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来时恰巧听见怜星这声“滚”,本就微蹙的眉头皱的更深,视线下移,瞧见一个蹲在地上的赤色背影,以及地上身着白衣的妹妹。
夏阳灼热,山风清冷,赤衣人站起身,露出怜星铁青的面容。
两人都注意到了忽然而至的邀月,空气中静谧了一瞬,怜星面色由青转白,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
“姐姐……!他、他是恶人谷的谷主……”怜星本意是提醒,然而却因邀月的无视语气渐渐弱了下去,难堪地移开了视线。
邀月神色冰冷,直视着面前的诸非相,冷声道:“胆子不小,竟敢独闯移花宫。”
诸非相道:“小僧敢来,自然是有底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邀月不再废话,两人过起招来,诸非相这回下手比对怜星时狠得多——虽然是姊妹,但邀月头顶的数值是负,比恶人谷中最低的哈哈儿还要低,这让诸非相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感化值在他手下上涨的情景。
双方你来我往,诸非相从始至终气息不乱,眼中笑意闪烁,让气息逐渐紊乱的邀月心中愈发恼怒。
不知过了多久,流云遮住骄阳,天地间微暗。诸非相看邀月头顶的感化值仍旧处于负数,却再也不增长,失望地点了邀月穴道,后退两步,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他轻声道:“看来小僧需要常来拜访了。”
移花宫中全是女弟子,诸非相一路行来,所见所感都是凄清与冷寂,纵然沿途见有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却因无处不在的沉寂压抑得失了颜色。
这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邀月面色青白交加,再也没有方出场时的冷漠,质问道:“你到移花宫来所为何事?”
“小僧乃出家人。”诸非相双掌合十,轻笑道,“自是为普渡红尘感化众生而来。”
邀月还想再问,诸非相却不给她问的机会,迈步离开了。
他走出圆拱门,瞧见柱子后瑟瑟发抖的白衣侍女,伸手指了指身后,漫不经心地道:“将你们家宫主带回去罢,等五个时辰就会自动解穴。”
白衣侍女僵硬着不动,诸非相看她一眼,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点着头去往院中。
空中隐隐约约传来药香,诸非相心中无趣,循着药香四处乱走,路上偶尔会碰见不知自家宫主已败的女弟子,诸非相没看见有意思的人,抬袖挥手间便定住那些弟子。
药香愈浓,诸非相抬脚跨过门槛,转过拐角,药香最为浓郁的房间外有一名女弟子忐忑不安地往里看。
房间内空无一人,从诸非相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一个炉子,以及炉上摆放的药罐。
那名移花宫弟子没看见人,困惑不已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却有一袭赤色猝不及防地闯入视野,她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诸非相对她微笑,问:“你是要端药吗?”
那姑娘警惕不已,既疑惑又担心。方才宫内略有骚动,但移花宫向来有进无出,即使闯过了弟子们这关,也有两位宫主。
出现在此处且安然无恙的赤衣年轻人便显得相当古怪了。
诸非相盯着这姑娘头顶的感化值,心中无趣,瞥了眼炉子上的药罐,想起在镇子上听到的小道消息,便让这姑娘带路。
“有劳施主。”
诸非相微笑,被看着的姑娘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面露挣扎之色。
她心中天人交战,终是进屋端了药出来,沉默着向诸非相颔首,转头离开。
似乎对她来说,将药端给病人比和诸非相静默着对峙更为重要。
诸非相跟在她身后去往一处宫殿,并在其中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面色苍白,一脸病态的江枫站在门边,见到诸非相时讶异地瞪大双眼,喃喃出声:“诸大师?”
诸非相意外道:“邀月宫主带回来的人是你?”
端着药碗的女弟子来回看了看两人,亦露出惊讶的神情。
“是邀月宫主放大师进来的?”
江枫有听花月奴说起移花宫中的骚乱,但他们两人都不清楚事情真相。
诸非相点了点头:“她们管不了小僧,小僧倒是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移花宫不是只收女弟子么?”
江枫闻言苦笑,眉间泛上忧思,让他进屋。
为诸非相带路的姑娘名叫花月奴,是个聪慧识相的姑娘,察觉到诸非相实力深厚,将药端进屋中便站在院中,留给两人交流的空间。
江枫先喝了药,诸非相看着色调沉重的药汁,挑了挑眉,道:“这么难喝的药,你竟然当真喝的下去。”
江枫叹气道:“良药苦口。大师讨厌喝药么?”
诸非相道:“讨厌。”
如果一个人从有意识开始便一直被灌着喝苦涩到极点的药,即使能够习惯,却绝不会喜欢。
江枫微愣,随后笑了起来。
诸非相总是给人离得很远很高的感觉,此刻坦坦荡荡地说讨厌喝药……似乎拉近了些许距离。
“邀月留你在移花宫……”诸非相的视线在房间中转了转,说出猜想,“莫非是看上你了?”
江枫神色微妙,露出些许为难之色,没有回答疑问,只是解释:“邀月宫主于我危难之间救我一命,为我疗伤,恩重如山……我、我……”
看来是被看上了。
诸非相若有所思,咧嘴一笑,问:“你意下如何?”
江枫窘迫,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门外静默不语的白衣姑娘,随后认真道:“邀月宫主对我恩重如山,无以为报,可有些事强求不得,我知晓她心意时便已向她表明此意……却被邀月宫主囚禁于此。”
诸非相拿着桌上的茶壶倒水,闻言道:“大约是你不够果断的缘故。”
“……”江枫想到诸非相“果断”下暗含的意思,神色一言难尽,沮丧地叹气,“我武功与邀月宫主相比平平无奇,怕是做不到如大师那般果断。”
“为何不从了她?”诸非相随口提出疑问,“日久生情,即使毫无感情,待得久了想必也会生出几分情意。”
江枫苦笑道:“……大师若处在我这个位置,大约也不想从的。邀月宫主她……”
青年欲言又止,以他的教养不愿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他对邀月的评价并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于是只是摇摇头,道:“强扭的瓜不甜。”
诸非相对他前头的话做出回应:“小僧若是处在你那个位置,如今已不在此处了。若是再往前推,小僧根本不会被人偷袭围攻还被人救。”
江枫无言:“…………假若,我是说假若。”
诸大师总是很有自信,同时也有与之相对的实力,江枫思及自身现状,不由怅然,心生羡慕。
诸非相感觉茶水味道不太对,揭开茶壶盖看了看茶叶,又放下,评价道:“不好喝。”
江枫:“大师………”
诸非相抬眼看他:“小僧的马车在附近的镇子上,你要一起离开吗?”
江枫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院中站着的俏丽身影。
诸非相:……唔。
江枫回过头时便正对上诸非相含着笑的双眸,年轻大师眉眼弯弯,语带调侃:“不是不愿,而是心有所属——”
“不、不是!”江枫被看破心事,耳朵通红,“我拒绝在先,之后、之后才……”
因为拒绝才被囚于离宫,与花姑娘朝夕相对,这才暗生情愫——
江枫的面色红得像晚霞,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你今日若是想走也走不了。”诸非相慢悠悠地道,“小僧长途跋涉,才不要来了就下山。”
江枫一愣,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提起心来:“大师若是留在此处不要紧么?邀月宫主必定不愿留你……话说两位宫主呢?”
“被点穴了,等明日才会自动解穴。”诸非相淡定地总结,“今夜小僧要歇在这里。”
江枫:“……………”
不、不愧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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