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了我的每一个梦。◎

    他不紧不慢的一声问, 尹婵愕然抬眼,紧握着的双手发颤。

    遮天盖地的假山压得人喘气艰难,尹婵眼尾深红, 贝齿紧咬, 一字一顿道:“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大皇子手撑在石壁, 将尹婵牢牢困囿, 漫不经心地端详她:“听不明么?”

    似笑非笑,勾抬起她光洁的下颌:“你与谢厌, 有情。”

    “与殿下何干。”尹婵皱眉, 声音冷静下来。

    大皇子抚掌:“的确, 我也只是感叹罢了。”

    他歪头,拨了下耳垂, 慢悠悠地说:“不过是三日里听腻味了你的名字。”

    尹婵方知他话里的意思, 脸腮陡然生出一团红晕。

    大皇子看清她神情的流转,复而倾身, 落下清亮嗓音:“若非谢厌时时念叨,我岂会知晓原州, 竟有如你这般姿容绝世的佳人。”

    一边说,离尹婵愈近。

    尹婵抿住唇瓣, 手脚皆是紧张得绷着。

    眼前的皇室子弟, 她不能招惹,这些人随口落下几字,便能让原州倾覆。

    可叹, 谢厌曾赞大皇子品格,不想识人不清, 他背地里居然如此做派。

    尹婵咬了咬牙关。

    大皇子见她眼中噙泪, 再接再厉, 低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厌容貌与你不配,此行重伤,恐难尽愈。你跟着我,待大业将成,我许你荣华……”

    尹婵被他一句话说的心沉进谷底。

    满脑皆是谢厌此行重伤,是了,已到用药池的地步,恐怕比以往都要严重。

    她只想去看看。

    面对大皇子再无话好说,冷了脸,用力挣开他:“谢厌相貌如何,何需殿下言明。”

    “哦?”大皇子纳罕,抱臂打量她,“你不嫌弃?”

    尹婵坦然迎上他似乎不善的眼神:“殿下金贵之相,凡尘俗子皆自愧不如。只是,一块金再如何雕篆,终归冰冷刺骨。”

    话一出口,大皇子朗声扬笑:“好生放肆,姑娘胆子颇大啊。”

    “非也。”尹婵漠然看他。

    敛裙行了礼:“道明实情而已,民女素来畏寒,禁不住冷,就爱铺满柴的火炉。”

    大皇子眼眸半眯,稍一愣住。

    尹婵眼睛骨碌一转,趁机,霍地推开他,提着裙裾往药池奔去。

    蔷薇衣角轻晃,她像条滑溜的鱼,转瞬不见了身影。

    大皇子背抵在凹凸的石壁,静望她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倏然展笑。

    他岂会不知谢厌有没有胞妹。

    信阳候先夫人难产亡故,谢厌被弃来原州,周遭与他有亲缘关系的妹妹,无非原州谢宅的几位。

    但那妙人不可能出自谢宅,毕竟谢厌有多痛恨他们,稍稍一查便知。

    他暗想,或是谢厌不知从何处得了佳人,不忍流言蜚语,摆个兄妹的名头罢。

    身后突然一道轻笑。

    “原来殿下也好以貌取人。”

    他循声转头。

    楚楚正来到假山,隔得不远不近。

    听她这副口气,想来方才的谈话都被听了。

    大皇子撩袍,走出假山,停在楚楚身前。

    对她含讥带讽的话也不否认,抬手,折下壁间一枝暖黄小花,自顾轻嗅,从容道:“世人皆爱美物,我为何不可呢。”

    楚楚看了一眼那花:“殿下生来尊贵,享尽美景奇物,奴婢还以为都瞧腻了呢。”

    大皇子故作讶然:“听姑娘一说,倒是有无趣。”

    小花随手丢了,他抱臂俯身,探究地看楚楚面容。

    再普通不过的脸,眼睛却乌黑黝亮。

    像有什么东西藏里头,勾着人找。

    “一眼看到尽处的美丽,终究索然无味。”他口吻认真,“不如去山林寻一块石,日夜打磨,瞧她成不成璞玉。”

    楚楚眉尖拢起,平白感到一丝压迫。

    便后退,行礼道:“奴婢还有琐事忙碌,告辞。”

    正一转身,忽被大皇子拦住。

    他含笑,摇着一柄折扇,虚点她肩膀:“今日回来,听见一人称呼你为四儿,难道楚楚并非本名?”

    楚楚闭口不言。

    大皇子仿佛只是突然想到,起兴一问。

    末了,便转身,绕到她面前,弯了弯唇:“你还不知我的名字吧?”

    语气温和如待友人。

    楚楚沉眉,不知他想法,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奴婢薄贱,不敢问殿下尊名。”

    话刚落,急匆匆离开。

    瞧那身影,倒与落荒而逃不二。

    大皇子笑意愈浓,回头看了看药池,才提步往外走-

    热息浮在药池上方,水雾袅袅。

    尹婵绕过假山,辅一进去,便嗅到淡淡的药味。

    清苦,轻涩,携着一缕从草木枝芽抽出的盎然生机,叫她不由闭眸,馥郁的香伴着濡湿铺天盖地侵袭了她。

    迷蒙了尹婵的双眼,目之所见影影绰绰,看不到谢厌的所在。

    药池由累累的天然巨石圈起,她努力睁大眼睛寻找,但对这里实在陌生,膝头倏地碰到一处坚硬,磕得生疼。

    “嘶……”尹婵吃痛。

    弯腰轻轻揉了揉那处,一抬起,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那人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拉。

    她猝不及防,身形摇晃,刹那向前倾倒,跌跌撞撞坐在一块平坦的圆台。

    “你是谁?”云烟缭绕里,多出一道嘶哑的低声。

    是谢厌的声音。

    很轻,似醉迷蒙,说的话含糊不清。

    尹婵立时惊喜,顾不得膝盖的疼,一边坐好,一边说:“谢厌,是我。”

    抹了把眼睛,眼睫摇摇欲坠的水珠拭去,逐渐清明的视线里,方知此时倚坐在药池旁边。

    只一伸手,便能触及池中温热的泉水。

    谢厌仰头靠在药池内壁。

    自胸膛往下的地方全被浸在池中,这温泉加了各路药材,不算清澈,却也没浑,整面药池呈出淡褐色。

    他闭着双眼,上身不着寸缕,头抵靠内壁,似乎清醒了,却只落出方才的三字后,再不开口。

    尹婵见他惨白的面色,那唇格外的红,浸了血珠一般。

    她怔了一怔。

    自来原州,见过的伤已不知凡几,谢厌脸色煞白,嘴唇猩红,显然不正常。

    尹婵心口揪起,趴在药池边,轻手顺了下他凌乱的发。

    她小声地唤:“谢厌?”

    没有回应,他就像一具失魂的傀儡,一动不动浸在池中。

    尹婵咬着唇瓣,忍住想哭的念头,眼眶含着一汪泪,静静守在旁边。

    跑过来时便在想,动用药池,谢厌伤得会有多重。可不管想到何处,都不及眼前这宛如躯壳的样子带给她的难受。

    没有生机,一片死寂。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池边,倏而,听见谢厌压抑的闷哼。

    一颗心霎时提起,可还没问,池中静默的男人陡然翻身,一条长臂从水中伸出,轻易捏住了她的下巴。

    尹婵被迫抬起脸。

    谢厌手臂带着药池的水珠,把她衣裳浸得湿漉漉。

    下巴被捏,但眼前人却没有清醒,双眸微眯,其间浑浊。

    “阿婵?”谢厌眼神迷茫,半晌才低声道,“是你。”

    “呜呜……”尹婵被掐得脸腮鼓起,唇也很难张开。

    似乎确定了眼前人,谢厌启唇,低促地笑了。虎口微松,改用手指轻轻抚摸她光洁白嫩的下巴。

    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尹婵刺得有些疼。

    “真的是你。”谢厌目光迷离,吐字低沉缱绻。

    尹婵不懂他为何一直重复这几字。

    明明自己就在他面前,还需要确定什么?

    平日的谢厌,眼神已足够火热,不止一两次烫得她脸颊通红。现在,热气缭绕里,一双眼更露骨地盯视着。

    不遮不掩,恨不得把她吃掉。

    尹婵被看得羞,低头轻唔一声:“还没看够?”

    “不够。”

    尹婵微怔。

    谢厌单手的抚摸已经不能餍足,伸出另一只,火急火燎地捧起她的面颊。

    掌心的水珠湿了脸,一缕缕碎发贴在鬓边,绕着媚态横生的弯儿,娇美与妩媚交缠。

    谢厌两眼浑浊,在看她,却又不像看她,兀自说:“阿婵,是你,你又来了。”

    尹婵气息有些凌乱。

    他一双宽大的手掌,似乎药池里钻出的鱼,围着她温玉的肌肤舔啄,先是慢条斯理,后又细细密密,不放过任何地方。

    尹婵睫毛抖颤,被作弄得痒痒,酥麻难耐:“快停下,你、的伤如何……”

    肩颈忙动了动,躲避他急不可耐的抚摸。

    谢厌仿佛听不见任何话,自顾缠着她:“阿婵,你来了,这也是梦吗?”

    一个梦字,带着茫然与惊喜。

    尹婵讶然愣住,过了许久才张唇:“不,谢厌——”

    “幸好你来了。”谢厌满足地低叹,眼神热得药池内俱是嚣张的灼烫。

    尹婵后背已浃湿。

    谢厌有如着魔,认定了梦,说话大胆,较以往判若两人。

    不由分说便捧住她的脸,索要她,渴求地喘息道:“每一个夜晚都有,你对我真好。阿婵,上次你来,我只敢搂着你的腰,亲你的脸,差一点点咬到唇瓣了,我现在想继续,你答不答应,好不好……”

    这、这梦未免露骨过了头。

    尹婵脸颊轰地红透。

    他还不够,趁着梦境不知疲倦:“阿婵,为什么不说话?之前你还在对我笑。”

    “我亲你的脸时,笑得好软,赖在我身上,那么黏。”

    尹婵听得脸热。

    她在梦里,竟是黏糊劲儿大的。

    ……

    明明谢厌更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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