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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叫哥哥【已补全】谢长昼亲她嘴角,很……


    路灯下夜雾弥散。


    钱敏实两手撑着车门,勉强稳住身形。


    他被谢长昼拎着后颈按在门上,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脸颊紧贴着玻璃,门牙被撞碎两颗,唇齿间弥漫血腥气。


    “怎么。”半晌,他舔了下唇角,笑道,“跟男朋友可以做的事,不能跟爸爸做吗?昭昭,你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爱你,我也只是喜欢你而已,就像你男朋友一样。不信你问问他,他肯定也想跟你上……”


    他话没说完。


    谢长昼拉开钱敏实的头,重新重重甩到车上。


    黑暗中,“嗡”一声长鸣。


    他半晌没能再发出声音。


    谢长昼一言不发,好像被触到逆鳞。


    胸腔剧烈起伏,他发了狠,车门闷响一声接一声。


    另一只手攥着手杖,指骨也泛出青白色。


    孟昭毫不怀疑。


    假如不是谢长昼需要手杖维持平衡,钱敏实的头,已经击穿了眼前这面玻璃。


    沁凉夜风兜头吹来,钱敏实挣扎几下,没动静了。


    孟昭心里一惊:“谢……”


    她愣愣立在原地,体温回升,飘远的思绪终于飘回来,脑子重新开始转动。


    张开嘴,嗓子里好像含着一块炭,声音都是哑的。


    冷汗从背后滑下来,她快步走过去,恳求:“谢长昼,你别……别打了。”


    他手臂一抬,避开了。


    孟昭微怔,手指划过,只抓住流动的风。


    谢长昼没看她。


    他居高临下,黑色眼瞳深不见底,唇角渐渐泛白,下颌线紧绷着,显出冷硬的弧度。


    手中还攥着钱敏实后颈,最后一下,咬牙切齿地,用力将他的头撞上车门。


    玻璃上的蜘蛛网纹路摇摇欲坠。


    “咣”一声巨响,他松开手。


    钱敏实的身体随着惯性,从透明玻璃向下滑动,拖延出一道小小的血迹。


    死寂里。


    他瘫倒在地,近乎已经陷入昏迷,整张脸肿得不能看。


    孟昭眼睛发胀,下一秒,听见谢长昼冷淡的声音。


    他站在那儿,眉目清俊,鼻梁高挺,眼睛中没什么温度,整个人高傲又矜贵,唇畔显出异常的苍白。


    目光由上往下,情绪中流动着浓烈的不耐烦与恨意。


    “钱敏实。”


    他一只手落在车门,另一只手中的手杖尾端,悬在钱敏实脖颈处。那里是大动脉,再深入两寸,这人就会归西。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谢长昼觉察到孟昭追随他的目光。


    理智稍稍回流,手中动作在这里停住,没再向下。


    夜风中,谢长昼呼吸急促,冷漠地,一字一顿地: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死?”


    无人应答。


    寂静深夜,月色霜白,校警终于听到动静,强光手电与他的喊声、脚步声,一并由远及近。


    谢长昼心脏剧烈跳动着,耳中传来熟悉的蜂鸣,自己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胸腔里的器官扑通扑通。


    他一动不动望着钱敏实,强弩之末,忍耐到了极限,精神稍一松懈,身体立刻跟着朝前倾倒。


    意识模糊的前一秒。


    孟昭伸出手臂,稳稳将他拽进怀里-


    谢长昼再一次昏了过去。


    但这回,他昏迷的时间,非常短。


    他弄坏了别人的车,旁边还躺着个意识不清的成年男人,不管孟昭怎么讲道理,校警都不让他们走。


    孟昭心急如焚,好在这局面只僵持了几十秒,她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又联系了向旭尧。


    本来就在附近待机的向秘书,立刻跑过来:“我来解决,昭昭,你先带二少去医院。”


    然后,也不知道他跟校警接洽,说了什么。


    但总之,她成功带走了谢长昼。


    救护车来得很快,谢长昼刚刚上车,就醒过来。


    医生给他打了药,他唇角泛白,挣扎着想坐起身。


    孟昭的手一直被他攥着,见他意识清醒,连忙让他别乱动:“你躺着吧。”


    谢长昼没看她。


    他抿着唇,半弓起身,撩起眼皮环顾四周,哑声:“他人呢?”


    “谁……”


    “钱敏实。”


    孟昭张张嘴,束着头发的皮筋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毛衣的下摆朝上卷着,也顾不上打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狼狈,毛糟糟的。


    她茫然:“我不知道。”


    刚刚太混乱,也没人管他。


    她满心满眼都是谢长昼,哪有功夫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


    谢长昼一言不发盯着她,静静的,不说话。


    孟昭忽然有点忐忑:“怎么了?”


    谢长昼静默一阵,平淡地移开目光。


    今天天气很好,他深夜出来,只穿一件白色t恤,外头罩了件银灰薄开衫,左手衣袖卷到小臂,露出来的肌肉线条紧致。


    他握着她一只手,一直没放开。手背上,落着四五道醒目的血痕——


    是刚刚在学校,他伸手去抓钱敏实的脑袋,太过用力,撞击时,被玻璃弄破的。


    救护车驶往医院,月色在他脚下散落一地。ban


    谢长昼眉神情寡淡,唇色淡红,眼中淬着化不开的冰霜。路灯的光影在他脸庞前方扑朔着掠过,映出他脸上疲倦的病态。


    哪怕不开口,也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孟昭心里没底,忍不住握紧他的手,又重复一遍:“怎么了?不出意外,钱敏实他应该也被送医院去了……等会儿我们下了车,我问问阿旭……”


    “你害怕。”谢长昼忽然开口打断她,声线低沉清淡,“为什么不叫我。”


    “嗯?”


    “哪怕给我打个电话。”谢长昼收回目光,视线重又落在她身上。他微绷着下颌,情绪一开口就崩不住,无法掩饰地透出狼狈,“就算不让我去接,你走夜路,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孟昭睁圆眼。


    “你到底把我当你男朋友。”他看着她的眼睛,胸腔起伏,受伤似的,哑着嗓子质问,“还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病人。”


    孟昭有点茫然,下意识道:“这两个不冲突啊。”


    “昭昭。”谢长昼忽然闭了闭眼,有些难以忍耐地,心头不可遏制地浮起烦躁,哑声说,“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想着照顾我,你有问题的时候,就应该向我求救。”


    他说话说得有些艰难。


    但又很坚定,一定要把心里的意思传达出来。


    孟昭微抿了下唇,低声:“我也没有一直想着照顾你。”


    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长昼又开始感到缺氧。


    他垂眼看看她放在手边的消毒药水和棉签,有个瞬间,心头火起,想狠心拂开她的手,可一抬眼,又撞上她安静的眼睛。


    静静的,黑白分明,没有恶意,有些潮湿。


    好像一只,哪怕被抛弃在森林中,也不会叫,只会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等人去找她的——小动物。


    谢长昼在心里漫长地叹气。


    孟昭离他很近,两只手都扣在他受伤的那半截小臂上,神情柔软而珍惜。


    他毫不怀疑,她下一个动作,就是给他消毒上药。


    他缓了缓,探出身体。


    云淡风轻地,一把将消炎药水和棉签捡过来,用力朝身后一扔。


    药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不知消失在了哪。


    医生和孟昭齐声:“哎——”


    谢长昼撩起眼皮,只看向孟昭,淡淡道:“好了,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不要管我了。”


    他不冷不热地,哑声叮嘱:“我不睡,我坐一会儿,到了医院,你叫我。”-


    孟昭当然是没叫他。


    谢长昼情绪起伏太剧烈,短时间内增大了心脏负荷,注射过药物之后,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医生让他先休息:“观察一下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做完瓣膜修复手术还不到半年,内脏病变,人确实很容易感到累。”


    孟昭向医生道谢,送他出门。


    谢长昼住特护病房,是赵辞树连夜给他叫了专家过来看诊。


    无云的夜,月色皎洁。


    屋内稍开着点窗通风,透过方格玻璃,能看到路灯下摇曳的花影。


    风一吹,紫薇花花瓣垂落,带来浮动的暗香。


    孟昭趴在床边,盯着谢长昼看。


    从遇见钱敏实起,一整晚,她的思维都很混沌。


    直到现在,跟他独处在一个小空间内。


    她才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


    感受到“安全”。


    孟昭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帮他把枕头放得稍低一些。


    月色穿堂,谢长昼的脸庞被月光照亮一瞬,有白色的被子映衬着,他皮肤冷白,黑发散落在枕头,像童话里被诅咒的小王子。


    由于吃了药,他睡得比以往都要沉,整个人气场都变得平和,躺下就没再动过。


    睡相极佳,胸腔平缓起伏,呼吸很轻。


    许久。


    孟昭歪头,嘀咕:“我怎么可能只把你当病人。”


    他最近睡着的时间很长,她经常偷偷盯着他看,他都不知道。


    她轻声:“谁会一直盯着个病人看。”


    谢长昼似乎若有所觉,微皱一下眉,翻了个身,一只手落到被子外。


    手背上的划痕已经结痂了。


    孟昭思考半秒,认真地伸出手,握住。


    ——跟他十指相扣-


    后半夜,起了风。


    孟昭刚睡着两个小时,就被冻醒。


    她起身关窗,走到病房外间,黑漆漆的深夜,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熄灭。


    她有点迷糊,以为自己看错。


    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亮屏幕。


    凌晨三点半,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最新的一个,是一分钟前。


    全都来自同一个人:乔曼欣。


    孟昭微怔,几乎瞬间猜到,她为什么找她。


    她回头看看尚在沉睡的谢长昼,犹豫半秒,“喀嚓”一声轻响,拉开病房的门。


    走廊上沁凉的夜风,顺着缝隙钻进来。


    她抬腿想往外走,几乎是同一时刻,头顶大灯忽然“啪”地亮起,套间一室亮堂。


    孟昭心里一惊,连忙折身看内间。


    谢长昼果然醒了。


    他没穿病号服,表情不太好看,黑发散落额前,唇角泛白。


    遥遥隔着这几步路的距离,他撩起眼皮,有点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掀被子起身。


    白色的t恤勾勒修长身形,整个人气场强大,唯独情绪晦暗不明。


    孟昭屏住呼吸。


    “大半夜的,凌晨三点。”他嗓音哑得厉害,轻咳一声,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你不在床上待着,要去哪?”


    “我……”孟昭下意识讷讷,“去打个电话。”


    “跟谁。”


    “我妈妈。”


    “……”


    室内一时静寂。


    话出口那瞬间,孟昭看到他眼底出现小小的裂痕,有些恍然地惊醒。


    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应该隐瞒他吗……


    还是,她把他给吵醒了。


    谢长昼与她对视,眼中光线几度变幻,脸上始终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沉默一阵。


    微抿着唇,走到她身边,心情似乎尤其不佳,“砰”一脚踹上门,将把手向上提,“啪嗒”落了锁。


    孟昭无措:“谢……”


    连他名字都没完整喊出,谢长昼已经居高临下,用力攥住她的手腕。


    不由分说,冷淡地将她朝着会客室的茶几拖:“走。”


    孟昭被毯子绊住,趔趄了下。


    下一秒,就被他用力按在沙发上:“坐。”


    孟昭抬起头。


    见他也迈动长腿,跟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沙发软垫出现小小的凹陷,谢长昼脸上表情清淡,也没看她。


    不紧不慢,慵懒地理了理袖口,才哑着嗓子,说:“用不着出去,你就在这儿打。”


    “就当着我的面,跟你妈,把话说清楚。”谢长昼绷着下颌,眼底没什么情绪,漫不经心道,“我倒要看看,有我在这儿——”


    他瞥见她手机上的“乔曼欣”三个字,近乎高傲地,扯动嘴角,冷笑道:


    “还有谁,敢给你脸色看。”-


    忙音响过三声。


    乔曼欣接起来,外放的声音在寂静病房内尤其明显:“喂?昭昭?”


    孟昭恍惚了一下。


    她好像守在电话旁,就等着女儿回电。


    但是。


    孟昭忍不住想。


    凌晨三点多,给她打电话,她怎么可能接得到呢。


    她回过神,轻声:“妈妈,你找我吗?”


    “是啊,你爸爸去北京拜访一个老同学,顺路去看你。”乔曼欣直入主题,“你电话怎么回事呀,他今天傍晚就说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本来想替他联系你一下呢,结果他说不用,他就在楼下等……你们见面了吗?”


    孟昭舔舔唇:“见面了。”


    钱敏实打不通他的电话。


    是因为。


    很早之前,她就把他所有的手机号,都拖黑了。


    “见到了就好。”乔曼欣松口气,又说,“但是晚上那会儿,你爸爸的电话突然就也没人接了,我想你们既然见面了,那应该是还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他……”


    “我不知道。”孟昭抿唇,“你凌晨三点半,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


    乔曼欣微怔,连忙道:“妈妈不是着急嘛,你爸爸以往出差,到了下榻酒店,都会发短信报平安。结果今天,这不是他一直没发,所以妈妈才想问问你,你有没有……”


    “我没有。”三句话不离钱敏实,孟昭停顿一下,说,“找不着他,你就报警。我不关心他。”


    这话一出口,电话两端都静默了。


    谢长昼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孟昭一眼。


    他抬起手,食指指尖落在她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轻轻敲敲。


    像无声的安慰:


    没事,我在这儿。


    孟昭忽然就有些不懂。


    大半夜的。


    她拉着谢长昼,不睡觉,在这里跟乔曼欣通话。


    难道就是为了,听她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空气静默着。


    孟昭越等越失望,等到耐心告罄。


    再开口,她的语气变得僵硬:“如果没事,我去睡了。”


    “昭昭,你现在怎么这样?”乔曼欣终于出了声,有点惊讶,“我刚刚都被你吓到,你太冷漠了,那可是你钱叔叔。”


    孟昭气笑了:“所以呢?”


    她不懂。


    乔曼欣是怎么能,从一个话题,发散到,另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上。


    到头来,竟然是在指责她:是你做得不对。


    乔曼欣说:“你应该关心他啊。”


    谢长昼靠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眼神始终晦暗不明。


    听到这句,没忍住。


    胸腔震动,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你身边还有别人?”乔曼欣敏感地察觉到,“这么晚,你没回宿舍,跟谁在一起?”


    孟昭闷声:“男朋友。”


    乔曼欣更诧异:“你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跟他一起住多久了?是什么人啊?现在社会上都乱七八糟的,你可别被骗了。”


    “……”


    “再怎么样,都比你靠谱吧。”孟昭忍无可忍,“我不跟他在一起,这个时间,难道跟钱敏实在一起。我,跟钱敏实去开房,你就高兴了?”


    “昭昭,你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孟昭忍耐到极点,话出口,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钱敏实为什么来找我,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不敢叫你联系我,宁愿自己在学院楼下干站着等——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


    孟昭说不出更重的话,眼尾突然红了,攥着手机,胸腔委屈地起伏。


    谢长昼坐在她身边,一只手落在她的后肩,安抚小孩似的,轻轻拍打。


    像是给她顺气。


    又像是仅仅,告诉他:没事儿。


    “什么事啊,我知道什么事啊?”乔曼欣不解,“我就只知道,你一直对你钱叔叔有误解,从你第一次见他起,你就……等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昭昭,你说的,不会是你小时候那件事吧?”


    孟昭抿着唇,难得没吭声。


    沉默几秒,这就是默认了。


    乔曼欣却忽然有些词穷。


    她思索半天,叹息:“你太敏感了……你钱叔叔没有孩子,不知道怎么跟小孩相处。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抱抱你……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对你钱叔叔有偏见?”


    乔曼欣是记得“那件事”的。


    婚礼之前,她带着孟昭去试婚纱。


    那时夏天还没结束,秋老虎热得厉害,孟昭穿一件鹅黄色的吊带蓬蓬裙,坐在休息处吃冰西瓜,小细胳膊小细腿,天鹅颈裸.露在外,整个人白得发光。


    乔曼欣在更衣室里时,钱敏实也来了,主动提出:“我帮你看着昭昭。”


    她欣然答应。


    那天从头到尾,乔曼欣不知道钱敏实跟孟昭在一起,发生了什么。


    但似乎不太愉快,返程时,孟昭闷闷的,上了车才拉着她,问:“妈妈可以不跟钱叔叔结婚吗?”


    乔曼欣有点诧异,问她:“怎么啦?你不喜欢钱叔叔啊?”


    孟昭犹豫一下,说:“他对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比如呢?”


    “比如……”孟昭有点难以启齿,“叫我,小美女。”


    乔曼欣笑起来:“我们昭昭确实是小美女,你钱叔叔以前见过你的照片,也夸你好看。”


    孟昭不说话。


    沉默好一会儿,又说:“他还抱我了,但我不喜欢他抱我的姿势,所以没让他抱……他,反正,他怪怪的。”


    “你钱叔叔,跟你亲爸,性格很不一样。”乔曼欣完全没多想,以为孟昭只是不适应继父,笑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博学,待人温柔又热情,等你们熟络了,你会喜欢他的。”


    孟昭觉得,不会。


    不会有那一天。


    她不死心,还是问:“真的,不能,不结婚吗?”


    孟昭很认真地,仰着头说:“我再有四年,就读大学了。到时候,可以赚钱养妈妈。”


    乔曼欣笑着拍拍她的头:“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不用养妈妈,你理解一下妈妈,妈妈就很高兴。”


    孟昭静静望着她。


    乔曼欣又说:“以前妈妈不管做什么,都把你放在第一位,所以,现在你也为妈妈考虑一下,好不好?妈妈跟你钱叔叔在一起时,觉得很幸福。妈妈想嫁给他,一直跟他在一起。”


    ——妈妈总是把你放在第一位。


    ——你也要为妈妈考虑一下。


    这两句话像诅咒一样。


    一直缠绕孟昭。


    时隔十来年,这个深夜,她坐在病房中。


    觉得好笑,又有些想哭。


    她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根本不是试婚纱时的事……当然,可能也有关系,你第一次就纵容他。”


    后来一次又一次,钱敏实一直在试探。


    直到结婚当天。


    孟昭平静:“你结婚那天,钱敏实到后台来找我,想脱我衣服。刚好有人敲门,我就挣脱他,逃跑了。”


    孟昭后来也想过,如果当时没人敲门。


    她确实被侵犯了。


    她会怎么做。


    没有第二个选项,她会当场报警。


    哪怕毁掉乔曼欣的婚礼,她也一定要让钱敏实付出代价。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是。


    她成功逃跑,在台风过境的雨夜,遇见了开车从广州大桥上路过的谢长昼。


    十年过去了。


    这个人,如今仍坐在她身边,与她并肩。


    乔曼欣愣住,好一会儿,说:“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你……”


    “我说了,有用吗。”孟昭打断她,“你会因为我,跟他离婚吗?”


    读中学时,乔曼欣也问过她:“为什么突然就什么心里话都不跟妈妈说了,甚至连节假日也留校不回家?”


    孟昭非常直白:“不想见到钱敏实。”


    她说过的,她全都说过的。


    但乔曼欣的态度永远都是:你对钱叔叔有偏见啊,这样不好的。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还在增加。


    乔曼欣陷入长久的失语。


    这些年来她忽视的、断续的细节,捂住眼睛不愿意看、不想接受的事,被直白地抛到眼前。


    许久,她翕动着嘴唇,苍白地解释:“昭昭,妈妈不是故意……”


    “不重要了。”孟昭垂眼,“我以后,跟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乔曼欣急了:“那你,就打算一直跟来历不明的男孩同居?你……”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是么。”谢长昼轻笑一声,嗓音颇有磁性地,打断她,“我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社会男孩,阿姨,认识一下,我是你未来的女婿。”


    他语速不紧不慢,慵懒,甚至是傲慢的。


    慢悠悠地,说:“我就不叫您妈了。反正,你也不配给我们昭昭,做妈妈。”


    “你怎么这么说话?”乔曼欣这时候倒很笃定,“我不会把昭昭托付给你这种人。”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谢长昼冷笑,“您有空,不如多计划一下——”


    “后半辈子,多久给钱先生探一次监。”


    这话像宣判,将电话那头与电话这头,远远地隔开。


    乔曼欣还在说话。


    但后头的内容,谢长昼都没听。


    他伸长手臂,将孟昭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让她能够一抬眼,就看见自己。


    小姑娘有些失神,垂着眼,鼻尖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憋着一口气。


    “别憋着。”谢长昼一手揽着她,一手捏住她的脸,轻轻掐一掐。他嗓音低哑,亲了下她耳旁的脸颊,语气很正经,“想说什么?来,跟哥哥说说。”


    他的动作亲昵又极具安抚性,孟昭抬眼看看他,又将目光收回去。


    她还是没开口。


    她听见乔曼欣后面的话。


    乔曼欣乱了阵脚,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没什么逻辑,无非也就是:


    她不记得了,她不知道那么严重,她没多想,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说到后面,乔曼欣几乎都要落下泪来,她说:“我一个人抚养向辰也不容易,如果没有你钱叔叔,我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说,你钱叔叔他,为这个家,做了很多贡献啊。”


    孟昭觉得非常恶心。


    她有点困了,脑子出奇清醒。


    那种被恶心到,听见某人名字,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感觉,反反复复,涌上心头。


    她不再听下去。


    抬手挂断了乔曼欣的电话。


    然后就着这个靠在谢长昼身上的姿势,攥住他的衣领,将整张脸埋上去,低头抵在他肩膀。


    谢长昼顺势抱住她,手掌落在她纤瘦的后背。


    他哄小孩似的,手掌轻轻拍她:“不想这些事了,我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孟昭闷不做声。


    他的气息将她包裹,她躲在这个怀抱里,一动也不想动。


    谢长昼用手指替她梳理长发,她头发好黑,长而蓬松,又不会显得太乱。


    他贴在她耳边,热气席卷,眼睛里温度很低:“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告他,嗯?”


    孟昭停顿一下,眼尾红红,迟疑着小声:“没证据的。”


    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法举证,何况,钱敏实直到目前也还停留在“骚扰”阶段。


    没对她做什么实质性的事。


    谢长昼亲她嘴角,很肯定:“有。”


    他说有,就会有。


    孟昭一双眼黑的净,白的冷。


    她沉默一阵,仰头问:“在哪?给我看看。”


    谢长昼撩起眼皮。


    他这会儿也不困了,慵懒拖着尾音的调子,问她:“叫我什么?”


    孟昭知道,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她偏偏还真就吃这套。


    幽寂长夜,她沉默半秒,很顺遂地,轻声道:“给我看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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