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天的会面已经期待已久
两人都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见阮颜表情不虞,纷纷止住声音,不再争锋相对。
澹台惜更是顺势抛出话题, 转移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对了, 您晋升九尾的事情可要保密?”
这句话有玄机在内。
保密,就瞒住这件事,不保密,就要不动声色把消息散播出去。
换做平时,阮颜肯定想低调, 但是想着后面历澜妖王身上的种种谜团可能会带来的问题, 阮颜只能选择高调。
“不用保密, 顺其自然。”
事实上, 阮颜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妖王晋升为九尾狐妖的消息传播出去不过三天,阮颜就感受到了无数的信仰之力从妖界大陆的各处飞来。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妖界对强者的狂热。
她辛辛苦苦为管理着妖界, 发布一系列措施,推行种种政策,换来的信仰之力都比不上她成为九尾狐妖所带来的。
至于为何仅仅是从八尾晋升到九尾,妖族子民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一切还得从妖界的一个传说说起。
妖族飞升之路比人族艰难许多, 这是众所周知的。
在一个妖的修炼之途中, 会遇到无数的考验和挫折, 那都是天道为了筛选掉他们刻意设置的障碍。
想要活的自在、不受天道限制,要么放弃,要么飞升, 否则一生都要面临各种考验。
但是, 九尾狐妖除外。
传说传的极为离奇, 谁也不知道为何九尾狐妖就这么特殊, 可以被天道无视?
但这不影响当他们知道要妖王是九尾狐妖后, 下意识地就相信了那个传说。
而作为当事人的阮颜,可以证明那个传说是真的。
——九尾狐妖之所以可以成为例外,是因为血统到达这个程度后,已经等于一脚踏进飞升的门槛了。
这个时候,只要她不作死,完全可以顺风顺水地修炼下去,顺理成章地飞升上界。
更别提阮颜还有应劫者这个护身符。
阮颜坐在浮空殿广场前吹着夜风,岑止坐在身侧。
她忽然看着漆黑的天空问了一句。
“现在的我,是不是哪怕指着老天狂骂他都没事?”
岑止轻笑出声,顺着她的思路道:“你可以试试。”
“算了,我就想想而已。”
阮颜往他肩头一靠。
岑止抽出胳膊,从她背后环住,这一动作,瞬间让她从倚肩变成倚怀。
阮颜抬头盯着他下巴,使坏道:“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吗?”
岑止竟然还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后摇头:“当然不是。”
“哦?”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阮颜内心偷笑。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某正经的仙君掐着她下巴,猛地低头亲了下来,随后呢喃低语。
“这才是占你便宜。”
好家伙!师尊他这么这样!
*
妖历1021年,距离阮颜成为妖王已经过去一年半。
这一天,她获得的信仰之力终于充盈得连妖王令都装不下了。
她决定去找回溯镜,去探寻那最后一个功能。
阮颜有预感,这一次,她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回溯镜的最后一个【防御】功能已经悄然开启。
阮颜站在镜子面前,心跳的有些快。
功能开启的那一刹那,室内气氛鄹变。
明明还是同样的场景和环境,阮颜却能明显感受到有什么不同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知道的是,远在浮空殿内等候的岑止,此时突然失去了对她的感知,变得也开始焦躁起来。
虽然理智知道她进入鎏金楼肯定没有危险,但是无法感知到她的气息这点让他回想当初昆仑那件事,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担心。
当初那些人就是使用道石屏蔽了他对阮颜的感知,无法得知她的安全状况,所以错过了救她的最佳时机。
岑止站在浮空台的最高位置,安静地注视着藏宝阁的位置。
阮颜也已经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内,这感觉虽然陌生,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防御?防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阮颜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顿时迷惑起来。
“这个名字只是幌子。”一道陌生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阮颜旋即转身,只见屋内东南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银发男子。
此人身披一件张扬的红色外袍,外袍敞开,浑然透着一股不羁随意之感。他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一张俊美得甚至有些妖异的脸,俊俏得有些晃眼。
见阮颜看呆了,青年笑了起来。随后只见他随意地动了下头,便有两只绒白可爱的耳朵从银发中探了出来。
“历澜前辈?!”标志这么明显,阮颜若是还认不出来,那就是傻了。
阮颜猜到自己这一次能得到历澜的消息,却没想到能直接看到他,更没想到他的真身竟然是如此形象!
“是我。”历澜果断地承认了,笑眯眯看着她:“你对我一定有很多想问的吧,别急,今天我就是为此而来。”
他优雅地掀袍,席地而坐。
“说实话,我对于今天的会面已经期待已久了。”
阮颜确认道:“您……是真的已经飞升成功了吧,也就是说,您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不是真身?”
说罢,还隐晦地指了指天空。
若飞升后还能随意和后辈沟通,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你放心,回溯镜的特别就在这里,最后一个防御功能实际就是专属于我们妖族的沟通通道,只要开启防御,就能建造出一个脱离天道监管的空间,我们在这里说什么秘密都行。”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邀请阮颜也一起坐下。
虽然这里空荡荡的也没有椅子,但是有他这样一个通身贵气的前辈坐在这里,仿佛席地而坐也成了一件别有意境的事情。
阮颜走过去,同他保持一定的礼貌距离后盘腿坐下,认真问出自己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当初我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历澜点头承认了。
果然如此。
得到了真相后,阮颜反而没有意料之中的震惊,她甚至非常平静地笑了一声,随后继续问道:“为什么呢?你是为了妖界,所以才选择我吗?”
“看来你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不过我想细节部分你应该误会了,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的出现,让我注意到了你,并顺势而为,选择了你。”
历澜不是爱卖关子的妖,他非常干脆利落地把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只不过他讲故事的能力属实一般,阮颜拼拼凑凑才总结出全部事情经过。
正如阮颜猜测的那样,妖界断灵一事的起因的确就是历澜。
历澜作为天狐族成员没有任何出格行为,作为妖王也兢兢业业没半点毛病,唯独修炼飞升一事,稍微“出格”了些。
——他选择的道,与天道相悖。
历澜认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在被定义,越是强者就越受束缚。
你选择自由之道,你就要追随自由,要挣脱枷锁、要无所顾忌、自由随心、了无牵挂。听起来非常正确,可世间生灵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有感情,一旦产生感情,并因此而自我束缚,那就与自己所追随的道义所违逆。届时,道心受到质疑,就有面临修为有损的危险。
你选择大义,你的道就是追随大义,在小爱与大爱面前,选择大义,为天下苍生而努力。可一旦你怜悯于脚下渺小之物的悲喜,并因此而与大义的选择产生犹豫,仍然又面临道心受损的可能。
修者们修炼毕生,都知道要寻找自己的道,然后沿着那条道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可已经成功的人不会告诉他们,这条道走到后面会越来越窄,人的情感也会越来越淡漠。
所谓断情绝爱,从来不是因,而是果。
可这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历澜觉得不是。
作为一个妖族,他和大多数妖族一样,都是遵循着自然界的法则,随心所欲、强者为尊,本就不该有条条框框。
单一的道不可能支撑他的全部意志,他要自由,也要大义,他要怜悯,也要守护。每个道都有存在的合理性,只能择其一,那就是不合理的。
但若是不加筛选地选择全部的道,那修炼之路一定会充满质疑,所以他干脆不选择了。
他选择无道。
起初,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问题。
直到某一天,他无聊的时候抱着好玩的心态使用回溯镜查看自己的后代,却发现他们天狐一族,未来凄凉,竟然有断绝传承的可能。
这个发现让他意识到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狐族、甚至是妖界,将来会发生一件大事!
他开始使用回溯镜寻找线索,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事关未来,即便是回溯镜也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历澜只知道妖界将来会迎来异常巨大的灾难,而一切的起因,或许就是因为他。
终于,历澜使用问己功能锁定了自己,又用问道功能,确定了问题所在。
他的道,是不被天道承认的!
他若是继续修炼下去,飞升的那一天,必定会引起天道震怒。
纵然这个答案很离谱,但历澜还是放在了心上。
于是他索性放弃了修炼,专心当妖王,闲散度日。
可惜,天狐族的天赋本就强,他又活得那么通透,即便不修炼,到了该飞升的时候还是要迎接命运。
于是,雷云密布,天道施压,历澜需要面对的是放弃飞升还是挽救妖界和天狐族命运的选择。
“我选择了飞升。”
历澜表情平静地直视着阮颜的眼睛,他似乎想从阮颜眼中看出点什么。
阮颜歪了歪头,试探道:“你是希望我谴责你吗?”
她这话问的实在有意思,历澜一愣,而后控制不住地仰天大笑。
他是真的很开心,笑了好久,他才捧着脸,整个妖都随意起来了,也不摆一开始的前辈架子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和我在很多地方都很相似。”
阮颜十动然拒,表明态度:“虽然您的无道说听上去很有意思,但我并没有打算和您走一样的路,我这个人和您的不同还是很大的,比如我若是提前知道了前路艰辛,就一定会提前避开所有障碍。”
历澜也不否认,只是道:“那确实是,毕竟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完全一样的存在,而且我也没想过要让你学我,事实上,你是正确的。”
“当然,这些都是扯远了,总之,我选择了飞升,然后天道震怒,为了遏止我的飞升,祂用了很多办法,直到我飞升前的最后一天,祂竟然不择手段,抽空了整个妖界的灵气……”
历澜扯了扯嘴角,语气讥讽道:“然而,事情已定局,我利用妖王令上存储的灵气和信仰之力,成功飞升了,却给妖界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阮颜挑眉,补充道:“但您应该也给妖界留下了后手?”
“准确来说,是留了一个契机,若后来没有你,这个契机也不一定能成。”
历澜说要告诉阮颜全部的事情真相,就绝对没有一丝丝的含糊,他将自己所有的布局都同阮颜说了。
早在他使用回溯镜看到了妖界的未来之后,他表面上不再继续修炼,实际一直在悄悄留后手。
不过由于命运的无法捉摸性,他很清楚,无论他安排了什么人,什么事,到后期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所以他将希望放在了天狐族的最后一代,也就是宫明寻身上。
根据历澜从回溯镜中看到的,宫明寻作为天狐族最后一代,他会有一个女儿,但是这个女儿出生不到片刻就会夭折。
从此以后,天狐族彻底灭族。
于是,历澜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那个夭折的女儿身上。
历澜知道想要改变一个注定要死的生灵是很难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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