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识寒是迅速收起已经完成的试卷，交代一句下次继续就快步离开那间主卧的。
他不知道盛斐是怎样看待他的回避逃脱的，但他只知道，再不走，可能今晚都走不了了。
盛斐真的做得到，他既然说了就绝对做得到。
当晚把正距离变为零距离再变为负距离。
陆识寒终于明白盛斐那句，“陆识寒，是你要正常相处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种人生得天生劣根，他追逐刺激而活，只有对他抱有“坏心思”的人才能吸引起他的一点点注意力，相反，一旦反复强调确认了自己不是gay，陆识寒恐怕会被踢出他的名单，对他来说毫无价值也毫无相处兴趣。
“因为你也觉得落地窗适合做/ai……”
“跪起来比较软和……”
“方便用力……”
暗示太明显了，话里话外全是赤/裸裸的邀请。
陆识寒坐在沙发里，尽量保持冷静才能去思考。
盛家的假少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这一世不往他的饭菜里下料，不扎他轮胎，反倒换了一种更猛烈的攻势想要强行干扰打乱他的生活轨迹？
陆识寒揉捏着一支烟，越捏越紧，越搓越扁。
盛斐的直播间房号，他刚刚背下来了。
迅速下载好app后，陆识寒没有犹豫，直接输入搜索，点击进去。
没有开灯，他在一片黑暗的客房里，瞬间眯起眼睛，瞳孔缩小，通过狭小的屏幕望向就在自己对面主卧的一片明亮。
盛斐在陆识寒离开后，轻哂一声，对他的表现并不怎么觉得意外，他收拾好东西，重新坐回高脚凳上，继续填补完善他的手镯设计。
手机摄像头被重新找好角度摆放，只能照到他从下颌角延伸起的下半张脸，以及正在作画的面前一小块画面。
盛斐只是一个不出声不露脸的初级主播，营业时间和方式都很随便，前几天才试着上手。
他在凳子上踢晃着腿，画得轻松又自在，不时还停下来看眼弹幕。
房间人数703。
大家看他画画的时候一般都很安静，不时飘过一句【老婆人美画得也美，给个基会】。
下一秒，房间人数704，
新用户18723进入房间。
【18723：这是什么频道？主播画得内容这么不正经，你们都不投诉的吗？】
盛斐瞥了一眼，挑起了唇角。
鱼上钩了。
【18723：为什么弹幕的内容也这么不健康，房间里在进行什么淫/秽交易吗？这违反了网站绿色管理条例！
18723：你们都管主播叫老婆干什么，为什么让他露脸？他的手又怎么了？他是男性，你们这是涉嫌人身侮辱，人身攻击，侵犯他的名誉权隐私权！】
盛斐也不画画了，扭过头来，摩挲着下巴紧盯着屏幕。
18723一大长段一大长段的文字从屏幕上飞过，他还在接连不断地继续发送，【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这些弹幕我已经截图保存，之后我会为这位主播请律……】
那段密密麻麻的加红弹幕还没显示完，盛斐已经清了清嗓子，开麦了，
“这位空降的……18723是哪来的伞兵？”
他第一次出声，声音清清脆脆，再加上一双富家里娇生惯养出的白皙净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年龄不大，安静温柔的漂亮男生。
和干脆利落的骂人内容，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反差。
房间里的网友愣了一会儿，瞬间，迅速，爆笑加臭骂声淹没屏幕。
【老婆开麦了，哪来的伞兵我爆笑】
【可能18723现实中又老又穷又丑又自信，没钱讨老婆跑网络上找存在感】
【听说男人180以上，死了都要从墓里爬出来喊一声，这位昵称18723，不会身高187，长度23吧】
【家人们，点举报，把他给主播炸了助助兴】
那边陆识寒——年薪七位数的裕非科技的陆副总，还陷在有些难以相信的微微怔忡中。
他这是第一次观看直播并发言，没想到就能被主播带头追着骂。
陆识寒刚想要打字，屏幕跳出一行：
您的账号已被多名用户举报存在违规行为，弹幕评论功能暂时被禁，请礼貌发言，文明上网。
陆总顿了一下，晚上十点半直接拨通助理丁满的电话，声音很低，极为不悦，“借我你的ty直播账号用用，速度。”
盛斐一直盯着屏幕，没有再画画。
18723被赶出去了，弹幕都叫他再多说几句话听听。
不一会儿，房间人数又增加一位。
快乐小丁进入房间。
不比上次的18723反应激烈，这位快乐小丁什么话也没有说，先刷了十个兰博基尼，十个直升机，十个大游艇，刷的整个屏幕都浸泡在蓝蓝粉粉的梦幻特效中。
这一又土又豪的举动不仅震惊了在场老观众，甚至还从房间外吸引来了不少吃瓜群众。
盛斐打了个哈欠，看着手机任他刷，也没有其他主播常用的致谢词。
【快乐小丁：这些够吗？方便问主播一些私人问题吗？
快乐小丁：可能需要另建私人房间单独直播，可以吗？】
盛斐托着腮，下半张脸正冲着屏幕，笑了，“可以啊，老板实在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就在这问吧，随便问。”
网友们也纷纷对另建房间的不仗义行为表示声讨。
陆识寒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只得继续先迂回问一些正常问题。
【快乐小丁：请问您为什么想做直播呢？】
盛斐理所当然道：“我喜欢听网友们夸我呀，比现实中的人还多，多开心。”
底下立马又跟了无数排【和老婆亲亲】
【快乐小丁：麻烦请问您的性取向】
盛斐：“取向男，178，58，0。”
“长期单身。”
快乐小丁一时没再说话，倒是直播间进来了不少其他房里来的土豪，开始刷礼物，并逐渐向快乐小丁的榜一位置逼近。
【快乐小丁：那您就不反感别人叫您老婆吗？】
盛斐：“无所谓啊，喜欢我的人都可以叫，我又不是谁的专属，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哦。”
直播不露眼睛，因此他只是舔了下虎牙牙尖，勾勾唇角，
“或者今晚买断我，就只有你叫了。”
弹幕停滞了一下，刹时开始飞速涌动，观看人数也在飞速飙涨，直播房间直接被网站检测到流量增大，推送至了首页推荐。
陆识寒根本没想让盛斐说这么多，一时间，他根本看不清盛斐的脸。
他皱起眉，又刷了十个大游艇用特效来清理弹幕上的乱七八糟，然后继续打字。
【快乐小丁：额不是想说这个，其实只想问您是怎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呢，您和男性谈过恋爱？】
盛斐：“没有，我是…处。”
在其他网友逼至陆识寒榜一的瞬间，卡在最后一个字之前，盛斐掐断了直播，点击两人头像进入了一个私密房间。
陆识寒摒住呼吸，看着房间列表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在闪动。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私密的快/感，此刻的陆识寒不是一个光鲜亮丽的顶层办公室副总，不是一个人人口中的勤奋上进资助生，不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养子”，一个保持距离的“哥哥”。
陆识寒躲在黑暗处，用着一个匿名的马甲身份，一个不会被揭露的虚拟空间，对面即是那个坐在明亮卧室下的温室里养出的富家少爷，漂亮，又狡猾，够劲。
他仿佛真的买下了盛斐的一夜。
盛斐又调了调镜头，对准自己手下的纸面，开始拿铅笔勾勒。
【快乐小丁：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确认自己取向男的。】
“啊怎么光追问这种问题，你是不是生怕我不知道你还是个小雏鸡？”
盛斐的表情闪现了一丝厌烦，笔下的速写倒依旧稳健平和。
“我知道我对男性身体有欲/望，我会想象，渴望，并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我看中的男性，只要我看到的，就是我的。”
“这还不够？”
【快乐小丁：……不好意思，有冒犯到你吗，说好刷礼物可以问你问题。】
盛斐摊开手，一下推离桌子，“是啊，您刷的真的太多了，可是您隔着冷冰冰屏幕提问有什么用？”
“依我看，一般能问这种问题的都已经是了，他们只是还没找到一个足够漂亮，勾人，能吸引起他们兴趣的男生试一试。”
他托着腮若有所思，“我的长相身材条件，您还满意吗？”
陆识寒刹时摒住了呼吸，他犹豫了一下，打了一个“？”上去。
“您今天都给我刷了二十个大游艇，十个直升机了，不想来点特殊的？”盛斐轻叹了口气，“实话说我也只是理论丰富，实践为零，您不嫌弃的话，我也想知道感觉怎么样。”
陆识寒想到盛斐玩得野，没想到能有这么野。
理智告诉他，他此刻应该收手关app了，可这种隐晦的感觉和直面盛斐的邀约又不一样。
盛斐不知道是他，没人知道是他。
屏幕里那么一张纯洁美好的年轻面孔，几乎没有人会将他和“性”这种被诟病污秽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但偏生，一种名为“欲望”的纠葛藤蔓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野蛮生长。
他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继续敲键盘，最后问道，“你不是说你有渴望得到的男性吗？你这样做，他会怎么想，你不想再得到他了吗？”
“怎么光提那个人啊。”盛斐撇了撇嘴，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种遗憾和嫌弃，“我暗示了他很多次就是不上道，枯燥冷淡又无聊。”
“我年轻漂亮又有钱，虽然他身体和脸都还不错，但我更喜欢找个有趣贴心会来事儿的。”
“烦了，腻了，没意思了呗。”
“还能怎样。”
盛斐抬笔，完成速写。
那是一双修长白净的小腿，赤脚踩在对面一对整洁锃亮的男性皮鞋上。
他抬头，凝神看了下屏幕，笑了。
一分钟前，陆识寒还没来得及看到这幅画，就匆忙直接退出了直播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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