经吃出味道了。
却又明白,倘若真将这话说出来,必定会招来萧神爱的怒火。
“快点呀,你再尝一颗就能吃出味道啦!”萧神爱催促了句。
本来不想吃的,然而一听到她软语温声的说着话,状似央求一般仰脸看他,齐邯心中一软,垂首衔住她喂来的那颗樱桃。
外面裹着一层蜜糖,咬破后迸溅出些许汁水。不知是这没有腌好的缘故,还是这樱桃长势本就格外不好,竟是连外面这一层蜜也中和不了那叫舌根僵直的酸味。
“还没尝出来吧?”萧神爱朝他笑,那一点笑靥瞧起来甜甜的,眼眸弯弯,“再尝一颗试试?”
被她半哄半强迫着,齐邯被迫吃完了一小碟子蜜煎樱桃。
两道剑眉几乎要搅在一块,吃完后便拿过一旁的茶盏猛灌了几口。
萧神爱连忙给他又倒了一盏,很乖巧的递过去:“哥哥,水。”
齐邯抚了抚心口,觉得自个迟早有一日能被她气死,然后一抬首触及那张芙蓉面上甜甜的笑,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又乖又娇的望着自个时,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了。
“尝出来了吗?甜不甜呀?”萧神爱不知死活的又问了句。
齐邯气得紧咬牙关,若非还顾忌着她的身子,恐怕下一瞬就要将她好好收拾一顿。
收拾到她几日都没精力闹腾才行。
那双沉如水的眸子放在萧神爱身上,将她盯得心虚不已,正缩着脖子要避开时,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了她的后脑,俯首倾身挨近她。
铺天盖地的吻袭来,细细密密的将萧神爱裹挟住,身子忍不住发颤。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和克制,这个吻夹杂了些许惩罚的掠夺意味,萧神爱忍不住呜咽了两声,眸子里瞬间涌上了水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半晌才得以从这个吻中抽离出来,垂首看着怀中一脸迷离之色的美人,亲了亲她的唇角问:“桐桐尝过了,是甜的还是酸的?”
萧神爱羞得连耳尖子也是红的,两颊和耳朵都热的不像话,她咬着唇瓣气恼道:“你……”
唇瓣到现在都是又酥又麻,被这么不经眼见一咬,更是有些难受。
“是什么,桐桐告诉我?”齐邯侧首问了一句。
轻柔的呼吸拂过耳后,萧神爱蜷了蜷手指,方不情不愿道:“……是酸的。”
萧神爱被他给气红了眼,拍开搁置在自个肩上的大掌说:“刚刚才骗了我,这会儿你又欺负我,我要去……我要去告诉我阿兄!”
说完就掀了被衾要下榻,趿拉上绣鞋后,却又两手撑着床沿,半晌没动弹。
“怎么了?”
齐邯怕她着凉,俯身给她将绣鞋穿好,坐在一旁看着她。
萧神爱嘀咕道:“我去告诉我阿兄,说你欺负我。”
齐邯点了点头,很贴心的问她:“桐桐确定要去吗?”
“我确……确……”萧神爱声音渐弱,怔忡片刻后想起齐邯方才欺负她的过程,脸色一红,忽的不肯再说话。
等萧神爱坐了一会,自个将气消了大半后,齐邯软下声音同她道歉:“是我不好,该早些告诉你很酸的,不气了好不好?”
萧神爱瞥她一眼,仍旧气鼓鼓的没说话。
只是脸色到底缓和了些。
“你瞧。”齐邯笑了一声,“剩下的我都吃完了,若是还不能消气,我再吃一碟子好不好?”
见他起身要去拿,萧神爱将人唤住,哼道:“算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下午的阳光从敞开的轩窗照入,缃色地衣随之隐隐流光。
金光滤过薄透的帐幔洒在萧神爱的半边脸上,如凝脂的肌肤叫人移不开眼,齐邯轻声道:“厨房做了五香糕,吃上几块了,咱们回城吧。”
萧神爱回过神,不情不愿的从榻上起身,细声道:“好。”
念及尚在屋子里闭门思过的吴王世子,何媵人回出了南华园后没敢在外逗留,径直回了王府。
然而院子里却没有吴王世子的身影,她唬了一跳,又不敢声张出去,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压低声音问吴王世子的近身侍婢:“世子呢?”
侍婢回道:“被大王传唤过去了。”
吴王不喜长子,为免在跟前碍眼,非询问功课或年节的必要不会传唤长子。
何媵人心里难免担忧,想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没这个胆量,只吩咐道:“先叫人备着热水,再去将药膏取来。”
侍婢回想片刻,轻声道:“奴婢瞧来传唤的人面色还好,不像是大王要……”
说到这侍婢也有些不确定,以前也有过去时候好好的,结果两个人各不相让,世子是个嘴犟的,吴王也因此动了怒,将人好一顿揍。
犹豫过后,侍婢领着人下去收拾,准备预备迎吴王世子回来。
掌灯时分,吴王世子方才步履虚浮的进了院子。
何媵人握着帕子的手收紧,匆匆上前将人扶住:“世子,有没有哪里……”
吴王世子摇摇头:“没事。”他揉着眉心淡声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自个回房躺会。”
何媵人愣了愣,行礼后转身退了下去。
吴王世子浑浑噩噩的进了卧房,脱靴躺在榻上盯着帐起兵的事,早就隐约猜到父亲有此野心,他还不至于震惊至这等地步。
是被方才父亲对老二截然不同的关心给刺激的。
事成之后,以父亲对老二的喜爱程度,说不准会想给他弄个太子当当。而他这个嫡长子,就是前面最大的拦路虎。
放在以前还有礼法镇着,父亲没法子越过他将位置传给老二,这天底下的礼法,哪有管得住皇帝的?
到时候随意寻个错处,这大郑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紧张到紧紧抠刮着被衾,手指都快被磨破了。
躺了片刻后,吴王世子猛地坐了起来,因起得太急头晕目眩,好了好一阵才喘过气。双眸狠盯着床柱,怔怔想着,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盛夏的晚间,萧神爱靠在躺椅上打络子,繁星莹莹生辉,茉莉幽香缠绕在身侧,叫她心情格外的好。
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齐邯迈着两条长腿阔步走了进来,温声道:“这么晚了,明日再打吧。”
萧神爱仰着脸看他,脸上漾出三分笑意:“你回来啦?”
“我玉佩的绳子旧了,我想重新编一个。”她将打了一半的络子举给他看,“好不好看?”
络子上编了三朵小桃花,齐邯点头笑道:“好看。”
萧神爱忽而疑惑,撑着想要坐起身,这腹中胎儿已经有九个月了,齐邯怕她不经意伤着自个,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叮嘱道:“慢些。”
“今晚不是要在官署当值吗,还是有人跟你换了?”萧神爱歪着头问他。
齐邯半蹲下来,伸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颊,漆黑的眸子里仿若乘载了万千星光。
“我一会要出去。”好半晌,齐邯方才轻声对她说了句。
萧神爱心里一慌,在齐邯起身的一瞬间扯住了他的衣袖,慌慌张张地问:“你去哪儿呀,是去官署吗?”
齐邯并未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牵着她的手吻了吻指尖,柔声道:“我要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记得将府门和院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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