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降落在陈冉冉的寝宫外面。
“……你还能走？”陆升压住他的胳膊和腿，意有所指地问。
“就算不能，也轮不到你来抱我。”陈冉冉面无表情，脸颊和眼角却红得不正常，让他的冷漠大打折扣。
陆升想了想，说：“他们没有我力气大。”
陈冉冉气得想笑，刻薄地讥讽道：“你力气大，你连条绳子都解不开，还要我帮忙。”
狼心狗肺的东西。
陆升没再说什么，大概是觉得这种斗嘴太过幼稚。
这场战役看起来是陈冉冉赢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背部支撑的力道陡然被撤掉，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飞快地抬手环住陆升的脖子，膝弯处随即又被一股沉稳的力量捞起来。
下一秒，相贴的胸腔传来细微震动。
陈冉冉怀疑抱着他的人在笑，顿时怒不可遏：“你干什么？！”
“调整一下抱你的姿势。”
“……”陈冉冉紧抿着唇，想骂人但是找不到理由。
愣神的工夫，陆升已经抱着他走下飞艇，长驱直入。
寝宫空旷得可怕，一路上没见到其他侍从官，唯有小五忠心耿耿地跟在身后。
可惜他是个beta，无论是力量还是身形都和alpha毫无可比性，只能眼睁睁看着殿下在陆升怀里扑腾。
他悲愤地抹眼泪：“大胆！你个贱民，想对殿下做什么！呜呜呜，殿下，小五没用，救不了您，只能看着您被欺凌！”
哽咽声清晰地回荡在每一条漆黑冗长的走道。
陈冉冉沉默片刻后让他小点声，他嫌丢人。
*
三人最后在一扇巨型大门前停下脚步。
这玩意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产物，主体由某种古老的岩石构成，上面装饰着色泽流丽的宝石和狰狞的兽首，又厚又重，没十来个人休想推开。
小五咳了一声：“我去把战斗型机器人调过来。”
“不用。”
陆升比外表看起来力气更大，一脚便踹开了，他扫了一眼里面，语气微微困惑，“……这是你的卧室？”
陈冉冉探着脑袋，也不太确定地说：“是……是吧。”
不像卧室，更像是足球场。
简直大得离谱，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最妙的是连屋顶都没有，仰起脸，便可以毫无阻挡地看见几乎纯黑的夜空。
这间卧室里唯一正常的东西是睡觉的床，普通大小，方方正正地摆在遥远的尽头，不禁让人怀疑原主有些奇怪癖好，比如说——
在睡觉前热身一下？
陈冉冉实在没忍住，回头问小五：“如果下雨了怎么办？”
小五正因为开门时表现不佳而惴惴不安，听见殿下这么问，以为在考察他作为贴身侍从官该有的素养，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他调出虚拟控制台：“殿下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打开防护罩，您觉得微风模式怎么样？”
“可以。”陈冉冉点点头，冷静地补了一句，“再把温度调低一点。”
他快热疯了。
热意从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后背，膝弯，手臂……
薄薄的衣料没能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明明夜晚的温度不算太高，但黏糊糊的汗水像蜘蛛网一般缚住了陈冉冉。
他几乎怀疑陆升血管内涌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浆。
*
防护罩下的卧室显得格外寂静，夜风无声地卷起白色纱帘，雾蒙蒙的月光倾泻下来。
陈冉冉仰着脸，看到青年的脸部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眼皮微微下垂着，不带有任何情绪。
他好像在流汗。
汗水弄湿了鬓角，顺着下颌骨缓慢下滑，摇摇欲坠地挂在脸部和脖子的分界线处。
黏湿又燥热。
陆升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头，眼带询问。
啪嗒一声，汗液滴到陈冉冉的脸颊上。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我很重吗？”陈冉冉没什么表情地舔干净唇角，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抱着他的手臂倏地收紧了。
陆升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浓重的压抑，很久之后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不该……”
“不该什么？”陈冉冉问他。
陆升立刻挪开视线，喉结微动：“没什么。”
陈冉冉哦了一声，摆出很累的样子，把头埋进他的肩颈里。
细细软软的发丝扫过陆升的皮肤。
……说不出来的痒。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
见状，小五终于找到机会挤开陆升，把陈冉冉扶了起来：“殿下，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厮在飞艇上冒犯了您，要不要——”
他比划了一个跟气质不太相合的凶狠手势。
陈冉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出去。”
小五反应迅速地扭头冲陆升冷哼一声：“听到没有，殿下让你滚出去，你好大的胆子，等着流放去远星系吧。”
陈冉冉瞥向他：“我是让你出去。”
小五眼珠子飘了一下，吭吭哧哧道：“殿下，我怕您一个人，等会，这个贱民又以下犯上……”
陈冉冉不耐烦地朝他扔了个枕头：“行了，有你跟没你一个样，你除了在旁边嚎丧和看戏还能干什么，去门口守着。”
小五毕恭毕敬地垂下脑袋。
自从殿下把头发剪了之后，就变得没那么好糊弄了，说话做事也极有威势。
不过，他竟觉得这样也不错。
小五抿了一下嘴唇，去门口罚站了，走之前仍不忘表忠心：“殿下，有什么事您喊一声，我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一定不让您受半点伤。”
陈冉冉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快滚”。
*
“过来。”陈冉冉换了个姿势，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陆升身上，“我有话要问你。”
他现在觉得把“礼物”带上飞艇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太危险了。
黑发青年往前走了几步，那种逼近边缘的躁动又涌了上来，如附骨之疽，诱人的薄荷花田下埋藏着罪恶的欲望。
“停下，不要再靠近，就站在那里。”陈冉冉的眉梢眼角俱是厌恶冷淡。
他自认是一个理性占上风的人，就算遇到分化热时，都能有条不紊地制定计划，但是在和这人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里，他简直像个被感官和本能控制住的蠢货，总是忍不住暴露真实本性。
这就是所谓的alpha对omega的精神控制吗？
医疗官提醒过陈冉冉，契合度越高，omega受到的影响越大，在被标记后，甚至有一定概率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无法遏制的依赖和爱意，如同一株菟丝花，一旦离开寄主，便迅速枯萎。
艹，不如说是洗脑。
陈冉冉闭着眼睛轻轻喘息，烦躁地想。
最让他不爽的是，陆升明明比他好受不到哪里去，为什么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关于我们百分百契合度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陆升平静道：“很巧。”
“我当然知道是巧合！”陈冉冉很不满意他敷衍的回答，直接挑破了说，“虽然宪法规定，百分百契合度的ao双方结合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但我希望你不要生出多余的妄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升抬起脸，跟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笑，“明白。”
这笑意一闪而过，却不容忽视。
该死。
陈冉冉愣愣地看着他的脸，至少有一分钟的时间脑子里是完全空白的。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难道真要像原剧本一样，让他在宫里舒舒服服地住上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给人送回去？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陈冉冉对原主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恨其不争，但是在陆升这件事上，原主着实糊涂。
既然都当着众人的面答应和陈迢交换生日礼物了，纵使会被背后议论，又有什么妨碍，到手的好处才是实打实的。
只不过被人激了几句，就让侍从官转告陈迢约定取消，仓皇失措地带着“礼物”回宫，直到送陆升离开前，都避而不见。
最后，陈迢名利双收，还和未来的开国皇帝搭上了线。
反观原主，人财两空，活脱脱一个推动剧情、衬托主角受的工具人。
……
一想到这，陈冉冉瞬间累得不想再说话，决定先把陆升打发到其他房间暂住一晚，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偏偏此时，阴魂不散的app又给他发来了第二个任务。
【检测到角色陆升对用户的好感度出现偏差，为完善炮灰人设，请用户尽快采取操作对陆升虐身虐心，限期：一小时。】
陈冉冉微微挑眉。
等等，好感度偏差？
……是指陆升现在对他的好感度高于预期吗？？？
*
陆升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帝国贵族阶层一向追求奢华精致，这一点在对方穿的病号服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质地轻薄柔软，金属扣上印着皇家专属的金色鸢尾花标识，襟口位置有一对淡金色丝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蝴蝶结。
‘不知道扯开后会怎样……’陆升心不在焉地想。
眼神上移。
他忽然注意到陈冉冉额头中央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竖型伤疤，看起来有很多年了，不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这种标志……他听老师说过，象征着罪恶和渎神。
两千多年前的中世纪时期，狂热的教徒们会给“魔鬼之子”烙上类似的疤痕。
陆升皱了皱眉，谁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眼睛再这样放肆就别用了。”
陈冉冉回过神，冷冷地盯着他，快速说出已经打好的腹稿，“你刚刚在飞艇上对你的主人，十分不尊敬，像你这样的身份，竟敢用手触碰我，你只配给我洗脚……”
陆升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
陈冉冉深吸一口气，“……愣着干什么，我让你给我打水洗脚听到没有！”
这么短的时间，这是他想到的最能羞辱人的惩罚。
陆升眼里掠过诧异。
与此同时，窗边传来不轻的动静，像是有人没站稳，一头撞在墙壁上。
“……”
陈冉冉扭曲着脸大吼：“小五，再被我发现你偷听就赏你一百鞭子！”
片刻后，小五隔着窗户幽怨地回了句：“殿下，您是不是打算换侍从官了，我也会洗脚，保证比这个贱民洗得更舒服更好……”
陈冉冉：“滚。”
洗脚这种苦差事还有人上赶着。
再回到陆升这边，陈冉冉艰难地端起人设：“若是伺候得好，我心情舒畅，说不定就免了你的罪。”
*
小五把木桶递给陆升时，一张脸拉得老长。
陆升说了句谢谢，又问他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小五虽然嘀嘀咕咕老大不愿意，但还是给他翻了一套出来。
陆升穿上后明显短了一截。
回到床边，陈冉冉已经准备好了，恹恹地盘腿坐着，裤腿挽到膝盖处，露出一截雪白清瘦的小腿。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的身体很不明显地僵了僵。
陆升眸光微顿，稳稳地端着木桶走到床边。
墨迹半天，陈冉冉伸出脚在水面试探了一下，然后嗖地收回来，不怎么高兴地说：“烫！”
陆升也试了下水的温度，是有一点烫，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不过，他一向擅长忍耐，反应可能比较迟钝。
目光从陈冉冉微微烫红的脚面滑过，陆升道：“我再去打一盆凉水。”
“算了，就这样吧。”陈冉冉现在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再好好睡一觉。
他眼一闭，心一横，正准备直接踩进去。
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滚烫温度。
陆升握住他的脚踝，低声建议：“再等一等。”
陈冉冉睫毛颤抖，身体不自觉地绷直，不自然地呵斥：“你又放肆！”
陆升看着他的脸，没有松开，指尖从脚掌心轻轻摩擦过去：“不是你让我给你洗脚吗？”
“我说的洗脚是那种没有肢体触碰的洗法。”这个理由连陈冉冉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拒绝承认——陆升的触碰让他浑身瘫软，肌肤相接的地方泛起刺激的酥麻感，他甚至难以自抑地蜷缩起脚趾。
陆升缓缓说道：“别开玩笑。”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
陆升制住陈冉冉的挣扎，捞起一点水，浇在他脚面。
灯光下，掌心的皮肤白得晃眼，小腿往下沾着湿漉漉的水珠，不像是用来走路的，更适合摆在陈列柜最高的那一格。
陈冉冉看他垂着头，半天没反应，胡乱催促道：“你要洗就快点洗。”
真不知道这是在虐陆升还是在虐他。
陆升没有抬头，只应了声。
陈冉冉心里烦闷，不想让对方太好过，一会儿挑剔地嫌弃水里加的香氛太多了，一会儿又讥讽陆升伺候得不够周到，连按摩都不会。
陆升顿了顿，手上加重了力道。
小殿下低低地啊了一声，尾音发颤。
陆升问他：”还按吗？“
陈冉冉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脆弱的表情，硬撑着说：“……算了，你手艺不、不行。”
陆升极轻地笑了一下。
洗个脚，陈冉冉硬生生洗出一身汗，面颊通红，眼睫毛被雾气蒸得湿湿的。
他点开app查看任务完成进度，竟然还差一点。
陈冉冉又把任务信息调出来，认真看了一遍要求。
——哦，懂了，光虐身不行，还得虐一下心。
他思考片刻，突然抬起脚，径直伸到陆升鼻尖下：“闻闻，臭不臭。”
这总够虐了吧？反正如果有陌生人这样对他，他一定找机会把那人的腿弄折。
陈冉冉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对面。
陆升大概从没有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看起来像是气得不轻，脸颊、耳廓一下子变得通红，眼神压抑又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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