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来晚了?”看见永哥儿姗姗来迟,程铎忍不住问道。
这小哥儿勤快地很,每天天不亮就来了,从来没有迟到过。可现下太阳都升得老高了,程铎想到昨天自己套路他帮忙做针线的事,怀疑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永哥儿有点局促地站住了脚步:“我,我……”
他收了程铎的钱,确实不该偷懒。
程铎见他那样子,有点怕自己把人吓跑了,于是“好心”放过了他:“算了,快点过来做衣服,我现在正好有空。”
他状似催促,其实也是试探。
永哥儿已经把地挖好了,只是他跟李三爷订的菜苗还没拿过来,因此他们昨天就约好了,永哥儿今天就过来做衣服。
“好。”永哥儿松了口气,过去把程铎从周货郎那里买的针线找出来,又拿出剪子、麻绳和一匹深色布料。
轮到给程铎量尺寸的时候,他举着麻绳,只觉得无从下手——这人长得也太高、太壮了!又因为干了一上午的活儿,稍微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浑身蒸腾的热气,熏得他脑子发晕……
程铎倒是无知无觉,张开双手回头催促:“磨蹭什么呢,快点啊?”
“哦……”永哥儿被他坦然的态度影响,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他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靠近程铎,开始用麻绳在他背后丈量起来。
因为热,程铎早把冲锋衣脱了,上身仅穿了一件黑色短袖,露出两条结实的臂膀。短袖的棉质衣料已经汗湿,轻薄贴身,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斜方肌,标准的倒三角身形。再往下是劲瘦的公狗腰,窄臀,成年男性的侵略气息扑面而来……
程铎的肌肉其实并没有很多人臆想的那么夸张,毕竟他的肌肉是为了讨生活实打实干出来的,跟那些为了增肌而吃蛋□□练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在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下,他的肌肉只是紧实而已。
可他长得太高了,足有一米九,这种身高加上末世锻炼出来凌厉气质,导致他一站出来就压迫感十足。众人极度恐惧下,程铎在他们脑子里的形象就跟异族那些身高两米,体重两百公斤的肌肉壮汉一个样。
永哥儿跟程铎呆久了,倒是没觉得他有那么可怕。只是他也觉得程铎太高了,给他量个肩线他都要踮脚……
其实也是永哥儿为了避嫌,站得太远了,因为垫着脚没站稳,他还不小心在程铎后背按了一下,用以借力。
不过感受到衣服下面热烫的身体,他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耳朵也不知不觉红了,窘迫的。
“你,你自己量腰围和身长吧,打个结就行。”永哥儿自暴自弃地把麻绳递给了程铎。
正好程铎被永哥儿似有若无的动作碰得浑身都痒,他又不是死人,有人在他背后动作,偏偏又轻得很,仿佛拿着根羽毛扫来扫去,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都跑到后背去了。
刚刚永哥儿还在他背后按了一把,一触即离,他正惊讶呢,对方就把麻绳递过来了。
程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好,贴着身体量就行了吧,要紧一点还是松一点?”
“随便你。”永哥儿侧转过身,都快不敢看他了。
为了缓解尴尬,他绞尽脑汁,终于想起自己忘了跟程铎说什么了:“那个,你的碗我不小心弄没了,扣、扣工钱赔你行吗?”
“什么弄没了?”程铎正忙着量身呢,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怎么,你把碗打破了?”
他正想说破了就破了吧,不用赔。但想起永哥儿匆匆赶来时衣襟有些凌乱的样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由得想多了——
“你当家的打你了?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程铎一脸严肃,甚至眉头都皱了起来。
该不会他那一碗竹鼠肉,导致他们家庭纠纷了吧?
永哥儿瞠目结舌:“什么、当家的?”
他都还没成亲,哪儿来的当家的!
程铎听他语气有异,仔细打量了一下永哥儿的表情,诧异道:“我进村那天跟人打架,你从地上扶起来的汉子,不是你相公吗?”
“当然不是,那是我大哥!”
“可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程铎耿直地指出。
永哥儿抬手摸着自己的眼睛,眼神闪烁:“我…我长得像我娘不行吗?”
“原来是你娘,她是异族人?”程铎还是觉得不对,他记得他当时打的其中两个好像是亲兄弟:“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二哥?”
见永哥儿点头,他又接着道:“你大哥二哥一点没遗传到你娘的基因,不可能啊……你们是不是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遗传,基因什么的,永哥儿听得满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佩服程铎——这人的脑子也太好使了吧?仅凭着几句话,就猜出他和大哥二哥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永哥儿的表情很好懂,程铎一眼就看明白了,也不需要他回答:“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那碗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弄没了?”
“被我大哥、二哥拿去了,我要不回来。”永哥儿闷闷地道,都到这个份上,他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程铎随便到村里一打听,都知道他大哥二哥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想说抢走吧?”程铎嗤道,想到那两人的德性,和对永哥儿的态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对你动手了?”
永哥儿摇头:“没有。”推一下也不算动手。
永哥儿没有完全否认,看来以前是动过手的。不然任谁家哥哥被外人误会了,弟弟都只会帮忙解释说“我哥哥从来不会对我动手”。
程铎沉下脸道:“好,我知道了。”
永哥儿以为他同意了用工钱赔偿那碗的事,暗暗松了口气。殊不知程铎已经在心里计较,该怎么教训那两个无赖了。
他是不在意一个碗,可人家抢到他头上,他不出口气怎么说得过去?
程铎想了想,吃过午饭独自去了一趟山娃子家。他知道山娃子住哪儿,之前花两文钱向他买了一捆麦梗,后来盖厨房不够,他又让永哥儿带着去了一趟。
当然,山娃子家的麦梗也不够,他们家就那么点地,一年能种出多少麦梗?程铎可是要买了铺满整个屋顶的,所以他给了山娃子钱,让他帮忙在村里收购。
山娃子看到他,还以为他是为了麦梗的事而来,连忙道:“程哥,你怎么来了,你要的麦梗我还没收多少呢……”
山娃子有点惭愧,他已经跟村里人约好了,就是没来得及去拿。
程铎摆摆手道:“那个不急,你去帮我打听点别的……”
听完程铎的要求,山娃子惊讶了,可是这点惊讶很快就变成了兴奋:“程哥是为了给永哥儿出气吧?那两个无赖确实太恶心人了,每次干了坏事都让永哥儿给他们擦屁股。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也不用给我钱!”
山娃子还不知道李大李二偷牛肉的事,吴桂花拿了自家人的钱,不可能在村里大肆宣扬,李旺和李长生等人就更不会了……
他之所以这么积极,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永哥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他爹常年不在村里,李大李二就经常欺负他。有时候他走在路上,根本没招惹他们,这两人都能过来踢他一脚,就为了看他狼狈的样子取乐。
山娃子想报复他们很久了,可又苦于人小力轻,根本做不了什么。
什么叫给永哥儿出气?
程铎想也不想就否认了:“当然不是,是他们不长眼招惹到我头上,我才想教训他们的。”
又叮嘱山娃子:“这事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才刚加入村里就搞出事来不太好,虽然李大李二那种地痞流氓,在村里的名声可能还不如他。但他到底是陌生人,村里人又都惧怕他,闹大了肯定会让李三爷难做。
入了夜,山娃子果然摸黑来了,程铎让他把自己带到地方,就把人赶走了:“早点回去,外面黑灯瞎火的不安全。”
“哦……”山娃子有点失望,可他还没胆子肥到敢跟程铎抗议,于是乖乖钻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程铎站在赵寡妇家的窗外,听到屋内有两男一女三个人的声音,三人说笑调情,酒宴正酣。
“你们两个冤家还记得我啊,昨晚上哪儿去鬼混了,喝得一身酒气才来?”
“你别管那么多,我们不是给你带好酒好菜来了吗,还堵不上你的嘴?”
“就是……”
赵寡妇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两人就带了这点酒菜,又在她家里吃喝一顿,还剩的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寡妇起身去厨房里热菜。程铎趁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摸进屋里,将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敲晕,然后一手提着一个带走了。
赵寡妇从厨房端着热好的酒菜出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酒桌,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到屋后解手去了。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回来,才想起去找。
但屋后茅厕里同样空无一人,赵寡妇披着夜色,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见了鬼了——”
想也知道,赵寡妇是不可能出去找李大李二的,他们本来就是姘头关系,让人知道了还得了?
她双腿发软,扶着墙走回了屋里,关紧房门,再也不肯出来了。
程铎提着李大李二,本来想把他们扔到山上喂狼的。可转念一想,这两个家伙好像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弄死有点过了?
他沉吟了一下,干脆提着人去了牛家村,然后把他们扔进了那一家十几口惨死的牛老爷家的后院水缸里。
程铎蹲在房顶等了一会儿,李大终于一个激灵被冻醒了,“嗯……呼,好冷!老二?老二,快醒醒,我们怎么泡在水里?”
李二也醒了,迷糊道:“老大,这是哪儿?”
“你他妈问我,我怎么知道!”李大没好气,还以为两人喝醉酒乱走,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可等两人借着天井的月色,看到满地纸钱、白布丧幡,还有那停留在大堂上的十几口棺材,再一想到他们突然出现在这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鬼、有鬼啊——”
两人几乎同时从水缸里跳出来,惨叫着往外面跑。因为是晚上,两人又慌不择路,他们出了牛家大宅,竟然狂奔向与羊儿村相反的另一条小路,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牛家村的狗叫了几声,村民听到牛老爷家的动静,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偌大的村子静悄悄的。
程铎从黑暗中走出来,对这意外有点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很快拍拍屁股回家睡觉去了。
他不知道,李大李二这一去,就好几个月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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