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意今日一睁眼便觉右眼皮跳得厉害。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今天不会要发生什么倒霉事吧?”合意捂着心口喃喃道,“坏了坏了,我现在已经有心慌气短的感觉了,难不成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欸、春见姐,你说我要不要去找胡大夫看一看?”
春见还未答话,重明已从卧房内走出,凉飕飕地瞥了合意一眼,嗤道:“什么心慌气短?我看你面色好得很,你就是想借机偷懒不去书院吧?”
合意确有此意,但现下面对老板哪能承认?她嘴硬道:“我没有,我是真心慌!”
重明对此嗤之以鼻,拎起书本便往外走,合意连忙抱起重明的作业本小跑着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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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的时间,由杨府驶向书院的马车正好出城。
往常这时,合意必定要攀着侧窗往外看风景——五月初,正是春夏交替、百花齐放的时候,上学小路由之前光秃秃的黄土地变成了青翠草叶与姹紫嫣红一片,六七点钟气候不冷不热、林间小道空气也新鲜,林间小路处处好风光。
而今日,合意哼着小曲涂黑脸膏,涂到一半膏瓶便见了底,她往口袋中一番摸索,却怎么也摸不着另一瓶。
右眼皮跳得比清晨还要欢腾,合意急忙将果脯铜钱小碎银全掏出来,将荷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那本该装着黑脸膏的小药瓶。
重明正闭目养神,听到旁边悉悉索索声睁眼看去,便见合意对着软座上一堆零碎物件瞪眼。
“黑脸膏忘带了!”合意转头求助地看向重明,额头上肤黑如炭,偏偏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白皙的肤色,更显得下巴、脸颊处沾着的几道长长的黑印引人注目,仿佛是谁捻了煤灰之后抹在了她的脸上。
合意顶着半张花猫脸欲哭无泪,五官急得皱在了一起,那模样看起来实在好笑,重明登时忍俊不禁。
合意气极败坏,索性扔了竹片,直接用手抹了瓶壁上的黑脸膏补救,然而瓶壁上的膏体也没多少,反而给脸蛋上多添了几道花猫胡子。
重明嘴角顿时扬得更高。
合意扔了镜子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色彩不均匀的小脸恨不得皱成苦瓜:“我就说右眼皮跳要倒霉,果然从一大早的就不顺心,我脸都成这样了,还怎么去书院啊少爷?”
重明唇边的笑并未落下,狭长的丹凤眼笑成了一道弯月,眼眸间透出璀璨光亮,看得人挪不开眼:“那许你今天休息一天?”
这么好?合意半信半疑:“真的?”
重明慢悠悠道:“我骗你做什么。”
赚到一天假期!打工人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此!
合意满腔焦虑顿时被惊喜取代,美滋滋将自己的东西收回荷包,往常她总觉得转瞬即逝的路上时光这会儿也变得冗长起来,合意哼着小曲儿等了一会儿,索性掀开帘子看离书院还有多远。
合意的头还未探出车窗,便觉脑袋边吹起一阵凉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后颈猛地传来一股力道,合意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视线从花草树木变为小小的车窗——她人仍在往后倒,车窗前却猛地飞过一道银光,一支箭矢狠狠钉进马车窗,颤动的箭羽被落下的车帘所遮挡。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间。
“咚”地一声,合意的脑袋撞在了软座上,视线也从侧窗变成了车顶。
合意眩晕了两三秒,待回过神立刻一骨碌爬起来,重明的神色也不复刚才轻松愉快,凝神听着车外的动静。
两人被马车帘子遮挡着视线,并未看到车外的危险情况。
马车四周围着的黑衣人数目比前两次劫杀加起来还要多,杨府护卫从人数上便被压制了一头,更遑论这些人个个手持牛尾刀、神色阴鸷,看起来像是刀口舔血的人,被围在中央的杨府护卫更是心生惧意。
黑衣人并未废话,提刀冲上来对人砍杀,刀刀皆是要人性命的狠招,李智守虽然英勇,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被四五个黑衣人缠斗着无法脱身,更别说其他杨府护卫,黑衣人朝着马车一拥而上。
几个黑衣人登上马车时车身猛地晃动、合意的心神也跟着猛地一颤,连忙扬手举起杯子,决心将冲进来的刺客砸个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之际,林间倏地迸出道道银光,登上马车的几个黑衣人皆被刺了个对穿,无力地滚落下车,其中一名往前栽倒、砸得马车帘子整个掉了下来。
眼见车帘掉下,合意哇啊啊啊惨叫一声,手中茶杯还未脱手,便见那刺客直勾勾往前栽倒,心脏被一根拇指粗细的钢针穿透,重重砸在了车板上。
合意脸上血色陡然褪去,看着眼前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没了气息的黑衣人满心惊惧。
十来个蒙面人从林中窜出、疾速朝马车方向奔来,杨府护卫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心生警惕,却见这群人刀剑直指黑衣人,刚加入战局便将外围黑衣人砍翻大半。
己方势力大增,杨府护卫精神一振,与黑衣人缠斗时越发有底。
只是没了车帘遮挡,合意与重明顿时暴露在刺客视线之中,周围喊打喊杀声一片,眼看有一个黑衣人提着染血利刃往马车方向走,合意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倒在车板上的那刺客手中夺了兵器防身。
重明只见合意举着刀手抖个不停,她口中不知小声念叨着什么,苍白小脸上满是惊惶。
眼见黑衣人越来越近,合意一咬牙,转身抓着茶杯书本无论什么都朝黑衣人使劲儿扔去,黑衣人却并未因此停下,仍是提刀朝二人而来。
黑衣人距车五六步距离时举刀俯身往前冲,重明眼眸微眯,一手放在合意的手上正准备夺过兵器,却被合意反手按住了。
重明皱眉看去,便见合意猛地起身将某物扔了出去、同时咬牙喊道:“去死吧!”
茶壶精准砸中了那黑衣人的头颅,与此同时壶中滚水劈头盖脸泼了那人一身,黑衣人捂着烫得通红的皮肤低声惨叫。
趁你病要你命!合意顾不得安抚重明,还想着趁机戳黑衣人两刀,却没想那黑衣人只哀嚎了几秒、不待合意下车便举着刀再次冲了上来。
合意被对方那股不要命的冲劲儿吓得疯狂退缩,恨不能将自己缩进马车壁中去,重明伸手拾起她掉落的刀,看向那黑衣人眼眸中露出一丝杀意。
危急关头,一柄闪着寒光的刀从车边嗖地飞过,正中黑衣人身躯,连人带刀往后飞了三四米才倒在了地上。
合意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处于古代还是仙侠时代,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到察觉有人推自己肩膀、她才瑟缩着看向来人。
春见神色凝重,一手提刀、另一只手将马车上倒了许久的刺客拽下马车,她身后有个黑衣刺客举刀劈来,不待合意大喊小心,只见春见一个转身,两刀便将那刺客砍翻在地。
周遭黑衣人不少反增,春见来不及多说,跳上马车扯了缰绳便往合意手里塞:“快带少爷走!”
此时的情况容不得人发愣,合意拽着缰绳驱赶马匹转向城门方向,马车晃晃悠悠行驶起来,周遭黑衣人见状拼了命往马车扑,周遭护卫更是死死拦住,春见又夺了柄兵器,双手挥舞得只剩残影,护卫们手下的漏网之鱼皆逃不过春见的双刀。
马车晃晃悠悠刚行出包围圈,车顶却突然一震,紧接着两柄重剑直直从车顶刺了下来,若不是重明躲闪及时,那剑定会刺破他的头颅。
合意只听春见喊了句“走”,转头时春见已飞上了车顶,头顶一阵金属碰撞声接连响起,合意全然不敢停留,扬鞭狠狠抽了一下马,马儿吃痛狂奔,不出几分钟便将打斗的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合意刚松了口气,却听耳旁似是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踩踏声,她连忙回头看,便见马车后果真遥遥跟着三四个黑衣人。
重明不知何时也蹲到了合意身旁,顺着她惊慌的视线往后看去,看见那三四个黑衣人却也未变神色,反而朝合意淡定道:“没关系,他们跑不过马。”
重明话音未落,为首那黑衣人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已隐隐能碰到车尾边缘。
“我、我觉得他好像追上来了,”合意颤颤巍巍从头上拔了个簪子下来,看向重明,“少爷,要不我们……”
不待合意说完,重明已接过簪子、狠狠扎了一下马儿屁股。
吃痛的马儿长鸣嘶吼一声,四只蹄子跑出了残影,马车在崎岖道路上往前疾驰,合意一个后仰倒在了车板上,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倒挂着车顶吊在了车门处,闪着冷光的利刃直冲重明而去。
重明迅疾躲闪,顺势将那黑衣人的手往车壁一撞、一拽,黑衣人便从车顶上落了下来,举着兵器与重明撞在了一起。
车内刀光剑影,合意倒在车板上不敢动弹,生怕这两位打斗中殃及池鱼,奈何马车整个颠得恍如过山车,合意不由自主在车板中滚来滚去。
车轮似是碾到了什么,马车突然凌空一个翻转,车内三人皆是不由自主往某个方向撞去,合意本就躺在车板上,马车翻倒时她及时用手缓冲、并未伤及脑袋脏腑,只眩晕了一会儿便逐渐恢复了意识。
合意清醒后,便赶紧察看车中境况。
刚才那与重明打斗的黑衣人此刻正趴在角落中,锋利的刀穿透了他的胸膛、血迹滴滴答答流了许多,合意先去探了黑衣人鼻息,确认他死透了,才放心去找重明。
重明双眸紧闭,几缕发丝散落在额间,与擦碰出的伤口血迹混在一起,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合意怕重明磕出了内伤,又怕引来追杀的黑衣人,只得凑近了唤他名字,幸好重明晕得并不厉害,合意唤了四五声便见重明睁开了眼睛。
“你可算醒了!”合意拿衣袖擦了一把眼睛,赶紧扶着重明往马车外爬。
马匹似是不知不觉变换了方向,这会儿两人待的地方合意从未见过,也并不知该如何回城,心中顿时茫然一片,只得眼巴巴看向重明。
重明虽然形象狼狈,身姿却依旧笔挺,他提着刀环顾着四周道:“不能在这里停下,追兵随时会赶上来。”
重明最终抬脚前往一片林茂草密的地方:“走。”
合意正想跟上,却突然脚步一顿,目露惊慌:“少爷!你的手!”
重明提刀的那只手背上蜿蜒着几道鲜红色血痕,这会儿再流下的血液却是发乌,不似正常颜色。
重明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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