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霍钰婕正陪着沈滢莹钓鱼。
她其实不喜欢钓鱼,因为坐不住,但沈滢莹喜欢。
今日是沈滢莹来他们府上做客,她就随着客人的喜好,找了个不会让沈滢莹觉得无趣的事。
可是奇怪的是,钓竿上的浮漂已经竖起来了,明显是鱼儿上钩,坐在池边的人却毫无反应,怔怔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姐姐,鱼!”
霍钰婕提醒道。
沈滢莹回神,忙去提竿,但还是未能赶得及,让那鱼儿跑了。
她今日已是第二次这般,霍钰婕看出她心不在焉,索性放下钓竿,道:“沈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沈滢莹摇头:“没……没有。”
霍钰婕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远些,这才道:“我虽然小姐姐几岁,但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知道周夫人今日为何带姐姐来我们府上,想必姐姐心中也是知道的。”
“姐姐如此魂不守舍,想来对这门亲事并不是那么情愿。若是如此,还是直说的好。不然长辈们不知道,贸然定下了,你岂不是要委屈自己一辈子?”
“不……不是,”沈滢莹哪曾跟人直接聊起过喜不喜欢这样的话,面色发红,“我不是不情愿,只是……”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尴尬的难以自处。
霍钰婕挽着她的手道:“姐姐不必在我面前不好意思,我私心里虽然很喜欢你,希望这门婚事能成,你能做我的大嫂,但也不愿你因此而受委屈。”
“我大哥这个人,本就木讷,不懂得如何对女子好,如何讨女子欢心。你若对他也有意,能处处包容他还好。你若对他无意,他又不懂你,将来只怕日子难熬,时日长了要成一对怨偶。”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免得你们两个日后都不好过。”
沈滢莹知道霍钰婕是个直爽性子,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更没想到他会说霍云腾……
“木讷?”
那日她去东林苑,其实是昌平侯听说范岳林带着霍云腾过去了,问她要不要去看一眼。
靖国公府虽有意与昌平侯府结亲,但昌平侯府也不是就一定要结这门亲事。
沈慕凡与发妻感情颇深,对沈滢莹也很是宠爱,并不想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
靖国公府固然是个不错的亲家,但沈滢莹若不喜欢,他也不会硬逼她嫁过去。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他更希望沈滢莹能找一门自己满意的亲事,与夫君感情和睦,平纳顺遂地过完一生。
所以得知霍云腾去了东林苑,他便让她去瞧一瞧。反正那是他们自己家的院子,她躲在暗处悄悄看一眼也不会被人发现。
那时沈慕凡还不知道,太后周氏安插在他们府上的人给徐陌青也下了帖子,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女儿去的。
好在沈逸在东林苑,得知沈滢莹来了以后,告诉他今日宴会恐有风波,让她不要出去。
沈滢莹向来听话,乖乖待在碧影堂哪儿也没去,准备等宴会散了之后跟大哥一起回去。
谁知后来下人告诉她,说是青黛丢了。
她心急之下忘了沈逸的叮嘱,跑到园子里,这才会碰到徐陌青和那只伤人的恶犬。
但沈滢莹当日虽没见到霍云腾,对他以往以及这次进京后发生的事却是有所耳闻的。
那些传言听起来……他可怎么都不像是个木讷的人。
霍钰婕解释:“我不是说他为人木讷,我是说他……在男女之情上,特别的……笨。”
“……笨?”
沈滢莹眼睛睁得更大了。
她从小乖顺听话,别说是这样说自己的哥哥了,便是想都没想过。
霍钰婕觉得自己越说越错,仔细想了想道:“就是……不那么的善解人意,特别的……固执,鲁钝,还不知反省,总觉得问题都出在别人身上。”
说完又赶紧找补:“当然这些都只是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不是说他平时就这样。他在其他方面其实还是很厉害的,尤其打仗!”
可闺阁女子挑选亲事,哪个是看对方会不会打仗?
霍钰婕又慌慌张张地说:“他还特别孝顺,虽然嘴上总是凶巴巴的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其实对我和二弟很好,很让着我们的。”
沈滢莹见她把自己说慌了,轻笑一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为人耿直,但心地善良,孝顺懂事,对家人也很好。”
“对对对,”霍钰婕道,“他除了那张嘴,其实还挺讨喜的。”
噗……
沈滢莹没忍住又笑出了声:“你们兄妹相处真有意思。”
霍钰婕嗐了一声:“我家就这样,没那么多规矩,所以我觉得你若不嫌弃他,其实嫁来也挺好的。但就怕你是个凡事隐忍的,被他气着了也不说,时日长了回头把自己憋坏了。”
沈滢莹听了她的话,脸上笑意浅淡了些。
霍钰婕说的没错,她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比如这门亲事她其实打一开始就不是很喜欢,但父亲和二哥都觉得不错,她便没有言语,任由他们安排了。
二哥有时会跟父亲吵架,觉得父亲过于软弱,什么事都不肯出头。
但沈滢莹明白,父亲这些年其实很不容易。
朝中局势那么乱,连她一个闺阁女子都知道了。昌平侯府又一直是陛下和太后争夺的筹码,可谓身处权势的中心,一个弄不好便有阖府倾覆的危险。
父亲要在这般混乱的风波中保全昌平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不知要付出多少心血。
他不想让父亲和二哥为难,便什么都没有说。
霍钰婕跟她肩并着肩,挨得很近,声音不大,但句句都从耳朵钻进了她心里。
她下意识问出了一个自己之前一直好奇的问题:“我听说令堂当初与威远将军的夫人指腹为婚,定下了霍世子与秦大小姐的亲事。但后来临近婚期的时候,这门亲事却取消了,这是为何?”
霍振邦与威远将军秦正彪是生死之交,当年孟氏快临盆的时候,秦正彪的妻子刚好得知有孕。
秦正彪当时就说,如果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不如指腹为婚,定个娃娃亲。
他原本只是玩笑,没想到后来秦夫人的孩子呱呱坠地,还真是个女孩,跟霍云腾正好一男一女。
两家关系极好,索性就将这门婚事定了下来。霍云腾与秦思晗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转眼就到了十六岁,准备成亲了。
谁知所有人都等着他们发喜帖的时候,却得知两家取消了这门亲事。
这消息当时让京城众人震惊许久,还以为两家是闹了什么矛盾,不然好端端地为何要取消已经定了十几年的亲事?
边关两大悍将反目成仇,这不仅仅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事,与朝廷而言也是件不小的事,所在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按理说忽然取消婚约,定是其中一方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还得是大问题,让另一方完全无法容忍。
这样的情况下,两家关系必然出现裂痕。
可奇怪的是,婚事取消之后,两家人却仍然关系亲密,一如往常,并不见与原来有什么不同。
时至今日,秦霍两家也依然是来往密切,丝毫不似作假。
可是他们当初到底为何会忽然取消婚约,京城至今也没人知道。
沈滢莹一开始不太想与霍云腾成亲,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心中有些担忧,怕霍云腾有什么问题,或是他心中还对秦大小姐念念不忘。
不然为何秦思晗两年后就与旁人成亲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霍云腾却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成亲?
霍钰婕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面色一僵,挽着沈滢莹的手臂也跟着僵了一下。
沈滢莹察觉,心知自己逾矩了,问了不该问的,忙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说也没关系的。”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霍钰婕道,神情尴尬,嘴唇张张合合,竟比刚才说自己哥哥笨还难以开口。
沈滢莹不想为难她,正要换个话题,就见她凑到自己耳边,小声道:“我把你当姐姐才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让我大哥知道了,他要揍我的!”
说着在沈滢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沈滢莹的表情从淡然到惊讶,从茫然不解到不可思议,像打翻了染缸,脸色频频变化。
过了好一会霍钰婕才说完,道:“反正后来,秦姐姐气的拿了把剪子,说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嫁给我大哥。”
沈滢莹的眉头一辈子都没皱的这么紧过,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你大哥他……没有道歉吗?”
“道歉?”
霍钰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大哥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说是秦姐姐造作,总拿芝麻大小的事跟他发脾气,气得我娘差点当着我和二弟的面给他一巴掌。”
沈滢莹听的心惊肉跳,虽是陈年往事,与她无关,却无端紧张。
她抿了抿唇,手指绞着帕子,总算明白为何秦霍两家退了亲,关系却依然不错了。
当年的事说起来的确是霍云腾不对,但认真计较,又确实如他所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秦思晗隐忍多年,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婚期将近才忽然爆发,坚持退婚,宁死不嫁,所以秦家人也尴尬。
两边算是各有不是,见两个孩子实在不合,勉强在一起反而不好,索性一合计,将这门婚事取消了。
沈滢莹想想自己,若换做她到那样的境况里,怕是没勇气说出退婚的话的。
霍钰婕叹了口气,趴在她肩头。
“我娘常为我大哥的婚事头疼,我也总在想,怕是只有两种人才能做我嫂子,跟我大哥好好相处。”
“哪两种?”
沈滢莹问道。
“一种喜欢极了我大哥,不管他做什么都看他顺眼,永远都顺着他的。一种他喜欢极了,愿意为对方让步,把对方捧在手心里的。”
“不过仔细想想……两种好像都不大可能。”
霍钰婕觉得,这世上不可能真有人的脾气能那么好,一辈子都忍着对方,永远把对方放在自己前面。
也不可能有人能让她那个冥顽不灵的大哥开窍,知道什么叫温柔体贴。
沈滢莹不知道这两种人是否存在,但她知道,自己肯定哪个都不占。
她心中慌乱,不知该不该回府后跟父亲说清楚,拒绝这门亲事。
正百般纠结,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了一句:“我大哥要是有徐大人一半的善解人意,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成亲了。”
“……徐大人?”
沈滢莹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转头。
霍钰婕嗯了一声,神情难得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目光里都带着些许温柔,喃喃道:“徐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子了。”
说完见身旁半天没有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着沈滢莹的面说这些好像不大合适。
昌平侯府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沈滢莹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怕是不喜欢跟别人讨论外男。
她讪讪地笑了笑,正想打个岔糊弄过去,就听沈滢莹道:“徐大人他……确实很好。”
霍钰婕没想到她会接话,有些惊讶。
“沈姐姐见过徐大人?”
沈滢莹点头,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别告诉别人。”
这话刚才霍钰婕跟她说过,两人相视一笑,头抵着头交换彼此的小秘密。
沈滢莹将自己那日去东林苑碰到徐陌青的事情说了,霍钰婕听过之后一脸崇拜。
“不愧是徐大人,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说完又稍稍跟沈滢莹拉开些距离,打量着她:“姐姐不会也想嫁给徐大人吧?”
沈滢莹一惊,面色涨红。
“你……你在说什么啊!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觉得徐大人他……他不像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霍钰婕听到这里用力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说着又挽回了沈滢莹的手臂,笑嘻嘻地道:“昌平侯府家教森严,绝不会允许姐姐嫁给徐大人的,姐姐就是真的喜欢,也没法跟我争。”
沈滢莹没有这么多心思,思绪还停在她刚才说过的话。
“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也’想嫁给徐大人?”
只是单纯问一问的话,不会有这个字才是。
霍钰婕坦然承认:“因为我想嫁给徐大人啊!”
沈滢莹着实被她惊着了,两眼瞪得滚圆。
“你……你爹娘知道吗?”
“我娘知道,我爹还不知道。”
霍钰婕道。
“那你娘怎么说?”
“肯定是不答应啊,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反正我爹娘也不会逼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除非是徐大人成亲了,不然我就一直等下去。”
“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时间长了,我爹娘明白我心意坚定,并非说笑,自然就会去徐家提亲了。”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皱眉嘟囔:“希望他们能赶在徐大人成婚前去提亲吧……”
沈滢莹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听着她的话又是忐忑又是羡慕,问道:“你为何想嫁给徐大人?”
徐陌青名声不佳,又有腿疾,即便身居高位,京城真心实意想嫁给他的人也很少,反倒是想通过亲事攀附他的人很多。
靖国公府不需要攀附徐陌青,自然也不需要把唯一的女儿嫁过去,霍钰婕自己却是一门心思要嫁。
挽着她的女孩笑了笑,道:“因为徐大人救过我。”
霍钰婕及笄前,一直盼着父亲或爹爹能回来参加的她的及笄礼。
她知道边关重要,没指望他们都回来,想着哪怕能回来一个也好。
及笄对女孩子而言是件大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希望他们在那天能陪着她,亲手送给她及笄礼。
但最终两人谁都没回来,就连本该在及笄前就送到的礼物,也因为路上遇到些意外耽搁了,晚了几日。
霍钰婕及笄当天,既没等到父亲和哥哥亲自赶来,也没等到礼物,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难过得很,撇开下人自己跑出去了。
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却不小心崴了脚,跌到了一处山坳里。
那山坳地处僻静,四下里平常根本没什么人走,她从巳时开始呼救,直到天色擦黑,眼看着再不回去,城门都要关了,更不会有人经过这里了,绝望的直哭。
不知哭了多久,听到上面传来马车经过的声音,她便又开始呼救。
好在上面的人听到了,停下车将她救了上来。
霍钰婕摔下去的那处山坳里有个水洼,她跌在水洼里,半边身子都湿了。
夏日的衣裳又单薄,即便天色昏暗,也还是隐隐能看出身形。
救她的人很体贴,当即取了一件婢女的外衫来给她遮住,这才将她拉了上去
霍钰婕满心感激,正要道谢,却发现救她的竟是徐陌青。
徐陌青与靖国公府政见不合,这点霍钰婕是知道的。
她听说过很多有关于徐陌青的事,没一件好的,当即心都凉了。
倒不是怕徐陌青发现救上来的人是她之后不管她,而是怕她用自己威胁国公府。
霍振邦和霍云腾这些年在边关不易,霍钰婕是知道的。
她不愿父亲和哥哥因为自己欠徐陌青的人情,说话行事还要看他的脸色,梗着脖子道:“不用你帮忙,你把我扔回去吧。”
车里的徐陌青原本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没忍住笑了,隔着帘子道:“上来吧。”
霍钰婕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最后因为脚踝受伤,还是半推半就地被人搀上去了。
她裹着婢女的衣裳,贴着车门坐着,离徐陌青远远的,上车后只道了声谢就一个字都没再说了。
脚腕疼得厉害,又因为她很紧张,坐姿僵硬,伤处紧绷着无法放松,越发疼痛,牵着整个小腿都在抖。
即便如此,她也咬着牙一声没吭,只是疼的眼睛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徐陌青看到了,让云笙翻出药油给她上药,她惊得差点从车上跳下去。
霍钰婕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脱下鞋袜,露出自己的腿脚来。
她当即拒绝,哪怕徐陌青保证自己闭着眼不看,也不肯让云笙上药。
徐陌青知她担忧,本也不欲坚持,但见她疼的实在厉害,便让小蛮将自己的斗篷撑开,挡在了两人之间。
斗篷很大,撑开后将徐陌青的视线完全遮挡,形成了一道屏风。
徐陌青在这“屏风”后对霍钰婕道:“有时候小伤若是拖着,拖久了就变成大伤。霍小姐不想像本官一样,也变成瘸子吧?”
这话让霍钰婕身子一僵,腿抖得更厉害了。
她平日并不是娇气的人,些许小伤哼都不会哼一声,更别说哭了。
可她上午摔下山坳,到此时已过去很久。那伤处红肿的厉害,起初只是枣子般大小的包,现在已肿的连脚腕都跟着浮起。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疼得发抖。
霍钰婕实在扛不住,又被徐陌青吓到,怕自己以后变成个跛子,便由着云笙脱了她的鞋袜。
云笙看到那伤处时吓了一跳,低呼一声:“怎的伤成这样?”
那脚脖子红肿的像个萝卜,她轻轻一碰霍钰婕便一抖,眼中瞬间滚出一粒金豆子,忙伸手擦去了,不想让人看见。
云笙把药油倒在手里,温声安抚:“这药是陛下赐给我们大人的,活血化瘀有奇效,还能止痛。霍小姐忍着些,等揉一会就好了。”
霍钰婕没说话,攥着拳强忍着,连声音都没发出一点。
可站在车里撑着斗篷的小蛮却扛不住了,瘪着嘴对徐陌青道:“大人,我拿不住了。”
她年纪小,力气也有限,一直举着双臂撑着斗篷,胳膊都开始抖了。
霍钰婕心中一紧,生怕那斗篷掉下来让徐陌青看见什么。
她正要把脚缩回来,跟云笙说可以了不用再揉了,就见“屏风”后的男子无奈轻叹一声,将那斗篷从小蛮手里接了过去,直接罩在了自己头上。
那场景着实好笑,云笙跟小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霍钰婕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完忙又抿唇收声,可是再去看看徐陌青,还是觉得好笑,忍不住牵起唇角。
车内的气氛缓和很多,霍钰婕就这样被带回了城中。
她在路上就在担心,若是徐陌青的车送她回家,旁人看到了,会不会传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
但进了城门之后,马车驶到一条小巷里却停了下来。
那里停了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徐陌青让霍钰婕转乘那辆车回了家。
他甚至提前跟靖国公府打了招呼,让他们安排好,寻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接她进去。
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没让她有半点为难之处,事后也真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跟任何人提起,亦没以此向国公府索要任何东西。
从那以后,霍钰婕想起徐陌青便两颊发烫,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扑通乱跳。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在车上的那声轻叹,以及把斗篷罩在自己头上的样子。
“世上有些人,像我大哥那般,不解风情,木讷鲁钝。但也有些人,像徐大人一般,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便都懂,处处体贴。”
霍钰婕说着面色微红,埋头抵着沈滢莹的肩,捂着脸道:“好想嫁给他啊……”
沈滢莹想起自己那日在东林苑遇到徐陌青,他也是那般仔细体贴,救下了她不说,见她害怕那血迹,还让人用斗篷遮挡了她的视线。
他还提醒她不要自己去找青黛,说是园中此时都是男宾,冲撞了她不好。
但后来沈滢莹见到那只他送来的“青黛”,就知道他其实是怕她亲眼看到青黛的尸体,故意说这番话让她回去。
他骗她说看到青黛飞出去了,其实青黛早已经死了……他定是早就知道了,不忍她伤心,才故意这么说,之后又找了一只与青黛极为相似的孔雀,以赔礼的名义送了过来。
若非青黛的叫声与其它孔雀略有不同,沈滢莹真就被哄过去了,什么都不会知道。
她看着眼前池水,听着身旁人娇羞的声音,喃喃道:“世人都说徐大人性情阴鸷,狠厉毒辣,但我觉得……”
“觉得什么?”
霍钰婕见她半晌不语,抬起头来。
沈滢莹想着那男子对她说青黛飞出去了时的模样,缓缓道:“我觉得,徐大人他……有慈悲相。”
…………………………
不远处,孟氏与沈玉蓉掩在一座假山后,看着手挽着手坐在池边说悄悄话的两个女孩,笑道:“你看看,他们两人多合得来。”
这话看似是跟沈玉蓉说的,其实她眼角余光看的是霍云腾,暗示的意思明显。
他们三人已经站在这里有一会了,从霍钰婕说徐陌青是个好人的时候,霍云腾就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心道:是啊,真合得来,明明是来相看他的,现在却跟他妹妹一起聊别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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