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不配。
悄悄觑一眼徐太后冷厉的面色，姜僖心下了然，暗自道：徐太后对姜卿或者说姜家应该早已不满了，是因着太皇太后指婚瑞王和姜卿后，姜家毫不犹豫转投瑞王的缘故吧。
若只冒充嫡长女之事，徐太后对姜卿不至于如此疾言厉色，毕竟看顾了十多年。
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姜僖顺从道：“知道了。”再没有多余的话。
徐太后神色稍缓，眉目逐渐温和：“乖。”
“来京几天了？都还习惯么？”徐太后若无其事转移话题。
姜僖杏仁似的眸子霎时熠熠生辉：“初五到今儿已有三天了。京城的繁华自是江北县不能比的，但气候相差不大，虽风俗多有不同，但我也长了见识。”
“就拿杂耍来说吧，在江北时，给家……李春枝跑腿时，我偷偷在街上看过几回，都是耍猴的，好看是好看，可也平常。来京后，听人说长宁大街那的杂耍奇异精彩，今儿一早就起了，想去见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姜僖一脸劫后余生的后怕。
徐太后牢牢搂住姜僖，轻轻拍打小丫头的脊背安抚。
手底下的身子孱弱得可怜，满手的骨头摸不出半点软肉，再想想她浑身的伤痕，徐太后千锤百炼的冷硬心肠蓦地暄软下来。
给李氏贱婢跑腿，长到十几岁从未出门闲逛过，连杂耍都成了稀罕玩意，她都不敢想这丫头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多难。
“你受苦了……”
徐太后边说，鼻尖莫名涌上一阵酸涩，眼泪就自眼角滑落。
妹妹命苦，进门两年才有的女儿，珍爱得跟眼珠子似的，不成想确是冒牌货，甚至是奸生子。要是身体康健，也能见到亲生女儿，可偏偏在生下盼了五六年的嫡子后，血崩而亡。
而她呢，作为姨母，把姜卿这白眼狼如珠似宝地捧着。
心真真揪疼！
姜僖神情惊慌，小心掏出帕子给徐太后拭泪：“姨母，不要哭，我不苦……”
徐太后轻柔地蹭了蹭姜僖因着急而潮红的面颊，温柔且坚定地说道：“好，姨母不哭，姨母以后也不会再让僖儿受苦，往后僖儿必定喜乐顺遂。”
“姨母……”
小丫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盈盈杏眸盛满不安与张皇，某一刹那，徐太后好似见到了妹妹，瞪圆干净黑亮的杏眼，安抚似地看着自己。
心里一酸。
这丫头虽和妹妹性情不同，但心底却和她如出一辙的良善。
“姑母，是谁惹您伤心了，太医叮嘱过您，切忌大喜大悲情绪起伏，您有什么不顺心的，告诉侄儿，侄儿想办法替您办了。”
徐达远一身锦袍出现在门前，颀长的身形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神情焦急地望着徐太后，踏出的脚步生生顿住。
很快，他大步跨进门槛，走到徐太后跟前，关切地又唤了一声：“姑母……”
徐太后收敛面上的哀戚和追思，温和地笑了，笑容发自内心：“远儿，这是你表妹。”
她边说边把姜僖拉至身前，语气怅然又欣慰。
“表妹？她？！”徐达远一脸惊愕，不可思议地惊呼。
徐太后美目闪过一道冷芒，把姜僖的身世详细对徐达远娓娓道出，最后，她恨恨道：“姑母想让你亲自去一趟江北，把那对黑心肠的夫妇捆来，当年事实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哀家要亲自审问！”
徐达远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怔怔地盯着姜僖，缓不过神。
“所以姜姑娘才是我嫡亲表妹，那，那现在的表妹，我是说，姜卿，姜卿不是我表妹了，那她是谁？”
徐达远全身僵硬在原地，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磕磕绊绊。
“出息。”徐太后笑睨他一眼，而后面露讥诮，不屑道，“至于她是谁？你先别管。呵，她连咱们僖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姜僖垂眸，敛了眼里闪烁的光芒。
徐太后是不是已经猜到姜卿的身世？
小说中，不过原主回姜家时，太后已经因小皇子的遭遇郁郁而亡了，因而姜卿直到原主惨死都还是顶着姜府嫡长女的名头，风风光光嫁进瑞王府，之后入住中宫，母仪天下。而原主自进姜家门就是卑微的婢生庶女，姻缘坎坷，不甘反抗之后，却被乱刀砍死在荒郊野外。
姜卿和瑞王……
小皇子的痴愚不仅击垮了徐太后，更是重伤了皇帝的声名威望。
“皇子”、“哭闹”、“贪玩”、“杂耍”、“飞来横祸”、“上天不佑”等等字眼，自小皇子痴傻后，不知何时在坊间渐渐传开，传到最后，甚至有了当今唯一子嗣替父承受天罚。据传，先帝原本传位于幼子，是当今矫诏偷了弟弟皇位。
姜僖不由思索，从当时的情况看，小皇子所遇意外定然和瑞王脱不了干系，至于姜卿有没有参与……值得商榷。
徐太后可曾想到这一层？姜僖不知道是否该开口提醒她，如果要提醒该怎样开口才好？
“是！姑母，侄儿会绝对不会告知其他人，一定将那对夫妇抓回来，不惊动任何人。”
徐达远答应应答，把姜僖飘忽的思绪拉回来。
徐达远自是可信之人，姜僖信他。
李春枝，刘大成……
姜僖微微地笑，她在京城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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