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妗给秦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客气道:“老夫人,宝妗叩谢侯府教养多年,但宝妗也是被人错换侯府,起先并不知情,算得上苦主,求老夫人让民女回家,别困着民女,让民女和家人团聚。”


    说道后面,秦宝妗声音哽咽,声音如断了线的珍珠落玉盘。


    永娘扶住秦宝妗,看了一眼,心里学着自己老娘喊了一声我的乖乖,这亲小姑子真是比画上的还好看,自个心里那点子墨水,更是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


    高兴之余,又很不服气,明明是这家脏心烂肺,胡乱听信老和尚的话,故意换的,偏还不能直接讲出来。


    真是叫人憋屈,还不如乡里间吵架来得痛快。无奈相公也十分赞同亲小姑子的做法,她也只能同意。闯进来,也是怕小姑子受欺负。


    秦老夫人气的面色铁青,一身珠光宝气,和她面色极不相符,尴尬至极。


    旁人瞧见的是,秦老夫人喜宴之上,嫡亲孙女穿着一身素衣,跪在下方,开口叫她们惊诧。


    感情这位不是慈安侯府家亲生的?听语气,感情慈安侯府早就知道了,还困着人不让走。


    当然有为慈安侯府说话的,是一位三品官员的家眷,往日和李氏相交甚好,道:“往日,慈安侯夫人和我总在外说你知书达理,却不想是个白眼狼。慈安侯府到底养了你十多年,还能狠心选在今日,叫秦老夫人伤心,真是卑贱……”


    这位夫人话还没有说完,永娘可憋不住了,蹭的扶起秦宝妗。她说话也不似在场的人捏着嗓子说话,放开嗓门,声音大的诸位夫人小姐都能听清楚:“那我公爹婆母十多年没有女儿怎么说呢?那位被换到我们家的女儿,也就是你们家原本的大小姐,从小就被我们当地的富豪认回家做干女儿,那日子过得就跟土皇帝似的,一家子都给她供起来。”


    “别说我活了小半辈子,就是我娘家妈,他活了一辈子也没听说过,那个泥腿子家里的丫头,能有这么好命。还有你说什么的卑贱,你往上数几辈,我不就不信你家生下来就是当官的,屎壳郎嫌屎臭,德行!”


    永娘常年干力气活,力气当然比秦宝妗大,她扶秦宝妗起来,不如说是抬。秦宝妗毫无反抗之力,又被这位说话又脆又快的嫂子,乱用歇后语逗笑。


    “粗鄙!”那位夫人说不下去了,干巴巴扔了一句。其他人听永娘说错送到农家的那位真千金,日子从小就过得好,还能被人收养。


    在场都是人精,登时也能猜出个子丑寅卯。


    只是不清楚慈安侯府费这么大劲的原由。


    秦老夫人气的很,“住嘴!拿不出证据的事,堂堂侯府能任你污蔑么?”


    秦宝妗今日也只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先发制人捅出真相,免得被慈安侯府拿捏住。


    正要出言让嫂子少说些,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极慵懒的声音,“染墨,本王让你带的人呢?”


    话落,一名容颜姣好的侍女上前,手里提着的正是秦宝柔,只是这会衣衫褴褛,面容不整。


    李氏瞧见,喊了一声“柔儿!”


    而秦宝妗听着熟悉的声音,头皮发麻,好在早有准备他知晓,做过心里建设。因此扭身瞧见魏澂筠,微微福了福身,朝魏澂筠行礼,做出两人很熟悉的模样。


    魏澂筠是在府上听戏时,听下属禀告,有人擅用他的名号行事。这种不要命,狗胆包天的人少有,魏澂筠来了兴致,想见见此人。


    未曾想好好查看一番下来,原来竟是当日护国寺的美人儿,要不是这一出,他都要忘记了。


    对美人大方,魏澂筠也不计较,乐的配合秦宝妗。


    身后是赶来制止他进后宅的秦林玉,但瞧见秦宝妗向魏澂筠行礼,二人一副相熟的模样,眉头瞬时拧紧,沉声道:“八皇叔,男女有别。”


    八皇叔轻笑:“本王名声在外,秦世子不知晓?”


    魏澂筠虽挂着笑,笑意却不达地眼底。秦林玉不敢再多言,不停摩挲自己手上的扳指。


    秦老夫人方才就得知八皇叔和秦宝妗的关系,只觉得真是小瞧秦宝妗了,今日这一幕,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


    为今之计,只能忍下,她自认为和善的笑了起来,殊不知,别人看起来才是皮笑肉不笑。她道:“乖孙女,祖母也是十分舍不得你,你自幼乖巧听话,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也都是你照料,祖母真是舍不得你啊。”


    “我婆母如今还在家卧床不起,谁心疼她啊!”永娘在一旁拆台。


    秦老夫人:“……”


    “多谢秦老夫人厚爱。”秦宝妗不咸不淡道。“十几年前,谁是非,也无从查证,若是老夫人想找这活该断子绝孙,做换婴之事的人,尽可自己行寻找,民女如今只想回去孝敬爹娘。”秦宝妗故意这般说辞,眼瞧着秦老夫人因为自己说的断子绝孙四个字,脸色又黑了黑。


    微微朝她一拜,带着永娘离开这里。


    路过秦林玉,余光瞧他一直死死盯着自己,心底虽然厌恶,但还是光明正大的走出这慈安侯府。


    胡秀才早在魏澂筠出现的一刹那,就被大理寺卿无视了。几次想闯进后宅看看情况,都被人拦下。


    如今见自己媳妇儿被人牵着出来,那人和自己有几分像,却好似天边明月,袅袅婷婷朝自己走来,而后娇滴滴喊了一声:“兄长。”


    这声兄长如莺声出啭,娇音萦萦,叫后面出来的魏澂筠心中一动,暗骂小娘皮真是长了一副好嗓子,若是能在床上唱曲儿,想必另有一番滋味。


    见秦宝妗要走,冷哼一声:“本王可帮了你了,你就直接走了?好大的狗胆!”


    胡秀才听闻此人自称本王,没出息的腿肚子都软了,秦宝妗心里也怕,屈膝行礼,语气里染上祈求之意:“还望王爷准许民女先回家看望家母,她如今重病在床,看在民女十几年未曾进过孝道,求王爷成全,事后民女亲自给王爷赔罪。”


    今日帮了这等美人,下了好皇兄心腹之臣的脸,免不了要进宫同他纠缠,魏澂筠大发善心一回,“染墨,跟着姑娘回去,等着爷的信儿。”


    染墨应是,接过秦宝妗手中的包裹,跟在她身后。


    目送魏澂筠带着人离开,身后慈安侯府的闹剧也算是收场,不断送宾客离开,脸却是在京中狠狠丢了一回。


    有染墨在,秦宝妗和胡秀才、永娘很快坐上精心备好的车上,往桃花村去。


    上辈子,秦宝妗一生活在谎言中,终于能见到亲生父母,反而生出类似近乡心怯之情。


    永娘心细,握住秦宝妗的手,无声鼓励她。


    车子进村,惹来好大的围观。早几天,就有人从村医家听说,胡家亲生女儿被换了,换到顶顶大的大户人家哪里,未曾想,人能要回来不说,亲生女儿也真能人心从富贵窝里出来。


    不一会,从村口几个人,演变成邻村的村民都来看热闹了。


    秦宝妗眼眶通红,只想赶紧下车见一见亲生父母,不想被染墨拉住,塞给她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帷帽:“姑娘还请带上。”


    胡秀才和永娘不懂,秦宝妗懂,她如今真的已经成为八皇叔的人了,在外当然要多注重些。


    等秦宝妗下了车,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大都陌生,脸上也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有人高喊了一声“胡阿大,你亲闺女回来嘞。”


    胡阿大和沈翠芳在屋内紧张至极,不停问对方自己穿着干净么,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听见有人喊也不敢出去,怕给秦宝妗丢脸。


    沈翠芳突然道:“还是别叫满满进屋来,病气过给她可不好。”


    “别叫满满这名字,闺女万一不喜欢呢。”胡阿大担心。“那个家肯定给她取名字了。”


    “也是……”沈翠芳语气里说不出的落寞。


    叫在门口的秦宝妗听了,心里难受。


    亲情这个东西很微妙,你不晓得它还好,一旦你知晓,人世间,还有血缘血亲存在,一粒种子就能瞬间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秦宝妗试着张了几次嘴,从前叫习惯了的母亲父亲,怎么也叫不出口。永娘推开门:“爹,娘,小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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