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对百两银子的热爱,合意不屈不挠缠着重明絮叨了两三天,终于获得许可、兴高采烈地跑去找胡大夫制了大补丸。


    与此同时,青山将大补丸最后一次限量售卖的消息传给了之前求购大补丸的那些书童。


    先前合意表示要对外说此药是青山所制只是个玩笑,两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将此事推给游历江湖的不知名神医。


    限量售卖当日,书院某处偏僻小树林里一大早便聚集了许多书童,巳时刚到,合意和青山一人抬箱子、一人抬小桌,慢悠悠地出现在树林边。


    合意看林中人群摩肩接踵也是吓了一跳,但粗略一数人数不如大补丸数量多,便松了口气。


    前几日拦下合意的那几个书童赫然站在人群正前方,看到合意和青山顿时激动起来。


    “你们看!我就说这大补丸肯定是他俩在卖!咱们去问的时候他们还不承认!”


    “就是!前几天问的时候还说不知道呢,这会儿又说有药卖,他俩不会是拿假药坑咱们吧?”


    任对方起哄质疑,合意只与青山将桌子放好、摆上桌布,又将木箱塞进桌底,最终才从木箱中拿了一个小托盘出来。


    小托盘上整整齐齐摆了九瓶白色小药瓶,瓶身雕花刻字,瓶口木塞上方白鹤展翅飞翔——与书院之前售卖的大补丸药瓶一模一样。


    起哄的几人顾不得再质疑,随着众人一拥而上,青山连忙将涌过来的众人挡住,合意则是赶紧举着小托盘退到了青山身后。


    “这药多少钱一瓶?我都要了!”


    “我先来的!先卖给我!”


    “我出十两一瓶!”


    书童们看着药瓶皆是目露迫切,奈何被青山挡着不得往前,只好迭声催促两人赶紧售卖。


    合意这才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各位请先静下来,且听我一言。”


    “此药,的确是由我与青山兄售卖,只是制药的却不是我俩,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神医,”合意小心举起托盘,沉重道,“如今神医已经离开京城,这大补丸只余下一些存货,由我与青山兄代神医售卖给诸位。”


    人群中立马有人喊道:“你前几日不还撒谎说不知道大补丸是何物?”


    “我刚回书院便被你们拦住逼问,自然不敢说出实情,”合意大眼瞪得炯炯有神,满面皆是诚恳,“而且这批存货我与青山兄原本决定自己留下,但见你们找大补丸找得实在辛苦,心有不忍,所以才将存货拿出售给大家,若你们不信,大可不买。”


    刚才叫嚣的人不出声了,前几日拦住合意的瘦书童紧挨着青山,立马问道:“照你所说,这些大补丸卖光之后我们岂不是再没得买了?”


    “的确如此,为了能让人人都能买到,我们实行限量销售,一瓶五十两银子,一个人只能买一瓶,”合意高声道,“若是大家确定要买,便赶紧排队,待队伍排好咱们就开始售卖!”


    一部分人立即排起了队伍,另一部分人却不满地嚷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这药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我买回去岂不是要被主家责罚?而且之前这药可只卖三两银子,你怎么卖这么贵?”


    “大伙的主子同在书院读书,我卖给你假药做什么?”合意不慌不忙道,“你若怕是假货,出了书院找个药铺大夫看看效果不就行了?若是不敢买,自行离去便是,又没人留你。”


    至于价格,合意解释道:“剩下的这批药数量有限,这大补丸放外头可都百两银子一瓶,我卖五十两已经算便宜了。”


    对方踌躇片刻,眼见队伍越排越长,一咬牙、跟着排在了队尾。


    合意与青山一人收钱一人给药,不出一刻钟便人手一个小药瓶送走了在场所有书童。


    原本盛药瓶的木箱中如今满是散落银票,合意边数边整理,手中攥了满满一叠。


    将胡大夫的份拿出去后,合意与青山再一分,各得了三四百两,眼看青山刚才维持秩序被人拽得衣衫松散、蓬头垢面,合意忍痛从自己的银票中抽了一张递给青山。


    两人各自攥着银票看直了眼,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狂喜之后,两人抱头痛哭:“这卖药事业也忒赚钱了,要是还能接着干多好啊!”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重明并没有被巨额银票打动,反而只觉得捂着荷包傻笑的合意吵闹,待回到竹园便叫合意哪凉快哪呆着去,就是别进书房。


    琉璃早几日便求着杨管事回家去了,这会儿书房中侍候的人又成了春见,待合意身影消失在门口,春见才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重明。


    春见轻声道:“大皇子剿匪时遇袭,腿疾严重,便是痊愈恐怕也会不良于行。”


    “一个不良于行的皇子,便是母家再得力,也没机会了。”重明嗓音低沉暗哑,看着纸条神色莫测,“距消息传进京还有两三日,我得做些什么让宫里注意才行。”


    春见神色凝重:“如此,只怕竹园日后耳目变多,少爷处境艰难。”


    “大皇子无缘大统,秦贵妃恐怕要疯了,哪怕外祖将秦家的矛头引向四皇子,也难保她不会突然想起我,”重明将被烛火舔舐的纸条扔进手旁香炉中,眸底映照火苗跳跃闪烁的灼灼光芒,“铺纸吧。”


    ————


    三日后,一匹快马风尘仆仆进入京城,随之而来的是几日后的一辆马车。


    马车装饰华贵,周遭围着的皆是精兵强将,但由于路上风尘仆仆,马车与护卫皆如同从泥浆中打了个滚儿。


    马车一路畅通驶进皇宫、最终停在了大皇子的宫门口。


    宿铎到时,寝宫中已跪了两三排御医,余五个御医颤颤巍巍站在床前,第六个则探着大皇子的脉象冷汗直流。


    秦贵妃脸上肌肤吹弹可破,丝毫不见岁月痕迹,哪怕儿子已经二十多岁,她看起来却只有二十五六,满头华贵珠钗也不如她的脸蛋娇艳明媚,只可惜这张脸上现如今呈着怒色、凌厉得令人胆寒。


    宿铎跨过寝宫门槛时,殿内宫人连忙跪下、额头抵着地面胆战心惊道:“参见皇上!”


    秦贵妃恍如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过来:“陛下!珩儿他……”


    “我已经知道了。”宿铎打断了秦贵妃的话,径直走向床榻,秦贵妃立即闭嘴跟在宿铎身后。


    宿铎看了一眼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大皇子,问:“珩儿现在如何了?”


    一旁的太医连忙应道:“殿下的伤口处理得当,只是好似赶路时伤口稍有撕裂,所以才高烧不退,只要喝上几副汤药便能退烧了。”


    “只是、只是,”太医额上冷汗直流,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微臣医术不精,殿下这腿……”


    殿中其他人全都扑通扑通跪了下去,秦贵妃化着精致妆容的面皮上浮现一抹厉色,但见宿铎在前连忙调整好脸色,只是手却紧紧握住,指甲恨不得透过帕子陷进皮肉中。


    寝宫中沉寂了片刻,宿铎才沉声道:“你们尽全力医治,若不能治好珩儿,朕定将你们问罪处置。”


    宿铎看向大皇子宿珩时眉头拧紧,只是眉宇间的担忧却没多少,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而只是一个认识的人。


    似是被太医们磕头应是声吵到,床榻上的宿珩悠悠转醒,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睛见到那抹明黄身影时蓦地睁大。


    “陛下!珩儿醒了!你看他……”


    秦贵妃小步上前,还未流出喜极的泪水,便见宿珩面上陡然露出惊恐、劫后余生以及看到救星的复杂神色,张嘴便喊:“父皇救我!老四、老四要杀了我!父皇救我!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宿珩声音虽小,但近处的太医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将头垂顿时更低,恨不得自己双耳失聪什么也听不着才好。


    秦贵妃心中一颤、当即顺势按住激动的宿珩的肩头,扬声盖过他的声音:“珩儿你怎么了?珩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妃,珩儿!”


    宿珩的贴身宫女跪在一旁手足无措,秦贵妃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手,宫女立即会意掩住宿珩的嘴,宿珩叫喊的声音便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秦贵妃转身跪在了宿铎面前,流着泪道:“珩儿看来是烧糊涂了,现下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宿铎神色未变,再看了一眼宿珩,道:“那便赶紧去熬制退烧汤药给他喝吧,朕还有些奏折未处理,先回宫了。”


    秦贵妃想跟上,却被宿铎抬手制止。


    “珩儿还未清醒,你留在这里陪他吧,不必送了,”宿铎捏着秦贵妃的手拍了拍,道,“辛苦爱妃了。”


    待宿铎身影消失在宫门前,秦贵妃这才被宫女扶着站了起来。


    满屋子太医接连退出,秦贵妃抹去脸上的泪痕,娇媚的脸上露出阴鸷的表情:“宫中的这些太医全是废物,去,传消息给我哥哥,叫他派人去神医谷,便是绑、也得将那些所谓的神医给我绑来!”


    宫女应后正想走,却被秦贵妃攥住了手腕、尖锐指甲几乎划破她的肌肤,宫女却不敢吭声,忍着疼询问:“娘娘,可是还有其他事情?”


    秦贵妃倏地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叫人去找翠翠,把那人回府后的行踪要过来。”


    宫女不敢多问,只等秦贵妃撒手才敢离去。


    秦贵妃却是转头看向床榻上鬼哭狼嚎的宿珩,眼中隐有泪花闪烁,吐出的声音却是字字叫人胆寒:“若不是那篇《盐赋》,我儿又怎会自请前往南方查那桩私盐案?”


    “珩儿如今被害成这样,其他人可得千百倍偿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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