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入睡就是秦温良要离开的时间。
先前三人低声交谈, 李承胤心里有多高兴与享受,眼下他就有多不想叫随随睡着,可那孩子今儿是真的玩疯了, 也玩得累了, 现在正睡得香甜。
秦温良看着呼吸绵长安稳的随随, 确认随随真的睡着之后, 缓缓起身给重新定了定被角,弯腰在随随眉心落下一吻, 眼里是不落忍的神色, 但是她总归还是要离开的。
李承胤试图留下秦温良,“不要走。”
秦温良笑了笑, 抬眸道:“先前说好的我只留在这里用膳, 皇上难不成想出尔反尔?”
“如果我说是呢?”李承胤不介意自己当小人, 让他最难受的莫过于触碰过温暖, 现在却要亲手将其放下。
“皇上叫我留在宫里,可知道您要承担的后果?先不说没办法向群臣交代,就是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恐怕宫里又会闹得不得安宁。”秦温良还不知道陈太后会使什么别的法子, 不过她已经是疲于应付。
秦温良知道依照李承胤的性子, 他是不可能因为自己与太后闹掰,所以她的本意是用太后来拒绝李承胤, 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这话猛地给李承胤提醒今儿白天发生的事情, 哪怕两人后续再没有谈起她与李承郢的事,可是那要嫁给李承郢的话就跟刺似的扎在李承胤心头。
她宁可当李承郢的未亡人!
一股不忿与嫉妒突然窜到李承胤的眼眶, 叫他眼底露出阴冷偏骘之色,整个人透着冰封的气息。
李承胤薄唇狠狠地抿了抿,才堪堪将那股窜来窜去的郁气压下。
“我送送你。”
“不必……”
听到秦温良还想拒绝自己的那刻, 李承胤的食指在拇指的指腹狠狠掐了掐控制情绪,瞬息就让他收敛好神色,露出无害的表情望向秦温良,“我不送你,你连第一道宫门都出不去。”
听闻李承胤这么说,秦温良哪里还能再回绝他,除非自己不想出宫。
那李承胤恐怕真的会强将她留下。
可是才刚出乾清宫不远,跨过门槛人还没有走几步,秦温良脚底突然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跌去,她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她已经做好摔倒的准备,可是李承胤眼疾手快地慌忙让秦温良靠在自己身上。
这一支撑,让秦温良缓了缓神,浑身的血液都似在倒逆,她只是虚虚的利用李承胤站稳,还想撑着继续往前走。
李承胤怎么可能放任她继续,拉住秦温良的手腕不松,“方才蛊毒是不是又要发作?”语气肃穆而严厉。
他没有见过秦温良蛊毒初发,但是明显方才她突然差点儿摔倒,就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的情况,很是不对劲。
“照顾随随是体力活,得陪着他玩闹,太久没有这么胡闹过,身体一下子吃不消罢了。”心口隐约传来的酸痛感,让秦温良觉得自己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震动,犹如雷声般在耳畔炸响,但是她不愿意让李承胤知道,紧绷的嘴角往后微微扯了扯,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点笑意,
李承胤不信秦温良的鬼话。
反正她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几句真话透露的,要么就是半真半假、似是而非,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扫了眼秦温良,“跟我回乾清宫。”
不由分说,态度强硬的要求秦温良跟他走。
“我不回去。”秦温良试图甩开李承胤的手,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那里不是我该留的地方。”她已经没有办法面对眼前这一大摊子事情,现在她最想做的竟然是逃避,是她以前最为不耻的选择。
“回乾清宫,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李承胤与秦温良僵住,他眸子半眯,这回丝毫不退地站在秦温良面前,关乎秦温良身体要事,他不能任由着她胡来。
秦温良脸上露出烦躁郁闷的神色,她体内的蛊毒好似也不安躁动起来,她与先前在屋内温柔截然不同,眉尖如同沾雪,透着几分疏离,“用得着你管吗?李承胤,你以为你是谁?不要以为你是随随的亲爹就能管到我头上。”
“那我告诉你,我是谁。”李承胤眸色明明灭灭。
趁着秦温良精神紧张,死死盯着他眼睛的时候,他忽然抬脚逼近秦温良,扣住她腰肢让她倒向自己,带着股野狼般迅猛而强烈的攻击力,张嘴便咬在她微凉的唇上。
反应过来的秦温良下意识就要打他,却被他反手将手锁住,哪怕是先前已经换过一身衣物,但是他身上还是带有墨香,一股冷冽的墨香味便钻入秦温良鼻间。
他贴着她唇用着极为缓慢,但是无比清晰的字音出声道:“我是你的夫君,这辈子生是,死亦是死。”
“你不是,你妄想。”秦温良瞪着眼睛望向李承胤,她体内蛊毒已经开始发作,加上李承胤将她禁锢在身边,那种无力感重新席卷她身上,她凤眸撞上李承胤眼睛,“你在意的不过是死去的温娘,她从登月楼上一跃而下,她已经死在你面前,而我会嫁给你兄长,会嫁给阿郢为妻。”
“他到死都没能娶到你,如今已经死了多年还想娶你?绝不可能的事,你绝了想嫁给他的心思。”李承胤眉间张扬而嚣张,这不是他的自信叫他说出这番话,而是他有把握秦温良嫁不了李承郢,只要他李承胤不肯点头,嫁给李承郢这事只能是秦温良的妄想。
他低头与秦温良额头相抵,两人的呼吸相缠,“你看见今儿随随有多高兴你在,他离不开你。”都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可是死人已经死了,往后人生不是与死人过。
“我能把随随交给你,就不是不怕你拿随随胁迫我,李承胤,你入魔了。”
李承胤闻言一笑,箍住秦温良的手松开。
瞬间,秦温良因为体力不支,整个人往他胸口倒,结果又状回他怀里,而如果不是李承胤扶住她腰肢,恐怕她的脸会直直地撞在他心口。
李承胤悠悠叹了口气,“你看,这是你自己靠近我的,到头来反倒怪我痴迷?”知道她现在身上不好受,他将秦温良头上发簪取下,让她头皮能够完全放松,顺势将大掌放在她脑后揉了揉,掌心触感就像是划过上等绸缎,细腻且光滑。如果不是秦温良现在体力正若,李承胤趁人之危,他都没有机会对秦温良做这个动作。
秦温良不满地撇开头,可下一刻李承胤就已经弯腰将她抱起,“回乾清宫。”
瞿安之在听到‘蛊毒’两字的时候,就赶紧让人去请顾玉尘。
如果真的是蛊毒发作,那宫里其他医师都不行,只有把顾医师找来才可,现在见到李承胤抱着秦温良回乾清宫,又让人快去收拾床榻。
结果,李承胤却是直接将人带到自己就寝的寝宫里。
瞿安之明白李承胤的意思,他眼皮子跳了跳,没有在这种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既然主子想做的话,那就让主子去做。
而被李承胤抱回乾清宫的秦温良,在她躺在李承胤龙床上的瞬间,脸色霎时间毫无血色,苍白的就如冬日里落在地上铺了满地的大雪,李承胤着急查看她的情况,在碰到秦温良手臂的刹那,被秦温良用尽浑身力气挥开。
她还记得蛊毒发作那夜的荒唐事,到现在还死犟嘴朝李承胤道:“你离我三尺远,莫要接近为好,我不想被你讹上。”现在全然忘记自己是在别人的床榻上,她连鞋袜都没有脱的直接踩在床上。
李承胤很是冷静地看着秦温良,但是不断颤抖是尾指,泄露了他其实自她蛊毒发作开始,心绪就一直不平。
他的嗓音像是冰窖里的寒冰,窜着冰凉透骨的寒意,“你要是希望随随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那你就继续僵着,我也懒得再管你。”不管秦温良这话肯定是李承胤气话,但是李承胤真的做得出只要秦温良还敢不听话,他就把随随请到她面前这事出来,“在我眼里就算是随随,也不及你重要,孩子没了还能继续有,唯独你,世间无二,明白吗?”他现在顾不上别的,已经在明晃晃的要挟秦温良。
偏生秦温良知道李承胤是说到做到的人,她抿唇让他将自己扶到床榻上躺着,蜷缩抱住膝盖的姿势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也能让她身上疼痛减轻不少。
李承胤摸向秦温良的额头跟脖颈,发现她的浑身都窜着凉意,赶紧扯开床上锦被要给她盖上,还不忘帮秦温良捏好被角,又重新摸了摸秦温良的额头探她额间温度,如果她要是再这么低温下去肯定不行,或许还得在屋里多加几鼎火炉。
秦温良疼的对外界已经没多少感知,在李承胤碰她第一下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李承胤的第二次靠近她察觉到了,暖烘烘带着宽厚与温热感觉的大掌覆盖在她额头与脖颈,跟自己身上如冰窖般的触感截然不同,但是却让秦温良浑身僵硬,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温暖,现在她勉强还能忍住身上寒意,可是任由李承胤在靠近自己,她真的不敢断定自己能再推开他,这就像是在经历酷寒的人怎么都不会舍得自己能够得着的那点温暖。
她忍着身上似万蚁啃咬的痛意都要望里面挪上一挪,摆脱掉李承胤的触碰,但是到一半的时候,秦温良又想起李承胤先前说的她要是敢抗拒他,他就会把随随喊过来,她只能又硬生生地止住动作,不仅仅身体上被折磨煎熬,就是心理上也逃脱不掉。
可是李承胤此刻全身心都在秦温良身上,他如何没有感觉到秦温良的抗拒,其实他压根舍不得苛责怪罪她,会那么说更多的只是想让她在意自己的身体,哪怕能多照顾自己两三分都行。
“要不要让人添暖炉进来?再加几个汤婆子?”李承胤话刚出口,冷然的眸子就扫向伺候的宫人。
宫人们被李承胤仿佛吃人的目光吓到,赶紧下去准备暖手暖脚的汤婆子。
这样确实能叫秦温良身上暂时暖和,但是并不能止痛,她最要紧的是蛊毒发作的时候那常人不能忍受疼痛,两侧太阳穴似乎都在砰砰直跳,如果不是她素来忍耐力好,她甚至恨不得拿自己的脑袋撞墙,李承胤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秦温良难受却无能为力。
他根本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沉静,整颗心犹如在烈油上烹,只恨自己不能带她受这个罪罪,终于在听到秦温良疼得闷哼出声的时候,李承胤绷不住自己的情绪,“顾玉尘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面对旁人的时候他全然没有对着秦温良时那么好说话,瞬间的威压便朝着宫人而去,屋内伺候的宫人跪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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