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是不是悄悄帮过我?

    历澜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但他知道,这三界像他这样和天道作对的肯定不在少数。

    只不过大部分都失败了,沦为错误的示例罢了。

    只要有这样的人, 他就有机会。

    他所要做的, 就是从那些可以合作的对象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一个。

    于是阮颜出现了。

    十五岁那年,她站在某个即将加入的小宗门台阶前,望着台阶上朝她招手的兄弟姐妹,毅然转身,跑向了一街之隔的某个写着昆仑的牌子前, 问他们收不收新弟子。

    这只是昆仑一支出来历练的弟子队伍而已, 根本没有招新弟子的权限。

    而且, 阮颜也根本不可能有进入昆仑的机会, 因为她所在的家族后辈,历代都是按照规矩自动加入附近的那座小宗门。

    此后, 即便做不到惊天动地,也至少能够安稳顺遂、一生无忧。

    但命运从一开始就有了变化。

    那时,因为妖界断灵已久,很多妖族滞留在修真界, 无法回去。

    久而久之, 一些大妖就开始聚集成小团伙, 祸害修真界的百姓。

    彼时,岑止正巧处理完一个大妖返回宗门,路过该城镇时, 偶然看见了天真莽撞的小阮颜, 也听见了她为了进昆仑把他吹的天花乱坠的全部过程。

    虽然知道是假的, 但小姑娘用词准确、又长得非常精神, 所以岑止难免还是因此心情愉悦了几分。

    于是他给了小姑娘一个机会, 同意带她到附近的昆仑落脚点给她测灵根。

    结果这一测,就发现这小姑娘竟然是个天灵根。

    天赋高,又敢于争取,岑止的确还蛮欣赏她的,索性便无视了那几个弟子的阻止,破格将她带去了宗门的招收弟子处,送了她一条通天大道。

    说到这里,历澜笑的高深莫测,他看着阮颜,如同看着自己的爱人。

    他说:“在这条命运线上,若是没有妖界断灵事件的起因,就不会有那一出大妖闹事,那位前应劫者就不会遇见你,你就不会加入昆仑,就不会和那位相爱,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阮颜却摇头否认,极为笃定道:“不,即便我当初在出云镇没有遇见他,我也依然会加入昆仑,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历澜眼神充满疑惑:“为何?依你的家世背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当会如同你的兄弟姐妹一样,加入那个小宗门吧?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是凡人眼界有限,那时的昆仑太过高高在上,与其高攀一个不可能的存在,还是抓住眼前更稳妥的更符合普通人的想法吧?”

    阮颜挑了挑眉,略有些得意地说出真相:“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天灵根啊!你也说过,我和你在某些地方相似,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就那么平庸地浪费自己的天赋的。”

    所以,即便在出云镇没有遇见岑止,阮颜也不甘心于就那么加入那个小宗门。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创造条件,碰不上岑止,就去碰其他长老,碰不上长老,就闹出点事让他们能够看到她。

    历澜抚掌长叹:“是我想差了,的确……”

    说到这里,他还是感慨了一句:“命运当真是不可捉摸,我以为原本的命运线上,你和岑止可能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但是如今想来,或许也并不是如此。”

    阮颜没说话,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内心的触动其实挺大的。

    但是思来想去,她依然还是觉得,即便因果不同,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走向相同的道路。

    因为决定命运的是,是人的性格。人的性格决定他的选择,人的选择决定了他的命数。

    阮颜的性格就是那种想要活得更好的人,所以不论处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她都会做出对自己来说,最有利的选择。

    时间有限,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感慨。

    历澜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之所以会留意到你,也是因为那位应劫者,准确来说,是前应劫者。 ”

    应劫者的特殊性阮颜是知道的,所以她非常理解历澜关注岑止的动机。

    出云镇遇见阮颜,历澜还没意识到她的特殊性。直到后来她真的进入昆仑,还在收徒大典上大出风头直指岑止,表示想要做他的徒弟,并且还成功了。

    此时,历澜才意识到,这个人物的出现,或许是转机。

    之后阮颜在昆仑的经历无一不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她开始崭露头角,她开始在应劫者的心里留下痕迹,她开始和应劫者牵扯越来越深,她开始成为应劫者心里最重要的人。

    紧接着,她开始受到挫折,开始受到打压,开始面临各种困难。

    这些都尚且还在合理范围内,毕竟有人的地方是非多,人确实会因为嫉妒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这些都是命数中的一环。

    可错就错在,见无法拆散他们,见这对师徒关系愈发紧密,天道插手了。

    天道暗中提醒佟实出手拆散不成后,自己出手,企图了结阮颜这个不该出现在应劫者命数里的变数。

    表面上看 ,天道的确是成功地消除了变数,可实际上,祂亲自将三界的命数推到了一个更加不可捉摸的方向。

    因为应劫者并没有像祂想的那样,经过时间的治愈,逐渐忘记那段过往。

    应劫者不仅没有忘记,甚至还迁怒于伤害阮颜的所有人,干脆地离开昆仑,并执着地想要复活她。

    这样的一个应劫者,不仅没有精力去守护三界,甚至还有反过来黑化危害三界的可能。

    连历澜也没想到,天道会这样将把柄送到他手里。

    阮颜突然出声问了句:“当初,你是不是悄悄帮过我?”

    虽然历澜全程没有提自己的存在感,他仿佛就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一样,可阮颜在听他讲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当初经历过的某些疑点。

    一次是在秘境中,她被同行的队友背叛,趁着无人的时候背后偷袭,企图将她推入蛇谷。

    那时,她不慎中计,被她推了下去。

    但是意外的是,她恰好掉落在一条巨大的蛇背后,这条蛇虽然看着可怕,却并无攻击性,任由她狐假虎威,借着他的威压避开了蛇谷内其他蛇的攻击,最后找到机会,成功逃了出去。

    一次是在考核中,公布成绩的时候,有人当众站出来举报她作弊,人证物证俱在,不幸的是当时负责监考的长老恰好对她心存偏见,打算顺势取消她的成绩。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灵兽山的门没关紧,导致无数妖兽跑出来,到处作乱。

    长老不得推迟公布结果的时间,优先处理作乱的妖兽。

    也就这么一段时间,岑止成功赶到,证明了她的清白。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异常,都是思考起来没什么逻辑,但是看上去又能解释的通的小细节。阮颜曾经怀疑过,但后来没找到原因,便觉得或许是运气好。

    今天听历澜这么一说,她便怀疑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被她这么一提,历澜尴尬地别开脸,半晌才点了点头,承认了。

    “其实并非帮你,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天道那些无耻的小手段而已。”

    阮颜郑重地向他道谢:“但对我来说,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忙,若非如此,兴许我已经在诸多挫折中逐渐丧失信心。非常感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咳咳、总之,你的命数被天道横插一脚临时终止,这是不合理的。即便他是天道,也不该如此。平时若是无人追究也就罢了,只要祂将问题填补好就当作没发生。

    可你的事情,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应劫者的每一个行为,都至关重要,他在用自身当筹码,逼天道妥协。所以在知道自己清理完变数不仅没有让命运恢复正常,还彻底崩塌后,天道也开始慌了。”

    历澜勾起唇,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畅快之感,他说:“所以我趁机联合其他一些……嗯,就是其他飞升的前辈一起告状,向他施压,逼他不得不想办法让你复活。”

    在这个过程中,历澜顺势牵扯出妖界断灵一案,同时向祂讨回公道。

    权衡之下,天道妥协,同意让阮颜复活,并在历澜指定的那个人身上复活,也就是宫明寻那位本该夭折的女儿。

    自那以后,妖界的命数和阮颜的命数同时续上了,也彻底捆绑在一起。

    所以才有了她继位妖王后妖界恢复灵气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是天道和历澜博弈出来的结果。

    “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却没有想到,后来你还给了我更大的惊喜。”

    历澜毫不掩饰对阮颜的喜爱,他眼含赞叹地看着阮颜道:“我没想到,你做的这么出色,不仅让妖界重新恢复生机,还抢走了那位应劫者的身份,提前阻止了这一甲子的天劫。”

    毕竟是前辈,还是曾经多次帮助她的“白胡子老爷爷”,阮颜被他这么一夸,格外地不好意思。

    她谦虚了起来:“其实我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感觉如今这个结局,似乎本就是命数中的一环,谁都算不上变数。”

    历澜浅笑一声,不置可否。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从阮颜当上妖王的那一刻开始,历澜的计划就结束了。

    她会如何当妖王,她会如何看待妖界,她会如何处置过去,这些都随她自己处理。

    她能否对妖界产生归属感,全看澹台惜那些家伙的努力了,这已经不在历澜需要插手的范围内了。

    命运嘛,本就该抛出个种子,然后让它野蛮生长。

    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命。

    阮颜忍不住感慨,这位天狐妖王,确实比她要心肠冷硬几分。

    一切因果摆在眼前,历澜止住声音,陷入了沉默。

    最后,他向阮颜道了声歉。

    “虽然我已经极尽全力帮你,也试图弥补,但轻易干涉你的人生这点,确实是我的错,对不起。”

    阮颜突然变成妖的那些日子,确实很艰难。

    甚至比她在昆仑被人欺负的日子还艰难,因为那时的她,经历了身份的转变,彻底抹除了过去存在的意义。她开始怀疑自己,她开始否定自己的价值,她甚至努力重塑自己的观念,可直到最后,她都没成功。

    如果在那个时候,历澜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所有事情都是他干的,阮颜一定会愤怒地提剑杀了他。

    可历澜出现的太晚了,现在的阮颜,已经经历过人生的大喜大悲,走出过去的阴影,重新接受了新的生活。

    即便他现在说,当初害死她的就是他历澜,阮颜或许都能保持冷静。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多次默默无闻地帮她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只这一点,就足够让阮颜对他气不起来。

    “我原谅你了,历澜前辈。虽然变成妖族并非我的意愿,但机缘巧合之下,我也的确因此而受益。而且,若非你,我也不会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虽然最开始当妖很痛苦,但如今我已经看明白了,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我的确推动了让你复活的事情,但这功劳,我还真不敢全领,你的复活,那位前应劫者也出了不少力。”

    历澜笑眯眯看着她,一副长辈发现小辈恋爱后的揶揄表情。

    阮颜讪笑,岑止为她付出了很多她当然知道,只不过听历澜的意思,岑止莫非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所以故意闹得很大,以自己为人质,逼天道妥协,将她还回去?

    “显而易见,这位前应劫者可不是一般的人呐,总之,关于他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自己问他比较好,我是很看好你们俩的,希望早日能在这边见到你们~”

    说着说着,历澜的身影就渐渐地虚化了起来,临消失前,这抹极淡的虚影忽然向前一步,拥抱了一下她。

    “再见了,这位小后辈,好好享受生活吧。”

    话毕,虚影彻底消散。

    阮颜看着空荡荡的室内,竟然感到一阵阵的空虚。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感觉自己的灵魂前所未有的轻松。

    防御功能关闭,阮颜脚底踩在了鎏金塔顶层的地面上。

    一阵幽风扫过,有人从背后抵住了她,随后伸手环抱住她。

    “你消失的时间太长了。”

    岑止抱住怀中人,将头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透着满满的不开心。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听了一段很长的故事而已,什么危险也没有。”

    阮颜被他勒的很紧,挣脱不开,索性任由他抱着了。

    见他情绪低落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故意道:“怎么?这么喜欢我?这么离不开我?”

    岑止终于抬起头,侧过脸看着她的侧脸。

    呼吸声扫过阮颜的脖颈,痒痒的,阮颜感觉不妙。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

    岑止忽然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耳朵,随后低声道:“对,很喜欢你,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

    哎、怎么突然这么直白。

    阮颜一愣,下一瞬就被他从后面托住后脑勺,随后他炙热的呼吸从耳侧移向脸颊,密密麻麻的吻一直落到她的嘴角。

    【这不合适吧】

    【你们这是公然在带坏镜灵!】

    【大庭广众、、啧啧、、】

    回溯镜面上水波荡漾,镜灵看着亲的难舍难分的俩人,逐渐无语。

    整个鎏金楼内的灵体也都在悄悄看乐子。

    然而,那俩人根本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还没完结啦,后面还有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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