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径直往独苏转世的地方去,那地方很是偏远,道路九转八绕,有时甚至只有山间一条小径可走。
荒山野地,时常遇见绿林好汉,李道逢人就打,此番行走,倒也在江湖上打出了些名头。
不知是谁,给她起了个外号,称作:“绿林罗刹”。
传着传着,那伙贼汉子为保全他们的颜面,尽力把李道描绘地可怖。
说她身高八尺有余,脸上毛发旺盛,浑身横肉,一掌扫过,轻而易举可将三个大汉打倒在地。
越传越神,什么眼若铜铃,手举开山大斧,小山般大的身躯,在山林里行走如风。山林中见人就杀,生痰其肉,以血为饮……
传言虽越发离奇,倒也让道上的其他人心生警惕。这段日子,出门劫道的人竟变少了,生怕遇见绿林罗刹。
话说她一日,又进了一片林子。与往常其他森林无异,狭窄的小路,高大茂密的树木,阳光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过今日这条路虽窄,却能看出是被人精心铺设过的。
听山下镇子上的人说,山上有座庙,时常有人来往进香。
李道前行,忽而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她好奇往深处走去。
恰好是船上遇见的王公明四人。
看样子,下船后他们四人结伴而行,在林子里受了埋伏。
她停了下来,尚在思考要不要趟这摊浑水,那方人却已经发现她了。
“什么人?!”
只听一人喝道,紧接着,兵戈声起。
李道无奈,只得从藏匿处走出来。
“李姑娘?!是你!”祝姚曹惊喜道。
对面一络腮胡子说,“好啊,果然是一伙的!哼,枉你们几个大男人,居然找个女人帮忙。”
李道打量了下现在的局势,四人显然落了下风,全都倒地不起,是束手就擒的等死局面。旁边躲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丫鬟小厮,不知是哪个府邸的,轿子里好像还有人没出来。
而对面,损失甚少,人马众多,就算用人海战术都够。
李道叹了口气,她当真不想打架。
那络腮胡子看着她哈哈大笑,“臭婆娘,瘦瘦干干的,连个兵器都没有。你们四个废物难道指望她来救?哈哈哈……”
“你们为何被围堵?”她没理对面的挑衅,问王公明。
王公明努力想从地上挣扎起来,还是无果,只得捂着胸口吐血说道,“这群江湖败类,打算杀了我们,共夺盟主之位。”
李道说,“原来是一群废物联合,打算先把强的杀了。”
“臭婆娘,你说谁是废物!”
人太多,李道找不到发声的是哪个,只将目光放过去,扫视一周,轻笑道,“说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是废物。”
不再问前因后果,动手便是。
李道冲进人群,腾空而起,一腿横扫而过,踩着别人肩头冲杀,率先把聚集的人群冲散。
她踩刀而上,三下两下把人倒栽葱踢进泥里。而后随手夺了一人的刀兵,在身边的竹子上刷刷上下砍了两刀,一根棍子落在手心。
就凭一根不过人高的竹子,把那伙人打的落花流水。
最后使了个巧劲,把头前那个络腮胡子缠在竹子上,高壮的身躯被扭成一个诡异的形状,痛的他眼泪都流出来。
“姑娘,饶命啊!饶命!”
此时,王公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亮。
打赢了,李道难免有些嘚瑟,想到江湖人给她送的外号,便说,“知道我是谁吗?”
汉子连连讨饶,“姑奶奶,姑奶奶,是我的姑奶奶!”
李道一笑,“你倒是惯会讨巧。不过,我才没你这不肖子孙。我告诉你,我就是绿林罗刹。今日见了我,就好好认认我的模样,把外头那些不实的传言改改。告诉江湖上的人,别在我跟前找事。我是最最和气的人,你要是见了我就躲,我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听明白了吗?”她声音一冷,手上动作一动,络腮胡子痛的直叫。
“知道了知道了!小人一定把您的音容好生传颂,不叫他人抹黑!痛痛痛!”
“滚吧。”她松开手,把人放了。
一群人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此时四人已经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向李道道谢。
另一边那群胆小的下人虽也想向李道道谢,却不敢上前。
轿子里坐了个姑娘,纤纤玉手撩撩帘子,只偷偷看了一眼,马上放下。
而王公明看她的眼神,好似见了亲人般炙热,看的李道心里毛毛的。
“你这么看我作甚?”她没好气,“难不成救你一命,打算以身相许?先说好,我没看上你。”
她说的嫌弃,一点面子没给人留。
却听王公明笑道,“李姑娘,在下并无此意。”
他说,“刚才观姑娘棍法,像与在下师出同门,这才心生亲近。”
李道拍拍身上的灰,头都没抬,“我那不是棍法,是枪法。而且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哪来的师出同门?”
王公明一愣,“李姑娘,你刚才的动作,与我《判官棍法》招式几乎一模一样。”
李道顿住了手,慢慢抬起头,盯着王公明的眼睛问道,“什么叫做,一模一样?”
她表情过于诡异,一时间让王公明有些无措,“一招一式,具记载在书册上,你刚才使的,分明是《判官棍法》。有几个招式在下一直没能琢磨透,今日一见,如醍醐灌顶……”
“谁把那本棍法给你的!”她粗鲁的打断了王公明的话,厉声问道。
王公明不太明白她为何忽然生气,迷茫道,“在下幼时偶然遇见位老者,慈眉善目,给我一本《判官棍法》。叫我好生修行,将来为家人报仇雪恨。”
“你报仇了?”李道问。
王公明道,“这是自然。审死判官的名号,便自那时传出。”
“那老者长的什么模样?”李道越发烦躁。
王公明回忆道,“年岁久远,模样倒是记不太清。只记得须发尽白,说话时总是微笑着,很是和蔼。”
李道再也听不下去,“够了!”
她知道是谁了。
“你们找地方自己歇去吧,就此别过。”
她怒气冲冲的往回走,让四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狗屁棍法?那分明是她的枪法!
白泽,又是白泽!
须发尽白的慈眉善目老者,谁会以此形象行走人间,又有谁能无聊的把她枪法一招一式写出来编成秘籍?
除了爱找事的白泽,再无他人。
天地间那么多神兽,唯独他最古怪!
李道怒气冲冲的跑回麒麟府,回府时,白泽还坐在屋子里品茶,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她摔了茶盏,冷笑道,“你倒是悠哉的很。”
白泽吹吹手里最后一杯幸存的茶,以一种很欠揍的表情说道,“算到你要来找麻烦,这不,断头前最后安生一会儿。”
“你为什么把我的枪法传给别人?”她神色冰冷,活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白泽理所当然道,“我觉得你的枪法甚好,若不流传,实在是人间一大损失,所以给你找了个传人。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音调更高、更扭曲。
白泽道,“你干嘛这么小气?我可没做错什么。”
“我是神兽,神兽本就要时不时给人带来福祉。当年王公明全家被恶人所害,我传他棍法,让他能报仇,让世间惩恶扬善,我有什么错?”
“再说了,”他手一摊,表情很欠扁,“我不是来给你当账房,偿还偷你枪法的债了?”
李道气急,枪法不枪法的另说,他根本不是为了惩恶扬善,只是想挑起争端而已。
有偷有还,有理有据。
白泽从来不会做错,他只是走到那些穷途末路的人身边,给他们指上一条能复仇的明路。
这些愤世嫉俗又拥有强大本领的人,会逐渐挑起人间的动乱。
等人间乱到一种无可救药的程度之时,白泽就会出现,去他所认为能成帝王的人身边,做相才,平定天下。
他从不挑起争斗,他只是时不时会把力量送出去,把那颗不甘的种子栽下,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全看人类自己。
李道气的浑身发抖,他嘴皮子太利索,还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让人无法反驳。
他只是日行一善,并无过错。
看着他笑眯眯的脸,李道真恨不得给他一个大耳瓜子。
这头李道和白泽对峙,那头麒麟府里回来了位小娘子。
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道先前救下的轿子里的那位。
娘子名唤蒹葭,是秦淮河畔最负盛名的一位姑娘。
麒麟十里红妆为她赎了身,把她接进了府。
蒹葭自小便被卖入青楼,老鸨见她貌美,把她当成金疙瘩捧在手心。
后来更是直接被麒麟接走,说起来也是她的造化。寻常女子像她一般沦落风尘,哪个和她一样,如世家小姐般金尊玉贵的长大,半点苦头没吃过?
是以她性格高傲,刁蛮任性,麒麟对她有求必应,更把她惯的无法无天。
从重明他们一行人进府邸开始,蒹葭就没用正眼看过他们。
管理后宅的王姨娘在她看来,不过是老爷看她年纪大,怜惜她可怜,这才给了权力。
平日里,蒹葭想要些吃的用的,难道还有得不到的?
管事权,说起来,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她虽不爱搭理外头的事,可还是把各位姨娘们的闲话听了一耳朵。
她们都说,这次老爷家里人过来,是要娶个太太回来。
蒹葭心下着急,如今后院一派祥和,无非是大家都是姨娘,谁也高不了别人一头。一旦来了正房太太,若还是个难相处的,岂不要遭?
更别提她也打听了王姨娘那天的事。王姨娘在府里多大的脸面?说一句话,直接被人打了出去,可见老爷家里人都是些不好相处的。
让他们带个正房太太回家,真就遭殃了。
蒹葭越想越怕,想着想着,竟然还恼火起来。
管她谁来,她就不信了,府里还有人能大过老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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