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尘是收到消息打马进宫, 在宫门口都没有下马,拿出令牌直接就往宫里去,到了第二道宫门才下马, 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乾清宫。
他连气都没有喘匀, 就被李承胤拉到秦温良面前, 让他给秦温良看病。
“你赶紧想办法, 至少减轻她的痛苦。”李承胤在旁边焦急如焚,恨不得自己替秦温良受罪。
他掰开秦温良捏紧的手, 指甲已经将她的掌心抠烂, 他让秦温良抓住自己手臂,以这样的方式与她一同痛,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解五蛊毒, 那样至少在她疼的时候他能陪着她一起。
现在秦温良暂且还有些意识, 只不过已经混沌了, 顾玉尘先给秦温良诊脉观相,顺带着平复下自己的呼吸,他这样根本没办法给秦温良下针。
看着秦温良受折磨,顾玉尘心里也焦灼, 他不耐烦地将药箱往前面一推, “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缓解蛊毒疼痛的办法没几个,就是你先前体内压制蛊毒的药, 还是费了好大劲才研制成功, 我现在只能让她昏迷,昏睡过去就能好受些。”身体在昏睡中还是会有反应, 实在疼的时候也会闷哼,也会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动,那样看着点人才是最受折磨。
秦温良模模糊糊听到两人谈话, 无力地朝李承胤勾了勾手。
李承胤抬脚走过去,俯身凑到她面前紧张地盯着,生怕自己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你说,有什么事情你说。”
“不要让随随知道。”秦温良的声音很小,甚至在顾玉尘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她唇角微微动了动而已,但是李承胤却听见秦温良的话。
他连忙点头答应,“好,不会让随随知道这是,我就是吓唬温娘的,温娘怎么还当真了啊。”其实只要她稍微勾手,他真的也可以很乖的,只要她不时刻想离开他,别的他全部可以满足。
可是在秦温良看来,她不可能赌。
顾玉尘给秦温良喂了颗药丸,让她一直含在嘴里,而后眼明手快的给秦温良下针。
这药配合着施针起作用很快,秦温良眼皮沉重的眨了眨,很快地偏头睡过去。
李承胤开始给秦温良掌心上药,他两只手臂之前遭过不少罪,上药这事他已经熟练得跟顾玉尘差不多,瞧着秦温良掌心被她抓得皮肉外翻。
他低头保持沉默,特别细致的给秦温良做包扎,直到将双手包扎完,始终沉默的李承胤才出声:“换蛊吧,将我体内的母蛊换到随随的体内。”只要换蛊成功,日后他就不用再担心温娘会受蛊毒侵扰。
可是这事最大的问题在于秦温良,她不会肯同意给随随换蛊。
顾玉尘也不愿意冒风险做这事,还是那句老话,没人能承担李承胤出事是结果。
“……你得承认秦温良在西北比在京城自在,她想留在西北。”顾玉尘的话尽可能的说得委婉,要说蛊毒发作,其实是李承胤与秦温良之间较量,他非要将秦温良留在身边陪他,而秦温良又非要离开,只需要双方有一人先放弃就行。
“想都别想,不可能。”李承胤听出顾玉尘的意思,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
“那你继续这么留着她?指望拿随随捆绑住秦温良。”他成功把随随带进宫的那几天人都要飘飘然了,但是顾玉尘对李承胤拿随随留住秦温良这事,从开始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如果能够用随随困住秦温良,那她就不叫做秦温良。
是,李承胤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样的法子卑鄙无耻,可是只要能将她留下,他被人骂无耻就被骂。
他望着昏睡过去的秦温良,神色出奇的温柔与留恋,摇着头嘴里呢喃着:“我不会放弃,也不可能放弃,如果我放弃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承胤害怕自己触碰到秦温良伤处,只敢抓住她手腕往上的位置,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到旁人听不见的地步。
直到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心已经沉入谷底:“为什么?明明成为皇帝,我想要还是得不到。”
顾玉尘一时哑然,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狐狸似的眼睛比之前少了不少光泽,抬头看着李承胤赤红双目,紧紧抓着秦温良不肯松,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可是落水的人抓浮木抓得太紧,会可能将浮木带着一起沉入水底的。
“为什么不能放弃。”顾玉尘知道自己在说一句废话,他明白这种事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更何况已经陷入执拗深渊的李承胤。
他已经放弃过她一回,怎么可能再放弃第二?
“准备换蛊吧。”如果放弃跟换蛊之间二选一,李承胤宁可选择换蛊,“到时候要走要留全随她,这回先放弃的人绝对不能是我。”
于公事也好,私事也罢,李承胤都接受不了别人辜负自己,在政事上他若是知道有谁辜负他的信任,他必然要对方偿还回来。
可如果那人是秦温良,李承胤宁可秦温良负她,也不想再负秦温良。
李承胤守在秦温良身边整夜,中途秦温良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凑到跟前问她是不是有事,知道她身上痛意减轻,他才稍微松口气,又悉心地给秦温良喂了温水。
看着她再次睡下,他才合衣靠在床边柱子旁睡下,哪怕睡觉的姿势不好,可这一觉他睡得无比踏实。
*
下完朝直接往随随房间去,只因秦温良醒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句她要过去陪在随随身边,好叫随随知道昨儿她是跟他睡的,让随随睁开第一眼就能瞧见她。
结果推开随随房门,就没有看见半点秦温良踪影,屋里伺候的人也没有留。
李承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阿娘呢?”
“出宫去了呀。”随随抬头回答李承胤的问题,脸上一派的天真无虑。
李承胤瞬间急了,从来没有在随随面前露出过生气的人,剑眉划过几丝严厉,“你怎么不留住她?”她那样的身子怎么还能折腾出宫。
李承胤的怒容足够吓人,随随记着秦温良教他的,让他看见李承胤生气不要害怕,要鼓起勇气把自己想说的告诉他,所以他捏着小拳头不解地望着李承胤,“阿娘想离开就离开,既然阿娘不喜欢这里,我为什么非要留住阿娘呢?”
他是很想与阿娘在一起,一辈子都不想分开的那种,“阿娘说过她比我年长,总有一天她会要离开我,而我长大了也会要离开阿娘过自己的生活,没有谁与谁是会一辈子在一起的。阿娘不仅仅是随随的阿娘,她还是她自己,她有名字,叫做秦温良!”
随随在说出秦温良码字的时候,小脑袋抬得高高地,声音响亮而清脆,他知道自己阿娘是谁——是大启戍守边疆的将军,是西北的守护神。
李承胤对上随随的双眸,他的眼睛清澈如琉璃,得可以照透世间所有脏污似的,成年人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看事情或许会有失偏颇,但是小孩子看东西是好就是好,是坏就是坏,感官永远是孩子心内最真实的判断,随随为秦温良感到自豪与荣幸,他骄傲自己是秦温良的孩子。
“可是你阿娘也是……她就是不能这么离开。”
随随紧紧拉着李承胤的衣摆,让他没有办法离开,如果他真的想要把秦温良找回来的话,那就只有将随随推倒。
“承叔叔是不是喜欢我阿娘?”随随耍无赖似的拽住李承胤衣摆,整个人倒在榻上不起来,“阿娘跟我说过日后大可不必着急成婚,要先确定自己的心意,确认我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是不是真的想与对方共赴一生,而不是在下一人出现的时候又喜欢上别人。
而我若是决定娶妻,那不管我是喜欢或是没那么喜欢她,我既然将她娶回家,那对我妻子就要担负起身为丈夫的责任,免她惊扰免她优。
她若是不会的,我就得要多会些,她不懂我便可以教她,万不可动不动斥责,她若是实在不懂,那就不懂好了,平安喜乐过一生,我要能护她一辈子安康无忧便也是好的。”可是总归都在责任二字身上。
李承胤原本是恼怒秦温良的离开,恼怒随随的留不住秦温良,见到随随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大段话,还耍无赖的非要将他留在屋里子,胸腔里面的气早消散七八分,他低头拍了拍随随的腿,问道:“都是你阿娘教你的?”
“嗯。”随随说完喘了好几下气,“好长的一段话,好难背。”他不理解话里面的意思,但是按照秦温良的要求一字不漏的背下。
李承胤不仅对秦温良与随随有责任,对他如今的后宫妃嫔也是有责任在身的,但是秦温良借随随之口告诉李承胤的是,他后宫的女人根本不是她秦温良在意的点,因为秦温良是无需李承胤负起对她的那份责,她只需要李承胤承担应该对随随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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