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肆灵站在东宫檐外, 请旨后,他知道,很快就要变天了。
他一直在等, 等刘朝延出手,但或许他也可以让这件事在他的谋策之下。
冰凌的水在房檐上往下滴。
李原走近刘肆灵身后。
他道:“殿下, 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刘肆灵道:“最近需辛苦大家了。”
李原抱拳道:“臣属之本分。”
刘肆灵看着院中叽叽呱呱的雀鸟,他道:“将宝莘接进宫来吧。”
李原道:“是。”
接下来将发生的事, 虽然殿下成功率很高, 但到底还是有着一定的风险,李原跃跃欲试之际,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朱宝莘被刘肆灵“接”进了宫。
说是接,其实朱宝莘发现, 朱府及她是无法拒绝的,哥哥又开始现出强势的一面。
她不知为何要接她进宫。
入了宫后, 刘肆灵也未立时见她, 而是过了好几日,才来见她。
在她所暂住的别苑里,刘肆灵在院中,一张石桌旁,坐于她对面。
他穿着精贵的刺绣云锦袍,月白色,看着她,对她道:“我会请旨, 立你为太子妃。”
他一只手轻握住她搁在桌面的手,很专注, 看着她, 说的话不是戏言。
朱宝莘手立时一抖, 她将手抽出,站起身道:“刘,刘四哥哥,你这样,这不行——”
她道:“这世间还有许多其他的好女子,不一定……得是我。”
“我,我不愿……”她手绞着衣裙,有点无奈生气,还有点羞恼。
刘肆灵看她,面容沉静。
朱宝莘又道:“哥哥我——”
刘肆灵缓慢起身,他站于她对侧,道:“好了,我还有事。”
他似乎知晓她想说什么,无论是直接拒绝,还是又坦言她心中有其他的人,无论哪一个,刘肆灵都不大想听。
他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朱宝莘在后站定,待人走后,她跺了跺脚,想追上前去,但人那种不容她回应,也不想听她另外的话,并且好像还有点受伤的表情,令朱宝莘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她怎么能做太子妃呢!
先不说她不太想进宫,便是哥哥,她也不能成他的太子妃啊。
朱宝莘后来寻刘肆灵,而刘肆灵也是一直很忙,并且,东宫的氛围比之前,朱宝莘总觉着好像有点奇怪,有种莫名的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她多虑了。
不过每次李原见着她都是笑呵呵的,而且还越发恭敬小心。
似乎已坐实了她会成为未来东宫的太子妃。
朱宝莘越发郁闷。
她寻了人几日见不到,又过了两日,在殿中时,她坐于一张桌案前,案上是一些摆置的名贵珠玉瓷器。
朱宝莘趴在案上,窗户都关着,只门边有微黄的日光斜照进屋内。
泛着微微的橘。
朱宝莘在案前撑着头。
空气中的光影在跳动,她突然好像察觉到有人。
朱宝莘立时回头去,门边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一身惯常的白,耳旁有几缕长发顺着肩头垂落至腰间,身后的黑发也垂至腰际。
他腰间是平金绣的嵌玉腰带,站于门边,也不知站了多久。
朱宝莘抬头看去时,就与人的视线对上,刘肆灵的身影在光里像镀了一层金边。
他温煦,俊昳,犹如仙人伫立于凡间,朱宝莘眨了眨眼,她道:“刘四哥哥,你怎的不进来,又是何时到的——”
朱宝莘起身,她想到自己近日想对人说的话,正准备朝人跑过去,走了几步,人却对她道:“宝莘。”
他唤她,朱宝莘微停脚步,刘肆灵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不必了。”
他看着她,说完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那眼神,眼神……朱宝莘似乎从人专注看着她的目光中读出了他想对她说,又不开口说的话。
他的眼,眸中的眼神在告诉她,他知晓她想说的一切,但,他也想告诉她,他很确切知道自己的决定,并且,他认为,他认为,相信——她总会接纳的,他的心意。
他有这个信心与把握。
朱宝莘被那种眼神,以及眼神中所传达出来的决意与感情惊了一跳,她不知,不知为何哥哥这般的人,就这么,对她情情根深种了,他这样的人,如何,如此倾心于她,这样的觉知令朱宝莘心头控制不住的惊跳。
她道:“哥哥你——”
而刘肆灵此时已对她笑了一下,他道:“我来看看你,最近事务繁忙,而且天气,今日看着刚转好。”
他视线投向外间。
须臾又转向她,道:“你多出去走走,我希望在我身旁,你能幸福安康。”
朱宝莘低下头,刘肆灵再笑了一下,然后便往离苑的方向走去。
他如此为她考虑,但又不肯放她离开,朱宝莘想,刘四哥哥真的,不是个好人。
……
几日后,刘肆灵感觉到子蛊微弱反应的时候,他血脉还是有一丝的凝滞,那种感觉让刘肆灵心头一窒,虽然子蛊已被三朵冰莲封冻,但母蛊被“掐死”时,子蛊蛊体内似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反应,不过也仅是一点不影响宿主的反应罢了。
但这点反应,足够让刘肆灵知晓——母蛊,被杀死了。
母蛊的死亡本该代表着他也即将“死亡”,若是他没提前解蛊。
刘肆灵心口处,冰莲在体内的感觉似乎犹在,他心口都是凉的。
东宫院外已围合了一批杀手,他们悄无声息潜入,往刘肆灵所在的宫苑而去,东宫内,有宫人无声的被杀,渐渐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刘朝延坐于延禧宫,他手中握着叶形翡翠,道:“这个时候,应该已解决了吧。”
他目光落于桌面上摊开的盒子,盒子里有一只被拧断的蛊虫。
蛊虫身体纯白如玉。
刘朝延身后的人道:“理当应是。”
刘朝延将蛊虫阖上,他唇边有微笑。
就在这时,刘朝延身后的人气息突然微变,他周身紧绷,道:“陛下——”
刘朝延道:“怎么了,何事?”
“高芒你似乎反应不对?”
高芒立时将刘朝延护于身后,他道:“陛下,有人来了。”
“失策了——”他道。
刘朝延突然浑身生戾,他道:“那孽子——!”
高芒唤一声:几位!”
殿前突然出现几人的身影,他们也同高芒一般平日隐于不见的地方,而此时都感觉到了外间,距殿门不足十丈处的危险。
刘朝延延禧宫外已站了一群黑衣扎束的龙卫,他们个个腰悬腰牌,长剑斜棱。
以一种极大的杀意看着前方突然走近的一群人。
那群人有十四位,在十四位中有一位,无人不识,来人一身暗红色衣袍,腰间紧束,红色的衣袍,在月色下,似被浸染了血色,而人的面也是俊昳,锋锐如刃。
来人拿着把银白色的长剑,是有名的“软银”,此时剑身浸月,带着缥缈凛然的杀意。
随其而行的是一群头戴斗笠,黑纱帷面的人,这群人,气息令人不由得战栗。
有龙卫叱道:“大胆,尔等是想弑君?!”
刘肆灵未言语,戴着斗篷的黑衣人身后,有一群覆面具的同样的黑衣之人旋身而上,与那群龙卫厮杀。
刘肆灵与十三罗刹径直往前。
越往前,刘肆灵等人也能感受到殿内高手的气息威压,但内里的人又何尝不是——
殿中武艺最高之人,在江湖排行榜上一直都是行一的高芒,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道:“陛下——”
话音刚落,殿门被一股内劲砸开,在阴沉的月色下轰然倒塌。
外间,一个显眼的身影,手执一把长剑,领着十三个如罗刹之人,向屋中逼近。
刘朝延道:“这个孽子,怎会解了雪山母子蛊?”
他坐于龙位上,倒有一股帝王的沉稳,直直看着朝殿中而来的刘肆灵。
刘肆灵执剑立于门外,他道:“父皇,恕儿臣不孝,深夜,觐见。”
话说完,刘肆灵便对一旁的首阿罗吩咐道:“那位高前辈就由我来对付,其余便交由阿罗及诸位了。”
首阿罗道:“殿下您怎么安排便如何。”
刘肆灵道:“阿罗让人放心。”
他径直往殿中而去,屋中前面几人想拦,却都被身后的黑衣罗刹挡住。
刘肆灵一步一步接近殿中靠北位的人。
刘朝延道:“你竟解了蛊。”
刘肆灵道:“运气好,上天眷顾。”
刘朝延道:“你就这么大逆不道?”
刘肆灵道:“是父皇先要取儿臣性命。”
刘朝延大致明白了一些,他道:“十三罗刹……看来六门局也是你掌控了的……”他笑,然后道:“娄箐那女人呢,她倒真是连个孽子都压不住!”说着又哈哈大笑。
刘肆灵看人笑,他道:“娘当年被父皇您下毒,如今,身子越发不好了。”
刘朝延笑的更大了,他道:“那女人死不足以抵罪,当初冰儿就是被她——!”
“害得祯儿与朕父子相离许久,还有他母亲。”
刘肆灵沉默,须臾他道:“父皇一直惦记着那位女子,儿臣相信您定能与之再见的。”
刘朝延道:“恐怕得先解决了你才行吧?”
刘肆灵道:“父皇说的是。”
刘朝延道:“高芒,不要让朕失望。”
高芒人已朝着刘肆灵走了过去。
一旁的高祥,站于帝王身侧,手微微发着抖,他道:“陛下,肃靖司那边,我们的人暂时出不去,那逆臣将延禧宫……整个的完全封锁了。”
刘朝延道:“无妨,高芒不会让朕失望的,六门局的至高心法,没这么容易练成……”
对于飞爻心法,刘朝延也是略知的。
他不信这孽子竟练成了那样的至高心法。
六门局这么多代都无人练成。
刘朝延坐于龙位,今日祯儿不在,他就是挑他不在的时间动手,那孩子与他还不甚亲近,而且他发现,他与他母亲一样,皆不是心狠之人,他不想让他对他生厌,等祯儿回宫,一切,他为他解决好便行了。
刘朝延静静看着前方已出了殿门的打斗。
延禧宫内,血色浸染。
外间,四周宫殿沉寂。
无人知延禧宫内发生了什么,或是知晓一点端倪,也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宫内的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延禧宫的台阶上、墙面上有飞溅的血迹,之后便是躺倒的尸首。
殿内已没有了人。
而刘肆灵此时坐于殿内的台阶上,他手按着把剑,面上罕见有了血,他按剑坐着,浑身有着锐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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