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阵阵滚雷自远际传来,层层叠叠的黑云渐次压来,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剑拔弩张之势。
下一瞬。
“哗啦”一声,雨水如柱,就像天裂了似的铺天盖地从空中倾泻而下。
皇帝赵景川二十岁左右,一袭素色龙纹锦袍,身形虽瘦削,但姿态挺拔,气度卓绝,明明暗暗的天光落在他脸上,一身帝王威仪更盛。
而作为小说男主角的赵景裕也是俊美不凡,气质贵雅超群。只不知是否因跪地的缘故,气势上比之兄长低弱许多。
“赵景裕,你大胆!”皇帝笔直凝视着赵景裕,眸光冰寒让人不敢直视,“王光兴在东南玩的把戏都是受你所指吧?”
“皇兄,”赵景裕咬了咬牙,膝行一步叩首在地,“不说臣弟都不知道王光兴到底做了什么,再说,王光兴乃朝廷一品大将,也不是臣弟指挥得动的。皇兄明鉴!”
显然,这是谎话。
王光兴曾在外祖父靖北侯帐下听用,早已投在他门下。
王光兴在东南沿海与倭人作战,首次作战便贪功冒进损失惨重,为了弥补,屠了几个村子充当倭寇报于朝廷,自身非但没被降罪,甚至还提了一个品阶。
尝到甜头的他,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每战必会杀良冒功,一步步地升到如今一品。
可他一贯谨慎,将真相捂得严实,东南上下也都打点妥当,这么多年都为败露,如今这是捂不住了?
“呵,李存桂。”皇帝眯眼瞅了眼赵景裕乱动的眼皮,冷笑道。
于是,御前大太监李存桂将审讯的结果告诉赵景裕,两个歹人招供,他们是受了王光兴的指派来取回杀良冒功的证据。
和保护马车的王府侍卫一路冲突到万寿山别院。
赵景裕听得冷汗涔涔,心里也有个疑问:他们怎么确定证据在姜卿马车上?
不过他来不及细究,懊丧像虫蚁不断啃噬他的心,是王府护卫“帮忙”将证人送到皇帝手里的。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皇帝拿到证据了吗?
还有,口供真的牵扯到自己了吗?
赵景裕一脸真挚地辩白:“皇兄!王光兴所作所为,臣弟真的一概不知!臣弟不敢有半句谎话!”
“如此最好。”皇帝沉默,现在还不是处置赵景裕的时候,好半晌才垂眼淡声道,“那抄了王光兴的家,押解他进京受审,你没意见吧?”
“……臣弟不敢!”赵景裕心疼得要滴血。
海上走私是王府最大的财源,以往有王光兴看顾自是一帆风顺,这换了人日后该怎么办?
赵景川这是要断自己最大财路!
赵景裕恨得咬牙切齿!
以后,他会讨回来!
***
赵景裕的脊背自踏出交泰殿大门就瞬时挺直,雨幕中,他的身形渐行渐远,最终和雨滴化在一起,成了豆大一点。
“渊之,你说他还能耐的住吗?”皇帝目光一直盯在那道背影上,察觉到有人来,弯唇勾了道锋利的弧度。
陆渊之,也就是之前化名“姜渊”的青年站到皇帝侧手,从容回答:“或早或晚,影响不大。”
清俊的面上无波无澜,口气更是随意得像聊多雨的天,哪像讨论一个拥有不小势力的亲王的狼子野心。
他风轻云淡的模样取悦了皇帝,他眉宇间的狠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溢出的朗笑。
“你,咳咳,说得有理!跳梁小丑,何惧之有!”皇帝接过李存桂递过来的茶盏顺手递向陆渊之,又接了一盏后,才慢悠悠揭开茶盖,啜了一口。
咳嗽被压下去,皇帝微微眯了眯眼,温热的茶水滚过的唇舌,吐露的话语却格外冰冷:“乱臣贼子……”
“不过,为防他们投鼠忌器,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过,禁卫军交给你,宫廷和京里的防卫,朕很放心,你一向谨慎细致。”他又呷了口茶,话语里的温度终于升了上来。
陆渊之垂首应答:“圣上放心。”
他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包括世人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这次他可以脱险,将王光兴的私人账本等一应罪证完完整整的交到皇帝手中,两个小女子的功不可没。
姜僖这丫头看似单纯不谙世事,其实主意又多又正。想到她明明不甘愿,还要挤出讨好笑容的模样,陆渊之薄淡的唇角禁不住上扬。
雨下越大,淅淅沥沥,在大理石地砖上砸出大朵水花。
陆渊之怔了一会儿,想到另一个姜家姑娘……
是个狠角色。
这次能安然无恙过城门,倒是感谢她的霸道。
姜僖的“姜”和这姑娘的“姜”可是一个姜?
若是,两人又有何渊源?
有趣,当真有趣!
***
时光飞逝,一转眼徐达远回来了。
“侄儿办事不力,那对恶毒夫妻已卷了家当跑了。”
徐达远抿紧嘴唇,望向姜僖的神情颇为复杂。
他到江北县寻到刘家小院,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四下跟人打听时,才知道他嫡亲表妹这些年到底过得怎样的日子。
被磋磨,被折辱,还差点进了风流纨绔的后宅做了小妾!
而那个假表妹呢?
如珠似宝,在百般呵护下长大,针扎一下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虽然明白,替换表妹的另有其人,但徐达远还是难免迁怒姜卿。
甚至想到这些年自己对她的迁就疼爱,胃里就会泛酸水。
想吐!
“表哥费心了。”姜僖眉眼含笑,乖巧地对徐达远福了一礼,安抚道,“表哥不必自责,他们早晚会找上京来。”
丢了自己,耍了县太爷侄子,那对夫妻跑了也不奇怪。
不过,十几年的混吃混喝,两人早已失去谋生本事,自己把家里钱财搜刮得差不多,剩下的三瓜两枣不够他们一家三口霍霍。
钱没了怎么办呢?当然是来找自己的主子了!
“等抓到他们,小爷一定要把这对贼夫妇千刀万剐!”徐达远恨得咬牙切齿。
表妹如此良善,这些年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表妹一直笑眯眯的,并没有因困难自怨自艾将自己置于阴影之中,却因此让人见了更心疼。
做表哥的总想补偿她!
更何况,表妹救了珏哥儿,帮了徐家一个天大的忙,她的事,徐家定会放在心上。
现在,她的事就是徐家的事,谁欺负她就是挑衅徐家!
“有表哥在,妹妹放心。”姜僖眉眼弯弯,乖巧笑言。
“表妹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抓你面前,随你处置!”徐达远拍着胸脯,一副被妹妹依赖骄傲得不行的模样。
“多谢表哥。”姜僖施礼笑。
“派人盯紧姜府自会抓到他们。”徐太后微微颔首,一脸欣慰地看着这对表兄妹。
“是,姑母。”徐达远郑重应了。
“姜家……”徐太后眯了眯眼,敛了一掠而过的冷芒,转脸吩咐清韵道,“僖儿还是该认祖归宗的。清韵,打发人去请姜老夫人。”
太后宣召,姜家人不敢懈怠,虽不知所为何事,但姜老夫人还是带了大孙女一同进了万寿山别院。
徐达远在祈年居门口迎上匆匆赶来的姜府祖孙。
姜卿着一件浅蓝绣缠枝蔷薇的披风,内里粉色绣绿芙蓉的百褶裙若隐若现。缠枝嵌红宝的金色珠花在光下熠熠闪烁,衬得精致的五官都多了几分灵动。
眉眼弯弯,婉约动人。
“表哥。”姜卿对徐达远福身一礼,笑盈盈喊人。
可徐达远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怜爱,心下一片冷硬,只觉得姜卿装模作样,惹人厌恶。
“可不敢当,姜大姑娘。”徐达远转身进殿,撂下个讥诮的眼神,冷声道,“你可不是我表妹!”
少年挺拔的背影透着决绝。
姜卿愣怔在原地,扶在姜老夫人手臂的手不自觉收紧,似是想到什么,她神色间充斥着惊恐无措。
姜老夫人皱眉问:“卿丫头,跟徐世子赌气了?”
姜卿没有回答,眸子闪躲,神色阴晴不定。
徐达远知道了?哪里出了篓子呢?难道姜僖一直住在别院?她找到别院来了?太后是不是也知道了?今天来此是不是为了此事?
一个又一个问题涌上来,姜卿面色乍青乍白,惊慌得大口喘息。
他们是不是又要再次毁了自己的一切?!将她打入尘埃?!
休想!
姜僖紧握双拳,奋力压制慌乱的心绪,腰杆一点点挺直。
她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点点争取谋划来的,不管是谁都绝对不可以毁坏它!
现今已和上一世不同,徐夫人不在了,而自己更是太皇太后钦点的瑞王妃,顾忌皇家脸面,他们想害自己也得掂量一二。
不管如何,她都会是高高在上的瑞王妃!
思绪纷杂间,祖孙两人进了殿。
一路上,姜卿敏锐地察觉,以往对她恭敬的宫女却放肆把各色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姜卿心下涌起一股愤恨,他们是不是故意让这边卑贱的宫女来羞辱自己?就算不是血缘亲人,可他们相处十几年就没有半点情分吗?
何必如此绝情?!
一霎时,姜卿眼眶憋得通红,甫一见到徐太后美艳的面容,便忍不住委屈喊道:“……姨母。”
徐太后轻抚姜僖发髻,看也不看姜卿,不置可否道:“来历不明的阿猫阿狗岂能唤哀家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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