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现在不是从前,”白泽点出现实,“封神之战后,神魔退场,大地已归于凡人主宰。这时候任性杀人,可是给李道找麻烦。”
“要不然咱们□□?”任由出主意。
这话让所有人愣住了。
……好凡人的思考方式。
重明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果断否决,“不行!杀个人还得找人帮忙,也太丢脸了。”
“白泽,府里主事的人是谁?怎么不管?”朱雀听了也不耐烦,问白泽这个百事通。
白泽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道,“麒麟又不会娶老婆,他不在家,最大的主子是一位王姨娘。这女人跟他最久,麒麟又把内宅事务全部交给她处理,其实,她已经算是麒麟府的女主人了。”
“既然是主人,怎如此不知轻重?”朱雀难得明显表示不满。
白泽侧目,给他解释,“麒麟找女人又不像凡人似的,要找懂事的。他只喜欢漂亮的,像收藏小玩意儿一样。漂亮的女人,又不论出身。我估计啊,后院里就没几个脑子正常。”
“不信你自己听。”他朝后院的方向努努嘴。
果然,后院议论的比前院还大声。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又哭又闹又像吵架又阴阳怪气,听的人难受。
“姐姐,既然家里来了客人,咱们自然得出门迎接一下。”
“哼,你什么身份?待客是女主人干的事。怎么,你想越过院里这么多姐妹去?”
那人瞬间哽咽,委屈道,“姐姐,我自知身份卑微,可也不是不明事理。眼下客人来了,哪有不出门接待的道理?平日里老爷亦是时常带我出去走动,怎的回家就不行了?”
“平日里都是王姐姐主事,你倒真有脸,呵。”
有个人嗑着瓜子说,“各位姐姐们还不知道吧,她听说老爷最看重家里人,对家里言听计从,咱家又没个正房太太,她可不得上赶着去卖乖讨好?”
“你胡说!没有的事儿……”说着,呜咽起来。
“我可听下人说了,来的都是些穷亲戚,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憨货。老爷对家里人再好,也不至于对几个乡巴佬言听计从。你啊,省省吧。”
“怎么就省省了?可不能啊。待了客,那就是过了明路的女主人,下次再出门,可就有的说道了。”有个软糯的女声意味深长道。
几十个女人围在一起吵闹,听的任由和有去一愣一愣的,压根儿没见过这场面。
重明只觉得头疼,一拍桌子骂骂咧咧,“吵吵吵!吵那么久,倒是出来个人啊!府里的管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一点章程都没有!连杯茶水也不上,叫麒麟把他们通通打发了去!”
他刚骂完,马上就有人上茶水点心,好似专程在等他发作。
紧接着,一个老头一路小跑从门口赶回来。
跑到跟前,连连告罪,“五位大人息怒,实在是客栈有事走不开,这才耽搁了。”
朱雀认识这老头,麒麟出生的山泽里,有一棵老榕树。
他之于麒麟,类似独苏之于李道。
想不到麒麟把它也带出来了。
“你在客栈,麒麟去哪儿了?”朱雀问。
老榕树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去见家臣了,下头供奉的那个今日请神宴客,我家大人前去受香火。”
原来如此。
他们这些神兽古时候都有各自的人类家族供奉,为的是在人间行走方便。只不过它们大多散漫自由,不爱搭理人间,所以和他们的仆从家族联系甚弱。
随着时间流逝,几番战乱,传承不及。大部分后人都不知道家里奉了神,有些甚至连当初神兽写给他们的牌位都找不到了。再可怜些的,整个家族覆灭,契约难立,自此失了人间的家臣。
唯有麒麟是个例外。
它时常显灵,令其相信信仰。战乱之时,还会多方游走,把它手下的家族藏匿起来,得以代代相传。
因着它本就是瑞兽,很是招财,所以它的臣族世代经商,一直富贵显赫。
看看神仙客栈如今的规模,便可知他招财的程度。
朱雀不会为难榕树精,他年级比他们还大,还是看着麒麟长大的,值得尊敬。
他要不是因为血脉压制,只是棵树,还是棵平平无奇的榕树,也不至于做麒麟的管家。
按照凡间妖怪修行的进程,他能算妖王级别。
朱雀挥挥手,让他下去。
老榕树正准备告退,这时,从屋外婷婷袅袅走来一位美人。
面若芙蓉,端庄贵气,身上金翠包裹,珠钗步摇一走一动,晃到人心里。
朱雀微微皱起眉头,“你是谁?”
“应是管事的王姨娘。”白泽笑着提醒他。
朱雀对榕树还有几分好脸色,对麒麟养在后院的小玩意儿就不耐烦了。
在他看来,只要麒麟没带到他们面前,那就是些可有可无的人。更别提刚才听了后院的闲话,知道这女人脑子不好使,还爱装模作样摆架势,更是不喜。
“容管家。”王姨娘甜笑着向榕树问好。
榕树面色不好,有些焦急,想把王姨娘带下去。
她正打算和众人问好,就听到跟前传来一声质问。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厉声问道。
谁会把家里的奴婢放出来待客?既丢了麒麟的脸面,也是对他们的不敬。
他一问,把王姨娘问住了,也把她吓住了。
朱雀脸色漆黑,带着明显的怒意,榕树精心头直叫要糟。
回过神来,王姨娘不由恼恨,暗道:好生粗鲁无礼,怎这般喧宾夺主,在别人家耍威风!
她冷了神色,正要开口,就听朱雀接连道,“你什么身份?也配上前与我们说话?”
“退下!”他喝道。
厅内的下人们听到他说的话,全都震惊了。
宅子里王姨娘当家作主,这人怎么回事?
王姨娘再也无法容忍,冷笑连连,要与朱雀论说。
谁料,身后的容管家忽然推了她一把。
这老头子一把年纪,手劲奇大无比,一推,居然把她直接推到门外去了。
王姨娘跌撞着滚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她急火攻心,婢女们把她掺了起来。
就听厅内容管家连连致歉,“大人息怒,都是老头子管教不严,绝不会有下次。”
他给身边的丫鬟小厮使眼色,低声喝道,“还不快把那个女人给我拉下去!放在门前继续丢人不成!”
“快!”
“拖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王姨娘丢了大人。
她院里的红儿脸色通红地哭着跑出来,两边脸明显肿胀,可见是挨了打。
加上院子里摔打的动静传到了外头,一点没遮掩。
平日里后院的女人无聊,只有聊天这一个消遣。
王姨娘可给她们找了大乐子。
一群女人早就不满王姨娘在府里一人独大,明明一样是姨娘,偏生她一副主子奶奶的架势。不明内里的,还真被她唬住了。
李姨娘率先开口,她平日最讨厌王姨娘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前院那个这回可是丢了大人,也不知老爷回来会如何处置?”
“处置什么?是她不知礼数出去的,还怪别人?看看我们这些姐妹,哪个不是老老实实待在后院?偏她要作妖,可不是自讨苦吃。”
“可老爷当初明说过后宅的事归她管,说起来,她倒也没做错。”
有人冷笑一声道,“老爷只说了后宅的事,前院的事情,哪让她出过风头?我瞧着,容管家平日对她也不太恭敬,也就她自己蠢,看不清。”
“说起容管家,他到底怎么回事?”一女好奇,“我听前头丫头说,容管家直接把人丢到门口,连正厅都不肯让进。要是我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还不如吊死自己得了。”
“谁知道容管家?”有位眼睛很大的姑娘白了一眼,“听说他是老爷本家的老管家,从小看着老爷长大。估计有这个情分在。”
“谁家管家敢推正儿八经的姨娘?”
“怎么推不得?其他人家也没咱家这么多女人啊。别说我看轻自个儿,后头乌泱泱几十个女的,前院却只有一位当家作主的大管家,人家瞧不上我们不是正常?”
“要说那老头子也奇怪,一大把年级了,眼看着都能入土,居然能把王姨娘从屋子里摔到外头去,真够厉害的。”
“谁说不是呢?郑家的前些日子还在抱怨,说容管家一把年纪也不肯回去享福,就爱管事。手上权力攥的死死的,一点不肯放。”
有一美人摇扇轻声道,“容管家是老爷从老家带出来的,自然不一样。说起来是奴才,其实地位啊,怕是我们这些姨娘加起来都比不过他。老爷对他可是全盘信任。”
“他瞧不上我们姐妹也正常,保不齐在他看来,我们都是勾引他家公子的狐狸精,恨不能把我们生生活剥了去。”
“可之前不都好好的?”不知谁问了句。
“那哪儿能一样?之前来的人,容管家也不出面啊。”
“真是奇怪,我听看门的全栓说,来的那五个衣着打扮挺寒酸的,看着不像尊贵人。”
“错了错了!全栓一个看门的能懂什么?我听采买的刘婆子说,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一寸一金难求。全栓不识货,惯会胡说八道。”
闻言,所有人瞪大了好看的眼睛。
“这么说,来的是老爷的家里人?”赵姨娘指了指天上。
麒麟府的人都知道,老爷家里很神秘,不许别人说嘴。
“那可不?”
李姨娘冷笑一声,“就看看谁会不长眼,往他们跟前触霉头。”
她们在后头议论,重明五个当做消遣在偷听她们说话。
女人这个物种很奇怪,尤其是凡人里的雌性。
一天天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总有些令人啧啧称奇的千奇百怪的想法。
听完她们说话,重明感叹道,“我可算是明白,李道为什么这么爱偷听凡人的墙角了。”
“本以为凡人的日子千篇一律,想不到一天里都能整出这么多故事。”
“行事之前先反省,难道他们不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做再多的准备,结局也是不变的?”
“所以我讨厌凡人的弯弯绕绕,不服就打,打输了死路一条,干脆果断!”
有去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才一直没法融入人间。”
重明不屑道,“白泽倒是融的好,你看他搞出了多少事?”
论耍心机,白泽属于心机的祖宗辈。只有他耍别人,一出一出又一出。
任由白净的脸上时不时一抽,被吓得一惊一乍的,“被赶出去的王姨娘也太可怕了,一直在砸东西,声音吓人得很。”
“她不会想要毒死我们吧?”任由惶恐道。
有去莫名其妙,“为什么?”
任由一本正经的解释,“我看那些凡人的画本子上都写了,女人若是受了气,就会下毒。还得是那种大夫查不出来的,悄无声息就死了。什么花啊、粉啊、杯子口啊……”
有去嘴角一抽,一时无言以对。
小伙子除了做饭就是看画本子,已经魔怔了。
他说,“……说的好像我们真能被毒死似的。”
白泽笑眯眯说道,“王姨娘想从我们这里找回场子,其他姨娘希望她犯浑得罪我们,在家里失宠。几个女人都在算计,我们被当枪使了。”
“后面事情会更多,她们的花样,谁能想到?”
重明觉得烦,“那不然把她们一次性解决了?或者让麒麟想个法子。”
白泽摇摇头,笑道,“不急不急,既然归属神灵一类,自然要对凡人多有容忍。且看她们作什么妖,希望,能有意思些。”
他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有去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认为白泽没安好心。
“好歹要把人留给李道处置,”他随口挑拨,“你们想想,她在客栈里怎么压榨我们的?这些女人都不是善茬,李道又是个漂亮女人,还是她们口中担心的‘家里人’。一个女人一旦开始拈酸吃醋,大戏便开场了。何况,后院里几十个女人。可有李道苦头吃。”
“我很期待。”他压低了声音,笑的人头皮发麻。
“不管出什么招我都接着,只希望,千万别让人失望。”
闻言,朱雀淡淡的扫了白泽一眼,“她不会困扰的。”
“李道的心又冷又硬,说她是块砖,都抬举她了。与她无关之人,哪怕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愿意伸手一救。那群女人能作到什么程度,全凭李道心情,能容忍她们多久。”
“她若受不了,要麒麟把她们全赶出去,难道麒麟还敢忤逆她吗?”
“你别忘了,我们都打不过李道。”
“白泽,歇一歇看戏的心思吧。一群女人而已,翻不起多大风浪。”
朱雀面无表情的说完所有话,大步离开。
“我不赞同。”白泽垂下眸子,嘴角那抹一直不放下的笑此刻显得诡异。
“自她进入人间开始,处处受到制约。我们都知道,神魔退场的时代里,一切都不被允许。既然如此,如果里头有麒麟真心爱的女人,和她两方对上,怎么就不能起风浪?”
有去脖子缩了缩,总觉得……白泽好像巴不得李道死。
白泽挑了挑眉头,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看穿了有去似的,特意给他解释,“我不是巴不得李道死,我只是单纯看不惯她,想趁着在她身边的时候,多给她找点麻烦罢了。”
“为什么?”重明不明白。
“不知道,也许不喜欢有人比我聪明,也许还记恨着她千年前给我吃的大亏,我是个兽,不喜欢人,还要理由吗?”
“就当我心胸不如你们宽广,一件小事能记恨几千年好了。”他说道。
“也可能只是无聊。”他只是出于习惯,想挑事罢了。
重明情绪并未有起伏,仿佛白泽只是在随口讨论诸如今早吃了什么的无聊小事。
他们都是站在世间力量巅峰的神兽,只要不死,一切都是小事。
无论任何争斗,在他们看来如同家常便饭般寻常,他们生命里,征战的日子多过和平的岁月。白泽又不想害她性命,算不得背叛,只能算找乐子。
谁让她要把他们招回家?
至于会出现何种后果,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能从远古时代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死敌千千万?世上哪来那么多人和你相亲相爱,总会有利益冲突的日子。
早闹晚闹都一样,主动挑事,挑就挑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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