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大人……
“宋奇大人。”
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妖低调地行走在植园外侧小道上, 路过的扫洒妖侍都认得他，见了面毕恭毕敬行礼问好。
这妖王宫内，只有没见过妖王的妖侍, 没有没见过宋奇的妖侍。
倒不是他如何特别, 仅仅只是因为他留在宫里的时间比较长。
毕竟妖王和祭司大人离开的时候，宫内大多数事务可都是他在负责的。
宋奇同妖侍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径直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哎，前面是……”额心贴着粉色花钿的扫洒女妖见他去的方向是植园附近的兽园，忍不住出声提醒。
结果就转弯的功夫, 宋奇大人已经消失在她视野中。
“算了, 没事, 他可是宋奇大人, 一定是领了什么任务才过来的，兽园禁制应该拦不住他。”
旁边女妖笑眯眯拉着她走了。
“听说内王宫那边需要一批新的月见草, 我们快去准备，一定要让妖王大人感受到我们植园的诚意……”
女妖只能无奈作罢，只是看着前往兽园的那条道路，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淡淡的疑虑。
祭司大人回来后, 宫内权力明显已经全部回归观星楼和浮空殿, 宋奇如今只虚虚领了个外王宫管事的职位, 颇为悠闲。
他如今突然来兽园，所谓何事？
·
议事殿内，阮颜对照着名单随意看了看, 除了蛇族外, 还有几个被妖王令示警的都被她划出了名单。
能让妖王令示警提醒的可能性有很多。
比如不是完整的妖族, 不受认可的妖族, 或者邪性过重对她有恶意的妖族, 因此注意到这点后，澹台惜将这几个名字暗暗记了下来。
“不过，青丘的白叙和红玉竟然都来了妖都吗……嗐，何必来这淌混水。”
从议事殿出来后，阮颜忍不住悄悄吐槽了一句，方才在大殿内她看到了好几个熟人。
没多久前，他们还表示会乖乖留在青丘，等他日变强之后再来妖都面见妖王。
“兴许是因为青丘如今也不太安宁了吧……听说青丘人狐族出了一位后起之秀，如今正带着整个人狐族族群与赤白二族对抗。”澹台惜落后一步，跟随阮颜一起往幽湖方向走去。
“桑无忧嘛，我知道。”
人狐族忽然崛起，并与赤白二族形成抗衡局面这件事阮颜是知道的。
因为这位从人狐族脱颖而出的领袖，在和赤白二族对抗的时候，就已经正式奉上拜帖，向妖都新任妖王投诚了。
更巧的是，这位人狐族领袖，其实也是阮颜的熟人。
“说起来还是您有眼光，在白狐族的时候，当机立断地救下了她。”
桑无忧是一只血统斑驳的灰狐狸，不仅容貌普通，而且父母双亡，天资低下，常年流浪在各族部落，卑微求生。
阮颜遇到她时，她为了三枚灵石主动做白狐族少主的捡球童子。
偌大的球场上，那位少主愣是球球都往她身上踢，而后叉腰大笑。
澹台惜说阮颜当机立断，救了桑无忧。
但其实目睹一切的阮颜，当时并未出手阻止少主对桑无忧的故意作弄。
她只是加入了这场球赛，然后让这位少主亲自体会一下被球踢中却不敢喊疼的滋味而已。
至于有眼光？
不，这个人设阮颜可不敢接受。
阮颜救过的人或者妖数不胜数，转身就背叛她的也不在少数。
然而救人的本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遇见不公之事，她总是会习惯性地去帮一帮。
树立正面形象是一回事，最主要还是遵从本心。
二妖行至幽湖附近的八角亭院里，就妖族内部的一些事务相互沟通了一下。
主要是澹台惜将他处理的一些事情统计后汇报给阮颜。
“对了，你知道妖界可以去哪找冰晶吗？”阮颜忽然想起这件事，忍不住露出愁容来。
“我需要更多的冰晶，可是王宫内的宝库内并无冰晶的储蓄。”
失去冰晶的作用，阮颜已经暴躁很久了，可惜妖王宫内根本没有任何冰晶的影子。
冰晶算不得什么宝贝，但在妖界的确是个少见的稀罕物。
“大人需要冰晶的话，我可联系城中富商侯太平，他走南闯北，应该存有不少冰晶。”
澹台惜若有所思，定定地看了一眼阮颜，忽又道：“不过更直接点的办法是去南妖域极寒冰川，将那边的冰晶矿脉拿下，由我们自己的妖兵看守，便可源源不断地开采冰晶以供使用了。”
极寒冰川地处妖界最南边，是一个狭长蜿蜒曲折的寒湖。
那里是妖界最冷的地方，也是妖界不定期寒潮席卷大陆的出发地。
“容我再想想吧。”
澹台惜说的挺有道理，不过他隐藏了后半段话。
需要冰晶的只有她而已，需求量还没大到要专门开矿去存储的程度。
冰晶于妖界而言，可用价值不大，因此妖族并不重视该种矿产，更不可能去开采冰晶矿。
开矿耗时耗力，付出大收益小，非常不划算。
阮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妖王宫诸多事务繁杂，此时不是去开冰晶矿的时机。
遂将此事暂时搁置，选择联系留在妖都的侯太平，从他那儿买一些冰晶备着。
不过严格说起来，冰晶治标不治本，她还是应该尽快弄明白自己最近状态不正常是为什么。
虽然澹台惜说这是妖族的正常情况，但总也应该有缓解方式吧？
**
“管姑姑？”外王宫的狭长走道里，蝶妖带着一群被妖王钦点的候选妖族去他们的住所，路上遇见管玲珑。
管玲珑笑眯眯和他们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这些就是最终确定进入内王宫的妖族了？”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遍跟在蝶妖身后的十几名妖族，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的，澹台大人命我带领他们去妖侍住所，待会儿可能还要去找姑姑，和您商量他们的身份牌的事情。”
蝶妖负责管理外王宫的妖侍，这群妖如今暂时归她带领而已。
等身份录入之后，这群妖还是妖转移给管玲珑，由她负责。
“可，晚些去找我即可。”管玲珑神色凝重地离开此处，来到了议事殿前面的临时宫殿。
落选的妖侍如今就待在那里，等着外王宫负责人宋奇的安排。
一般来说，要么充入外王宫做妖侍，要么送他们离开王宫。
管玲珑到的时候，宋奇还没来。
“管大人。”一男一女两名容貌柔婉的妖族悄悄离开宫殿，来到宫殿后面的大树下，管玲珑正好等在这里。
“你们全都落选了？”管玲珑神色不明地盯着两个妖族。
“回大人，是的。”两妖中容貌更明艳点的女妖乖巧回答，她似乎是有些畏惧管玲珑，说话时也不太敢太大声。
倒是她旁边眼型狭长的男妖毫不客气地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不满：“你就没办法用点别的手段让我们一起进入内王宫吗？如果只能跟屋里这群低贱的妖族一起留在外王宫，我还来妖王宫做什么？”
“我是妖王宫的旧臣，妖王对我并不信任。如果执意把你们弄进内王宫，不仅会暴露自己，更会让你们处于危险之中。”对于男妖的态度，管玲珑直接当做没看见。
想了想，她问女妖：“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们落选的原因？”
“没有，只是……”女妖欲言又止。
“对于我和弟弟的容貌，我还是有所自信的，我实在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会落选……明明就算是在所有这一批候选妖族中，我们都是出类拔萃的，最后却双双落选……”
“哼，无非就是不喜欢我们蛇族呗，有什么好奇怪的。”男妖虽然对自己很自信，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蛇族素来不受女妖们喜欢。
“总之，渠笑、渠雳，你们先留在外王宫，等日后有机会，我再想办法把你们调进来。”管玲珑了解情况后，并没有冒着风险把他们塞进内王宫的打算。
没多久之前，她才因为月影而在妖王面前落下了口实，如今可得小心行事才好。
两姐弟表情都不太好看。
渠笑抿了抿唇，同弟弟对视一眼之后，柔柔开口道：“来之前岚哥哥就让我们万事多多和您商量，那今后诸事就拜托管大人您了，我与弟弟暂且留在外王宫，伺机而动。”
提起渠岚，管玲珑终于神色微动。
她深深看了眼渠笑，软了语气，道：“嗯，你放心，就算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也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就在此时，管玲珑忽然眉毛一扬，注意到身后的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什么动静。
她示意渠家两姐弟赶紧回到宫殿内，而后悄然走到身后的假山中。
假山内部，某个浅碧色湖泊边缘的石桌前，一身青色鲛衫的青年，优雅地坐在石凳上，后背挺直，气质清冷，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籍。
正是岑止。
“月影大人？你怎么来外王宫了？”管玲珑掩下眼中杀意，试探着上前一步。
如果被月影知道她和渠家姐弟私下有联系，将之告诉妖王，那么妖王定然会怀疑她是蛇族探子，彻底将她赶出妖王宫。
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你是蛇族探子？”
岑止放下手中书籍，回过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静静地凝在管玲珑的身上。
第122章 给岑止整活
这件事我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岑止的眼神平静却有压迫感。
管玲珑一惊, 愣在当场。
她曾想过，月影可能会撒谎表示没听到她说的话，以此蒙混过关；
也有可能以身份相压, 让她不得不因为忌惮而放过他。
却偏偏没有想到, 他不仅没有避开这件事，反而在她发问之前，就先一步向她问罪。
他就这么自信自己不敢杀他吗？
然而事实上，岑止淡定的态度确实让管玲珑犹豫起来。
她小心翼翼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周围确实没有保护他的护卫后, 才扯起嘴角, 尴尬地笑了笑：“月影大人误会了, 我只是恰好认识那两个孩子, 得知他们报名参加了妖侍的选拔，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而已。”
对面的青年听完后, 微微疑惑地偏了偏头，似是在思考。
而后撩起眼皮，眼神锐利地直视着她。
“可是，方才两个蛇妖口中名为岚的哥哥, 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和南妖境自立为王的蛇王同名同姓？”
妖界失去灵气的那百年内, 仗着妖都鞭长莫及, 因而自立为王的势力非常之多。
在历经多年混乱之后，成功巩固自己势力，并长成气候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狼族是一个, 青丘算一个, 蛇族, 是另一个。
阮颜进入青丘后, 从狼族开始处理, 并非巧合。
他们本就是根据澹台惜埋在妖都的自己人提供的信息，知道可能会成为心腹大患的几个势力，因而悄悄深入内部，个个击破。
唯有蛇族，因为蛇王的作风就是对内窝里横，对外颇为怂，加上那么点运气，阮颜没有时间再处理他，因而才逃过一劫，暂时还能苟一苟。
不过即便如此，跟随阮颜的几个妖，包括岑止，都知道蛇妖王的一些信息。
蛇妖王，名为渠岚，是一只毒性很强的尖吻蝮，以阴毒狠戾的手段垄断了南妖境万蛇谷附近的所有蛇族。
渠岚强势切断了蛇族对外交流的渠道，也避免了外界信息的传入。
妖王会忌惮他，他自然也会警惕妖王，会派人潜伏到妖都来再正常不过。
因此，岑止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管玲珑和那两个蛇族的关系。
见月影什么都知道，管玲珑面色一黑，知道靠瞒是瞒不住了。
只能尴尬地笑笑，再次辩解道：“我也只是碰巧遇到他们姐弟俩，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偶然听到他们提起还有个叫岚的哥哥而已，并未联想到蛇王身上。”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她又说道：“ 毕竟蛇妖谷对外封闭，我作为蜥蜴一族，如何知道他们内部的情形？”
月影作为妖王的徒弟，深受妖王偏爱，保不齐身上有王的妖息护体，或者什么保命手段。
此刻动手灭口胜算太低，还是要先稳住他。
管玲珑目光幽深。
岑止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她的话可信度不大。
不过……
“好吧，那你最好和他们保持点距离，妖王大人不太喜欢蛇族，别真把他们弄到内王宫去。”
岑止没有再纠结此事，而是淡淡地叮嘱了她一声。
管玲珑虽然办事有些刻板，对他也不是很善意，但她对王宫内的事情很是熟悉，徒弟暂时还需要她，留着她比赶走她更有用。
岑止没有将管玲珑放在眼里，即便这只蜥蜴妖此时已经对他暗藏杀心。
“多谢月影大人提醒。”管玲珑假装感激地同月影道谢，随后主动离开此处。
看着这位气势凌厉的女妖离开假山，岑止再次低头看向手里的阵法书籍。
他今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需要研制出一个阵法，一个可以检测出魇族的阵法。
他其实已经有了阵法的思路，只不过妖界尤其是妖王宫，隐秘的阵法遍布全地，他需要绕开这些阵法再去布置，以免阵法之间互相冲突，影响效果。
因此，尚还需要一段时间摸清楚妖王宫内的情况。
正好也给自己一个“学习”的过程，让阮颜知道他有能力却又不觉得他突然会阵法这件事奇怪。
*
翌日，岑止来到浮空殿时，才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几个陌生的男声。
“其他安排都可以，只是这俩个……我这浮空殿无需留妖侍，你安排他们去别处吧。”
这是阮颜的声音。
岑止不动声色留意了下里面的场景，大步走了进去。
“你来了啊，过来吧。”
见徒弟过来，阮颜抽了个空，把提前准备好的任务交给他，让他乖乖去旁边“做作业”，而后继续拿着妖侍名单，同下方的管玲珑说道：“你带着他们下去吧。”
管玲珑面露为难，她为浮空殿挑选出来的两名妖侍站在她身边，同样表情惶惶，害怕被妖王大人厌弃。
“您身为妖王，身边怎能没有妖侍伺候？”
管玲珑劝说道：“若是不满意这两个翼族的妖侍，我再换成海族的？狐族的？”
见阮颜表情没有动容，管玲珑趁热打铁，继续道：“而且，这也是澹台大人的意思，就算您不需要妖侍，总也要为月影大人考虑，他总需要同龄的好友，平日里也能切磋切磋，尤其是新入选的这批妖侍天赋都不错。”
何止是天赋不错，不少都是族内贵族之子女，比月影这个无名之辈可谓是出众得很。
阮颜自己的确是不需要妖侍的，就算当妖王了她也不需要。
不过管玲珑提到月影，阮颜就不得不思虑几分。
说起来也有道理，月影作为一个刚开始踏进修炼道路的妖族，平日里总是需要对手的。
“多谢管大人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好友。”岑止见阮颜有意动的趋势，连忙出声阻止道。
每日浮空殿内的独处时光是他每晚入眠后最期待的事情，若真来了妖侍伺候，定然会影响到他和阮颜的单独相处。
岑止出声那一刻，管玲珑嘴唇狠狠地抿起，悄悄抬起脑袋，阴森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总是怀她事的猫妖，属实碍眼得很。
岑止因为盯着阮颜的脸看，没注意到这一眼。
阮颜却恰好捕捉到了。
她皱起眉头来，忍不住质疑起这管姑姑的品性来。
上回徒弟掉下浮空殿就是因为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给吓得，如今又用这般充满恶意的眼神偷看。
莫非，她对月影有意见？
“行了，就这样吧，浮空殿暂时不需要妖侍，你另给他们安排事情做。”
既然怀疑起这管姑姑，阮颜自是不会顺着她的意思，谁知道她特意推出来的这两个妖侍会不会和她是一条心呢？
而且，她是真的不想自己常待的地方杵着两个多余的人。
管姑姑还欲再劝说，阮颜已经低头看起文书来了，完全不搭理她。
她只能作罢，带着两名妖侍走出浮空殿。
待他们走后，阮颜扭头问起月影：“我瞧她对你态度颇为恶劣，她可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欺负你？”
“欺负？”岑止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本来说好昨晚将身份牌交给我，却派人通知我说让我亲自去取，去了却没找到她……算吗？”
虽然他去内务宫时没瞧见管玲珑，想着来都来了，白跑一趟浪费时间，所以自己进屋取了。但认真说起来，这的确算是被欺负了吧？
当然算。
阮颜作为一个资深徒弟，早年可遇到过不少这种暗地里的软钉子，因此非常理解其中的无语与不爽，当下愤愤道。
“看来妖王宫这些高层的管事也需要清理清理了！”
她拿出传讯镜，联系澹台惜，问了管玲珑的事情。
管玲珑是妖王宫的旧臣。
初回妖王宫时，他们虽然清理了一波妖族，却也留下了一批。而管玲珑是其中身世比较简单，而且办事稳妥的，加上她对妖王宫方方面面了解得都比澹台惜清楚，所以才留了下来。
澹台惜不习惯在传讯镜里商量事情，也就接通传讯的功夫，他就咻地一下，从观星楼中离开，眨眼间来到浮空殿里。
“……”大变活人呐。
哦不，是大变活妖。
“管玲珑么，我查过她，蜥蜴一族，无血缘亲人，从老妖王还在时就在宫里管事，从前老妖王还挺信任她的，欲纳她为妃她都拒绝了，只专心做着内务管事姑姑，所以我觉得她这个妖还算可用吧，便留了她。”
澹台惜进来后，先是看了眼和阮颜同作一桌的岑止，语气停顿了一秒钟，很快恢复正常。
“大人突然问起她，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拒绝老妖王，那岂不是反而说明她有更大的图谋？”
当然，单纯没看上老妖王也是有可能的。但阮颜听了月影和她说的与蛇族有关的事情，此刻十分怀疑这管玲珑别有图谋。
于是她将对管玲珑的诸多怀疑告诉了澹台惜。
“如此，的确蛮可疑的，那大人打算怎么做呢？”澹台惜还是一如往昔，把决定权交给阮颜。
阮颜想了想，这事还真不好办。
首先，他们之所以会留管玲珑是因为她对王宫非常熟悉，具有不可替代性的作用，这是她的底气，也是阮颜等人在意的点。
其次，明面上管玲珑还没出过什么大错。
“先找个可以信任的妖族慢慢接触她手里的事情，等跟着她熟悉了妖王宫的所有流程后，再替换掉她吧。”阮颜捧着下巴，苦恼地思索起来。
因为这个做法的第一步就有困难。
她根本找不到所谓的“可以信任”又能够担此重任的妖族！
她身边这群朋友，澹台惜另有要务，若是再把这件事交给他，阮颜怕有一天他真的会因为工作太忙而跑路不干了。
宣乙手里有妖兵要负责，也无法一心二用，两地跑。
除此之外，凤潋身上还有潜在的麻烦，随时可能会切换到落魄少主复仇记模式。
胡十三身带影族，大概率要在除魇族一事上抽不开身，走的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影族#的戏码。
“我来吧。”
岑止淡淡说道，他转向阮颜，自告奋勇道：“这件事我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从传道授业的人师倒持家有道的□□（不是）#
#追妻从给她管家开始#
第123章 小贼
是谁？
阮颜并不认为月影适合做这件事。
月影性格温顺, 细心听话，而替代管玲珑需要的是心机和手段，以及一颗坚强勇毅的心。
这些, 阮颜还没从月影身上看到。
而且最重要的是, 对于弱小的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变强。
“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岑止认真道。
纵然旁边澹台惜的目光充满着打量，岑止还是坚持地想要做这件事。
“而且，目前只有我在这宫中无所事事，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既然他主动提出, 那让他试一试又何妨？”
出乎意料的, 最先同意的竟然是澹台惜。
月影也一脸诚恳。
于是阮颜同意了。
一个好的师尊, 应该学会相信弟子, 放手让他做。
反正她会在背后给他兜底就是了。
而且他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下，此事便这么定了。
澹台惜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见事情解决，便准备回观星楼。
只是临走前，注意到原本放回溯镜的地方空了, 忍不住好笑道：“大人那块穿衣镜呢？怎么收起来了？”
“毕竟是宝贝, 老让他露面他会生气的。”阮颜面不改色, 正经道。
万一哪天她忘记屏蔽掉回溯镜，路过的时候露出另一幅面孔，被人给看到了怎么办？
待澹台惜离开后, 阮颜回头对月影道：“你真的想好了？那管玲珑似乎对你有些恶意, 你主动接触她的话, 少不得会被她针对。”
说针对都是程序比较轻的了。
若管玲珑知道月影故意接触她是为了熟悉她手中的事务, 准备将来替代她, 一定不会给他一点机会。
“我确定。”岑止心道，我悄悄跟踪她不被她看见，不就行了？
不过明面上，他却说道：“能让自己在妖王宫更有价值，这点针对不算什么。你之前也说过，想要站在自己实力无法与之匹配的位置上，就必须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我觉得，这也算提升自己实力的一个机会。”
见月影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阮颜忍不住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才是做师傅的最喜欢的徒弟类型。
之后的几日，月影上午来浮空殿例行陪阮颜办公务，下午出去熟悉妖王宫。
而阮颜在得知月影修行顺利，还私下钻研阵法的时候，确认他有自保能力，就放心了。
**
阮颜从后山训练完，随手给自己施了个净尘决，便扯了外衫丢到屏风上，懒洋洋坐到临窗的软塌上。
这段时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妖都一片平静，妖界各处该向她问好的都呈上公文，不愿意服软归顺的也记上了小本本，等日后一起清算。
宣乙清点完妖兵，经过这段时间拔除了四五个生出异心的将领，重新收拢兵权，跟她汇报过了。
澹台惜也慢慢闲了下来，观星楼里暂存了快一年的待处理公务被一一解决。
消失了好几天的凤潋也终于露面，据说是悄悄联系从前的手下和挚友去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想办法回到凤族为父母报仇。
至于胡十三，她和她身体里那只影族一直在兽园尝试净化被魇族感染的普通妖兵，效果显著。
不过受实力制约，进行到第二天她就累倒了。
说起来……自从月影自告奋勇去接受管玲珑工作后，他留在浮空殿的时间就变少了，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还没到？
阮颜随手翻了翻桌案上的几本阵法书籍。
这是她特意去藏书阁拿来的，很多她从来没见过的阵法，听月影说对阵法感兴趣，她还打算今天和他一起研究下呢。
就在此时，浮空殿下方传来一阵喧哗声。
阮颜耳尖微动，敏锐地听到了月影大人四个字。
发生了什么？
从凌乱的脚步声来看，似乎是有不下二十的妖族正步履匆忙地在幽湖附近往来，其中多是筑基修为，只有两名金丹期。
这是外王宫的妖兵闯进来了？
阮颜换了个姿势，半倚在窗台上，单手撑着脑袋，仔细侧耳倾听了一下。
幽湖附近有禁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守卫们如此莽撞地闯了进来？
“宋大人，您怎么带着这么多守卫闯到这里？”
“大人，这里不可再进！”
守在幽湖附近的妖侍眼见不对，连忙通知其他队友，挡在宋奇对面。
“我们在追捕一个闯入禁地的小贼，他刚刚逃入了内王宫，所以我们才会追进来。”
宋奇有着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说话时自带严厉气质。
负责幽湖附近守卫的水族将领在收到妖侍通知后，迅速赶来。
“宋大人，王宫重地，怎可无令带兵前往？”
面对这位水族将领时，宋奇顿时卑谦多了，他笑了笑，拱手道：“蓝将军说的再下理解，只是贼人闯入禁地，事关重大。便是不允我搜查，此事也该上报给妖王大人……”
浮空殿上，阮颜静静地看着水镜里投射的画面。
蓝将军是驻守幽湖的老臣，他是幽湖本地妖。
他在幽湖的居住历史甚至比妖王宫建立在此的历史都要久。
老妖王在世时，都要客气对待他。
因此，比起宋奇，当然是他威信更高。
只不过他常年呆在幽湖内，知道他的妖族并不是很多。
“我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此事，反正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此地。”
蓝将军冷面无私，手指一挥，一道带着灼热气息的妖力便化作一个巨大的网，将匆忙跑进来的守卫们推了出去。
直至推到幽湖岸边约莫十米远处。
宋奇心中憋闷，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悄悄抬了抬头，见上方浮空殿里仍无动静，只能转头向旁边的妖侍吩咐道：“麻烦你帮我通传下此事。”
“好的，宋大人。”
妖侍旁观热闹许久，仍不得要领，不知宋奇大人来意。
但他作为妖侍，代以通传正是本职。
于是应了声后，便走上灵阶。
“不用了，我知道了。”
阮颜见宋奇执意要自己出面，索性便满足了他的想法，飘飘然走了下来。
倒是要看看他卖得什么关子。
她一直待在浮空殿，根本没感受到有贼潜入的迹象。
所以，要么是那闯禁地的贼修为高深连她也察觉不到，要么就是他在无中生有。
“你且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之前，有一身高八尺，体型为男性的妖族在禁地出没，且无视禁地守卫的盘查，直接逃跑了，潜逃的方向正是幽湖。属下担心他会对大人您不利，因此才会冒犯宫规，带兵追了进来。”
说罢，宋奇扬手扔出一物，一块留影石飘在空中。
于是禁地门口的某些画面便被投放在阮颜面前。
高大古朴的山门前，一个清瘦的白衣青年一闪而过。
宋奇拱手、低头，语气沉痛道：“属下怀疑闯入禁地的贼人是……月影大人！”
阮颜：“……”
还别说，留影石的画面里，这青年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是偶然露出的侧脸，和月影是真的一模一样。
第124章 听我的
清者自清？
“潜入禁地的是月影大人？！”管玲珑姗姗来迟, 不可置信道。
她目光严肃地看着宋奇道：“月影大人可不是你能随便诬陷的，你有什么证据？”
闻言，阮颜深深看了一眼她。
她之前不是一直都对月影不冷不热的, 怎么突然维护起来了？
宋奇冷哼一声, 对管玲珑态度并不客气。
但很快意识到妖王也在此处，不能给她留下坏印象，只能将坏脾气又憋了回去，对阮颜道：“属下绝没有冒犯月影大人的意思，只是禁地之事事关重大, 属下不得不冒险追来……”
“你们似乎在说我？”
正说着, 一道白色人影从幽湖上方的某个宫殿内悄然飞下, 淡定地朝着阮颜的方向走去。
“……师傅。”
岑止浅笑着走到阮颜身边, 似乎并没有受此处气氛影响。
阮颜凝视着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比从前长高了许多, 身上气质也变得更加从容自信起来。
果然，不管处在什么身份地位上，有了底气后就是不一样。
周围严阵以待的守卫们一见他出面，立马举起武器, 警惕地围了过来。
宋奇更是浓眉一扬, 警告道：“站住！”
他上前一步, 飞快地挡在岑止面前。
岑止脚步一顿，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宋奇，以及正快速走过来的管玲珑。
这是把他当刺客了？
岑止这才将视线看向正中央静静站立的女子。
阮颜见岑止脚步顿住, 笑眯眯朝他招手：“没事, 过来。”
没错, 她就是护短。
且不说闯入禁地的是不是月影, 就算真的是他, 那又怎样？
身为她的徒弟，更是主动请缨帮她整理妖王宫事务，日后替换掉管玲珑，他当然有权限进去禁地。
更何况，这禁地之中……也没什么好不能看的，阮颜自己早就偷摸摸溜进去逛过。
见阮颜态度还是一如往昔，岑止笑的更加愉悦了，步履不停地走到她面前，解释道：“这两日我并未离开过内王宫，亦没有去过禁地。”
“可是这留影石刻录下来的画面怎么说？”宋奇斜眼看他，一脸不信。
不过见到妖王大人对这孱弱猫妖的纵容程度，他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惊，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另一侧神情莫测的管玲珑。
“什么怎么说？这上面又不是我。”岑止只看了一眼，完全没把留影石中那个白色影子当回事。
倒是阮颜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留影石中的青年背影，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只是形相似，动作和气质并不像，细节上便可以看出来。”
但这只是她的看法，其他对月影了解不深的妖族却都认为影像中的影子和月影一模一样。
“那这……”
毕竟连妖王大人都发话了，宋奇也不能当场忤逆。
他为难地挠了挠头，退了一步，道：“但是这贼人的确是往这个方向来了，而且看留影石上，这贼人手中还拿着一个物件，也许是从禁地内偷出来，无论如何，现在嫌疑最大的都是月影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让我等进照月宫查探一番，若并未发现可疑人物或者物品，也能顺便替月影大人洗清嫌疑。”
话里话外，没有再将闯入禁地的贼人和月影扯上关系，只是透露出想要搜查照月宫的想法。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幽湖附近聚集了几个新来的妖侍，此刻全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月影。
虽然妖王大人否认了，但他们难免会在心里觉得，是妖王无条件维护徒弟，意图遮掩此事。
多少还是有些不平的。
因此，纷纷点头。
当然，他们认同或者否认，妖王大人完全不会在意。
“如此也好，你空口白牙往月影大人头上泼脏水，便是现在放你走了，大人的名声已然被你诬了，何其无辜？不如当众搜查，解释清楚，证明大人的清白。”
管玲珑咳了一声，还警告道：“搜查的时候，切记不可弄乱里面的物件，照月宫内的摆件，哪一个被弄坏了，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哼。”宋奇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慢着！”眼见宋奇身后的守卫蠢蠢欲动，阮颜肃声打断，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管玲珑，而后拍了拍身边徒弟的肩膀，阻止他要开口的话。
“想要去照月宫内搜查？可问过我的意思了？”
她的目光严肃地在幽湖岸边所有的妖族身上扫过，汹涌的妖力澎湃而出，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大人！”承受不住的守卫们纷纷放下武器，害怕地跪在地上。
“我看你们是根本没有将我这个妖王放在眼里。”
这一回，连宋奇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更不要说，附近看热闹的妖侍，挑事的管玲珑了。
整个幽湖方圆百里，突然都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便是驻守幽湖的蓝将军也沉默地退到一边。
谁能想到，刚刚还一副闲谈模样的妖王大人突然会发火呢？
别说，有相当一部分守卫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妖王大人，起初还被妖王大人的外表迷惑了，以为是个受祭司大人控制的傀儡，宋奇大人随便威胁一下便可以为所欲为。
哪晓得眨眼间，她就变了模样，突然发威起来。
那蓬勃的、令妖族无法反抗的妖王之威……就摆在眼前，他们谁还敢小看这位面若神女的妖王大人呢？
阮颜没有在意那些守卫的心理变化，她正探究地看着管玲珑的头顶，嘴角溢出抹冷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闹了那么一出，就等着现在呢！
闯入禁地不过是幌子，他们要的就是光明正大搜查月影住的照月宫，之后在他屋里搜查出什么大不敬的东西都有可能。
什么证明清白、洗清嫌疑？
面对质疑，就算真的退了这一步，也根本无济于事！
见身边的徒弟欲言又止，阮颜瞪他一眼，语气霸道：“听我的，没必要同意他们搜查。”
“就算今天他们没有在你屋里搜到东西，有些人想怀疑你，也能有无数个理由继续把脏水泼你身上。”
比如，他们会说，是妖王大人偏袒，提前把东西藏起来了。
又比如，他们会说，是守卫看在妖王大人面子上故意放水。
又或者，他们会说，没搜到东西也许是他把东西藏到别处了，这不能证明闯入禁地的不是他。
阮颜拉下嘴角，看着跪倒一片的妖族，克制不住地想起了某些昆仑的记忆。
这一幕何其眼熟啊。
只不过，曾经遭遇这件事的是她。
身侧，岑止忍不住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往事。
天机峰原本只有明空仙尊一人，后来多了一个阮颜。
勉为其难收了这个徒弟，看在她天赋好、人还乖觉的份上，收便收了，但明空仙尊当时就下定决心，徒弟最多只有这一个，再多是绝不可能了。
然而随着这对师徒关系逐渐融洽，明空仙尊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昆仑长老开始急了。
于是他们出了一个昏招，硬逼他再多收几个徒弟。
在那些长老眼里，是阮颜这个女弟子惑主，影响了仙尊的修行，所以他们便想多给仙尊塞个徒弟，让仙尊明白，世间繁花无数，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显而易见的，岑止并不听话，尤其不会搭理昆仑那些长老的无理要求。
所有挑选出来的徒弟人选，都被挡在天机峰之外。
后来经过一些事情，是阮颜退了一步，主动劝师尊收徒。
当时她的本意是想给自己分担一些火力，让那群长老不要再一个劲地盯着她。
同时，也能混淆下视线，以免世人恶意揣摩他们师徒关系。
而且，她很笃定就算是有新的师弟妹，她依然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但这次退让，成为她第一次后悔做下的决定。
尤其是，当时明明师尊拒不同意，她却退让了。
之后，天机峰多了一个师弟，一个师妹。
师妹是掌门选出来的，师弟是她救下的。
师弟带给她的麻烦暂且不提，这个师妹，属实给她和师尊之间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其中最直接的一次，就是和今日的情形极为相似的栽赃嫁祸。
当日，小师妹声称心爱的法器丢了，有人表示曾在她身上见过，于是便气势汹汹找到她，说她拿了小师妹东西。
纵然如今看来，这些小把戏非常无聊，但当时的她却很青涩。
师尊当时一力护她，并不同意那群弟子想要进天机峰搜查的想法。
然而当时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阮颜，却第一次反抗了师尊的维护，同意以小师妹为首的一群人进屋搜查。
阮颜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当时师尊浅浅地叹了口气，是何意。
他似乎早已知道结局。
果不其然，即便是小师妹他们失败而归，却仍不肯罢休。
没过多久，昆仑小群体内便流传起各式各样的流言。
无非就是说她那般理直气壮允许他们进去搜查，一定是因为她早就把东西藏好了笃定他们搜不到。
又说她是嫉妒小师妹有家人庇护，身边法宝无数，所以才偷盗小师妹的东西。
她以为清者自清，只要他们没有在自己屋里搜查到东西便能证明自己清白。
却没有想到，证明自己有罪简单，证明自己无罪，却很难。
通过这件事，阮颜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清者自清只是针对讲道理的人。
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只有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他们，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明白差距，让他们根本对你产生不了恶毒的想法。
阮颜当初没听师尊的话，一意孤行，得了教训。因此如今有了徒弟后，她并不想让徒弟再经历一遍，所以才会不顾月影的反应，直接做下决定。
不过她想不到的是，岑止根本没有任何退让的想法，他只是在观察阮颜的态度而已。
阮颜的态度让他有些惊讶，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两人的脑回路在这一刻产生了交汇。
只不过在岑止的视角里，故事又略有不同。
第125章 栽赃嫁祸
霸道维护
岑止的领地意识很强, 能容忍大徒弟和他一起生活在天机峰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耐心。
因此，即便后来又多了两个徒弟，他也没允许他们住在天机峰, 而是让他们住在天机峰附近的某个山峰上。
反正对于岑止来说, 既然你非要往他名下塞，那就得接受得罪他的后果。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反而让他更加笃定，这两个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因此，他一直在阻止那俩人接近单纯的大徒弟。
然而千算万算, 没算到大徒弟叛逆, 不听他话, 还烂好心非要和他们做朋友。
直到那一次, 兰家女偷偷摸摸在大徒弟屋子里藏了东西，随后倒打一耙诬陷她偷东西。
徒弟傻傻地以为他们搜不到东西便可以证明清白, 却不知道他们早就将东西藏在了她的屋子里。
虽然有心让徒弟吃个教训，岑止却不愿意徒弟被这群人指责，于是悄悄将她屋内的东西转移了出去，帮她避了这一劫。
值得欣慰的是, 这件事之后, 徒弟终于开始疏远那俩人, 并一心修炼，和昆仑其他长老的优秀弟子打交道，逐渐崭露头角, 成为新弟子口中最古道热肠的大师姐。
回忆只是一瞬间。
两人面色神色不变, 谁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对于阮颜独断的决定, 宋奇显然不服。
然而他刚一抬头, 对上妖王大人的目光后, 就憋了回去。
说起来，他得罪谁都不应该得罪妖王大人不是吗？
“可是，如果不进去搜查，该怎么洗清月影大人的嫌疑呢？毕竟目前来看……留影石里的那个身形，和他很像不是吗？”管玲珑见宋奇不作为，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劝说道。
阮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哪里还看不出来今天这一出的幕后主谋是谁。
当下，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搜查了又怎样？留影石的画面可看不出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你们要进去搜查什么？”
管玲珑急切道：“当然是看上去奇怪的东西……”
越说，她的声音越弱，显然是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说服力。
阮颜冷笑一声：“那谁来定义奇怪呢？”
到这里，管玲珑就开始支支吾吾，她怎么也没想到，妖王大人会这么不讲道理地维护月影，宁愿不洗清嫌疑，也不愿意让他们进去搜查。
看来今天的计划只能就此终止了。
管玲珑低下了头，掩盖住眼中失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阮颜忽然开口道。
“其实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找到那个闯入禁地的妖族。”
阮颜双手抱胸，注视着眼前几个妖族的反应。
“你们应该不知道，禁地入口的石门，其实已经生出了灵智。”
“直接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阮颜如愿以偿地从管玲珑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惊慌。
众妖哗然。
一是没想到他们折腾这半天，原来还有个更直接的办法。
二是没想到一座石门竟然也能生出灵智。
大多数妖族都是生下来便是妖族，少数由原本的灵物开智修炼出来的。
后面这一种，一旦修成妖身，便是大妖，不可小觑。
“大人是如何知道……石门生出灵智了？”宋奇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眼神冷酷地从正努力控制表情的管玲珑身上一扫而过。
“因为我去过。”阮颜笑眯眯看他：“怎么，莫非我也违反宫规了？”
“不不不！属下不敢！您是妖王，宫规自然不对您生效！”宋奇连忙认怂，半点不敢再提宫规一事了。
“那就一起过去看看吧，看闯入禁地的，到底是不是我徒弟。”
阮颜朝着北王宫方向走去，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提醒在队伍后面没动的管玲珑：“你也一起来吧。”
管玲珑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不可能！她在这妖王宫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禁地的石门生出灵智！
妖王大人一定是在诈她！
不，不能逃走。
现在逃走就等于是不打自招，她在妖王宫的多年积累也会功亏一篑。
而且就算有石灵，也未必能发现真相！
她还有机会！
“今日来过禁地……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在你们当中……等等，好像就是正在走过来的那个……”
管玲珑心情忐忑地挪到了北王宫，远远便瞧见围在禁地入口处的守卫们。
结果才刚靠近一步，就见所有人突然唰唰地扭过头，正表情惊讶地盯着她。
在他们身后，声音稚嫩的童音继续说道。
“对，就是这个妖气，今天只有这只蜥蜴妖来过，鬼鬼祟祟地在我脚底下徘徊……”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阮颜挑眉看她。
“管姑姑，想不到竟然是你在栽赃嫁祸月影大人！”宋奇看清局势，连忙上前一步，主动缉拿下惊慌失措的管玲珑，反手扭过她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
“我没有！不是我！”管玲珑奋力挣扎。
然而证据确凿，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像是在狡辩。
“大人可以放心处置她，我已掌握她的全部工作职能。”
阮颜沉思这会儿，岑止以为她在纠结要不要立刻处理管玲珑，于是顺势走了过去，小声附在她耳边说道。
“诶？这么快吗？”虽然阮颜其实是在思索该怎么处理管玲珑，但徒弟说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差异。
“只要悄悄观察一天，就能梳理清楚她的工作任务，很简单的。”岑止平静说道。
要不是怕暴露修为，其实他直接分出一缕灵识跟着管玲珑就行，根本不用装作修为低下的样子，故意跟踪她。
“不错不错！”阮颜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于管玲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后续的审问和调查将会交由澹台惜处理。
宋奇属于外王宫管事，无权处理内王宫事务。
而内王宫管事，原本是管玲珑负责，如今她成了阶下囚，所以只能交给澹台惜他来处理。
“如果决定要替换她的职位，那你要尽快熟悉内王宫的事务哦。”
拒绝了守卫的跟随，阮颜单独带着徒弟往幽湖走去，路边边走便叮嘱。
徒弟在她眼里，还是个刚修炼的孱弱小妖，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我看管玲珑平时忙的很，你要是取代她的话，一定会忙得没有时间修炼吧……”
“不，只要搞清楚内王宫运行脉络，从根本上了解每日需求，然后合理调动各处的妖侍，其实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
岑止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是合理用人能够更高效率地节省时间，让他有更多时间陪在阮颜身边。
“哇，你很聪明嘛！”阮颜毫不吝啬地予以夸奖。
不过……他这幅说话的口气，莫名有些熟悉。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幽湖。
阮颜没有回浮空殿，而是笑眯眯跟着岑止一起，上了照月殿。
岑止微微诧异，犹豫着没有推开宫门。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住的地方，不欢迎我进去看看吗？”阮颜眨了眨眼，面露好奇道。
“当然可以。”岑止抿唇一笑，主动为她推开宫门。
照月殿虽说没有浮空殿大，但是同样坐落于幽湖上方，这里就没有普通的房子。
照月殿整体风格清雅，空间不大，但是格局却很舒服。室内布置低调奢华，看得出主人品味不俗。
走进去后，一股清雅的檀香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卸下心防。
“这香……”阮颜蹙了蹙眉。
岑止其实一直落后一步，注意阮颜的反应，见状，心猛地一跳。
解释道：“这是不久前一个叫沉钰的妖侍送过来的，我闻着挺香的，便留下了。”
“哦，原是如此。”阮颜轻轻一笑，掩下眸中的怀念之色。
“这香叫迦南，沉香中的极品，味道清凉香甜，还不会甜腻，确实是好香。”
阮颜走入室内，顺口问了一句。
“沉钰是谁？”
“是新近安排进来的妖侍，鲛人族，性子温顺，学识渊博，擅于生活管理。”
所有新安排进来的妖侍，岑止都了如指掌。
阮颜没有放在心上，进屋后，稍一打量，便开始仔细排查管玲珑塞进来用来陷害月影的东西。
是的，虽然已经把管玲珑解决了，但阮颜还是觉得，管玲珑闹那么一出，一定已经提前在他屋内放置了不该有的东西，就等着他答应搜查后，当场栽赃他。
不过，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阮颜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大人，坐下喝口茶吧。”
岑止大概能猜出她的想法，不过这一趟注定找不到东西。
因为在下去之前，他就已经排查过自己的房间，的确没有多出来的异物。
“好啊。”阮颜没有拒绝，顺势往前一步，来到他的书桌边，狡黠道：“我来检查下，看你平时有没有好好练字。”
岑止站在东侧的茶柜边，手中动作一僵。
有个东西，他忘记收起来了。
书桌边，正好放置着一叠宣纸。
阮颜自然地坐了过去，随手拿起这叠宣纸，定睛一看。
“哎？”
第126章 情诗
她的画像
阮颜在徒弟练字后遗留的数张宣纸中翻到了一张画像。
一张人像画。
画中人就是她。
不远处, 青年低头“端详”手中的琉璃盏，避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
阮颜愣了愣, 复又低头打量手里的画。
画中的她是还在青丘时, 她刚渡劫成功那日的景象，身穿着狐狸皮毛幻化的白裙，眼神清冷出尘，仿佛透过宣纸和她对视一般，活灵活现。
虽然像是日常随笔勾勒出来的, 除了人物神情外, 细节背景都挺敷衍的。
但是画的是真好。
只不过……
月影为什么要画她？
阮颜产生了不太好的猜测。
她又随手往后面翻了几张, 发现还有几张她的画像, 都是不同时期她的样子。
几步远的地方，青年似乎终于做下决断, 慢慢地走了过来。
而后，像往常一样，落座在阮颜身边的位置上。
“我画的像吗？”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但这句话背后, 总感觉透着某些不一样的感觉。
就仿佛, 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伺机狩猎。
“……”
月影很怪。
气氛也很怪。
画的当然像。
但莫名地, 在这一刻，阮颜下意识避开了他的问题。
“画技不错。”
一旁青年的眼神格外具有穿透力，哪怕阮颜不扭头都能感觉得到, 他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不行, 不能让事情往奇怪的地方发展。
阮颜试图装作淡定正常、一切如常的模样。
“画得确实很棒, 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而且字写得也……”
她的视线落在画作右上角那两行字, 声音逐渐消失。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啊……这……
这充满闺怨的情诗，再配上她的画像……
徒、徒弟、喜欢她？！
所以果然师徒恋才是她的师门传承吧？！
阮颜克制地没敢发散性思维，更不敢翻看其他画像上的诗文。
不行、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这一切啊！
阮颜表面镇定，内心疯狂吐槽。
偏偏她又不能表现得太夸张，假如是她误会了什么，就会把事情变得很尴尬，而如果喜欢是真，他们师徒关系又该如何相处下去呢？
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想办法开解她？
救命，她不会开解这种事啊！
如果她会的话，当初就不会和师尊搞师徒恋了(-?-;
岑止大概已经能看出她的态度了，果然一如所想，会退缩呢。
他垂下眼皮，在心底浅浅叹息了一声。
空气焦灼了有十几秒。
最后是青年歪了歪脑袋，用疑惑的声音打断了阮颜的僵持。
“师傅，是这些字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写的不够好看？”
“额……”
“我是从一本古籍中抄写下来的，觉得很美，听说是凡间界的诗文，不过一直不解其意，师傅可知道这句诗的意思？”
“诶？？”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她差点忘了，徒儿是个文盲！
虽然这句诗文还挺大众，但他学认字还没多久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理解运用诗句呢！
阮颜感觉自己又支棱起来了，当下咳嗽几声，将手中的纸张放回原处，装模作样道：“这句诗是赏景的意思，表示从早晨到晚上一直在看着天色云霞，也不算很难，你再多看看就懂了。”
虽然有误人子弟的嫌疑，但他们是妖，学凡人的诗句也没什么意义对吧？
等哪天她再多教徒弟一点技能补回来就是了！
“哦～原来如此。”岑止眼含笑意，知道她这会儿不敢看自己，便肆无忌惮地偷笑。
糊弄完月影后，阮颜逃也似地离开照月宫，再也不提说找被藏在他房间里的奇怪东西了。
还能有什么东西比那些画像更奇怪吗？
*
“大人、大人？”
澹台惜多喊了几声，才把发呆的阮颜叫醒过来。
“何事？”阮颜眼神闪烁，莫名有些心虚。
四处张望了下，没看到便宜徒弟，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也对，现在是在她的浮空殿内呢，这个点，他应该还在自己屋里修炼。
“管玲珑的审问结果出来了，还有和宋奇的关系以及这次跟随宋奇一起闯入内王宫的守卫名单，都在这里了。”
澹台惜递上一个金黄色的文书。
阮颜翻开看了看，大致了解了下情况。
管玲珑的确是蛇族探子，不过是埋得比较深，比较久的一个。
一般情况下不会动用她做什么，所以她的主要职责就是往上爬，爬到高位，享有足够的话语权，而她也的确做到了。
可惜的是，新任妖王根本不吃那一套，她的话语权再大，也影响不到高层，只能说是管管手底下一群妖族。
因此，就算没有月影，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禁地事件是由她主导，并联合宋奇一起完成的污蔑事件。由管玲珑伪装成月影的样子，在禁地附近晃悠，特意让守卫记录下她的背影。之后再通知宋奇带领守卫追捕，一直跟着她追到幽湖附近，将嫌疑指向照月宫。
当时若是顺势让他们搜查了，事后还会有一连套的小证据加以佐证。
总之，管玲珑这一套完全就是在对付月影。
“她觉醒了种族天赋，天赋是伪装成别人，所以留影石里留下的画面才会那么像月影。”澹台惜淡淡解释道。
他虽然依然不喜月影，但绝对懒得同管玲珑同流合污。该处理的处理，该查的查，绝不包庇隐藏。
“其实也不是很像吧。”那块留影石已经上缴，正放在书案上。
阮颜想了想，直接将其捏碎。
这玩意儿留着没意义。
“那个宋奇呢？按照审问出来的结果，他并不知情，只是被管玲珑蒙骗了？”阮颜蹙眉，说实话，这个妖族她的观感并不好。
“关于他的证词，测谎石的确没有异动。”
澹台惜扯起嘴唇笑了笑。
一个外王宫管事，敢带着守卫闯进内王宫，怎么可能只是受人蒙骗这么简单？
只不过明面上没有证据，他也不好做什么。毕竟他不在王宫时，宫内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由宋奇来处理，若没有证据便对付他，只会让王宫内的老臣觉得他在卸磨杀驴。
虽说他们身为妖，对名声并不看重，但是新妖王登位没多久，一切最好还是以稳为主。
“那就按照宫规处罚吧，毕竟未经允许就带守卫闯进来，至于那群守卫……调离北王宫吧。”
北王宫那边不是禁地就是藏书阁，抓贼可以理解，但是为了抓贼擅离职守这就是大错了，尤其是他们唯宋奇马首是瞻，搞不清楚上级，留着何用？
“是。”
事务汇报完毕，澹台惜迅速切换朋友模式，试探着问了一句。
“大人今天感觉有些奇怪？”
“额，有吗？”阮颜尴尬地拿起桌案上的文书，试图让自己自然点。“可能是从侯老板那换到了冰晶石吧，今天比之前好多了。”
事实上，虽然换到了冰晶石的确让她人身舒服多了，但是月影的事情却又让她坐立难安。
澹台惜并不知道她和月影之间的小细节，又问起她是否真的决定将内王宫管事一职交给月影。
“唔，关于这个，其实我也有些纠结。”月影揽下这个活计出发点肯定是为了她，但是身为一个刚修炼的小妖，比起干活，修炼才是正事。
就算他天赋再高，也需要时间的积淀，因此她其实一直有隐忧。
“我倒是有个想法。”澹台惜抿唇笑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晚间时分，照月宫内终于等到了管玲珑相关处理结果，以及后续职能变更。
给岑止送文书的是今日职守在幽湖的妖侍，也正是和他关系还不错的那个鲛人族，沉钰。
沉钰表情有些异样，似乎怕他生气的样子。
岑止起初不解，看了文书后才明白。
这份文书正是任命他接替管玲珑负责内王宫的任命书，但和之前说好不一样的是，内王宫增加了一个妖阁，从内王宫表现优异的妖侍中挑选出前七个，明面上算是他的手下大将，实际上就是用来分散他的权力，并加以制衡。
当然，岑止并没有什么掌控内王宫的想法，但他不做和别人不允许他做是两回事。
而且，妖阁的建立很突兀，他此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今日有谁去过浮空殿？”
“回大人，午时之后，仅有澹台大人去过。”沉钰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岑止，说道：“其实，我也被选中进入妖阁了。”
他如此说，倒不是炫耀或者挑衅，而是纯粹地有些不好意思。
新选中的这批妖侍，性情多有不同，唯独他较为低调安逸，对接近妖王不感兴趣，是以存在感一向不高。
不过他低调不代表傻，内王宫管事本是个香饽饽，却突然横出一个妖阁，明显意在制约他。
如此一来，月影还会像之前那般信任于他吗？
“嗯，我知道了，恭喜。”岑止只在开始的时候情绪稍稍有些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
“进入妖阁后，就有机会替妖王办事，做得好的话，离开妖王宫的机会就更大了。”
“是的。”沉钰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是的，和其他妖侍不同的是，沉钰对得到妖王青睐不感兴趣，他只想回到出生的水域去。
寻常妖侍，是替王宫办事，很难在寻常事件中被妖王另眼相看。
而进入妖阁就不同了，相当于升了一职，成为管理层。
只要做得好，定期叙职的时候，很容易在妖王面前表现。
沉钰走后，岑止定定地看着任命文书，冷笑一声。
这破主意定然是澹台惜想出来的！
他将文书揣进袖子，慢悠悠站了起来，准备上浮空殿。
往常他过了约定时间没有出现，她便会传讯来催，让他上去学习，今日都这个点儿了，也没动静。
说明画像那件事，还是让她起了疑心。
第127章 夜半潜入
当场抓包
阮颜的确在纠结。
月影虽然解释说, 那句情诗是他在不懂其意的情况下摘抄的，单纯是模仿人类在作画之后题诗的行为。
当然，新生的妖族的确有爱学人类这个毛病。
在这一点上, 阮颜是信的。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他一个刚化形的猫妖，都不至于那么聪明，短短几个月就精通人类诗词。
彼时在照月殿，阮颜把这事囫囵吞枣带过去了。
后来回到浮空殿冷静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
情诗暂且可以说是误会, 那画呢？
那叠画至少十张, 画的全都是她, 这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这个问题瞬间让她坐立难安, 很难不产生联想。
所以果然吧，果然他还是对自己师傅有意思吧？！
因此, 发现徒弟在该来的时间点没来时，阮颜属实算是松了口气。
短时间内，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阮颜侧卧在竹椅上，懒洋洋地摆弄着窗边悬挂的羽毛风铃, 心中琢磨不定。
月影和她相处的时候一点苗头都没有露出来, 会不会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然在照月宫的时候, 她发现了那些画，他应该会惊慌失措不给看才对。
然而实际上，他却很淡定。
又或者, 月影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 平时在她面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实际上就是个企图以下犯上的家伙？
作为一个曾经干过以下犯上这种事的人, 阮颜目露沧桑。
后面这种可能性不得不防啊！
*
“大人, 多亏了您慷慨，让我在幽湖上住，这边灵气充沛，我的修为又涨了一阶啦！”
胡十三欢天喜地登上浮空殿，满心欢喜地向阮颜禀报着体内影族的状态。
“阿羽前几天吸收了一波兽园的魇族，又变强了一点。从今天开始，可以继续进行了，这次我们可以直接一口气将剩下的那部分都清理完毕！”
“嗯，幸苦你了。等完事之后，我会让月影给你准备奖励，对了，你想要什么？”
阮颜盯着她看了一下，发现她确实整个狐狸都容光焕发，透着精气神，修为停在金丹初期。
而且，大约是影族藏在她灵海里的原因，两人是互助共生关系，一方变强，对另一方也有增益。
“嘿嘿，我想要好看的衣服！好吃的肉肉！”
得到妖王大人的夸奖后，胡十三得意忘形极了，一边变回原形，一边炫耀道：“大人快看，我的原形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阮颜仔细打量片刻，心道除了皮毛水亮之外，好像也没啥区别？
不过这种直男的话，阮颜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于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确实。”
胡十三顿时喜滋滋地变回人形，快乐地坐在阮颜对面，眉飞色舞道：“嘿嘿，现在变化还不是很明显，等我成年后……”
说到这里，平素总是大大咧咧的她罕见地露出抹羞涩来：“等我成年后，还有一次蜕变，到时候一定努力塑形，换个更好看的外形！”
“诶？”这话就有些触及到阮颜的盲区了，于是不动声色问道：“成年后还可以改变外形吗？”
“对啊！我们妖族都会经历这一遭，只不过虽然有改变外形的机会，但是能改变的地方其实也是有限的，所以我只能忍痛割爱，优先改掉我的脸型啦～”胡十三托腮，郁闷道。
她眼角一瞄，看到阮颜后，又继续说道：“若不然，我定然照着您的脸改，嘻嘻！”
当然，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
阮颜若有所思。
有趣但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呢！
胡十三又说了些影族的事情，没过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这时。宫殿门口悬挂的铃铛响了起来。
阮颜隔空轻点了下铃铛，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
“大人，植园的女官来给您整理后山，可要放她上去？”
是负责守卫幽湖的妖侍。
“嗯，上来吧。”
阮颜指尖微动，弹了道妖力。
那股荧白色的光团欢快地飞下浮空殿，落入幽湖岸边的那名植园女妖身上。
这是给了她上浮空殿的权限。
女妖激动极了，克制着好奇心，谨慎地登上台阶。
“诶，这是什么东西？”胡十三还留在浮空殿，见到这一系列流程顿时心生好奇。
悬挂在门口的铃铛看上去平平无奇。
“一个简易的传声阵法而已，没什么难度。”
阮颜抬头看她：“若是感兴趣，你可以去学宫看看，我安排过了，那边如今有教习阵法丹药之类的课程。”
回妖王宫这些日子，阮颜做了不少事情。
“咳咳，等有时间再说吧。”胡十三一听这话，顿时就怂了。
学习？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
她单纯就是眼馋而已。
生怕妖王大人像对待月影那样给自己布置功课，胡十三脚底抹油，飞速告辞离开。
植园派过来的是工作经验已有五年的蝶妖，本体是个粉蝶，外形看上去格外娇俏可爱。
同阮颜打了声招呼，便紧张地去到后山，帮她干活了。
植园的女官之所以会来，其实是有缘由的。
浮空殿后山有着大片的自然山水，阮颜前些日子心浮气躁时，便喜欢化为原形在里面跑来跑去。
反正没人看到，所以她稍微放肆了点，嚣张了点，无所顾忌了点。
但问题是，她的本体有那么亿点点大。
这么一撒野，后山的花花草草甚至是树木，难免会被她祸害到。
没过几天，就歪倒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妖力外泄的缘故，那些歪倒的植物没有就此死去，而是沿着奇怪的方向歪着长了。
所以，此刻的后山，画风颇为诡异。
一无所知的蝶妖正站在后山入口处，怀疑妖生。
妖王大人是不是给自己宫殿布了什么传送阵法？这里真的是浮空殿后山？
“咳咳，就、修炼的时候不小心压倒他们了，你有法子把他们恢复原样吗？”
阮颜悄无声息来到蝶妖身后，不太好意思道。
“……这，行当然是行，不过我只能控制花草，那些树恐怕要植园的其他姐妹来才行。”
“那就好办了。”阮颜松了口气。
*
夜半时分，窗外月光温柔。
岑止本来倚靠在窗边看书，忽然察觉到阮颜的气息在悄悄靠近，他那双温柔如星辰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狡黠。
岑止悄无声息转移到床上，假装睡着了。
而此刻，阮颜已经来到照月宫的栏杆外面，正用妖力试探着屋内的情形。
确认徒弟已经睡着后，阮颜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月光倾泻而入，屋内一片幽静。
有月光的照耀，屋内虽不算亮堂，却也足够阮颜将所有东西纳入眼帘了。
置物架上都是瓷器摆件，应当没有东西。
书桌上她之前找过，除了那叠画纸外没有其他可以东西了。
除此之外，屏风后、书架上，都有可能藏匿物品。
阮颜挪到最近的书架处，仔细翻看着。
这里除了功法就是风物志，并无可疑物品。
阮颜身形变化，如影子般来到屏风处。
屏风后，青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无所知。
阮颜一时踌躇。
偷偷来到徒弟床前、好像有点不太好？
她今晚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除了那些画和诗外，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他喜欢自己。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皆大欢喜，假装今晚没来这一趟，之后解开误会，一如既往地相处。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之后她就要想办法避嫌，不能让他陷得更深了。
因为这毕竟是件极为尴尬的事情，不好面对他，所以才想着悄悄过来找一下。
“唔……”从床上传来一声呓语声，阮颜一惊，连忙闪到屏风另一侧。
床上没了动静。
不过阮颜猛地抬头，发现刚刚一扫而过时，好像隐约看到徒弟睡的床边，似乎放着一个眼熟的手帕。
阮颜忍不住侧身看过去。
一转身，就见身着素白寝衣的青年正坐在窗边，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他竟然醒了？！
阮颜想跑，但她已经来不及缩回身子了。
因为转身的那一刻就与他四目相对了！
“……”糟糕，这回很难解释清楚了。
“师傅？”岑止努力藏起笑意，假装惊讶地询问道：“深夜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是这样的。”阮颜面上一派淡定，脑子却在疯狂想借口，月光下，青年一双眼睛褶褶生辉，明亮得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个心思龌蹉、想吃嫩草的色老头。
就在这时，灵光一闪。
阮颜飞快说道：“看你白天没有准时过去听课，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青年闻言后，失落地低下头，小声道：“白天师傅从我这里走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不敢上去，怕惹你生气。”
白天她有生气吗？
阮颜表情僵住，莫非当时她没做好表情管理？
青年还在幽幽看着她。
阮颜安抚道：“不会，我没有生你的气。”
“不过……”阮颜话音一转，突然朝着床边走去。
看着阮颜表情莫测地走过来，岑止心跳如擂鼓。
她……
“这个怎么在你这？”
阮颜来到床边，忽然拿起旁边置物柜上的白色手帕，眼神锐利地问道。
因为她是站着，而且逆着光，岑止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岑止轻笑一声，抬头看她，镇定自若道：“这是你给我的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师尊呢
第128章 花花
铲屎官的“变态”想法
这手帕是我给他的？
阮颜盯着手帕想了很久, 才从某些不太重要的记忆里翻出了相关情节。
一时有些语塞。
没错，这手帕的确是她给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只猫。
是这样的, 阮颜喜欢猫, 这一点众所周知。
所以当初得到猫后，稍微做了些“出格”行为。
撸毛是常事，吸猫更是经常做，偶尔闲来无聊时还热衷于给他弄猫咪穿的小衣服。
对于前两种行为，月影无动于衷, 任她蹂/躏。
唯有后一种, 月影是一看到她拿着布料类的衣物就急的嗷呜嗷呜叫。
一旦她不顾他意愿强行给他穿戴上小裙子, 第二天指定高傲地不理人。
后来阮颜就不故意惹他生气了, 但还是蠢蠢欲动，于是改了思路, 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叠成小花花，系在他的尾巴上。
有时候还会放在脖子上，脑袋上。
可能是有了对比，月影竟然慢慢接受了这种行为, 反应也不如之前那么激动。
虽然被她摁在腿上戴花花的时候会进行无谓的挣扎, 真戴上去后也就任由她为所欲为了。
这个活动阮颜玩过几次就腻了, 后来也没在意，谁知道被她叠成花的手帕竟然被他收了起来。
岑止见阮颜表情便知道她想起来了，当下笑了一声, 拿过那张帕子。
而后指尖翩飞, 很快, 一朵漂亮的白色花朵便在他手中展现。
他用另一只手在花上拂过, 一股淡淡的妖力浮现, 随后，手中的假花颤了颤，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
岑止笑眯眯地将施展了妖力的花儿递给阮颜。
“喏，师傅，这朵花送给你。”
阮颜刚放下心，这会儿被他举动又给挑了起来。
这家伙……为什么突然给她送花啊！
然而青年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不见一丝阴霾和躲避，他的欢喜是如此的赤忱。
阮颜心一软，还是接下了这朵花。
“你的功法修炼的不错嘛！”感受着手中假花上蕴含的充盈妖力，阮颜略有些惊讶，忍不住夸了一句。
没错，岑止不仅是借花献佛，还趁机让自己的修为在她面前过个明路。
为了更好的隐姓埋名在她身边，岑止用了隐藏修为的法宝，看起来是没有修为的。
不过既然表面上跟她开始学习修炼了，那当然要一步一步放开禁制，让她知道自己的天赋。
“都是师傅耐心教导的好。”岑止浅笑。
“嗯，继续加油吧。”阮颜将手帕花收起来，淡淡说道。
说实话，她还真没教什么，月影这家伙本身悟性就不错，平时一点就通。要不是这样，她早就因为无聊而懒得教了。
大半夜的，她这样杵在穿着睡衣的徒弟床前，怪不合适的。
“你睡吧，明天继续过来上课就行了。”
说完，阮颜消失在照月宫。
*
第二日，月影果然如期而至。
和平时不一样的是，他先用管事的身份汇报了下自己内内王宫事务的布置和安排，才以徒弟的身份和她问好。
“怪不得今早出去的时候看到幽湖附近的守卫有所变动，原来是你安排的。”
阮颜托腮看着他，夸赞道。
妖王宫的管理一向松散不成规矩，虽然也有宫规，但是这份宫规只是用来约束王宫众妖的，对宫廷各部门管理并无帮助。
前些日子，澹台惜就和她说过准备重新起草规章制度的事情，让人员分配更合理，不过因为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就暂时放在脑后了。
没想到，月影提前一步做了这件事。
“不过，安排好之后，其他事情交给妖阁他们做就行了，不用你亲力亲为，你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修炼，强大起来。”
“我晓得的，新的内王宫守则我是和妖阁其他成员一起完善的，事后也全部由他们负责和监督。”
岑止笑眯眯，不见半点不开心的样子。
他之前不爽的也只是澹台惜背后暗算他，并不是反对妖阁的成立。
事实上，就算澹台惜不提妖阁，他自己也会想办法分发自己的权利下去，让别人干活，最后统一汇总到他这里。
不过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在阮颜面前表现出来的。
“不提这些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安排，及时来和我汇报就行。今天看这本阵法书，上回不是听你说对阵法感兴趣吗？”
一切都仿佛和之前一样。
书房内，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安静地坐在书案后，一个在低头看书，一个表面在写字，实则悄悄观察身边的人。
阮颜根本静不下心。
她有想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像以前一样维持好师徒关系就行。
但旁边青年的存在感很强，她下意识就想扭头观察他。
因为刻意观察，所以阮颜更加纠结了。
因为她发现，对于自己极其明显的视线，对方很坦然。每次她盯着他，他都会疑惑地扭头和她对视，发现她就是无聊瞎看后，浅浅地笑一笑，然后便继续认真看书。
这么看，他确实不像是怀有不轨之心啊。
但下一秒，她刚感觉口渴，对方就仿佛心灵相通一般地，起身为她泡茶。之后更是红袖添香，格外贴心。
这么看，他这些熟练的举动还是非常可疑啊！
更可怕的是，在认真观察了连续三天后，阮颜在他身上发现了和记忆里某个人格外相似的习惯。
比如身上熟悉的香气，比如握笔的手势，又比如浅笑时的神情。
甚至到后来在她看来，连背影和走路气质都有些相似。
“师傅？”
阮颜正愣神着，忽然被一张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眼前挥了挥。
是月影在喊她。
阮颜回过神来，盯着青年纤长白皙的手指，忽然咽了咽口水。
连手指都很像。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阮颜别开视线，说道。
她可能是魔怔了吧。
岑止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听话地离开了。
待他离开，阮颜才看向门口处。
屋子空荡荡的，却依旧残留着青年身上的气息。
这让她万分烦躁。
为人师表，总不可能因为个人情绪就对徒弟发火，只能眼不见为净。
在屋内待不住，正好植园小妖已经处理好了后山，阮颜便去了后山散心。
*
“嗯？月影大人安好。”端着水晶托盘的青衣妖侍刚踏上台阶，便被右侧某个浮空台上的白衣青年叫住了。
岑止手肘搁在宫门外侧的栏杆上，原本是在吹风，见这妖侍打算上浮空殿，才开口叫住他。
“是要送灵蜜给妖王吗？交给我吧，我替你送上去。”
银灰色的妖力灵巧如丝线，下一秒那个水晶托盘就出现在岑止手中。
青衣妖侍暗暗咬牙，心道谁要你帮忙！我好不容易抢到面见妖王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抢走了！
岑止瞥他一眼，语气凉凉道：“妖阁没通知你们吗？从今天起，所有的饮食、用具，皆由各部门按名单上的人员送过来，只需要送到幽湖边的揽星宫就行，不需要你们亲自上来。”
青衣妖侍面露心虚，狡辩道：“属下尚未听闻此事，这便去确认下，还望月影大人见谅。”
说罢，匆匆离开。
岑止没和他计较，手持托盘登上浮空殿。
不过此时的浮空殿内空无一人，岑止将灵蜜放下后，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阮颜。
他放开灵识，悄悄寻找，最后注意到后山方向。
后山，某四面环山的寒潭边。
风一吹过，便有股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气飘散开来。
经过植园小妖的蕴养，后山的花草都充斥着灵气，一个个的跟开了灵识一样，随风舞动。
而此时，一只巨大的白色狐狸正懒洋洋地卧在草地上，压倒了一大片花草。
作者有话说：
试图集齐所有相处模式——
狐狸VS猫猫（初遇）
女主VS猫猫（相处）
女主VS套着猫妖马甲的男主（相处）
狐狸VS 套着猫妖马甲的男主（进行中）
女徒VS男师（过去）
女师VS男徒（进行中）
第129章 冒犯
不该未经允许冒犯你？
因为白狐狸是这里的常客, 这片草地上的生灵早就对她见怪不怪了。
见她趴下就没怎么动弹后，藏在叶子后面的蜜蜂蝴蝶还有虫子们才慢悠悠冒了出来。
有只胆大的小蜜蜂慢悠悠地往狐狸那边飞去。
结果才刚刚落在狐狸面前的那朵野花上，就见狐狸忽然睁开了眼睛, 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
小蜜蜂吓坏了, 忙扑棱起翅膀往远处飞。
结果因为太紧张，飞错了方向，一头栽到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从它眼前闪过。
小蜜蜂没有闻到草地的香气，反而跌进一片柔软的毛发中。
它睁开眼, 发现竟然躺在狐狸的身上！
原来她刚刚控制着尾巴接住了它！
小蜜蜂激动得跟无头苍蝇似的, 连忙飞了起来。
好可怕好可怕！
噗——
这些没开灵识的小动物还蛮可爱的。
小蜜蜂飞走后, 阮颜抽回尾巴。
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漫不经心地垂在草地上, 无意识地摆动着。
阮颜换了个姿势，侧卧在草地上。
结果就看见, 伴随着自己这一动弹，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细细软软的白色毛发。
“……”
救命，她这掉毛的毛病怎么还没好啊！
阮颜痛苦地闭上眼睛。
岑止到的时候，寒潭边一派和谐。
花花草草们任劳任怨地给妖王大人做床垫。
蝴蝶蜜蜂们呼朋引伴, 高呼这只狐狸竟然不凶, 欢快地绕着她飞来飞去。
至于那只白毛狐狸, 正懒洋洋枕着腿趴在寒潭边，眼睛半睁半闭，格外慵懒。
偶尔扑棱下尾巴赶走烦人的蜜蜂。
待蜜蜂散开后, 狐狸懒洋洋地放下尾巴。
那根粗壮蓬松的尾巴调皮地从岸边滑落, 半垂进寒潭里。
尾巴的主人因为尾巴上传来的凉爽而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身子岿然不动, 却又悄悄地将另一根尾巴也放进了寒潭。
岑止：“……”
小孩子玩水吗？
岑止下意识想将那两根尾巴从水里捞起来, 却在刚抬脚的瞬间想起自己是不请自入，恐怕不受欢迎。
这时，趴在岸边小憩的那只狐狸终于扭过头，看了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
阮颜震惊道。
正要变回原形，忽然耳朵一颤，想起月影最开始和自己相遇时，就见过自己的原形，所以也没什么好在他面前尴尬的。
更何况，他是自己徒弟，最近又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她要是表现的太夸张，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讨厌他？
阮颜无奈地捂脸。
曾经做过徒弟的经验告诉她，当师傅的，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因为有可能一个误会，就让徒弟心思百转，一个隐瞒，就让徒弟辗转难眠。
总之，徒弟们年轻懵懂，心理脆弱，容易想多。
需要多多关爱。
嗯，过来人的感悟。
所以，被别人看见原形这种羞耻感，要不就忍耐一下？
毕竟据她所知，妖族从来不会羞于展露自己的原形。
而且她始终记得，当年还在昆仑的时候，她去找师尊，恰逢师尊出关。结果愣是把她关在门外，等沐浴更衣之后，又换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袍子，才见她这件事。
虽然本质上是因为她想看师尊衣衫不整的样子这件事被师尊识破了，但这件事还是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时她就在想，师尊他做的不合格！怎么可以拒绝徒弟的求知欲！
所以，如今同样当了师傅的她，怎么可以“明知故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阮颜扭头看着青年好奇地走过来，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化形。
本能和理智在拉扯上。
本能说，快变成人形！
理智说，这没啥，都是自己人！
阮颜：T_T
陷入两难的阮颜最后只能假装淡定地趴了回去，扭过头，决定眼不见心为净！
没事，都是小事情。
草地里的不知名野花晃啊晃。
阮颜心想，没事，反正她也看过徒弟的原形，甚至还摸过他……
呃——
谁碰我尾巴！！！！！
感受到尾巴上突如其来的触感，阮颜瞬间炸毛。“嗖”地抬起头，震惊地往身后看去。
是月影！
这蠢徒弟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了？！
竟然还用那只脏手碰她尾巴！！
阮颜猛地抽回尾巴，飞速站了起来。
而后转身，恼羞成怒道：“谁准你碰我尾巴了！”
【好可爱】
【生气的样子也和从前一样】
岑止压制住心底的浓烈情绪，克制着手指的战栗，作出乖巧的样子来：“我只是担心寒潭水伤身……对不起，我错了！”
“……”认错倒是飞快，阮颜略有些无语。
寒潭水虽然冰冷刺骨，但妖族身体强悍，根本不惧这点寒冷。
见他一副心虚的样子，阮颜挑了挑眉，顺理成章变回了原形。
“你倒是说说，错在哪里。”
“我不该未经允许闯入这里。”岑止不假思索道。
阮颜抽了抽嘴角，听他这认错的语速，显然是明知故犯啊！
岑止却盯着阮颜湿淋淋的裙角，若有所思。
“咳咳。还有呢？”阮颜一个灵诀便烘干了湿透的裙角，而后白了他一眼，语气不爽道。
“不该……未经允许冒犯师傅。”岑止挪开视线，语气犹豫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被允许的好不好！！”阮颜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心道自己这几天真是想太多。
这家伙连基本的人情世故和伦理道德都不懂，怎么可能会知道情为何物！
果然还是她想太多！
“听好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轻易触碰其他妖族的身体，今天也就是我，若换作别的大妖，早就将你吞了！”
阮颜双手环胸，语气严肃道：“从明天开始，你去学宫跟着其他妖族一起学习，原本在我这的学习计划暂时延后。”
“……我错了。”岑止认错的语气更加诚恳了。
阮颜心冷如铁。
“不行哦，等你通过学宫的考试之后，再拿着考试结果来找我。”阮颜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上，而后带着他一起离开后山。
“当然，我是个开明的师傅，不要求你一定比别人强，只需要达到合格线即可，主要还是希望你能学会妖族的基本知识，方便你更好的生活而已……”
阮颜一路边走边“苦口婆心”，劝诫的话随口就来。
只不过说着说着，她总感觉这些话颇为耳熟。
岑止跟在身后，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并开始思考，威胁学宫的老师提前安排考试的可能性。
如果只去一天就拿着考试结果来找她的话，会不会太夸张了？
*
“妖王大人的情期是不是快到了？”穿着金黄色华服的高马尾少年叉开腿，随意地坐在观星楼的屋檐一角，状似无意说道。
阳光的照射下，他眼尾的红色暗纹闪着耀眼的光泽。
屋檐下的窗台边，容颜如画的青年手撑着窗沿，望着阁楼下的景象，神情淡淡。
他反问道：“怎么，你的情期到了？”
“咳咳。”凤潋眼神闪烁，尴尬地望了望天，好半晌才低声“嗯”了一声。
“哦，所以呢？”澹台惜并不配合他，如此反问道。
“咳，你不是也在给妖王大人找合适的度情期对象吗，你看我合适吗？”凤潋跳下屋檐，手攀着窗户边沿，身子灵巧地往屋内跳去。
澹台惜冷漠地扫他一眼，一抬手，妖力如风，直接打在凤潋身上。
凤潋进屋不成，还差点被他的妖力打掉下阁楼。
幸好他本体是凤凰，在御空这种事上天生比较擅长，因此，依然稳稳地凌空漂浮在阁楼外面。
“澹台惜！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干嘛翻脸啊！”
凤潋气急败坏地骂道。
作者有话说：
因为当过徒弟，所以知道徒弟们想要的师傅是什么样的。
这一波，男主成功捡漏。
PS:差不多等情期真正到的时候，就是文案情节了
然后该掉马掉马
该社死社死
双倍火葬场也躲不过
第130章 度日如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澹台惜！你不同意就不同意, 干嘛翻脸啊！”
凤潋气急败坏地骂道。
“脏、不准进来。 ”澹台惜瞥他一眼，嫌弃道。
“哇，你怎么这样！”凤潋大惊小怪道, 不过还是迅速地低头看了看, 发现自己身上果然一身脏污，还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还不是凤族那些家伙！偷偷摸摸来妖都逮我就不说了，还带了十几个高手！要不是我在飘渺宗吸的灵气够我破境，怕是早就让他们得手了！”
给自己掐了个净尘诀后，凤潋跳进屋内。
这些日子, 凤潋除了偶尔来王宫见见熟人, 其他时间都神出鬼没, 联系以前的旧友, 准备积蓄力量回凤族报仇。
他来到妖都后，凤知意的确不再大张旗鼓来捉他。但他活着一天, 都会是妖王插入凤族的一把刀，凤知亿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就安排了族中长老和一些手下秘密前来妖都，企图以他父母的亲信的名义，将他骗回去。
欺骗不成便撕开脸皮, 狰狞以对。
虽然刚揍了那群杀手一次, 但凤潋很清楚, 他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所以他不得不提前考虑即将到来的情期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影响。
情期真正到来之前的那些身体反应其实都是小事，不外乎是掉毛、发热、脾气暴躁之类的，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复仇计划。
唯有情期真正到来那三天, 来自身体本能的欲望会让妖族失控, 做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
当然, 留仙镇的事情作为先例, 证明情期可以人为催发。
那么同样的, 情期也可以靠外力压制或延后。
妖界那么多妖族，大多数都会遵从本能寻找喜欢的异性，一起找个舒服的地方度过那三天。
三天之后，如果相处的融洽，也许会维持爱人关系继续下去；如果相处的不融洽，下一次情期应该就会换一个对象了。
但是也有不少妖族，对情期找异性共赴云雨这种事情不太热衷。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毕竟不管是凡人界还是修真界，都有克己守礼的禁欲之人。
尤其是妖界断灵了快一百年，这百年内，妖族战战兢兢地活着，什么情期？谁那么奢侈敢度情期！
要知道每个妖族在情期那三天都需要消耗巨大的灵气，他们妖界一点灵气都没了，还过什么过？！
凑合着过得了！
因此，在这百年内成年、出生的妖族，都过着相当清心寡欲的生活。
有需求就有市场。
于是，妖界出现了不少压制情期的药剂。
凤潋是在妖界断灵之前出生的，见证过那时候的辉煌。
只不过他还没成年，妖界灵气就没了。
后来为了偷灵气，他潜入到修真界，还变成了蛋，更加没有机会享受成年妖的快乐。
也就是最近，他在妖都四处晃悠，不小心撞破了好几个小情侣幽会的场景，加上从前的旧友，如今都娇妻在怀，难免也会想一想人生大事。
他一琢磨，就琢磨到阮颜身上。
而且还举一反三，想到了当初澹台惜特意带着妖王去救他，而且一路纵容他留在队伍中，是不是其实就是把他当作妖王的“童养夫”培养的？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澹台惜嗤笑一声，并毫不客气地将他扔了出去。
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想太多。”
凤潋还想在胡搅蛮缠几句，澹台惜直接戳穿他：“你身上最有价值的是什么，你自己知道。”
作为凤族前任族长的独生子，如今名存实亡的少主，凤潋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他的身份。
凤潋唉声叹气地离开观星楼，在妖王宫内漫无目的地晃悠。
而此时，位于王宫西南边的某座四面环水的水墨宫殿群某处，青春洋溢的妖侍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岑止慢悠悠地合上书籍，撑着下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湖泊。
今天是他来学宫的第三天。
任谁都想不到，他堂堂洞虚境的仙尊，如今竟然和一群筑基期的小妖们一起上学。
岑止向来对自己的耐性很自信，只不过这已经是喜欢上徒弟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三天不见徒弟，就开始度日如年。
来学宫的第一天，岑止很平静，还能分出心神想着晚上去浮空殿时，给她带一点植园最新调制出来的灵蜜。
第二天，他已经开始坐立难安，连看夫子都有些不顺眼起来。
第三天，他怀疑妖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纵然他有漫长的生命，仍然觉得这般呆在这里是在浪费生命。
“他们都走了，月影大人不赶紧回浮空殿侍奉妖王大人吗？”
一个晃神的功夫，就有一道清洌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随后，一名穿着羽衣的黑发公子走了过来。
青年端着表情，眼神却透着高傲，见岑止没搭理他，又继续阴阳怪气了一句：“我们不像月影大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怎么入了大人的眼，可以日日陪伴左右……啧，只不过没想到，你最后也和我们一样，要在这里学习呢～”
青年叫风简，是妖阁入选的七名妖侍中的一员。
原形是一只形体优雅的丹顶鹤，化为人形的他和原形简直是十成十的相似。
和他站一起还没走的另外两名翼族，也纷纷用不太客气的眼神暗自打量着岑止。
他们这群新进的妖侍，早就对这位妖王大人第一爱徒产生好奇心。
同窗这几天，大家都在默默观察他，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才能让妖王大人青睐。
就连风简，虽然此刻一幅瞧不起对方的样子，其实也在好奇，吸引妖王大人的到底是他身上哪点。
岑止冷淡地瞥他一眼，虽然对他语气不悦，但他好歹是前辈，不会真的跟他们计较。
因此看他一眼后，便闪身出了宫门，拿着书本眼着朱红色的廊桥像浮空殿防线走去。
徒留学宫内三妖气的不行，风简更是咬牙暗恨，感觉自己被人轻视了。
“嗨呀，你怎么被她踢出来和这群妖侍一起上课了～”
凤潋不知何时，如一阵风般出现在岑止身边，满脸坏笑地调侃道。
显然是旁观了刚刚学宫内的那一幕。
凤潋向来没个正形，见旁边的猫妖不搭话，便忍不住伸出手臂，一把揽住对方脖子。
结果刚刚还在身边的青年，竟然在他伸手的瞬间就跟贴了疾行符似的，身影一虚，便出现在前面一米远处，躲开了他自来熟的揽肩动作。
“霍！好家伙，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修炼了？！为什么突然进步这么多！”凤潋大惊失色。
然而，岑止还是没有理他。
当然，凤潋单纯就是话多，他也没准备对方回他话。
两人同路，都是前往浮空殿。
快到幽湖的时候，凤潋终于踌躇起来，拉住岑止的袖子，问道：“你最近常在妖王身边吧，可知道她心情怎么样？”
“似乎不怎么好。”岑止抿唇，笑不出来。
从三天前他贸然闯入后山，惹她生气后，浮空殿一直就处于一种冷淡疏离的氛围中。
怎么看，都算不上心情好吧。
就是这家伙为什么这么问？
岑止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凤潋，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你来找妖王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咳咳，是有点事。”凤潋还没打消找妖王一起度情期的念头，不过这种事情他不好意思讲给月影听，便含糊地一带而过。
等两人站在浮空殿时，气氛有些凝滞。
岑止想等凤潋说完事主动离开，再和阮颜一起继续试图相处。
而凤潋，也是想等岑止主动离开，再说自己的事情。
因此，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阮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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