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冉有一瞬间似乎看到陆升的眼睛变红了，极力克制的眼神下涌动着危险的东西，像饱受折磨后的野兽，蠢蠢欲动。
他的大脑迅速拉响警报，正准备喊小五进来，再一晃眼，又分明还是那个英俊又稍显淡漠的陆升。
陈冉冉难得反思了一下——
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任谁被这样用脚骑脸，都会生气。
不等把脚往回收，陆升捏住了他的脚腕：“既然你觉得没有洗干净，那就再洗一遍。”
陈冉冉听得头皮发麻，咳了一声：“勉勉强强吧，今天就暂且放过你。”
“不必同我客气。”
“我没有客气！”
陆升帮他把脚擦干，然后并排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的袜子呢？”
陈冉冉下意识指了指枕头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擦脚的时候，总觉得小脚趾被捏了一下。
不过看着那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又怀疑应该是自己今天太累产生幻觉了。
陆升替他穿上鞋，顿了顿，说：“你以后在外面……别脱鞋了。”
‘…………这么臭？？’
陈冉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让陆升端着盆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直到睡前，他还满腔愤恨地想——下次找着机会必须再逼陆升好好闻一闻，闻到吐为止。
第二天一早，陈冉冉是被小五唤醒的。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微妙的喜意：“殿下，不好了，皇帝陛下回来了。”
陈冉冉把被子拉到最高，蒙住脑袋，鼻音很重地说：“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什么。”
“不仅仅是陛下，还有帝国军校的校长，他们一起从飞艇上下来的，陛下脸色难看得紧。”
帝国军校？新人物剧情触发了？
陈冉冉隐约有点印象，但是太困了，懒得思考：“说重点，别吞吞吐吐的。”
小五拿小眼睛瞟了一下屋外，清了清嗓子：“他们是找陛下要人的，说有人绑架了校长的得意学生。”
*
很少有人能在皇帝陈坦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帝国军校的校长兰斯是个例外。
因为他教过陈坦，是正儿八经的帝师。
不光如此，这位校长本身的经历也十分传奇。
早年曾隐瞒自己的omega身份，伪装成beta去边防军队服役，天资卓越，能力极强，一路升至将军，带领军队打下左右臂螺旋星系，将帝国版图扩张了四分之一。
后来真实性别被人揭发出来，震惊了整个边防军。
一个omega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军方虽然很可惜他的军事才能，但同时也忌惮他的性别。
无数人劝兰斯，保家卫国是alpha和beta的责任，omega就该在大后方相夫教子。
就连兰斯的上司兼多年战友也劝他从前线退出，申请调去后勤部队，有他在，军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兰斯也不用离开军队。
上司还承诺，日后一定会介绍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alpha给他，绝不会嫌弃兰斯常年注射黑市抑制剂导致失去生育能力。
军事法庭上，审判长宣布，介于兰斯的过往功绩，不予处罚，保留他的军籍，兰斯却当场递交退伍请愿书。
公审庭一片哗然。
像这种无法生育的omega，除了留在军队后勤养老，还能去哪呢？
兰斯用行动告诉他们，他还可以成为一名军校校长。
他领导的军校是纳恩星系唯一一所不限种族、不限性别、凭实力和特长录取学生的多元化学校。
如今，那些峥嵘往事已被岁月掩埋，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很多年前，曾有一个年轻气盛的omega冒天下之大不韪，披甲挂帅，征战四方。
追捧过他的人认为他是omega中的明珠。
反对他的人觉得他德不配位，处事过于偏激，会给未成年的omega造成坏的引导。
当然，这些议论都对兰斯他老人家没什么影响。
他不仅学校办得如火如荼，同时还是议院社民党的中流砥柱，事业蒸蒸日上。
*
“陛下，严格来讲，阿升算是您的师弟，我从来没向您要求过什么，现在只希望您能把阿升全须全尾地带到我面前。”
陈坦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敲桌面：“老师，我们多年未见，您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
兰斯校长如今比年轻时有涵养多了，看着最不想碰面的学生，甚至还能微微一笑：“谢陛下厚爱，不用了。”
虽然被拒绝，陈坦还是亲自泡了杯茶，推到老师面前，他很多年没做过这样的事，动作有些生疏，茶水的卖相也不怎么样。
好在兰斯校长看起来并没有尝一尝的意思。
陈坦垂下眼，盯着杯中缓慢下沉的茶叶，敲击声一下接着一下。
见此情景，一旁陪坐的内阁大臣们揣度着陛下的心思，拉着兰斯校长谈起公事。
事关今年各大军校的财政拨款，兰斯不好拒绝，耐着性子开了两句口。
陈坦神色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摇头一笑，老师还是这个性子，无论过去多少年，温和的外表只能用来唬唬人。
他摆摆手，让侍从官去叫人。
兰斯校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顾大家挽留，快步跟在侍从官后面走出议事厅。
临走时不忘丢下一句嘲讽：“陛下若是能把这些心思用在政事上，帝国版图恐怕不是如今的样子。”
“老师慢走。”
陈坦不痛不痒地抿了口茶，希望老大那边争点气，已经把人弄到手了，不枉他拖延这么长时间。
大殿下的寝宫位于皇宫最西边。
兰斯校长把客用的游览飞艇硬生生开出了战斗舰的气势，不到半个小时就杀到了目的地。
不等侍从官通报，兰斯校长推开他，径直走进去，朝坐在正首位的人低头欠了欠身：“殿下，恕我无礼，我实在挂心我的学生。”
陈冉冉撑着下颌，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了一下。
眼前的人很难通过目测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与固有印象不同，兰斯校长并没有皮肤松弛、秃顶等上了年纪的人常有的小烦恼，他身材高瘦，肩背挺直，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和上个世纪电影海报中常见的意大利军官差不多。
外貌并不苍老，看人的眼神却像是公元前的石碑残骸。目睹过漫长的岁月变迁，没有什么能让他再生波澜。
兰斯校长本不应该这么早出场。
对此，陈冉冉熟练地辱骂垃圾app——除了他以外本书任何角色都能ooc，实在缺乏职业道德，这会极大增加他的工作量。
app界面闪了闪，眼瞅着就要黑屏，陈冉冉立刻揭穿它：“别装死，你以为把投诉按钮缩小藏在角落里我就没看到，再不配合我的工作我就写一百封投诉信，天天发。”
系统咔哒了好一会儿，最后给出的答案是：本书是以主角受陈迢为中心，剧情出现偏差时，会朝着对陈迢有利的方向自动修正。
陈冉冉冷哼一声，暂且放它一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让兰斯不必多礼。
*
“感谢殿下的宽恕。”
大殿下名声在外，兰斯校长自然有所耳闻。
从悬宫返程的飞艇上，皇帝陈坦已经把来龙去脉给他简述了一遍，并且暗示：“冉冉和那孩子很有缘分，可以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兰斯当时虽然没表态，其实心里在怀疑，这件事背后有没有大殿下的手笔。
子肖父，皇帝陛下强取豪夺的恶劣习性极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更何况两人契合度还是百分之百。
消息一旦传出去，为了挽救日渐低迷的生育率，无论是皇室还是内阁都会撮合他们。
阿升那个性子，身世又棘手……
兰斯叹了口气，勉强压下愁绪，抬头瞥见陈冉冉的脸时，眉毛抖了抖：“大殿下？”
陈冉冉随意地嗯了一声：“你找的人马上就到。”
陆升进来后先看了一眼主位，随后转头：“老师，您来了。”
兰斯校长心情顿时五味陈杂，自己火急火燎的，生怕晚到了一分钟，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两位当事人一个波澜不惊面色平静，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以防万一，他还是拉着陆升从头发梢到脚后跟都检查了一遍。
好像……真的没吃亏？
另一边，陈冉冉已经摸清楚系统的小心思，也懒得在陆升身上费心思了。
“没问题的话，就把人领走吧，概不退换。”
兰斯校长笑了笑，眼神比之前和蔼许多：“殿下，托了您的福，阿升才没事，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好歹活了这些年，您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
“不必了。”
陈冉冉抬起眼皮，没什么精神地看了一眼黑发青年，心想这把金钥匙注定不属于自己。
陆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陈冉冉已经果断起身离开。
直到登上飞艇，兰斯校长才有些感慨地说：“外界传言不可尽信啊，我看大殿下分明是个秉性善良不求回报的人。”
身后的陆升没说话。
兰斯校长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学生，突然问他：“阿升，你是不是觉得老师来早了？”
陆升下意识摇摇头：“您来得很及时，若是再晚几天……”
晚几天会怎么样呢，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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