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稚安虽然不太懂苏沿为什么一副心情变好的模样,但她很会顺竿子往上爬,“我没带钱出来,你请客吧。”
“好。”
姜稚安买了一袋七个小矮人。
用香精白砂糖和水制成的冰棍说特别好吃也不至于,它的不同之处在于七个冰坨坨是分开的,充满分享的趣味感。
姜稚安选了一绿一橙两个,剩下的都给了苏沿。
她很久没来中正街了,记忆和面前场景不太合得上。
车辆电讯批发站变成了服装商店。
东亚商业广场已经建起来了,荣风百货占着最中心的地段。
经营棉纺织品和丝绸之类的商店这时间已经关门了,留下红星电影院亮着青白的光。
影院门口贴着新上电影的海报,售票口排着长队等着买票。
两边摆着小摊卖爆米花、卖糖葫芦、卖饮料,瞄准的都是成群结队来看电影的年轻人。
队伍里走出个人买水,他认识苏沿,喊了一声。
苏沿看见向超,轻挑了下眉,“怎么在这?”
“老王说这附近有家火锅店好吃,我们来试试,顺便看个电影。”说完,向超视线下意识的往姜稚安身上瞟,“朋友?”
“嗯。”
姜稚安在苏沿相册上见过向超,除了他,排队那边的王永,杨林她都知道,是苏沿的大学是有。
她礼貌的弯了弯眼算是打招呼。
王永排在队伍里,远远的招呼苏沿过去说话。
姜稚安手肘轻碰了一下他,“我想去买个糖炒栗子,待会儿我回来找你。”
“行。”苏沿把钱给她,嘱咐了两句安全问题。
“嗯嗯,知道。”
姜稚安压着斑马线去了街对面,苏沿走到队伍边上迎来起哄声。
“老实交代,你对象吧?是你对象吧?”
“不是。”
王永第一个不信,“那你们一起来看电影?”
“只是经过,没打算进去。”苏沿闲闲的抬了下眼睑,“和你们讲过的,胡同朋友。”
“就是她啊。”王永勾肩搭背靠着杨林,斜瞥马路对面,“可你之前没讲过这么漂亮。”
“你们没问过。”
苏沿顺着他视线看到被人搭讪的姜稚安,目光定了定。
她皮肤白净,眉眼生得好看,唇角带着自然上翘的弧度。慵散小波浪卷披在肩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
模样随意,把不经雕饰浑然天成几个字表现到了极致。
她确实是美,昏黑黑的光线里,她更显出几分勾人的妖媚劲儿,否则也不会有人蠢蠢欲动的上前搭话。
姜稚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得心应手的和陌生人说着话,虽然不主动不热切,但她没有表现出冷淡就足够让人生出希望。
“姜稚安。”苏沿隔着马路喊了一声她,然后顿住。
这种只喊名字,没下一句的情况,让人莫名其妙。
姜稚安朝他扬了扬下巴,“什么?”
在给人挫败感这方面,苏沿有天生的才能。
搭讪男生远远打量了他一下,觉得没意思,连招呼都没有再打,直接走了。
苏沿缓冲了几秒,在姜稚安疑惑目光里,声线散漫的继续道:“过马路看车。”
“......”就这还拖这么长前奏,“我知道。”
-
售票口队伍移动得很快,马上就要到王永他们了,“真不看电影?我们刚好可以顺便帮你们把票买了。”
姜稚安对电影院不怎么感兴趣,她更钟情上新速度快,能够反复播看的录像厅。
苏沿:“不了,她明天要回学校,下次吧。”
“成吧。”
姜稚安把找零揣进苏沿兜里,“我们走了,拜拜。”
向超像按下开关的招财猫,愣愣的回到:“再见。”
姜稚安对见到苏沿朋友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她提着炒栗子热乎乎的纸袋,和苏沿商量把《书剑恩仇录》带去学校看的事。
苏沿从来不松口这种事,这次也是。
不管姜稚安找什么理由,卖什么可怜,回应她的只有一句,“下周末回来看。”
这本书,姜稚安没剩多少内容了,就这么捱一周总觉得不甘心。
她把栗子往家里一放,跑到苏沿家里准备挑灯夜战。
苏沿把台灯给她开着,去书房处理点东西。
前后也就十分钟,刚叫嚷着要看到大结局的人躺到床上去了。
苏沿轻喊了一声,完全没回应,应该是睡着了。
姜稚安睡觉时候喜欢用被子蒙住脸,蜷缩成一团,从外面只能看到被子鼓起一座小山,柔软乌黑的头发散在枕头上。
苏沿没强行把人喊醒,他靠着门脊安静看了一阵,然后关了屋里的灯,轻搭上门出去。
苏沿晚上在其他房间睡的。
等他一觉睡醒,姜稚安已经不见了,顺带不见的还有那本《书剑恩仇录》。
姜稚安留下她的七龙珠漫画作人质,和一定包管书没有涂画没有折皱的保证书。
苏沿看完保证书,轻笑了声。
他先洗漱,换了件t恤往外走。
苏爷爷正在院子里浇花,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找人。”
“姜稚安丫头?”
“......,嗯。”
“她一大早就回学校了。”苏爷爷单手背在身后,直起腰看了他一眼,“早上我去打鲜牛奶,看见她背着包上公交车了。”
苏沿对姜稚安携书逃逸的情况缓冲了片刻,唇角的弧度弯大了些。
“你找她有什么事?”
“没事,就随便找找。”苏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脖颈,“爷,我待会儿就回学校了,有事得做。”
“所以我说你忙的时候,没必要往家里跑。”
“嗯,我有数。”
他有些资料要查,先去了一趟图书馆,一直待到晚上七点才回宿舍。
“刚向超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沿抬眼看了一眼从床铺铁栏杆伸出脑袋的向超,“什么事?”
向超傻乎乎的“嘿嘿”笑了声,“私事。”
苏沿拉椅子坐下,手搭在椅背,“你说。”
向超:“你那朋友没有对象吧?”
“......”苏沿明白他想问什么了,他打开背包,边把书往外拿,边懒怠的应到:“嗯。”
得了确定答案,向超激动起来,“你说我能有戏吗?”
“没戏。”
“......”向超不甘心,“这也太肯定了点吧?你想都不想一下?”
“你问,我就实话实说而已。”苏沿把姜稚安给的七龙珠也带来学校了。他随便翻了下,在夹着她一寸照片的一页停住。
“我哪里不行?”
姜稚安看书常常会忘记看到哪里了,她又没有买书签的习惯,总是看见什么就夹什么。
照片该是姜稚安高中的时候,脸蛋小小的,笑容明朗,没有精心点缀的妆容,但素面朝天,也漂亮得足够张扬。
那时候的姜稚安好像就是这样的,嚣张又傲气,但让人一点没办法讨厌起来。
太阳不普照大地算什么太阳,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哪里不行?
苏沿把照片夹到一旁的计算机书里,“哪里都不太行。”
就算是星星,那个人也该替她摘才是。
向超达不到那个标准。
苏沿熬了一整天,有些累了。
他简单用冷水冲了个澡就上了床。
可能是刚看见照片的缘故,苏沿做了个梦,梦里那个“高考就是独木桥”“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高中没有姜稚安。
她上专门的舞蹈学校,走特长生的路子。
高中寡淡,没什么趣味,不过站在第三者视角,走马观花一般的看,也还算能消磨时间。
他本以为这场梦的主角不是他也该是姜稚安,但清晰浮现出模样的却是姜稚安的妈妈。
她妈妈全名姜宁,和取的名字一样,她的性格和长相都带着一股安静的感觉。
她和付维国的恋爱像梦幻童话,出身书香门第的娇女娃喜欢上从农村来的帅小伙,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的在一起。
不过童话没有写到最后的原因大概都差不多,结局没有想象美好。
姜宁虽然也很好看,但就像是温时间太长的酒,见得太多、处得太久就会失去惊艳感。
她在姜稚安高二下学期回来过胡同一次。
付维国在和她闹离婚,她想要姜姥姥帮她把人劝回来。
大概是两个人没谈拢,姜宁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情绪很不对劲。
姜稚安妈妈是什么样的人,说实话,苏沿的印象很模糊了,但在梦里,他突然想起来了。
她对付维国的爱热烈又专一,带着至死不渝的忠贞。
所以,当这场婚姻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用极端的方式作了回应,牢固了那张纸上的关系。
那天,姜宁自杀了。
死的时候,姜稚安正在隔壁卧室午睡。
再具体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他只记得那个夏天很混乱,整个胡同都淹没在闲言碎语和压抑的气氛里。
姜稚安和姜宁长得不太像,眼睛有些相似。
虽文化人总说什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姜稚安和她妈确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姜稚安很矛盾。
她喜欢被人坚定的喜欢,但同时,她又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爱。
所以,她不停在别人那里找认同感,又游离在他们之外,她很随意,似乎和谁都能发展,但绝不会因为这种不稳定关系破坏该有的秩序感。
所以向超不行。
他也是。
苏沿醒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没有才睡醒的失焦感,目光清明。
过了一阵,他手肘放在脸上,挡住眼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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