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医院。”邱淼然改口道。
她低头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项目投资先缓缓,这边出了点事情。”
“……”
纪佳鱼住院了。
去医院的时候,意识有些不清醒,不记得是谁帮忙送去医院,帮她挂的号,
纪佳鱼躺在病床上,在入睡前,脑海里乱乱的,有出国的前女友;一年前把她送到医院的邱淼然;还有那个人……
她在孤儿院里长大。
那是一家私立的孤儿院基础设施和卫生都很差,孩子们受教育的条件不足。
人性本恶,在那里淋漓尽致。
食物,玩具…
一切都是需要争抢才能得到的资源。
在那种条件下长大的她,自然不是纯洁善良、不争不抢的好孩子,
但纪佳鱼最喜欢抢的,是书,是文具,
她想要走出去,
直到那一天,孤儿院里来了个女大学生,
在一群孩子里,她挑中了纪佳鱼,经常来孤儿院里看她,然后把她送读初中、高中…
最后,资助她上大学。
要演戏,要让那个人看到,在荧屏之上的她,
她活着,就是为了拉她出泥潭的那双手。
……
“咔嚓——”病房的门被推开。
雪白的床褥间,午后的阳光暖融融洒下来,黑色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发丝的微小拂动,被阳光勾了层浅浅金边,
再靠近些,能看清她埋在被子里的小脸,肌肤在光照下,颜色变得极浅,更添几分少女的通透感,唇瓣小幅动了动,
“姐姐…”
“我好想你。”
邱淼然站在床边,原本想要叫醒她的动作顿住,伸出在半空中的手臂停住,手指向掌心蜷了蜷,心底突然慌了一下,
纪佳鱼做梦的时候,还在想她?
……
纪佳鱼睁开眼的时候,白色的床褥,白色的墙皮,床边多了一个人,
这人逆着光,看不清正面的脸,薄薄的黑色外套在腰处收窄,更显得腰肢纤细,长腿笔直,金丝眼镜框下,细细的链条晃了晃,在阳光下闪烁着过,
她的影子压过来,在白色的枕头上投下阴影。
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邱淼然双臂环抱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微眯了一下,
“你那么想我?”
“邱总…你怎么来了?”纪佳鱼一开口,嗓子便有点哑,可能是躺得有点久,“什么时候来得啊?”
对方给她递了杯水。
纪佳鱼接过玻璃杯,缓缓抬眸,浅栗色眼眸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我刚刚叫了什么?”
“你刚才在梦里叫我姐、姐…”邱淼然的眼神饶有兴味,“再叫一声?”
纪佳鱼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缓慢地咽下去,捧着玻璃杯,粉唇抵着玻璃杯沿,这个动作,看起来莫名的可爱,
“邱总真是的,有干妹妹还不够,还想我叫你姐姐。”
“你见到谁了,陈一盈?还是其他…”邱淼然瞥见纪佳鱼点了点头,继续说,“她比较任性,还是小孩子脾气,你不要和她计较。”
袒护的态度很明显了。
“你身体怎么样?”
“低血糖。”
“只是低血糖?”
当然不是,医生说,颅内ct有不明阴影,可能是车祸后遗症,严重一点可能会造成记忆暂时性缺失,建议对重要事件及时记录。
“嗯,是啊,就是低血糖。”她拨了拨头发,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脖颈,“难得邱总屈尊降贵地来找我,我再躺会,您现在可以回公司了。”
“吃饭了吗?”邱淼然问她,“要不要一起?”
“还没,”纪佳鱼摇了摇头,手指在被角攥了攥,犹豫半响才回答,“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不耽搁你工作。”
一个懂事的地下情人,
就是应该懂得,不要耽搁金主的时间。
她微垂着头,几缕发丝从肩头落下来,这个姿态,看起来更柔弱,更惹人怜。
“……”
“那我换种说法,”邱淼然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思索了如何措辞后,才继续说,
“我想邀请纪小姐,一起共进晚餐,可以吗?”
这句话,让向来精明干练的邱总看起来有些古板,。
甚至有些笨拙了。
纪佳鱼把玻璃杯放回床头柜上,扬起唇角,然后掀开被角,一双小腿慢慢放下来,足腕纤细,在床边轻微晃了晃,
“好啊。”
声音听起来很柔软,似乎藏不住语气里的雀跃。
市辖区偏北,靠近老城墙的位置,是一家私人会所,日常都要提前预定,全座订满,今天却只迎来一对客人,包场。
管弦乐在空气中低低地流淌,灯光是昏暗的光,气氛很好。
两人在餐厅最中央的位置坐下。
桌面宽大,中心摆着插花,花束鲜艳欲滴,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拖动座椅的吱啦声在耳边响起。
纪佳鱼拉动座椅,向另一边的方向拖拽过去,从远远的桌对面,要搬到邱淼然身边去,
“坐得太远了。”
旁边穿着制服的侍者立即走过去,帮她搬到想要的位置。
“你可以…不用自己动手的。”邱淼然淡声说,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腹却摩挲了一下,
纪佳鱼在搬椅子前,樱粉色的唇轻轻抿着,浅栗色的眼眸左右看了看,
那种犹豫的神情,特别灵动、娇俏。
她好可爱。
纪佳鱼如愿地靠在她身边,坐下。
这家餐厅的侍者过来,帮忙把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然后离开,除非上餐,并没有给客人过多的打扰。
出奇的是,这一次吃饭,邱淼然说得话比以前都多的话,
“鹅肝。”
鹅肝的味道在舌尖缓缓蔓延,很绵密,充满脂肪的香味。
“牛肉塔塔,是生牛肉。”
“那个是…焗蜗牛。”
显然,她在紧张,在没话找话。
邱总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红酒炖牛肉。”
“邱总,你还是别介绍了,”纪佳鱼唇角噙着抹笑,打趣道,“食欲都快被你弄没了…不过这个很好吃。”
邱淼然看着她指的方向,是红酒炖牛肉,喃喃道,“这道菜,我也会做。”
“你会做?”纪佳鱼用纸巾擦了嘴,鲜红的指尖掩了掩唇,语气里带了点惊异,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尝尝你做的…邱总愿意为我做红酒炖牛肉吗?”
“怎么办?感觉我更想看你做呢…”语气像是在撒娇。
以前从没有“女伴”能邱淼然做得菜,也没人敢说这种话,让邱总给她做饭。
如果是李特助,估计要被纪佳鱼任性的言论吓到了。
莫名的小期待,竟然在心里升起。邱淼然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可以。”
纪佳鱼拿了醒酒器,给自己也斟了些酒。
邱淼然眉头一挑,略微感到意外:“你不是不能喝酒?”
是她帮纪佳鱼挡酒,
才有了那晚的春风一度。
纪佳鱼握着杯脚,浅浅抿了口餐前的甜口饮料,唇瓣染上水色,唇色更娇艳了,比餐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还要诱人,
“要看和谁,和你的话,我愿意喝的…”
“我喜欢,所以我愿意。”
话语低软,与耳边的管弦乐融在一起,让人心动。
气氛就变得愈发暧.昧。
“叮——”是金属掉落,坠地的声音。
“啊,掉了。”邱淼然才发现,自己的叉子掉了。
纪佳鱼骤然坐得更近了些,向邱淼然的方向略略倾身,一只白皙的手反握着银叉,在餐桌下方,缓缓伸过去,“需要我的叉子吗?”
叉子柄部隔着深灰色西装裙的硬质布料,轻轻擦过,能感到属于金属的凉意,
仿佛她的指尖若有若无地碰过。
椅子腿在地板上骤然拖动,声音有些刺耳。
“抱歉。”
非常突兀的,邱淼然径直站了起来,
像是被触碰了…不可接触的开关般,
“纪小姐,你不用这样的…”她站得笔直,背部绷紧,整个人像是拉满的弓弦,喉间紧了紧,吞咽了口水,才继续说,
“不用给的太多,”
酒席之上,有许多这样的男生、女生,靠近、向邱淼然身上贴得很近,但从没有这样的感受,
像是触碰了某种阀门,某种近似于欲/望的冲动涌起,呼之欲出。
有时候,纪佳鱼会让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不用给的太多?”纪佳鱼微微歪头,收回了拿着叉子的手,听到这句话,她似乎略显意外,
“看之前给我的合约,条例很清晰嘛…邱总以前不是有过很多女伴?”
“我给的…难道比她们多吗?”
邱淼然皱眉,没直接回答。
不一样的…
邱淼然忽然觉得,
纪佳鱼和她们比起来,是不一样的,
女伴们是类似于装饰品,带到宴会上用的,
比起那些“女伴”,她更想了解纪佳鱼一些,
她想了解更多,而不是轻易许诺。
侍者过来帮邱淼然更换了银叉。
“谢谢。”邱淼然向侍者轻轻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邱淼然思虑良久,回答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进入一段感情。”
纪佳鱼舀了一勺烤布蕾,她红唇轻微开启,慢慢品尝着甜点,
然后,握着金色小勺慢慢抵着唇角,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点小幼稚,却可爱,纯纯的眼神,很诱人,
邱淼然指尖颤抖,从布丁的小瓷碗上移开,感受到烤好的焦糖布丁在舌尖化开,耳边传来女孩满含期待的声音,“看来那份合约是我理解错了,邱总是…”
“想要跟我谈恋爱吗?”
纪佳鱼的声音比焦糖还甜美,动人。
像是迷惑人心的小妖精般。
邱淼然吃焦糖布丁时,咀嚼的动作,变得略显机械,明明不喜欢吃甜食,但此时此刻,嘴里的食物却勾得人想要吞.咽,口舌燥得发渴,在克制某种情绪般,她的身体略微离桌面远了一些。
“你不想吗?”纪佳鱼柔声问。
邱淼然僵了一瞬后,像是脖颈哽住,迟缓地点了头,“嗯,纪小姐…”
纪佳鱼红唇笑得更开,露出几颗白皙整齐的牙齿,纯纯的样子,很甜,像是刚开始初恋的小姑娘,“那就不要叫我纪小姐,”
“我之前说过了,叫我…佳鱼。”
以往她叫那些女伴,没有直接叫名的,都是称呼她们“陈小姐”、“周小姐”…
之前,纪佳鱼让她改口叫“佳鱼”,她没习惯,现在却要开始尝试着习惯了。
邱淼然尝试性地喊她,这两个熟悉的字眼,到了嘴里变得有些生涩,
“佳鱼。”
“淼然。你头发上沾了东西,”纪佳鱼靠了过去。
邱淼然没动,鼻尖嗅到淡淡的香味,甜甜的,
是属于女孩子甜美味道。
她的手腕伸来,纤细得似乎一折就断,白皙的皮肤下淡淡的青筋很明显,手指软软地撩起邱淼然侧面的头发,“好像是面包屑。”
指尖轻拨,耳边传来女生的呼吸,绵绵软软地吹在耳边,有些发痒,
“放轻松。”
邱淼然没动,静静等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莫名感觉被她的呼吸撩过的耳垂,
正在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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