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廉升官了, 先是从县令升到太守,再从太守升到郡丞,本以为不会再升官,结果开年初春, 又从郡丞直线升到吏部尚书。

    唐正廉身上的官服变了又变, 府邸也从小小的清水县搬到了京城首都。唐府一家, 钱多了,人也傻了。

    连升数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提反对意见, 倒是唐正廉诚惶诚恐。

    已经是吏部尚书了,总不能再升了吧?不曾想,几月后,皇帝亲自将唐正廉叫到跟前,问“爱卿可有做尚书令的打算?”

    唐正廉吓得腿软,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惶恐, 怕是不能担此大任。”

    真是要他老命了。

    他深知, 没有金刚钻就不能揽瓷器活。当个县令也挺好的,在地方当当父母官, 水一水就过去了, 现在成了吏部尚书,那可太忙了!若是再当尚书令,那得忙成啥样啊,不了不了。

    物极必反, 能从小小一个县令升成吏部尚书,已经是他唐正廉走了狗屎运。自古伴君如伴虎,他只想平平安安退休。再升官, 他怕把命给升没咯。

    然而此话一出,皇帝却显得比他还要害怕。皇帝花白的胡须被他拧成麻花,苦笑着劝慰道,“爱卿莫要妄自菲薄,这尚书令之位还是得你来做。”

    唐正廉更害怕了,这是要把他捧到高位再赐毒酒的节奏啊,连忙磕头,“微臣惶恐。”

    不了不了,宫中人才千千万,万岁爷啊万岁爷,为何独升他一人的官?明明比他优秀的人有很多很多,他不能承此厚爱。

    莫非……是那种可能。这可弯弯不能啊!他是有家室的人!

    唐正廉更更更害怕了。阿弥陀佛,他一生行善积德,怎会摊上这么个破事儿?!

    皇帝心急如焚,但为了皇帝的威严,他不能表现出来。看了看身后穿红衣的男人,心头一哽,他也害怕。连忙将唐正廉扶起,苦口婆心,“爱卿,做吧。”

    唐正廉老泪纵横,“微臣不能。”做什么?陛下您注意身份!

    “当真不做?”

    “当真不做!”哭。

    沉默良久,皇帝又劝诱道,“要不爱卿你试试?”

    唐正廉是真的害怕,“微臣不能!”陛下您图我什么呢?图我岁数大,还是图我不洗澡?

    皇帝这下没法了,既不能逼迫又不能委屈了唐家,思忖良久,“不然,让你家小女来。”

    唐正廉瞳孔骤缩。好啊,禽兽!说这么多,原来不是看上他,而是看上他宝贝女儿了。

    正要严肃推辞,却听皇帝老儿长叹一口气,“就封你家小女为一品诰命如何?要是不行的话,朕还可以改。”

    皇帝:有很真诚地在害怕着。

    唐正廉:“?”害怕.jpg

    这事很荒唐,然而事实上,这样荒唐的事确实发生了。唐正廉跟没了魂儿似地离去,抬头一看天上的太阳,那不是太阳,那是铜钱。他老唐家真的发大运了。

    等唐正廉离去,皇帝这才强颜欢笑地跪在地上,朝那红衣男子拜了拜,“您看,这样处理如何?”

    拿红衣男子没说话,只是给了皇帝一个眼神,便不见了。

    皇帝瘫坐在地上,擦擦额上的冷汗。想他一生也算是英明神武,怎料却……晚节不保,哎。

    唐正廉本以为此事会在朝廷上闹个腥风血雨,然而此事过去很久后,无事发生。

    总之,眼前的所有,都在朝着一个诡异离谱但又对唐家很好的方向发展。唐正廉脑子不够用了。想不通便不想,躺着,这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是他教给家中儿女的大智慧。

    根据府内供奉的大佛指示,本来习惯清贫的唐正廉被迫开始奢侈。

    大手一挥,他将一儿一女都叫到跟前喊道,“以后家里都不会愁吃愁穿!”

    闻言,唐糕啃了口苹果,虽然内心澎湃,但表现出来着实淡定,完全不像是个五岁的孩子。

    真好,不是乞丐开局。

    从今年开春起,唐糕的一部分意识便开始缓缓苏醒。

    她不是这里的人,在原本那个世界她也叫唐糕,是个被老板疯狂压榨的社畜。

    普通家庭,普通收入,普通经历。

    但是穿到这里后,她居然好好享受了一把望父成龙的快乐。

    这种快乐就相当于平平无奇的打工族父母,忽然有一天创业成功,开了公司,不仅如此,老家的房子还拆迁了,一家人成了妥妥的暴发户。而她,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也就是说,她以后都不用再打工了!先让她偷偷乐会儿。

    但是有个问题,她真的只是简简单单地穿过来吗?既没有任务,也没有系统,什么都没有,连指示都没有。也就是说,一切全凭她自己发挥?

    按照现在的环境以及年龄状况家庭背景来说,她拿到的极有可能是宅斗剧本。但宅斗的地方肯定不是自己家里。毕竟他爸只娶了她妈一个女人,她妈又只生了她和她哥。

    现在唯一的斗争对象唐嵩已经成天左一个“妹儿好”右一个“妹儿乖”,完全不在宅斗范围内。那宅斗地点只可能是以后的婆家。

    单身主义在现代社会或许还行得通,但在这里,不嫁人恐怕是不行。唐糕有些苦恼,金钱暴的代价居然是失去自由恋爱的机会。

    不过,她现在才五岁,暂时不用操心那么多,要及时行乐嘛。那就……随遇而瘫吧。

    咸鱼躺平.jpg

    成为暴发户后,唐府肉眼可见地繁华起来。

    首先,门口的石狮子换成了和田玉,门楣的木牌匾也变成了金牌匾,青砖地换成了大理石。在唐府内走三步就能捡到金叶子,用手往那废弃的瓶瓶罐罐里一抠,就能挖出一把金粉。

    后花园里假山亭台应有尽有,除了大葱还种上了大白菜、朝天椒、胡萝卜、甜玉米,妥妥一个农家乐。要是逛累了,就直接从后花园里掰一节包谷来烤着吃,美滋滋。

    唐糕的新衣服堆成山,每天换一件新衣裳都穿不过来,红的蓝的绿的粉的。府中美食也千变万化,八大菜系,山珍海味,桌上的菜每天都不同,唐糕吃了小半个月都没发现一盘重复的菜,除了那盘被她要求每天都要有的灯影牛肉。

    皇帝隔三差五就给唐府送一箱黄金来,给出的颁奖理由也奇奇怪怪。

    比如——

    爱卿今日穿的衣服甚合朕意,赏。

    爱卿今日的头发十分顺滑,赏。

    爱卿居然多了一根白头发,定是操劳过度,赏。

    诸如此类。

    唐糕震惊了,这真的可以吗?这真的允许存在吗?满朝文武真的就不上奏批判的吗?

    然而,金子拿到了,朝廷无事发生。

    噢老天,这真是一个奇幻的世界。

    因此,唐糕每天看向她老爹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重。老爹爹本来有当奸臣的资本,运筹帷幄,但是老爹爹还是同她一样咸鱼,能待家里就待家里,绝不同其他大臣串门。

    其实皇帝也很苦恼,他每天都在较劲脑汁想着下一桶金子该以什么样的理由赏赐给唐家。世间理由千千万,他已用去一大半。哎,难受.jpg

    唐糕的日子顺风顺水地过着,一眨眼便长到了十八岁。但有件事一直藏在她的心底。

    就是梦里的那个男人。

    梦中的男人只能看清楚轮廓,却看不清样貌,但根据背影推测应该是个美男。此人手握重权,家财万贯,还总是让她搬砖。

    梦被剪得稀巴烂,每一块梦境碎片都是一个场景,有些场景她还记得,有些场景却早已模糊。

    五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在大街上拉住他,缠着他买糖葫芦。但很不幸,她被桂枝抱走了,她很失落。可没料到,那个男人竟然拿了一大把糖葫芦来她家,并将这些糖葫芦全送给了她。

    这个男人似乎很喜欢拍她的头,每次见面总要拍一拍。有时还会将一朵精致的珠花插在她的头发上。

    到现在为止,莫名其妙多出的珠花已经能装满九个珍宝匣。当然,这也不能笃定是梦中那个男子给的,毕竟府内的丫鬟也经常送各种各样的头花来,她也记不全。

    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认字读书,教得比府内请来的教书先生还要认真。他让她骑在脖子去摘树上的冬枣,他身体颀长,骑在他脖子上唐糕总有种眩晕感。

    他还喜欢帮她梳头发。微凉的手按在头顶的感觉很不一样。丫鬟桂枝的手是暖暖的,而他的手的凉凉的。

    每当唐糕觉得头顶的触感改变时,总要抬起头去看那人,然后习以为常道,“啊,是你,梦里那个。”

    “对,是我。”那人说着,轻柔地将她肩上的青丝梳起。

    从五岁长到十八岁她没怎么哭过,唯一一次是她十四岁摔断了腿,被硬生生疼哭的。

    他这时出现,轻轻擦干她眼角的泪,微凉的薄唇吻在她受伤的膝盖上,然后她的腿不疼了,伤也好了。连宫里来的太医都震惊她的伤为何好得如此之快。

    有时唐糕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也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敢确定这是在继续做梦还是已经回到现实。她伸手去抓,那人却化作一缕红烟消失不见。

    这不免教她迷惑。

    最近一次梦到那人是在昨天。也就是昨晚的梦。

    她再一次睁看到那人了。这次,她不想再管这是梦还是现实,直接莽上去!

    于是,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眼疾手快,伸手便抓住那人的胳膊。

    “抓住你了,这次别再想跑!”唐糕说。

    那人被抓包后也没太激烈的反应,因为唐糕在梦里就像是个摘了眼镜的高度近视,根本看不清那人五官。

    只见那人狡黠地歪了歪头,突然朝她凑近,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她愣住了。

    后脑勺被那人死死按住,她挣脱不得。越挣扎越没力气,最后只能软绵绵地瘫在那人怀里。

    这个吻尤为霸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贝齿几乎是被强硬地撬开,深入,再深入。然而,强硬过后,却慢慢开始变得温柔似水。那人似乎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唐糕觉得奇怪,她并不讨厌这个吻,相反,这吻让她觉得很熟悉,那嘴唇,那舌头,那分柔软都很熟悉。她几乎能预料到那人下一步会如何行动,而她也很熟练地回应。

    在被吻得快要窒息的时候,那人放开她,颤声问道,“你……记起我了么?”

    她喘着气,有些疑惑,“你是……梦里那个?我现在还在梦里么?”

    那人表现出很难受的模样,唐糕几乎能听到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她想伸手去拍拍那人的肩,可那人却在这时不见了。

    后来清晨的阳光将她照醒来,回忆告诉她,那只是个梦。这一晚,她从未醒来过。

    嘴唇有些红肿,嗓子也有些哑,大概是不小心着凉,发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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