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我想她看看你。◎

    可不, 腻人的谢厌抚摸她的面颊,话没停过。

    “别这样阿婵,你说话好么?”

    “我知道, 你恨我没能早日回来, 对不起, 我受了伤。”

    谢厌薄唇紧抿, 眉梢眼角俱是慌张:“你说过不能受伤,我没用, 还是被剑刺了肩胛, 是因为这个, 不理我吗?”

    “阿婵,原谅我……”

    谢厌如被梦魇, 越说越快, 手臂骤然用力,揽住她两边肩头往下一拽。

    水花四溅。

    一时天旋地转, 尹婵惊呼了声,霎时被抱进池中。

    还没等松出一口气, 那硬如坚铁的手臂便拢住她腰肢一转,脊背被谢厌摁着抵住药池内壁。

    “唔!”她仓皇抬眼。

    这一瞬, 看清了谢厌受伤的眼尾。

    一个念头在心里飞快划过, 纤薄的后背抵着池壁生疼,她却顾不得,失神地伸手, 轻碰他深红的眼睛:“这里受伤了?”

    胎记旁乌黑深邃,如乌雀尾部的地方, 却出现两道火辣辣的伤口。

    尹婵心口一疼。

    谢厌不知眼前人正因他难过。

    梦魇不寒而栗, 一旦被擒, 难以脱身。可他的梦里是尹婵啊,什么都换不来的尹婵,只恨不得千年万年长久。

    淡褐池水把浑身浸得湿漉漉,清苦的气息环绕,白蒙蒙的水雾一重一重,如披了薄纱。

    被谢厌抵在池壁,尹婵湿了面颊,再无半点檀粉妆。

    柔和的泉水洗过凝脂如玉的肤,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一颤,就有水珠从面庞滑下,落进微乱轻敞的衣襟。

    青丝浮在池面,谢厌强横地抵着她,指间拢起一缕发,湿哒哒的。

    眼前的尹婵,与南海腻玉雪白的珍珠无二。

    谢厌心口狂震,带着迷离的目光,眼不眨地俯视她。

    手臂把娇柔的女子圈在池壁与胸膛之间,如此,仿佛尹婵独他一人所有。

    瞳仁深幽,倒映出尹婵酡红的面颊,她眼睫扑闪,尤有羞怯,眼波的流转更像在勾他。

    不知是肩胛的伤在闹,还是控制不住迷失心智,谢厌面着红潮,喘息变重。

    急躁粗重的气息实在可怕,尹婵被推在内壁,嗓间轻咽,不由更往后退,避他要吃人的目光。

    可身后便是冷硬的池壁,没法逃了。

    她期期艾艾开口:“谢厌,你先松手……”

    谢厌用力地闭了下眼,又睁开仔细看她,确定好是尹婵后,眼瞳黝亮。

    这是梦,梦里是尹婵。

    他可以予取予求,做平日渴求却不敢的事。

    额前的水珠滚在鼻尖,谢厌痴迷地张了张唇,喘息越发难以抑制。

    此时,倏地倾身,埋头在她湿滑白皙的肩窝。

    尹婵心头一悸,肩窝被他蹭了又蹭,酥麻钻进心口,禁不住地仰起头,迷离着细细轻喘。

    “阿婵,原谅我。”谢厌停留在方才的梦魇,只觉尹婵是因他没有照顾好自己,而在这梦里变得冷漠,“好不容易见到你,别对我冷淡,这次死里逃生,我怕极了。”

    尹婵起初听得晕晕乎乎,待他说完,已是心跳加快。

    “怕什么?”她眼眸轻闪,试探地问。

    谢厌果然还以为是梦。

    只埋在她肩头,黯然道:“有很多害怕,怕伤的重回不来,怕疤痕愈多,你厌弃了我。”

    似乎哪一字戳痛了脆弱的心口,谢厌话一落,蓦地抬头:“阿婵,你能不能亲我……”

    尹婵脸红红的,抿唇:“什、么?”

    谢厌按住擂鼓怦怦的心,幽邃的眸子追着她:“时时刻刻都想抱着你,亲你,可不敢,只在梦里敢说敢做。”

    这人……

    说着大胆露骨的话,他知不知道这其实不是梦。

    待他醒了,再听这话,害不害臊。

    尹婵都替他脸热。

    “好不好,好不好?”她没动,谢厌就急不可耐地捧起她的脸,火热的喘息密密麻麻袭来。

    那股子气息滚烫,烧人,抚过脖颈,像被好多蚁虫啃咬,痒得心尖都发颤。

    实不相瞒……尹婵再如何羞,也是喜欢他这样的。

    可只如此却不能够。

    她瞳眸微转,俏生地别开脸,避过谢厌的蠢蠢欲动,复又问了一遍:“你要我亲?”双手难为情地绞起来。

    谢厌用力点头。

    若素日他也这般直言不讳……尹婵摇头失笑,抿舔了下唇,望着他急切的模样,身子朝后倚了倚,轻轻靠着内壁。

    衣衫湿便湿了,此时顾不得那些,脑中百转千回,心说谢厌这脾性,竟是一日比一日奇怪,更日日叫她欢喜。

    眼下这梦,除了他能做出来,还有谁这般怯生又放肆。

    尹婵悠悠端详他眉眼,直看得谢厌越来越耐不住,喉结滚动,她才一挑唇,轻笑道:“也不是不行。”

    边说,软腻的胳膊抬起,圈住谢厌的脖子。

    谢厌脑中一时空了,口干舌燥。

    “你呀……”尹婵就喜他拿着沉如深渊的眸子专注、直勾勾、一眨不眨地凝视。

    待哪日他眼中全是自己了,才好。

    这念头几乎在被谢厌拉进药池时,就开始蠢蠢欲动。

    若道给外人听,定会嘲说她念头古怪,神思诡异,不堪为敦厚贤良的女子。

    可她自来原州第一日,便起了这股绮念。

    凭谁说,她只心里快活,每每被谢厌痴迷凝望,心口就泛起一波一波的甜汁。

    这样的念头让她忘我,不能自拔。

    于是在独有二人的药池,在谢厌梦魇中,凤眸轻抬:“你回答我一事,我便……”

    手指蜻蜓点水地,落在他濡湿的唇上,细细摩挲。

    来回触探了三四次,却猝然移开。

    如此行径,无异于隔靴搔痒。

    谢厌眸色晦暗,倏地偏过脸,追着她的指尖去咬。

    尹婵手指“逃”得是快,却没能躲过谢厌滚热的追逐,被他钻了空子,淡粉的指尖叫谢厌一口含住。

    她轻呀一声,努努唇,很快抽出来,捂住他的嘴嗔道:“坏不坏。”

    谢厌眼睛眨了下。

    她就想到那日嗅手的场景,时过境迁,他愈发贪了。

    尹婵垂眼轻笑:“你仔细些,我一问出来,只管答,不要乱想。”

    “好。”谢厌很听话。

    尹婵唇侧含着浓浓的笑,凑到他耳畔,拖长了软声:“为何总拿这样一双眼睛看我?”

    “喜欢。”

    尹婵追问:“喜欢什么?”

    谢厌不假思索:“你。”

    尹婵掰着手指清算,小小声道:“喜欢,所以就看,如此,也算不得多喜欢嘛。”

    谢厌顿一下:“我该怎么做?”

    尹婵嘟哝:“不知。”

    脸颊蓦地被他两手捧住,谢厌低垂脖颈,倾身吻了下来。

    尹婵睁大凤眸,没想过他会直接亲。

    他被药池温水浸过的唇带着淡淡的清苦,贴过来时,那股味道钻进鼻息,尹婵满脑都是苦涩。

    可渐渐的,湿热的唇瓣被他摩挲,力道压得越来越重,封着她呼吸难捱,脸已憋红。

    她受不了毫无章法的行为。

    谢厌根本不是亲吻,而是在压着她,堵她的气息,可笨……

    他来势汹汹,这样的强横,尹婵被刺儿挠似的,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手臂攀着谢厌的脖颈,无力地靠着他,唇都被吮得发麻。

    无奈地弯了眸,下一瞬,轻轻启唇,顺势把他的脖子压下,不动声色地探出舌尖,钻进那头去。

    谢厌瞳仁剧颤,托着尹婵的脸,一簇簇火苗烧了起来。

    他想要更多。

    张开嘴唇,含住了尹婵浸了蔷薇清香的唇,辗转吸吮,铺天盖地的压着她。

    “唔……”尹婵手脚酸软。

    药池里没有支撑,只能全心全意依靠这高大挺拔的男人。

    只是,谢厌正梦魇,哪知道什么。

    含蜜撷香的唇瓣就在眼前,他胸口反复起伏,气息浑热,霸占着不停嘬咬啄舔。

    一时像狼啃,一时像鱼儿啄。

    好好的一个人,净学些乱七八糟的。

    尹婵渐渐没心思腹诽他了,怎么也想不到,谢厌先前还笨得只知堵嘴,现在却舔她不休。

    唇舌尽数出动,猛兽捕猎似的袭来。

    尹婵也是不争气了,被吻得呼吸凌乱无章,便是站也站不住。

    骨头发软,脸颊潮红,只得倚着他。

    直见尹婵实在喘息不匀,捏着粉拳“呜呜”拍打谢厌的胸膛,他才停下来。

    尹婵濡湿的眼尾揣着泪花,别开脸委委屈屈地喘气,几乎瘫软。

    原以为谢厌要够了,可他又凑近,轻啄了一下唇角。

    尹婵耳畔“轰”地一声,正要闹。

    谢厌突然虔诚地说:“阿婵,可以亲我了吗?”

    尹婵迷迷瞪瞪,怔住。

    他一副认真模样,乌雀的眸子并无半丝方才的强横。

    尹婵狐疑,似被猫儿爪子挠了下,抿出一声低促的笑。

    她背抵池壁,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亲都亲完了,你还想什么呢!”

    “啊?”谢厌脸一呆。

    整个人浸在药池里,神情木木的。

    尹婵心中一动,噗哧笑出了声。

    清涧泠泠的笑仿佛是梦魇的钥匙,谢厌覆着灰蒙的眼珠在逐渐清明。

    他先是感觉肩胛骨刺疼,而后发现眼前一身湿淋淋的,是尹婵。

    谢厌双眼用力一闭,昏了过去。

    ……

    “谢厌?”

    尹婵连忙扶着他靠在池壁:“你怎么了?”

    谢厌幽幽睁了眼。

    望见她担忧的神情,憋得面色煞白,犹豫了很久,涩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尹婵眨眨眼:“是真的。”

    “……”谢厌虚弱地靠着内壁,看到两人都在池中,突然往旁边一滑,侧身,把头埋进清苦的药池里。

    这么的,掩耳盗铃。

    尹婵哭笑不得,手指点他肩膀,漆星眼眸轻转:“你还记得方才的事么?”

    谢厌从池里起来。

    哗哗水声甚为分明,他别扭道:“似乎,记不清。”

    尹婵随他装腔,也不戳穿他闪躲的目光,含笑道:“只是梦罢了。”

    谢厌睫毛抖着颤,轻轻“嗯”一声。

    如此,他是离了梦魇?尹婵着急问他伤势,蹙眉道:“来时遇见了殿下,他不准我进来,说你伤得极重。”

    谢厌确实慢慢清醒了,虚弱地开口:“是我请求殿下,隐瞒此事。”

    尹婵难过道:“除了肩胛哪里还有伤?”

    “背上。”谢厌下意识答道,末了才微愣,“你怎知肩……”

    尹婵把唇抿得直直的。

    谢厌心虚地垂下眼皮,老老实实将四肢百骸所有的伤交代了。

    尹婵只是听,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药池水雾缭绕,迷蒙了视线,谢厌抹一把脸,见她说起殿下,就嘶哑着嗓子把几日里发生的事完完本本说出。

    其中危难非三言两语可清,他满身伤痕,便是铁打的证据。

    尹婵心口一涨,闷闷地“哦”了声,不想听旁人,瘪着嘴,蓄在眼眶的泪花颤颤巍巍,要落不落。

    “别哭了。”谢厌拭去她的泪。

    搁在眼下的手没忍住,继而抚摸她绯红的脸。

    尹婵抬手,覆住他辗转流连的宽大手掌,低低哼道:“没哭……”

    谢厌显然不相信。

    她两眼朦胧,泫然着凄楚的泪花,任谁也不能信。

    尹婵泪盈盈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强撑着笑起来:“只是在想,过两日便是生辰,我还没备好贺礼,可不得伤心。”

    “不费你想。”谢厌一把攥住她柔软无骨的纤手,“你允我一事,便是千金。”

    尹婵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里头既有期待,也是紧张,瞳仁左右颤着,绷起脸,十分怕她不答应。

    他这模样严严实实撞进了尹婵本就温软的心口,不做他想,问道:“你想要什么?”

    谢厌喉结急滚,话到这时还有些难以出口,唇齿翕动,一时失神。

    药池湿了披散的长发,他瘢痕的脸没有遮挡,所有神情一五一十地被尹婵看清。

    包括他乌雀眼尾的两道新伤,眼皮一垂,伤口就揪成了褶疤。

    尹婵发觉这时的谢厌似乎格外不安。

    半晌,他眸色带了恳求,顿了顿,嗓音艰涩道:“我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我在原州给她立了墓,想过两日带你去见她。她会喜欢你的,好不好,阿婵,我想她看看你。”

    尹婵心中震然。

    忌日。

    是了,她竟忘了当年信阳候先夫人是难产生子。

    谢厌自出生便未见过亲娘。

    她怔在谢厌一双酸楚孤寂的眼眸中,久久没有回神。

    谢厌问出这话,因有伤,他面色惨白,而今似乎怕她不情愿,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

    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怯生唤她:“阿……婵?”

    低哑的一声,叫尹婵几欲落泪。

    谢厌不该是这样。

    满腔豪情、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该昂首天地,俯瞰山河。

    这双沉溺着痴迷她的眼睛,更不应像荏弱幼嫩的草叶,夹杂脆弱,它是火热,滚烫,理所当然的。

    尹婵嗫喏着唇,突然别过脸去。

    眼波流盼,佯装着撒娇卖俏,嘟哝一声:“本来我可想应你了,但方才的梦……”

    紧拉的心弦霎时崩裂,谢厌猛然欺身而上,落下细细密密的索求,唇齿交缠,喘着气道:“我错了,没有忘,不能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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