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你不是脸盲么? > 67、第 67 章
    二月十七, 天气终于放晴,看着明媚春光,人的心情都莫名好了些。

    被蔷娘缠得受不了, 陶心荷盘算一下手头事务, 给出准信:“好妹妹,咱们后日就出发,好不好?庄子已经跟人家商借好了, 又不会长脚跑掉, 你着的哪门子急?”

    “为什么明天不行啊, 姐姐。宁娘他们,好像冒雨在十六那日就去了吉昌伯家庄子。咱们能遇上他们么?”陶心蔷不依不饶,刨根问底。

    陶心荷有苦难言, 若不是为了避开程士诚, 她为何要挨个庄子打听过去,找别家商借?好在京郊一个庄子一片地界, 只要自家女眷就在庄子附近游玩, 总不会碰上吧, 天幸时间又错开了些, 希望他们这一两日就回京, 那就更好了。

    长舒一口气,陶心荷点点自己肩头, 指使妹妹:“哪里这么多问题, 过来帮我捏捏颈子。你二姐又有了身孕, 已告诉你了。咱们总要将送去确州的物件打点好, 明日送出去, 才能放心成行吧。对了,你不是说, 还有绣了半年的虎头帽,要捎给蓉娘家长子么?快些拿来,一并放到包裹里去。”

    陶心蔷被提醒,接着给姐姐草草揉按了几下,就跳起来跑走,回自己院落取东西去。

    陶心荷笑着,对妹妹背影摇摇头。晴芳不声不响走过来,帮她继续按摩肩颈,她则提笔,安生续写娘家给陶心蓉的贺礼单子,落笔到地址确州时,笔锋微微一顿,“石”字边墨迹重了些。

    幸好她及时回神,定睛一看,还不算污损,自失地扯扯唇角,不能因为确州是莫家兄妹的故乡,就这么影响情绪吧?

    还是集中精神到走礼上才行。陶心荷暗暗嘱咐自己,不过随即想起一事,问道:“晴芳,库房里玉雕的送子观音是两座对不对?”

    晴芳在陶府,很快如同之前在顾府一般,掌管了库房、账房,依然是陶心荷的左膀右臂,此时皱眉思索了下库存,轻声应是,请示主子,是不是要取出来,寄到确州二姑奶奶那处。

    陶心荷拍拍晴芳手背,喃喃道:“你别逗我笑,颈子酸胀着呢,多使些力气。送子观音,哪里有赠一对的?取出来,给确州送一座,另一座,给弟妹院子里送去。”

    晴芳应是,手头动作不停。陶心荷蹙了蹙眉,又轻声吩咐:“晴芳,弟妹那里,你亲自送去,问她这两日身子可好,也说一下预定后日出发的事情,大的方面我们准备好了,她随身东西自己张罗张罗。”

    “嗯,还有……她若问起我,就说我家务有些忙,有什么话托你传来就行。后日到了京郊闲下来,我再慢慢陪她,让她莫见怪。”陶心荷如是补充。

    **

    顾凝熙猛然听闻,陶府上下要出京游玩,来不及多想,脚步一转,就要往陶府那边去,希望好歹见娘子一面。

    识书在后面追喊:“爷,往哪里去啊?远的话雇辆马车不?”

    顾凝熙听而不闻,满心想着,娘子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发离京了,越走越快,墨青色袍角飘荡,像是他忐忑的心境。

    穿行闹市,他瞄到路边一位身穿姜黄色衣着的女子背影,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脚下骤然停步,目光锁了过去。

    识书气喘吁吁追上,扶着双膝喘气,想说“爷,识画还在酒肆雅间守着您那些文字,不敢动弹呢,咱们这是干啥”,却忙着调匀气息说不出来。

    顾凝熙十分惊异地发现,他从背影认人的本领,似乎提升了。方才猛一看,背对自己的女子衣衫颜色,让他想到了娘子,然而定睛打量,那人的个头、举手投足,定不是荷娘。

    蓦然回首,并非佳人,他怅然若失。

    顾凝熙手握成拳,无意识地扫过周遭铺子,看到斜前方是女客进出不绝的燕春阁,极有名气的首饰铺子。

    想来就惭愧,夫妇结缡三年多,顾凝熙还是去年腊月才茅塞顿开一样,首次给娘子买喜鹊登枝压发,就在这间铺子,好像也没送到她心坎上。

    顾凝熙恍恍惚惚,与女客擦肩,走进了燕春阁。识书跟在后面咂舌,这铺子可贵,他们主仆本来只是去趟礼部就要回酒肆的,没带什么银钱,爷要作甚?

    伙计热情洋溢地招呼,殷勤询问顾凝熙要看什么样的首饰。

    上一次夫妇难得逛街市,携手在这里进行的对话,浮现在顾凝熙脑中。娘子那时候仿佛赌气一样说过,自己若是将她惹恼了,她便再不穿姜黄色衣装,任他顾凝熙怎么找都找不到。

    一语成谶。顾凝熙无比清明地回忆起,自从正月初七以来,他仅有几次见到娘子,她真的从没有穿过姜黄色。

    不过,顾凝熙不太确定地追忆,他是不是,每次都认出了娘子?即使不敢脱口称呼?甚至因此惹娘子嘲讽过?

    是不是意味着,不靠固定的衣衫、发式乃至熏香,脸盲如他,也能够凭籍诚心辨认准人物了?

    燕春阁伙计见眼前衣着体面、形容憔悴的青年男客仿佛在发呆,腹诽嫌他耽误生意,声音提高几分,问顾凝熙有何需求。

    顾凝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挡在人家店铺门口,顿觉羞赧,连忙侧身避让。

    他刚想对伙计说瞧瞧珍珠颈饰、耳饰,因为心头绕出娘子隐约的甜脆声调“珍珠养神,比起玉石更温润,就像我夫君一般。”最近总是这样,和离之后,娘子之前说过的点点滴滴、日常闲语时不时就会萦绕在他耳侧,恍若娘子还在身边一般。

    就在这时,一位身形圆润、大约比顾凝熙要宽半圈的女眷摇摇摆摆向门外走去,擦蹭了他一下。

    钻入鼻端的是似曾相识的香气!顾凝熙顾不得无意被撞后浑身汗毛倒竖的不适,飞快回想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他想起来了!上一次,正月三十与娘子在酒肆会面,她身上新用的香料,正正好是这一种。为此,顾凝熙曾托请香料铺子连送陶府好多日的不同种香料,想要投荷娘所好,却一律铩羽而归,便宜了顾府一众仆从,险成京城笑柄。

    顾凝熙连忙伸臂又收回,意思性地拦上一拦,想问问这种香料的名字。

    被拦下的女子眉毛倒竖,几乎要脱口骂“登徒子”,看清楚了顾凝熙的样子,却悄悄晕生双颊,捏柔了声调问一句:“素不相识,你要作甚?”

    顾凝熙瞥向女子的模糊面容,心底打鼓,舌尖拌蒜,猛听到“素不相识”,反而放下半颗心。

    可是要张口前,他又踟蹰,看不到女子样貌,不知对方长幼,该如何称呼萍水相逢之人?

    顾凝熙试探着说:“这位……这位大姐……”

    “谁?谁是大姐?瞎了你的眼!我还没嫁人呢!”女子嗓门陡然升高,用胖乎乎的食指戳戳点点,险些扎到顾凝熙胸口,他左躲右闪,好不狼狈。

    女子步步紧逼,顾凝熙悄悄后退:“看你相貌堂堂,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莫名其妙拦住人家,张口就乱叫,好生奇怪。你怎么回事?”

    识书见势不妙,插/入其间,嘴上抹蜜一样“美姑娘”长“俏姑娘”短,才暂且将女子哄好,他还不忘回头偷瞄一眼主子爷,看顾凝熙扎手扎脚、不知所措地频频向后挪步。他自谓是最懂主子爷的贴身小厮,方才也被顾凝熙的意外拦人之举弄得一头雾水,所以才慢了半拍。

    识书哄劝了好半晌,顾凝熙才从陌生女子处问出“木樨香””的答案,深深一揖以示感谢。

    女子跺跺脚,教训他以后不能这么莽撞,声调娇蛮,听到顾凝熙唯唯应诺,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首饰铺子伙计刚才缩头躲开,此时哈腰请女子慢走,扭头对顾凝熙变了脸:“这位客人,您来我们铺子砸场子啊?险些得罪了我们贵客不是。”

    顾凝熙倒是看不到伙计活像变脸绝技一般的两张面孔,只能从他声调里听出火气,连忙摇头说道:“并非如此,我方才情急失礼了,来贵铺是想购置些珍珠饰物的。”

    就在这么几句言语间,伙计认准顾凝熙就是读书读傻了、实在好忽悠的那类自谓君子的冤大头客人,又换了嘴脸,将顾凝熙请到后面,滔滔不绝为他介绍起首饰来。

    伙计话里话外都是:“姑娘家收到这款必然开心。”“哪个女子不喜欢这个形制呢?”顾凝熙仿佛被下了蛊,频频点头,这也买下,那也定下,急得识书直跺脚。

    最后结算,顾凝熙花了八百两,是他月俸的三倍多,伙计笑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贵客”,保证妥妥帖帖将每样包裹装盒弄好了,下午就送到工部陶员外郎府上。

    前几日他在自家书房向顾二婶求教如何追妻时候,长辈耳提面命让他送礼别只送荷娘一人的嘱咐,被顾凝熙想起。

    顾凝熙重新翻阅一遍首饰图册,向铺子借了纸笔,一挥而就,写了封短短拜帖,将陶府女眷都列了上去,无非是陶居士、陶少夫人、陶三姑娘,写明“少许珠饰,萤光不衬明月,希冀供列位把玩。”

    识书哭丧着脸,补充说,若是陶府不收,一定要退回到顾府去,不许铺子私吞。

    跟着主子爷从莺声燕语的女客居多的铺子出来,识书故意说给顾凝熙听:“燕春阁上门结账时候,管家该哭了。八百两,我的天爷啊!”

    顾凝熙却目标明确直行,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急,还有呢,随我去香料铺子,买些木樨香。我总不能空手到陶府去。”

    “万一陶居士不在呢?您不是说她们要出京么?再说了,即使在,她也未必见您,更不会收礼。还买,府里活钱好像不太多了,小的听管家念叨过。”识书给主子爷泼冷水。

    顾凝熙不以为意:“我多画几幅画的事情,不必担忧,能讨娘子开心最重要。”

    识书心底话语打转,主子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提纳莫姑娘为妾,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可好,夫人早就不搭理主子爷了,他又上赶着。

    嘴上,识书嘚啵嘚说的是:“主子爷,您画技好,可是不能以此作营生啊。小的听别家大人的小厮们碎嘴,编排您自甘堕落,不顾身份,售画如匠人,作商贾事,对官声大大的不好呢。”

    顾凝熙一笑置之。名声于他何加焉,因为惊世骇俗和离书,他被造谣说痴傻,也不是没听过。他有错在先,慢慢挽回娘子才是正事。

    他到了陶府门口,递出的拜帖阴差阳错送到了陶心蔷手上。陶三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丝毫没有拒而不见的想法,拎着裙角就冲出来,要会会前任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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