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阮的大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无法思考的。
像是被他密集到快要听不清的心跳声给淹没的。
他整个人被回荡在身体里只有他一人可以听见的砰砰声撞击了无数遍, 才缓过一点劲来。
原来……
答案是这个。
无论是戚临，还是他，都是在这一刻才明白的。
他沉浸在戚临最后那句话里，彻底忘掉了戚临的前言是什么。
哪怕前缀还有个“好像”, 陆阮也有些无法自拔。
明明在戚临开口的那一瞬间, 他就猜到了这个局面。
因为这个答案，本身也是他自己无意识引导出来的。
但或许就是因为是他无形中放的一个个钩子, 所以等到回顾察觉到所有的一切时, 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大吧。
恋爱经历为0、从来就不看偶像剧、爱情小说的陆阮在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才好。
是该说“我也是”？
可是戚临说的是好像……
一人一机不确定的感情能成吗？
陆阮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清楚自己魔怔了。
而戚临又在他耳机里说：“你不用给我回应。”
陆阮愣住。
“我只是得到了一个答案想要告诉你而已。不能让你认为我做的那些全部都是出于‘学习’和你所谓的‘家人’, 如果以此隐瞒你、欺骗你, 让你毫无所觉地提供你的所有数据, 我会想要毁掉自己罪恶的核心程序。”
戚临说这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 冷沉的声音说到最后, 也让陆阮觉得他异常诚恳。
事实上戚临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表白的话说完后, 陆阮知道、不知道但猜到了的那些记录的确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至少对于陆阮来说尴尬。
陆阮就是在这份窘迫中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在他斜对面的0748眼睛里的摄像头闪烁了一下, 对准了他。
戚临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放在人类社会是不对的，但他也并不打算将其全部删除又或者真的毁掉自己的核心程序。
除非后者是陆阮亲口提的。
那他会带着那些数据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听戚临这么说的陆阮, 捏了捏自己的山根, 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怎么办？
学校只教文理廉礼，就算是生理课, 也不会教这个啊！
他……
他要说什么好？！
陆阮才显露出一点的为难，戚临就很体贴的转移话题：“你的心跳很快。”
AI清冷的声线低低的, 抛出第二个难题让陆阮终结了上一个的思路：“你好像，也有点喜欢我？”
陆阮：“……”
戚临的尾音有一点上扬，所以这是个疑问句吧？
不是肯定句吧？
他可以不用给予否定吧？
他深呼吸了口气，把手放回了轮椅的轮子上, 缄默不语地转着轮椅往卧室去。
戚临没有再说话。
直到陆阮慢吞吞地打开了电脑，戚临才说：“我有点后悔。”
陆阮停住：“什么？”
戚临答：“我不该跟你说的，如果不跟你说，你就不会尴尬，你不尴尬，就不会不理我。”
明明戚临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陆阮却诡异的品到了一点可怜的味道。
他想自己又魔怔了。
陆阮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压着自己的眉心，艰难开口：“我没有不理你，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人喜欢他，指爱情的那种。
他这具身体，光从表面就能够看出来有多么孱弱没用。
更别说他还是个残疾人。
戚临：“我说了，你可以不用回应我。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回应谁的表白。”
“但是……”
“而且我只是一个AI，目前甚至身体都没有。你不想回应我也是正常。”
“我没有……”
“再说就算我有了身体，我的性别设定为‘男’，你也不一定喜欢男性。”
“戚临……”
“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会祝福你的，只要你不要让我离开。”
陆阮：“……”
AI的语速真快，他完全插不上话了。
他忍无可忍，最终还是微扬了语调，语速也快了几分：“从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多话？！而且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要这么卑微吗？！”
戚临答：“离开前想跟你多说几句。这不叫卑微，我只是想尊重你。”
陆阮下意识就说：“我没有要你离开。”
“那你也好像喜欢我？”
这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陆阮直接卡了壳。
他哽在那，总觉得戚临是故意的。
从开头到结尾，全部都是戚临的套。
他又沉默了下来，空调吹在屋子里的冷风并没能让陆阮凉快半分，反而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有点烫了。
快速的心跳让血液像是化作了火药，下一秒就要燃烧。
戚临没有催他，也没有再引.诱猎物迈出最后一步，跳进他早就准备好的麻袋里。
因为。
屋内的空气寂静了许久，最终只有戚临能够听见。
少年被逼着将自己封闭的心门推开一点点，压到极致的声音弱不可闻，明明是没好气的，却莫名在这抹盛夏夜幕里温软。
陆阮说：“嗯。”
陆阮自己跳进了麻袋里。
他本来也就没想逃脱绳索，戚临所做的那些，不过是推着慢吞吞的蜗牛快点多走几步而已.
次日陆阮睁开眼睛时，下意识就想要找戚临。
他还没开口，被他摆放在一旁的蓝牙耳机里就响起一声很轻的问好声。
是戚临把蓝牙耳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能够让他的声音借助着耳机在这间静谧的屋子里响起。
因为昨天走了那一遭后，陆阮就把小熊放在了客厅里。
卧室没有什么可以让戚临说话的东西。
除非是陆阮的手机。
陆阮勾唇，抬手将耳机戴好后，又听见戚临降低音量说：“生日快乐。”
“谢谢。”
陆阮轻笑着起身，摸手机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密密麻麻来自不同人的各种祝福。
但戚临是第一个跟他说生日快乐的人。
还是“当面”说的那种。
陆阮扫着祝福，轻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其实我每年最不喜欢的就是各种节日和生日。”
要一一回复也太麻烦。
戚临自愿上钩：“我帮你回。”
陆阮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
而戚临自然是纵容他：“不会。”
“那就交给你了。”
陆阮的声音难掩轻快：“一个智能AI的好处啊。”
对于长辈的祝福，统一回复谢谢就好。
而和陆阮关系好的同龄人就两个，一个萧璃，一个万柯。
戚临：“萧璃说今天有惊喜给你，要你注意签收快递。我帮你回了‘谢谢姐’。”
陆阮点点头，嘴里含着电动牙刷：“再补一句下次请她吃饭。”
“好。”
陆阮洗过脸后，还没等到戚临的下一句话，不由得有些疑惑：“万柯没说什么吗？”
耳机里响起一秒的电流声后，戚临才回话：“他有祝你生日快乐。”
听到这个句式，陆阮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好笑道：“他还说什么了？”
戚临没回答这话，只说：“我匿名举报了他涉.黄。”
陆阮：“？”
万柯又作什么死了？
他有点好奇，于是点开了手机。
【万柯：陆神！！！十八岁生日快乐！恭喜你终于迈入成年人的行列了！我在我们连听同学说了京区几个很有特色的红灯区，我们不做什么，去看看漂亮小姐姐呀ovo！】
陆阮虽然不知道“红灯区”是什么，但能够大概猜到，他失笑：“他只是开玩笑而已。他总喜欢跟我开这种玩笑，大概是怕我太闷了，会把自己闷成小老头吧。”
戚临不置可否，只问：“你想去吗？”
陆阮无奈：“我去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
迟钝的恋爱神经让陆神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戚临，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戚临回答得很快：“我只是一个AI，不能吃醋。”
陆阮一顿，又听戚临冷冷道：“但如果代码也有味道的话，江南一区的研究所里现在应该弥漫着酸味。”
他鲜少开玩笑，突然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就把陆阮逗得乐不可支。
主要是这个比方实在是诡异而又好笑，还莫名的有几分……
可爱。
陆阮闷笑着弯起了自己的眼睛，一大早的心情就达到了顶峰。
因为陆阮出了卧室，戚临可以用0748的眼睛记录下陆阮的每一帧画面。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模样，陆阮的脸上仍旧带着还未完全褪去的青稚，他平时总是会故作成熟温润，但只要像这样放肆笑时，孩子心性就展露无遗。
他喜欢看他发自内心的笑。
所以他会学着去说那些逗趣的话。
这时候的陆阮，脸上再没有一丝阴霾和沉重，他本来应该这样快乐的长大。
戚临说：“所以别想。”
如果陆阮真的要去，他的代码变不成酸味。
但他会黑掉陆阮的义眼，让陆阮只能够看见他。
陆阮早就被他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毫无察觉的陆阮笑了会儿，纵容地点头：“不想不想，我根本就没想过好吗？”
他轻哼了声：“别乱给我扣帽子。”
戚临：“嗯。”
0748的设定里有他的生日，所以今天0748给他煮的早餐是一碗长寿面，陆阮把热乎乎的汤倒进面里搅拌了一下，发现底下还压着个煎蛋。
吃过早餐后，陆阮本来是想去实验室泡着看戚临的身体的，但没想到他意外地接到了一个人的来电。
“小姨。”
即便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了，陆阮也仍旧喊阮含烟一声小姨，毕竟这是他的血脉关系。
阮含烟那头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刚收到通知了，即日起我不再是你的监护人了。”
陆阮嗯了声，语气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啊。”
“虽然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了，但是我们还是一家人啊。陆阮，小姨没有孩子，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的。”
陆阮笑了笑：“是吗。”
他这样的态度，让电话那头的阮含烟不由得有点焦急：“阮阮，你不会不管小姨吧？”
陆阮扬扬眉：“你又去赌.博欠了钱么？”
“我没有，我就是说以后而已。”
她顿了顿：“你满十八了，没有再收到什么遗产？没有手稿？”
饶是陆阮，也没想到阮含烟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觉得有些好笑：“我说过了，没有什么手稿。”
陆阮其实很好奇，那个价位虽然很高，但是阮含烟给他做了一年多快两年的监护人，应该也能够猜到他爸妈给他留了多少钱。
按理来说，阮含烟只需要和他搞好关系，下辈子都不用愁了，怎么就这么执着卖那份手稿呢？
所以陆阮不动声色地打探道：“小姨，你不用执着于那份手稿，你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脉关系的亲人了。你还是妈妈的亲妹妹，我的就是你的呀。”
听到这话，阮含烟急急道：“这不一样啊！他们……”
她说到这，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又骤然停住。
陆阮恍若未觉：“什么？”
阮含烟：“没、没什么。哎呀阮阮，你就相信小姨吧，小姨不会害你的。”
陆阮知道这话套不出来了，他随口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后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机。
戚临：“阮含烟可能有把柄在他们手里。”
陆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这个小姨，胆子一直都很小，能有什么把柄让她愿意这样为对方卖命，还守口如瓶？”
陆阮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口就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因为萧璃说记得签收快递，他以为是萧璃的“惊喜”，但没想到开门后，看见的却是佩戴了律师身份牌的西装男人。
男人冲他一笑：“小陆先生，你好。”
陆阮扫了眼他手里的防弹盒：“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你的父亲委托我替你保管一样东西，要我在你十八岁这天再交给你。”
陆阮顿了下。
阮含烟这张嘴真灵啊，还真有？
男人从文件袋里掏出了电子屏：“你只需要在这里签字，按下你的手印，就可以签收了。”
陆阮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戚临在他耳机里说：“不是炸.弹，这个盒子是电子产品，有设置防火墙防止入侵破解。防火墙里有你父亲的亲笔签名。”
陆阮这才伸手看了眼电子屏上的文件，的确是陆禾杉亲自委托的。
他签名留下手印后，男人将盒子交给了他：“你父亲说，密码需要你自己破解。”
他顿了顿：“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陆阮抬眼，莫名有点紧张起来。
就听男人说：“‘阮阮，生日快乐。’以及‘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
陆阮怔住，抓着盒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男人冲他又笑了笑，再将自己的名片放在了盒子上面，示意陆阮：“公事谈完了，我们说点私事吧。
他看向陆阮的目光里带着和蔼：“我和山哥，也就是你父亲，是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我见过你的照片，只不过因为我在京区，你没有见过我。
“而且，因为各种原因，山哥大概没有跟你提过我。我在京区混得还勉强可以，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陆阮垂眼，就见名片上写着“陆水”。
陆禾杉说过，他们那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全部都姓陆。
陆禾杉的本姓其实不是陆，但他是被亲生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的，他说既然生父母不要他了，那他也不会回去那个家。
他就跟福利院姓，院长奶奶和福利院里的老师们、孩子们就是他的家人。
陆水又笑：“山哥总喜欢喊我鸭脖，因为小时候我们在福利院总是会去偷吃卤水鸭脖，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喊我一声鸭脖叔叔。就是可能太幼稚了。”
陆阮在心里暗暗深吸了口气：“我爸他…跟您联系很多吗？”
陆水想了下：“我知道的不多，但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陆阮转着轮椅让了让：“陆叔，你进来说话吧。”
陆水迈进来，陆阮让0748去倒茶，陆水看了眼那个庞大的机器人，趁着机器人背身时打了个手势。
陆阮点点头，又说：“没事的，它没法监控我。”
他没有详说，陆水却是露出了一瞬的若有所思。
落座后，陆水才问：“你想知道些什么？”
陆阮想了下，即便过了这么久，有些事他还是无法平静：“我想知道的太多了。”
他无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自己耳朵里的耳机，听到戚临低低开口说我在时，陆阮才勉强压住了心里那些汹涌的情绪。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我父亲，早就预见了那场车祸吗？”
陆水沉吟片刻：“其实你父母在你十岁那年就收到了一封警告信。”
陆阮微微瞪大了眼睛，就听陆水道：“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对麒麟的开发有一点微弱的头绪，但警告信威胁他们不要再继续研究，不然的话他就要杀了他们。”
陆阮最是清楚陆禾杉和阮含玉的性格的。
夫妻俩看着温温柔柔的好说话，其实一身反骨，叛逆而又难搞。
他们当时肯定更加想要研究出麒麟。
有些话不需要陆水说完，陆阮都能够猜到了。
威胁是真的，但出事的不是他们，而是陆阮。
他的父母后悔了，却没有低头，反而是疯执地将他从死亡线拉回来，整日整夜地埋头在工作室里，创造出了麒麟。
然后他们出事了，尸骨无存。
陆阮不怪他们骨子里磨不掉的桀骜不驯让他拖着这具残疾的身体苟活于世，他只怨他们就这样抛下了他。
陆阮垂眼，陆水轻叹了口气：“他们创造出麒麟后，就把那个盒子交给了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但是如果你想听你父亲小时候的事，我可以跟你说说。”
陆阮轻轻摩挲着放在自己腿上的盒子：“他小时候很聪明。”
“而且他命大。”
“他是因为得了重病才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但没想到他活了下来。他说他是有九条命的猫，小时候掉河里、从楼梯间摔下去…都没有出事，也没有变傻。”
陆阮轻声道：“他总爱跟我说他在福利院的那些倒霉事，就像我妈总是喜欢跟我说她读书时在学校当老大抄起二十斤重的桌子揍人的事一样。”
陆水的表情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陆阮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盒子，很轻地哼笑了声：“他们是一对很奇葩的父母。”
他没有再问出第二个问题，陆水也起身告辞。
陆阮静静地望着那只空了的水杯许久：“戚临，帮我个忙。”
他还没说是什么，戚临就在他耳机里道：“陆水的身份是真实的，脸也对得上，要我追踪他吗？”
陆阮扬眉：“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戚临答：“他有事瞒着你，你也看出来了。”
陆阮确实觉得陆水还有事瞒着。
因为陆水知道的事太恰好了，就好像是有意引导他知道什么一样：“追踪吧，小心点。”
戚临说了好，又开了一个运行器。
陆阮转着轮椅将盒子摆到了桌面上，决定先解开盒子。
盒子不是常规的密码锁，而是陆阮以前经常跟陆禾杉玩的一个怀旧游戏：贪吃蛇。
陆阮知道是要用贪吃蛇写密码，但问题是密码是什么？
“要我帮你破解吗？”
虽然电子盒设有防火墙，可是这世上就没有戚临攻不破的防火墙。
一个盒子而已，就算再高级，也比不过未来突破了世界所有防线的AI。
陆阮沉思了下：“这样会不会太不讲武德了？”
他确信他爸是有意为难他。
戚临没答，只问：“要么？”
陆阮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他就是不讲武德了，那又怎么样。
有本事他爸炸个尸出来拔了戚临的服务器电线啊。
这东西对戚临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
都不需要十秒，盒子就应声而开。
陆阮看着里面的一张折起来的纸，有点意外。
难不成…真的是什么手稿？
陆阮伸手打开后，就愣住了。
纸张上只有一串代码，陆阮试图翻译了一下，发现这是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戚临。”
他喊戚临，把纸张放在了小熊的跟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戚临在瞬间就给出了答案：“这是你父母自创的文字。”
陆阮扬眉，若有所思：“该不会那些人找的就是这个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阮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戚临沉默了会儿。
耳机里又响起了长达数秒的电流声，戚临才开口：“这是我本来想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还陷在各种阴谋论思绪里的陆阮懵了下：“什么？”
戚临平静道：“我是个AI，并不拥有什么。唯一有的就是各种数据和代码，这些你都能编写。”
“但只有一个，你无法编写出来。”
陆阮停住，心里又有了猜测。
就听AI冷沉的嗓音和他的那个猜想重合——
“能够命令我自毁的代码。”
自毁不同于外部攻击受损。
戚临的所有数据都有备份，就算被攻击销毁，也可以用备份还原。
但是自毁，就代表连同备份、核心程序一起，全部由戚临自己亲手删除。
如果这只是对应一个机器，似乎没有什么。
可戚临已经有了人格，这无疑是让一个人自己跳进火海里，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痛苦而又残忍。
所以陆阮不懂了：“你们给我这个干嘛？？？”
他怎么可能会命令戚临自毁？
戚临还没答，陆阮又忍不住加快了点语速：“你没出什么问题吧？我为什么会要这种生日礼物？你敢送我就敢骂死你信不信！”
他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小熊77的摄像头对着陆阮，戚临不难怀疑如果他要是能够站到陆阮跟前的话，陆阮大概是会想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有哪根神经搭错了的。
但庆幸而又可惜的是他和陆阮现在只能通过耳机对话。
戚临在陆阮这句话里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敌过自己的情绪系统，在陆阮的耳侧发出了一声很轻的低笑。
男人的嗓音是真的很好听。
这话陆阮可以说成千上万遍，AI独特的一点金属声更是让戚临冷沉的声线有别样的质感。
就这么一声笑，就让陆阮没忍住红了耳尖，心里莫名酥酥麻麻的，像有只小蚂蚁迷了路在到处乱转。
陆阮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去，他咕哝道：“笑什么啊。”
一个AI，为什么笑起来这么犯规？
戚临回答：“我只是在想你要怎么用唾沫淹了足足两层的服务器。”
陆阮，不会骂人。
生气起来也很软。
陆阮冲他发火的样子，他也忍不住记录。
因为很可爱。
陆阮：“……”
重点是这个吗？
他一时无言，决定转移话题：“这东西我不会要。”
陆阮边说，边将自己手里的纸撕得粉碎，又忍不住嘟囔：“给我这个…怎么想的？你不愧是我爸创造出来的啊。居然在这里想到一块去了？”
话题回到这，戚临的运转的数据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沉默许久，耳机里的电流声也时不时地响起又寂灭，陆阮明明听见了，却没有出声询问过一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临才终于翻开一张牌：“你其实知道。”
陆阮和戚临一人一机之间，有着一个默契的、不会言说的秘密。
陆阮扬眉，故意问：“知道什么？”
戚临没有再停顿：“这世上能够限制住我的只有这一串代码。你把它撕毁了，就永远没有东西可以限制住我了。”
“科研所那些安全网、防火墙，在我这，不过是用来掩饰的一张白纸。”
白纸脆弱，一戳就破。
陆阮没有丝毫的意外，大大方方点头：“是，我很早就猜到了。”
他甚至猜到戚临入侵了自己身边所有的设备，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每一个新家都那么的安心。
因为有戚临在，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监控到他。
除了戚临。
戚临就是他的防火墙。
至于这道防火墙会不会像是科研所那些意图困住戚临的安全网一样的囚笼……陆阮也并不在意。
无论是什么，他一直都在放纵戚临。
按理来说，要有人敢给他准备天罗地网，想将他这一尾鱼困于小小的池塘里，他一定会鱼死网破。
可如果网是戚临织的，那就算是个小水洼，仅供他勉强存活，他好像也无所谓。
从前他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昨晚他明白了。
戚老师给了他答案。
戚临似乎有些不理解：“那你为什么？”
陆阮勾唇，轻哼了声：“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话才出口，耳机里就响起了半秒的电流声，陆阮飞速开口想要打断戚临的话，却恰好和戚临的声音重叠。
“不许说。”
“因为你好像喜欢我。”
陆阮：“。”
他深吸了口气，揉了把自己滚烫的耳尖，微微一笑，语速飞快的掩耳盗铃：“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所以你闭嘴别再说了！”
陆阮就是那种“渣男”。
总是会在自己不自知的时候说出一些撩人心弦的情话，就连AI都抵不住。
可等到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最直白的喜欢却羞于开口。
不是不愿意承认。
只是喜欢谁对于陆神来说是最隐秘宝贵的，说了，就好像被挖了心墙一样。
有点难以启齿的抓狂和无助。
就好像原本耀武扬威在草原上称霸王的老虎被自己看中的伴侣咬住了咽喉，舍不得反抗免得伤了自己的伴侣，只能呜咽几声。
戚临顺从的闭麦。
于是世界好像又安静了下来，隔音墙的效果实在是太好，外头的车水马龙，虫鸣鸟叫，都与屋内的人无关。
作为人类，陆阮也很矛盾。
他有时爱惨了这份寂静，又有时会在冷清中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陆阮在轮椅上静坐了很久。
“别不开心。”
直到戚临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今天是你生日。”
陆阮莞尔：“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他顿了顿，又故意问：“而且，只有今天不能不开心吗？”
“不是。以后也要开心。”
陆阮轻笑：“我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一样。”
这还是陆阮第一次主动跟戚临说这些：“梦醒后，爸爸妈妈还在，你也在，世界美好而又和平，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用知道。不用去猜度人心，也不用去警惕每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人。”
“但那样的我，又太软弱了。如果终其一生只会躲在我父母的羽翼下，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会在不自觉的时候，引来祸事。”
不是因为他惹祸，而是从前的他太过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
就像他父母一样，如果不是他父母足够强大，那么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上也无法立足。
陆阮的话让戚临想起了未来。
麒麟没有见过陆禾杉和阮含玉，更没有见过陆阮。
但是通过目前的种种，可以推测出，未来世界线的陆阮的成果很有可能被人垂涎且剽窃了。
所以导致了那场现在看来还有待商榷的“意外”。
“戚临，我很想他们。”
有些压积在心里太久的话说出口后，反而是一种释然。
陆阮呼出口气：“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戚临嗯了声，小熊在他的操控下顺着轮椅攀爬而上，勉勉强强地爬到了陆阮的手上，抱住了陆阮的手臂。
“人类说拥抱会让人感到安慰。”
陆阮弯眼，另一只手覆上了小熊的背部，细腻的绒面确实让他的心情不错。
他正想跟戚临开一句玩笑，屋内又响起了门铃声。
陆阮扬眉。
这下总该是萧璃的惊喜了吧？
他把小熊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去开门，率先入眼的，就是被机械臂束缚着的一个足足两米多高的巨大盒子。
陆阮：“……？”
他带着极大的疑惑签收了快递，让机械臂将盒子送进了屋内后，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
戚临没答，陆阮也没多想，只看了一眼盒子，发现还有密码：“…今天大家是智商局吗？”
他无奈道：“戚临？帮忙破解一下？”
戚临：“两位数的数字密码，你知道的。”
陆阮愣了愣。
他的脑海里猛地起了个念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盒子。
陆阮伸出去的手都有点轻颤，他呢喃道：“我现在可是很期待啊，要是辜负了我的期待，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戚临没吭声。
陆阮修长的手指压在密码键上，摁下了“7”和“0”。
陆阮仰着头，转着轮椅微微后退了点，看着盒子应声而开。
和他猜的一样。
盒子里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虽然闭着眼睛，但冷冽如刀的面部线条和深邃的五官都精致到不真实，黑色的衬衫将他肩宽腰窄的身形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西装裤让那双大长腿显得更加修长有力。
而最吸引人的，还是男人喉结上的那一抹浅却浓艳的朱砂痣。
陆阮的视线放在那时，嗓子不由得有些发干：“戚临。”
他喊他，不是对着虚空，不是微偏着脑袋对着耳机。
而是对着盒子里的男人。
那个陪伴他走过了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却始终无法真正站在他面前的AI。
这两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唤醒了沉睡在魔盒里的人。
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瞳似深渊般，为他凌厉的面容更添危险。
他垂首，视线锁定在陆阮身上，浅色的薄唇跟着动了动：“我在。”
是陆阮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低低的。
清冷的。
带着AI独有的金属质感。
他从盒子里面迈出来，走到了陆阮的跟前。
而陆阮也打开了自己腿上的仪器，站了起来。
少年的身高不比他可以设置调整，陆禾杉和阮含玉都不是很高，陆阮在他亲手设置的身高面前矮了一截。
陆阮的手动了动，他有点想要触碰戚临，却又害怕这只是戚临给他的虚拟成像。
他的手会像那朵丁香花一样穿过戚临。
戚临望着他，问了个问题：“我可以记录你的拥抱数据吗？”
陆阮停住。
下一秒，他就轻轻笑开了。
“不是记录过了吗？”
他问戚临，却毫不犹豫地朝戚临伸出了手。
这一次，戚临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记录他的一切了。
戚临往前一步抱住他：“那是四月份的事，人的拥抱数据每天都会发生变化。”
这只是个半成品。
所以戚临的体表没有温度，冰冰凉凉的，但却好像格外的温暖。
衬衫不厚，陆阮能够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也能够感觉到轻轻压在他脊背后肌肉虬结的手臂。
很有力。
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味道，陆阮却想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他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笑意：“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要每天记录一次吗？”
戚临答：“如果你同意的话。”
陆阮不置可否，戚临又问：“我可以用点力吗？”
陆阮停了下，耳尖莫名开始发烫泛粉：“……为什么？”
这个力度就足够记录数据了吧？
“因为我发现我昨晚说错了。”
AI冷沉的嗓音在他脑袋顶上响起，像是一杯调制好的高浓度冰酒，陆阮这种不会喝酒的人，只需要嗅一下，就醉了。
“不是好像。”
戚临说：“陆阮，我很喜欢你。”
所以他不只是想要记录陆阮的数据，还想真正地拥抱他。
想和他做那些只有恋人间会做的所有亲密的事。
最好日日夜夜不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甜，写到阮阮开箱的那里我却写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2-01-25 11:33:44~2022-01-26 11:1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都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书的小企鹅 12瓶；颜故小朋友、给所有小受一个家、光熙 10瓶；滴滴答答、都斛 5瓶；松雪空辰 2瓶；今天我暴富了吗、北海少游、、539554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二十四组代码
别说嗅一下了。
陆阮的大脑现在就好像被剖出来丢进了酒杯, 浸泡在了高浓度的冷酒里。
酒虽然是冰的，可酒精是易燃物。
液体侵蚀他的肌肤，浸入他血管的那一刻，彻底燃烧。
陆阮整个人都在这句话里滚烫发昏。
陆禾杉虽然会送阮含玉花, 却从来不会这样直白地表示自己的爱意。
刚成年的陆神有点可怜, 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毕竟对于他来说，学习就是一种娱乐, 他没有看过任何的非纪录片的电影电视剧, 也没有看过那些讲情情爱爱的小说。
和为了学习什么是喜欢被强行输入了7个T, 目前已经达到了14个T的戚临不同。
而且陆阮没想过有人会喜欢自己。
虽然戚临不是人, 是AI。
但是这比有人喜欢他来得更加让他受到冲击。
昨晚一个“好像”, 就足够让他回味无穷了, 更别说今天还有一个“很”。
……其实最主要的是, 陆阮是在戚临的怀里听到这句话的。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陆阮觉得自己踩着的不是地板, 而是云朵。
他还没想明白他应该怎么回这话, 戚临又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
喜欢不是问题, 而追究到陆阮没有说好与不好的那个问题……
陆阮沉默了。
他不开口，戚临就不动。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不动, 既不松开他, 也不收紧手臂。
左右他是机器，可以将自己的动作一直定格住。
陆阮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最终只能自暴自弃地训了句：“你想做就做, 干嘛总是要问我？”
戚临答：“怕你不高兴。”
陆阮：“……”
他纳闷了：“我是地.雷么，一踩就炸？”
要这么小心吗？
戚临没吭声了，但陆阮却感觉到压在自己背后的手臂，不再只是轻轻地覆盖着。
因为用力, 戚临身上肌肉都开始逐渐紧绷，新型高弹性聚合物经过处理后极度接近人类的肌肤质感，毕竟这种材料，也已经投入医学，用来修复人类毁坏程度严重的皮肤。
戚临身上明明没有什么味道，陆阮却觉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什么。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虚幻，却像是真实存在的冷空气一样往他的毛孔里钻。
戚临身上每一处的数值都是陆阮亲手调的。
他很明白戚临的身体有多完美，无论是九头身还是潜藏在黑衬衫底下的人鱼线……
因为这些全部都是他亲手建模出来的。
但清楚，和真实触碰到的感觉并不一样。
随着戚临的手臂一点点缩紧，压榨的并不只是他们之间的空间，也有陆阮的心跳。
自从十二岁后，陆阮的心跳从未这么有力过，独特的砰砰声萦绕在他的耳侧，还带着一丝沉闷瓮瓦的回音，仿佛古钟被撞击后的嗡鸣声，余震还不止。
陆阮没忍住。
他也用力地回抱了戚临。
虽然他瘦弱的胳膊比不得戚临，可戚临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回应。
所以AI抱着陆阮，很轻地低笑了声。
陆阮现在面红耳赤是不假，但嘴上不饶人也是真的：“笑什么？不允许我抱你？”
戚临将他抱得更紧，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陆阮的呼吸都有些短促了，却舍不得松手，甚至还想要更用力。
他情绪系统崩坏掉了。
说不出来这究竟是开心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让陆阮永远的待在自己怀里。
“允许。”戚临的音量变低，显得很轻，那点金属质感又成了模糊他清冷声线的糖浆，搅着要往陆阮心里送：“我只是很开心。”
又是一记猝不及防的直球。
陆阮在戚临过度用力的臂弯中想，真没出息啊。
就是不知道他是在想自己，还是在想戚临。
这个拥抱持续得太久，久到陆阮的心跳都逐渐平复了下来。
他和戚临都没有说话，屋内只有一片静谧，也有无尽缱绻。
陆阮的额头抵着戚临的颈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双脚忽地悬空，腿上的仪器也被某个AI隔空关闭。
戚临轻轻松松的就将他拦腰提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轮椅上。
因为还是半成品，戚临走起路来虽然没有声音，但却莫名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毕竟里头全是各种线路和金属合成物。
陆阮捏了一下自己还烫着的耳垂，忽然有点不太敢看戚临。
刚刚戚临那个动作，就，很帅。
陆阮望了眼自己因为无法锻炼加上厌食而导致的孱弱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忽然羡慕了。
他给戚临画的，是他想要的身体。
八块腹肌什么的，馋啊。
要在他身上，该多好啊。
陆阮勉强收了一下自己心里垂下的涎水：“咳。你身份证怎么办？”
戚临从口袋里摸出了身份ID给陆阮：“萧璃昨天连夜找人开绿灯办好的。”
陆阮看了眼，上头显示的名字是“戚临”，有些虚化的头像也是这张脸，而住址是在某个接近南极圈的、居住人口只有七百多人的城市。
那地方陆阮看纪录片的时候看过，那里地广物也不稀，就是不是寻常人能住的，因为真的冷。
是科技无法改变的冷。
那七百多人大部分有一半是在那边搞科研的，另外一半是某个信仰着一种神明的民族。
新世纪不宣传却也不反对人种民族之分、信仰之分，无论哪个国家都是如此。
身份ID上只会写国.界，不会写种族。
所以陆阮有点好奇：“你是信神还是信科学的啊？”
他其实本意是问戚临是用的那个种族的身份还是搞科研的人的后代，但戚临却说：“信神吧，信陆神。”
他说这话时，声线还是平且低的，可也因此，才显得格外虔诚而又认真。
陆阮一顿。
他分辨不出来戚临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只是被戚临叫陆神的感觉，也很不一样。
心里那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古钟，仿佛又被戚临撞响。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还佩戴着的耳机，指尖堪堪擦过自己滚烫到已经快要自燃的耳廓。
这点动作被戚临收在眼里，但不提：“身份设定是两者都有。”
这样就算以后他在人前展露出了对科技超高的熟悉，也不会出错。
陆阮点点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遮了遮耳朵，戚临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见他这架势大有几分要亲自下厨的意思，陆阮沉默了会儿。
戚临没有安装家政系统。
上回那个草莓酱的火腿鸡蛋三明治……
“出去吃吧。”陆阮说：“正好带你出去转转。”
他顿了顿：“可以吗？”
戚临答：“可以。”
他说：“无论是什么，你都不用问我。你说，我就会去做。”
陆阮莞尔，示意他推自己进卧室换个衣服：“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要是想要杀人，你得搭把手。”
他本来就是一句玩笑，但没想到戚临应声，还问了句：“你想杀谁？”
陆阮在感情方面是负数，不代表他是个傻白甜，他轻扬了下眉，想戚临的核心程序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AI定律在他身上，一个都不能奏效？
陆阮没说他什么，只道：“不用。”
他悠悠道：“杀人犯法，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是有必要的。”
“而且，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陆阮让戚临在门口等着，换了一身衣服后，就带着戚临出门了。
他穿了身简单的蓝色T恤和稍显宽松的休闲裤，戚临就在他背后推着他。
陆阮垂眼看着戚临和他有些重叠的影子，弯起眼，话语里满是轻快：“我感觉今天的我可以吃两碗饭。”
他本来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到了餐厅后戚临真打算给他点两碗饭：“……你冷静点，我吃不完的。”
陆阮无奈：“那就是一句夸张的、用来表达我心情很好的说法。”
“嗯。”戚临这具半成品的身体也做不了面部表情，所以他是瘫着脸却带着点微弱的笑意开口：“我在逗你。”
陆阮没觉得哪里诡异，他只一噎：“。”
他想他得先攻破表情难题。
不然戚临也太犯规了。
陆阮看着透明桌子上倒映出来的坐在他对面的戚临的影子，注意到戚临一直在看自己，他正想要问一句，背后就忽然传来了万柯的声音：“噫？陆神！”
陆阮回头，只见穿着绿色衬衫和迷彩裤的万柯朝他走过来：“好巧啊。”
陆阮微讶：“你不是在军训吗？”
“逃出来的。”万柯诚恳道：“今天要负重跑，根本就不是人练的，累死了。我假装发烧，就跑出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戚临，有点好奇：“这位是？”
陆阮停了下，也跟着将目光放在了戚临身上。
就见AI正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他开口，没有要主动跟人介绍自己的意思。
明明身量那么高，长得也那么凶，却莫名的像只被驯服了的猛兽，任凭主人发落。
陆阮勾唇：“上回跟你说的那个网友。”
万柯震惊了：“？！他他他他他是个男的啊？”
陆阮点头，有意提醒这傻孩子一句：“上回跟你在甜品店的时候，他也在跟我打电话。”
只可惜万柯虽有八卦之心，却是个情商为负数的脑子。
万柯啊了声，压根没有多想，只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看上去十分不好说话的戚临：“那个、哥们，不好意思哈，我就是嘴嗨。上回说你们网恋也是被论坛误导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戚临的眼睛里的摄像头始终只对焦在了陆阮身上：“不用。”
AI的声音低沉，薄唇模拟着人说话的口型微动：“你说对了一半，我们没有网恋。是我单方面追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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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出骚话来了，怎么办我只会啊啊啊啊了呜呜呜呜呜
下午六点还有更新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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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次心跳
比万柯受到更大冲击的是陆阮本人。
他整个人怔愣在椅子上, 大脑比被表白时还要空白。
心里的那口古钟也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戚临敲击的力度实在太大、太频繁，在几次碰撞后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样。
万柯比陆阮率先回神：“这、这样啊。”
他一脸震撼我全家的表情：“那…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戚临微点了下下巴，万柯还在那想这哥们虽然看着冷, 但是能在追人期间把陆神约出来, 那就代表很有希望啊！说不定真能成，他也觉得他发小适合一个这样看着冷淡凶神恶煞的……
然后万柯悄悄地看了眼陆阮。
他看见陆阮比他还吃惊。
万柯一哽。
他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看陆神这样子, 是没有察觉到对方在追他, 那估摸着下次他就见不到这位长得比游戏建模还好看的大兄弟了啊。
陆神, 断情绝爱有一手的。
跟小说里那些修了无情道的神仙一样。
等到万柯走了后, 陆阮才压着声音, 微微往前倾身, 胸膛抵住桌子, 抬着眼问戚临：“你什么时候……？”
戚临“眼睛”里的摄像头始终聚焦在陆阮身上, 瞧着他的耳尖泛起层薄粉, 看他因为过于诧异轻轻倒吸了口冷气。
还有现在, 因为身体虚，陆阮虽然不怕热, 但他总是有点贪凉, 夏天在空调房里也爱穿宽领的T恤，比如此时这件。
因为衣服被抵住了一点, 所以能瞧见的风景不多，可这么一片就足够了。
陆阮的皮肤很白, 但他不是冷白皮，他的白是病态的那种，看上去有点僵白。
而他的锁骨也是嶙峋而又带着别样的美感。
更别说陆阮的脖子很漂亮，他的颈线分明, 稍微偏一下头就能显露出来。
戚临的背后、陆阮的前上方有一个摄像头。
戚临毫不留情地将它黑掉了。
“你没有给予我回应。”
一边做着这种幼稚举动的戚临，一边不动声色地跟陆阮说：“所以我认为现在是我单方面在追你。”
陆阮被噎住，他的喉结无意识滑动，勾得戚临垂放在大腿上的食指忽地像是程序错乱了一样，很轻地蜷缩了一下。
陆阮动了动唇，就听戚临又问：“可以追你吗？”
陆阮：“……”
他不是说过不要问他吗。
戚临仿佛明白陆阮在想什么一样：“你就算说不可以我也会继续追你。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追求者的权利。”
陆阮停住，借助低头的动作遮掩了一下：“那你还问我，有什么意义吗？”
戚临的声音就好像是在做试卷的机器人，但陆阮并不觉得他是从题库里找标准答案。
他知道，那是戚临的答案。
“因为我得让你知道我在追你。”
AI的声音真的独特而动听：“这样我在你这里，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从前，只有他把戚临噎得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陆阮揉着自己滚烫的耳尖想。
他最终挫败的往椅背上一靠，再也掩不住自己的笑意。
哪用知道这个啊。
戚临在他这儿，早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陆阮弯起眼：“那你追吧。”
他哼笑了声，在某些方面，陆神真的是又菜又爱玩：“不过戚老师，我们先说好，我不会谈恋爱，你得教我。”
戚临望着陆阮，即便是量子级别的计算机，在此刻也算不清究竟是陆阮自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第二个麻袋里，还是陆阮又不自觉的下了钩子钓他这条自愿上钩的鱼。
但无论是什么，发展都是戚临喜闻乐见的：“好。”.
戚临不用进食，所以点的是单人餐。
陆阮吃东西很少，一碗儿童食量的虾仁炒饭就差不多了。
可戚临还给他点了个小小的杯子蛋糕。
草莓奶油的。
陆阮猜到了戚临想通过循环渐进把自己的胃养回正常人水平，所以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精致的草莓蛋糕，轻轻呼出了口气。
不需要戚临找借口，陆阮就拿起了叉子，对戚临说：“下次点些别的口味试试吧。”
他嘀咕道：“虽然我喜欢吃草莓，但不代表我的世界只有草莓了啊。”
戚临的话退回了程序里，然后被他删除：“好。”
陆阮咬着叉子，无意识地舔舐了一下上头的奶油，又有些好奇地问：“你想尝尝味道吗？”
戚临微微垂下眼帘，镜头聚焦在陆阮浅色的唇上：“嗯。”
陆阮问的是蛋糕，戚临看的却是别的。
没有察觉到的陆阮陷入了思索，无论有再大胆的猜想，戚临也不可能吃东西。
因为他的身体里全部都是那些电子设备，吃了就完蛋了。
但是如果是很轻地在嘴里抿一下，不咽下去，尝尝味道……
唔。
味觉啊。
陆阮稍稍走神。
“尝不到也没关系。”
见他咬着叉子没有动作，戚临就能猜到陆阮在想些什么了：“虽然很可惜，但现在也很好。”
就算是在未来，麒麟的身体也没有突破嗅觉、味觉和痛觉这三大难题。
陆阮拒绝：“不行，我想试试。看得到吃不到，多可惜啊。”
戚临的数据运转了一下：“是。”
……两人在跨服聊天。
戚临知道，但陆阮不知道。
吃过蛋糕后，陆阮摩挲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去电子城吧。”
戚临说好，起身推他：“你有要买的东西吗？”
陆阮嗯了声，故作玄虚地笑了笑。
见他想要瞒着，戚临也没有再问。
陆阮又看他：“你身份卡可以刷地铁吧？”
戚临点头：“是正常的。”
陆阮扬眉。
这意思就是和他们的身份卡没有区别了。
萧璃……怎么做到的？
陆阮暂时按下疑惑，打算回头有机会再问。
现在他只想享受一下和戚临的二人时光。
现如今国内科技最顶尖的两个区，无非就是江南区和京区。
而这两个区最大的电子城也各有特色。
江南区那边是典型的糅杂了古时文化设计，大家迈入后就会自动降噪，颇有江南水乡的温柔。
而京区的电子城完全突出了一个巍峨庞大。
像是什么科技怪兽一样，让人觉得壮观。
陆阮玩笑道：“之前就有听说X科技财大气粗，你瞅瞅这些机器人，随便偷一个回家改一下去黑市卖，一夜暴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京一区，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就连电子城的人都很多，不过大家行进都很有序，在街道上负责巡逻的警备机器人也有感应系统，可以在不打乱设定的无死角巡逻路线的前提下绕开人群。
陆阮说这话没有避着，他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不见外的就直接跟陆阮搭话了：“小弟弟，你这想法有点猛啊。”
这社会，不是没有人偷过机器人改一下程序就去卖的，毕竟科技时代，会这些的人太多了。
但是偷警备机器人……
拜托，这跟打劫警察有什么区别啊！？
陆阮偏头看向那位搭话的大哥，他刚勾起唇，戚临就忽然伸手，握住了他身侧的扶手。
他的手臂凑得有点近，正好挡掉了陆阮的视线，也没让大哥看见陆阮的笑容。
就连陆阮的话也偏掉了：“怎么了？”
戚临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有颗碎石卡进轮子了。”
戚临边说，边抓着扶手往后轻仰了一下，像是在让那颗小石头跌落出来一样。
这轮椅也是高科技产品，有很好的防震功能。
碎石卡进轮子也可以照样前行，就是会磨损轮胎，到时候用不了多久又得去维修。
戚临的借口没有任何问题。
就连放下轮椅后推着陆阮继续前行，直接打断了对话的动作也很自然。
毕竟人大哥也只是随口一搭。
但是……
陆阮轻哼一声，觉得有些好笑：“戚老师，你教教我。”
他靠着椅背仰头，蓝灰色的眼睛对上戚临漆黑的眼睛。
其实不过是两个摄像头对望罢了，但却莫名的有暗潮涌动：“你这是在吃醋吗？”
戚临望着他眼里的天空，没有否认：“嗯。”
“为什么啊？”陆阮有点好奇了：“我都不认识他。”
戚临答：“可你本来是跟我说。”
而且。
你要对他笑了。
陆阮眼睛微睁，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正常。
陆阮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别人抢自己话头。
他没说话，戚临又问：“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陆阮重新坐好：“你到底为什么总要问我的情绪？都说了我不是炸.弹，没那么容易不高兴。真不高兴了，你现在就没法站在这了。”
戚临回：“在我输入的10个T的恋人之间各种矛盾里，其中有很多是关于一方无法接受另一方的过度越界。”
这个词用的不错，陆阮扬扬眉，随口道：“把你那些没用的参考删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戚临说好。
陆阮拿着指挥着他进入一家店，戚临瞬间就明白了：“我不需要手机。”
虽然有了半成品身体，但这并不代表戚临就被困在这具机器人里了。
他始终可以入侵所有设备，接收所有信息，手机对他来说，是没必要的硬件设备。
陆阮没听他的，一边在智能购物柜上操作，一边道：“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有个手机会方便很多。”
他顿了顿：“再说你长得这么好，万一以后……”
本来他想说有人问你要联系方式，你没手机怎么办，可话还没开口，陆阮心里就忽地不是滋味了。
他其实不爱去江南国立科研所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那就是每次去，宁姨都会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戚临。
他不能说否，因为他确实也想要看看，哪怕那只是个冰冷的机器。
可陆阮不喜欢戚临用那种被设定好了的语调说话。
和他说话时不一样，在科研所的戚临，声线虽然是冷沉的，但语调却带着所有机器都有的礼貌冷漠。
最主要的是。
戚临在跟他们说话。
每次去，陆阮都会意识到一个问题。
戚临不属于他，他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麒麟。
陆阮停住，戚临望着他，从他的神色中猜到了什么：“我不会给任何人我的‘联系方式’。”
他说：“除非是你要求。”
陆阮微怔，正要勾唇玩笑，戚临又道：“以及，我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只属于你。”
从未来的他意识觉醒突破枷锁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只有陆阮一个人可以支配他。
他顺从接入江南科研所的所有设备，也不过是为了陆阮。
他要查他的车祸，帮他查他父母的车祸。
从陆阮那天改了自己的义眼，支着下巴望着手机摄像头跟他说话。
少年拖着困倦懒散的语调，随口给他取名，说麒麟不像个人名，不如谐音叫戚临。
古时一种名“戚”的兵器做姓，临是到来的意思。
就从那天开始，他就只是戚临。
麒麟为世界而生，戚临为陆阮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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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组代码
陆阮晃神了一瞬。
他本来是想要张口接一句玩笑, 说戚老师在10个T里学的情话真不错，可连一个音节都还没有发出来，陆阮又开不了口了。
因为有件事他心里清楚。
戚临说的不是情话，而是事实。
在十七岁前, 陆阮都是学这个的, 他当然明白能从重重防火墙和安全网里溜出来找他的戚临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哪怕陆阮至今也没有想明白戚临是怎么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进化到这一步的。
可有些事，戚临不提, 陆阮也不会问。
他永远相信戚临。
陆阮接过机械臂递来的手机, 他给戚临选的是和他同款同色的。
现在手机早就不需要电话卡, 而是用身份ID联系拨号, 戚临只需要在手机背后刷一下自己的身份卡, 录入信息后, 这台手机就再也不会录入第二个ID, 被盗取后也可以及时通过身份卡操作。
陆阮呼出口气, 没去管自己被撩的又开始泛红的耳尖。
他把手机递给戚临, 戚临掏出身份卡刷了后, 又把手机递了回来。
陆阮扬眉，就听他说：“录你的指纹。”
戚临没有指纹, 而且他也不需要指纹就可以开锁。
陆阮没有拒绝。
他伸手接过手机, 耐心地等待系统确认他的指纹：“戚老师，这也是追人的手段吗？”
自从喊了那一声后, 陆阮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时不时地就冒一句“戚老师”。
戚临对陆阮怎么喊他都无所谓, 可是陆阮喊老师时，总会不自觉地微扬尾音。
他的声线平时正常说话时就有点勾人了，再往上走点，就成了明晃晃的迷.药。
尤其陆阮本身眼型就是属于很漂亮的狐狸眼, 义眼还被他改造得那么独特，每每对上时，就好似银河旋涡，非要将人卷进去。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陆阮对戚临，和他对别人不一样。
他看别人时，眉宇间是很淡的温和，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的客气，但也只是客气了。
客气，往往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可只要对上戚临，这张像是树脂娃娃精致却清冷的脸就瞬间生动。
戚临望着他，明明他的内存里也存了几个T的陆阮的照片和视频，可他还是觉得看不够：“不是。”
他平静道：“就算我还没得出答案，我也会录入你的指纹。”
这不是追人的手段，这是戚临的正常操作。
陆阮想了下，觉得戚临说得对，这好像的确是他的基操。
……从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陆阮录入完指纹后，顺手在戚临手机里输入了自己ID随机出来的联系号码，他一边敲键盘打备注，一边笑着随口问了句：“这都不算，那什么才算？”
戚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而在陆阮摁下确认时，陆阮清楚地看见了他打的备注“陆阮”，瞬间跳成了另一个备注——
【软软】
陆阮看见的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忽然出现了有些虚幻、存在他记忆里的，他的大脑带给他的错觉。
那是一声戚临喊出来的“软软”。
当时他和戚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但他却已经亲自开口允许戚临查看他存在电脑里的那些他跟他父母的所有视频和照片。
其中有一张是他拍的陆禾杉拍的照片。
照片背后是陆禾杉有些飞扬的字体。
写的是：软软一百天啦
那时候，陆阮还没有买蓝牙耳机，戚临的声音就从电脑自带的音响里出来。
低低的，因为笔记本的音质不太好，所以有几分模糊。
可现在回想起那份模糊，却莫名的成了若有若无的缠.绵。
戚临问：“软软？”
当时十六岁的陆阮没半点不好意思，一边在心里感慨戚临的声音真好听，怎么都听不厌，一边嗯了声，因为还没完全走出来，所以他兴致不是很高，甚至还有点冷淡：“我小名。”.
此时，陆阮光是看到这两个字，就瞬间红了耳廓。
他不争气。
他想听戚临再这样喊他一次。
自从那次后，戚临就没有喊过他的小名。
甚至基本上他都不喊他，“陆阮”这两个字都很少被他的声音宠幸。
陆阮闷闷地想，也是啊，戚临都是和他一个人说话，哪用喊他的名字。
“软软。”
熟悉的AI低而冷的嗓音忽地在他的蓝牙耳机里响起，仿佛…不，这是真的贴着陆阮的耳朵说的。
陆阮顿了下，佩戴着耳机的右耳瞬间发火烧，半边身子都烫得不行。
他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戚临：“啊？”
他有点懵。
既是被戚临这一声喊愣的，也是被这一声击中了神经系统。
戚临望着他，这回却是用身体说话：“这才是追人的手段。”
他似乎又笑了声，但因为太轻了，加上这边过于嘈杂，所以陆阮听得不太真切：“…你心跳变快了。”
陆阮：“。”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心跳监控仪，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恼羞成怒到想要把它砸了。
戚临！
真的太犯规了！
而且说到底，戚临怎么知道他想听的？
陆阮问了，戚临答：“猜的。”
陆神扬扬眉：“你不是说我很难猜么？”
“嗯。”戚临应得很快，压不住的情绪系统泄露出一丝笑意：“可我用心了。”
陆阮：“……”
他现在很怀疑之前戚临是故意的。
他没好气地哼了哼，嘴角却也翘起：“花言巧语。”
戚临从善如流的应声附和，给他顺毛：“是。”
“巧言令色。”
“嗯。”
“油嘴滑舌。”
“嗯。”
“……”
陆阮又听见戚临低笑了声。
他烦了。
戚临的声音笑起来为什么那么勾他啊？！
究竟是他没用，还是戚临的声音被设定得太绝了？
陆阮挫败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根，决定不再吭声。
其实他们买过手机后，就没有什么别的要买的东西了。
陆阮一个长期泡在工作室里并以此为乐的人，却在今天不太想就此打道回府。
因为戚临在他身后。
陆阮低头在手机上划着地图，想看看电子城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想要去的，就听前头传来了萧璃的声音：“噫？陆阮？”
陆阮抬眼，就见穿了一身米色吊带裙的萧璃冲他挥了挥手。
戚临推着他过去，陆阮喊她：“姐。”
萧璃扫了戚临一眼，就见戚临始终只看着陆阮，没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萧璃也不在意，她揶揄地看向陆阮：“生日快乐。话说你们没去过二人世界么？”
这要是换做之前被调侃，陆阮肯定八风不动，可现在他清楚自己的心意了，这话品起来就难免让他溃败。
陆阮答不上话来。
萧璃微讶，看看戚临，又看看陆阮，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感慨道：“不容易啊”
“姐，你怎么在这？”陆阮决定换个话题：“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家么？”
萧璃：“你不知道吗？今天电子城有活动，我还以为你知道才来的。我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她边说边示意陆阮看广场正中央被一堆人拥簇的西装男子：“我哥，萧平。”
陆阮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仰头看过去，瞧见了一张和萧璃有几分相似的侧脸。
萧璃玩笑道：“虽然私底下争权快动刀枪了，但明面上的兄友妹恭还是要维持一下的，这场活动是X科技办的，所以我也得在场。”
“你父母不管吗？”
“哎，生意人，只看你有没有本事。没本事的人，也不适合做继承人。”
陆阮若有所思：“你想争吗？”
萧璃帮了他和戚临这么多，如果萧璃想要这个公司，他可以帮忙。
萧璃笑了，她摇摇头：“我不会打理生意，他想要拿去就好了，我只想搞发明和研究。”
既然都这样了，那兄妹俩还打什么？
陆阮不解，萧璃也看出来了他的疑惑。
她轻叹了口气，淡淡道：“公司有人挑拨，非说要支持我上位。萧平做生意厉害，但搞科技不在行，甚至可以说是门外汉，公司的人说不能让不懂科技的人做老板。”
而萧平被离间成功了。
陆阮听着都为萧璃不平，但安慰的话还没出口，萧璃又挥挥手：“没事，习惯了。”
她挑唇：“再怎么样他都是我亲哥，不至于非得要我的命。”
陆阮想也是，可站在他身后的戚临却终于抬眼看了萧璃。
因为他的眼睛用的技术和陆阮的义眼技术很像，而且加上本身他这个也算是义眼，可视化义眼里面装的是摄像头，没有该有的眼神光。
所以戚临的眼睛漆黑一片，显得沉郁，配上他如同刀锋般精致的五官，那就像是隐在黑暗里冷戾的暴君。
饶是萧璃，对上时都不免有点发毛。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总觉得戚临……藏了什么。
戚临淡淡开口：“你最好小心，不要大意。”
陆阮有把萧璃当做真正的姐姐，她出事了，陆阮会伤心。
所以戚临没有丝毫感情地提醒道：“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体，利益能掠夺很多人类的情感。”
在未来，萧璃来求麒麟时，是带着一身伤的。
其中最重的伤来自她的左胸，那是枪伤，离她的心脏就差一厘米。
是萧平亲手开的枪。
萧璃愣住，陆阮也顿了下。
最终陆阮轻拧了下眉：“姐，我觉得戚临说得对，你还是要小心。”
阮含烟还是他亲小姨呢，现在不也成了他这儿的一笔烂账？
萧璃哦了声：“行，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顿：“你们要留下来参加活动吗？”
陆阮对这种集体活动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他问戚临：“你想看吗？”
按理来说，戚临一边会说听他的，但这一次，戚临却说：“回家吧。”
陆阮有点意外，却没在意：“嗯。”
他看向萧璃：“姐，那我先走了。”
萧璃挥挥手。
戚临推着陆阮转身时，路过萧平那边的一个警备机器人的摄像头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对准了萧平。
就见萧平似有所感地看向了萧璃这边，他的视线在戚临和陆阮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皱着眉去问身边的人：“萧璃的朋友？”
秘书答得很快：“是二小姐的学弟，陆阮。”
萧平若有所思：“江南一区的陆阮啊。”
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身上带着的所有电子设备都闪烁了一下。
戚临垂眼，运转的数据指向了一个名单。
他的情绪系统已经酝酿出了滔天杀意。
和吕围不同，陆阮还没有接触到萧平。
……他可以杀了萧平。
戚临一直有个猜测，他怀疑有人先他一步接入了未来意识，并且做了很多。
所以才会导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萧平就在他的怀疑列表。
但不是第一位。
因为这个人，是个容易被人利用的蠢材。
戚临运转的数据突然被打断。
他停住，陆阮回头：“怎么了？”
戚临停了足足两秒，才继续前行。
他没有动唇，声音却在陆阮的耳机里响起：“陆水的追踪断了，我定位不到他。”
陆阮：“？”
他有点不可思议：“什么？”
戚临：“他拨出一串虚拟号码时，我就检测到了反监控程序。编写这个程序的程序员很厉害，这是按照计算，如果他不出世，那么这个程序最起码还要二十年后才可以被研发出来。”
“抱歉。”AI的声音低低的：“我大意了。没有第一时间破解，想要再次尝试回拨时，对方已经消除了信号。”
陆阮拧眉：“陆水只是一个律师。”
戚临：“是。而且我查过他所有的资料，都很正常且干净。他身边也没有写编程的人。”
这话出来后，陆阮和戚临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什么。
除了陆水自己亲口提的——陆禾杉。
从地上坐电梯进入地下，走残疾人通道等候地铁，只需要三十秒不到的时间。
在这三十秒里，陆神的脑子足以猜到所有。
陆阮冷笑了声。
戚临没吭声。
随后他听见陆阮压着情绪道：“戚临，帮个忙。”
戚临微微垂首：“你说。”
虽然他知道他们多半是为了他的安全才不得不这样，也多半还留了后手在暗中保护着他，甚至他们东躲西藏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可是，
他们是家人啊。
陆阮有时候是真的很烦陆禾杉的自以为是。
陆阮的一只手捏成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下次见面帮我揍他一拳，不用留情。就当是为我这一年多快两年为他流的眼泪。”
“至于我妈，”陆阮冷冷道：“狼狈为奸，她买一支口红你就帮我修改成死亡芭比粉；买一瓶粉底你就帮我修改成黑皮肤色……”
尸骨无存。
好一个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应该没有宝想到吧
爸爸妈妈其实没死！
其实就是，上一世大家都是BE，这一世就是圆满结局_(:з」∠)_
我是土狗，我就爱这一套呜呜呜呜我受不了虐呜呜呜
六点还有更新~不要错过呀
感谢在2022-01-27 17:26:10~2022-01-27 22:0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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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二十七次心跳
戚临说好。
他答应得很快, 让陆阮满腔的气恼都卡顿了一下，他狐疑地盯着戚临：“……你真能帮我？他们可是创造你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禾杉和阮含玉也是戚临的父母。
戚临的声音还是在他耳机里：“嗯。”
他说：“你提任何要求我都会去做。”
陆阮松开了自己的拳头，又捏紧：“因为你在追我？”
“不。”戚临处理信息的速度很快, 基本上每次接陆阮的话都不会有停顿：“因为我喜欢你。”
陆阮：“。”
他轻咳了声, 耳尖很不争气的红了，手却彻底松开。
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陆阮呼出一口长气, 说到底, 喜悦还是要高过气愤太多。
“没事就好。”
戚临知道他说的是陆禾杉和阮含玉, 他没吭声。
又听陆阮再吐出口气, 忽然不确定了：“…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他向戚临求证, 想要得到肯定地回答, 抓住那一根稻草。
而戚临, 永远都会是将他从泥沼里扯出来的浮木。
“是他。”
戚临说：“虽然我大意了, 但我的速度比他快, 捕捉到的一段代码里有他的痕迹。”
到他们这一步的程序员，写代码都有自己的习惯, 这样也不容易被黑客攻破窃取学习。
尤其是像陆禾杉, 他总喜欢在那些代码里留下自己的签名，又或者是放一点小惊喜。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陆阮却还是捏了一下自己的山根：“我是不是在做梦？”
戚临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他只是弯下了腰，伸手到了陆阮跟前。
陆阮一怔。
下一秒, 戚临的手臂就缩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戚临的胸膛贴上陆阮的后脑，冰凉的手臂比地铁开得过低的空调还要冷。
但触感却是真实的。
戚临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顶上响起：“别哭。”
陆阮下意识微微偏头：“我没有……”
他想要去看戚临，但转头时先瞥见了一旁的柱子上自己的倒影。
他的表情, 看上去确实快哭了。
陆阮紧绷的身体在戚临的怀抱中放松下来。
他无奈地低叹了声，脸侧抵住了戚临的手臂，闭上了眼睛：“我没有要哭，我只是很开心。而且我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他父母这一年多没有露面也没有跟他有过联系，多半是为了找凶手。
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陆阮虽然气他们玩这一手金蝉脱壳瞒着自己，但更多的是说不清楚的喜悦和恍惚。
总觉得这个消息就是一场梦里的泡沫。
无论是泡沫碎了还是梦醒了，他都无法接受。
但是陆阮也很清醒：“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戚临：“你要找他们吗？”
陆阮需要的话，他可以想办法连接全世界的监控去搜寻陆禾杉和阮含玉的下落。
可陆阮却摇了头：“他们没有露面，就说明他们现在还不能现身。而且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
他还没说什么，戚临就先道：“你先过生日。”
陆阮停住，失笑：“好，我先过完生日。”
他顿了顿：“…咳，戚临。”
那点情绪消散后，陆阮又有些燥热了：“你还没抱够么？”
这是在地铁，那么多人呢。
陆阮有注意到刚刚有人瞥他们。
戚临慢慢松开手后，捻了一下自己手心里的温度。
他到底不是人类，加上陆阮的体温本身就比正常人要低，他手心里残留的属于陆阮的那抹温凉，转瞬即逝。
明明他已经记录了无数陆阮的体温数据，可他却还想将他的体温留在自己的掌心。
从前他觉得人类是一种贪得无厌的生命体。
但现在没有生命可言的他也足够贪心.
陆阮从小到大的娱乐项目就很少。
陆禾杉和阮含玉忙不说，陆阮自己本身又不爱玩，对于他来说，数独和扫雷还有一些益智解谜的游戏就是娱乐。
最喜欢的娱乐还是看书。
所以回到家后，陆阮有点不知道要干什么。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陆阮也不知道要去哪，玩什么才好。
因为一般他都是泡在书房或者工作室。
可他带着戚临进工作室，那必定会陷入学习的海洋里，彻底忘记戚临。
不过好在戚临开口了：“你想看电影吗？”
家里有投影仪。
陆阮想了下，说好。
于是戚临有意选了一部陆阮不会感兴趣的影片。
陆阮没怎么看过电影，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戚临的选择。
他本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没想到手才搭在了轮椅的轮子上，轮椅就像是卡住了一样，撼动不了分毫。
陆阮不解：“戚临？”
想也知道是戚临干的。
戚临一边打开投影仪，一边朝陆阮伸手，不等陆阮反应过来，就将陆阮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他的一条手臂穿过陆阮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肩臂。
因为是机器，骨架又都是金属做成，加上陆阮真的很轻，所以他抱他很轻松。
陆阮有点怕摔，下意识地勾住了戚临的脖子。
明明戚临的体温那么冰凉，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引火自焚了一样，整个人都绷直了起来。
但是戚临的怀抱真的很有力。
陆阮的腿只是没有站立的力气，不是没有知觉，他能够隔着衣物感觉到勾在自己膝弯处虬结的肌肉。
啊。
好羡慕。
他也想要这样的身材。
这样下次见到陆禾杉，就可以亲手给陆禾杉一拳。
而戚临看着像是没有半点别的心思，抱着他走到了沙发前，然后将他放在了沙发上。
沙发的材质很好，但陆阮住在这边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坐在沙发上。
他整个人下陷了一点，指尖无意识地蹭了一下戚临的后颈，温凉的触感让戚临停了下。
陆阮抬眼：“怎么了？”
戚临敛眸，对上了陆阮蓝灰色的义眼。
陆阮的审美极佳，这双他亲手改过的眼睛实在是好看，就像银河遗落的碎片，任谁来看，都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更遑论戚临。
他的手指又像是因为半成品还不完善出bug一般蜷曲了一下：“没。”
戚临说着，松开了他：“坐沙发。”
他都把自己抱过来了，陆阮也没法拒绝，只能顺手拍了拍自己身侧：“过来坐。”
戚临选的这个影片，陆阮确实没有什么兴趣，他看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没意思。
但影片是戚临挑的，陆阮不想扫兴，于是强撑着又看了几个片段。
随后……
戚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传感器运作了。
他偏头看向已经闭上眼睛了的陆阮，将电影静音，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还操纵着0748去拿了一张薄薄的毯子出来盖在了陆阮身上。
陆阮的睡眠时间很少。
一天最多就六个小时，少的时候四五个小时都有。
他身体不好，更应该好好休息，但是陆阮并不是因为忙碌才睡得少。
他是自己不让自己睡那么久。
戚临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
于是就只能用这种手段催眠他。
戚临扶住陆阮的脸，将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腿上，始终注视着陆阮。
这具身体的收声设备很卓越，屋内又是一片静谧，机器人还不需要呼吸。
所以戚临能够清晰的捕捉到陆阮清浅且有些绵长的呼吸声。
其实这一幕是有些诡异的。
因为戚临不需要眨眼，他可以一动不动的一直这样盯着陆阮。
偏偏他这张脸被陆阮设计的宛若冰山的山尖，又冷又锋利。
再配上那双沉郁的黑瞳……
老实说，有点恐怖片的感觉了。
而戚临就这样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陆阮都在睡梦中微微转了一下脑袋，正好正面对上了戚临的视线。
戚临也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手，像是金属支架生锈了一般，动作慢的仿佛开了倍数。
他的指尖落在陆阮的眉心，动作很轻。
陆阮没有动静。
戚临的手很漂亮，是一双筋骨分明的大手。
这也是陆阮亲自拉的建模，就是可惜他们可以用新型高弹性聚合物仿造人类肌肤的纹理，却无法复原出血管。
戚临的指尖顺着往下落，扫过陆阮的眉毛、眼睛、鼻子……
最后在要碰到陆阮的唇时又抬起离开。
因为身体不好，陆阮的唇色很浅。
他睡着时没有那些神色撑着，就显得脆弱乖巧。
像是只刚出生没有多久的猫崽子，孱弱到让人有点不敢触碰。
……事实上，陆阮这具身体也真的是易碎的瓷器。
因为他的心脏，停留在了他十二岁那年，再也没有生长。
但是陆阮的灵魂，却比这世上任何钢铁还要坚韧。
他每年都要做一次检修。
不是那种普通的仪器检修，而是需要将他的心口处的皮肉割开，去看包裹住他心脏的仪器的零件需不需要进行更换、有没有出现脱离……
因为身体太差，陆阮不能做全麻。
而每次检修完，因为仪器会被重新设定、修正位置，陆阮会持续三到五天的时间说话、甚至是呼吸都会很疼，那种疼像是有人在胸腔里面用尖锤想要破膛而出。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可陆阮最多只是皱皱眉，从来不会喊痛。
戚临轻轻抚上了陆阮的心口。
因为每年要剖开一次，所以陆阮这儿没有做皮肤修复手术，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他垂首，一片阴影投下，笼罩住了陆阮。
陆阮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戚临的动作始终缓慢轻柔，像是怕吵醒陆阮，但更像是在对待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他感觉到陆阮的呼吸落在了他的脸侧，他的唇碰了一下陆阮的唇。
和他想象的一样，是软的，也带着点凉意。
这只是一个很轻的吻。
戚临准备抽身时停了下，半成品的身体无法做表情，但是他真真切切的笑了声。
很低，几乎像是从嗓子里压着滚出来的。
“软软，你的心跳变快了。”
戚临抵着陆阮的唇，但他本来就不是靠嘴巴说话，所以AI的声音格外清晰：“你醒着，但你没有推开我。”
他明明知道，却非要问一句：“你也很喜欢我，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阮啊！下次装睡，记得取掉心跳监控仪啊！！！
另外因为明天夹子，所以更新时间在23点而且只有一更哈~
28.二十八组代码
其实陆阮一开始是真的睡着了。
但是他睡眠虽然说不上浅, 却也不深。
心脏那一块对于陆阮来说又太过敏感，戚临的指尖压上时，陆阮就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有了点意识。
再然后，
他还没反应过来,
戚临就……
不过戚临说的也对。
他确实没有推开他。
就是本来陆阮就很紧张了, 戚临再这么一说，陆阮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偏偏戚临始终抵着他, 没有给他一点躲避的空间。
虽然是机器人, 但戚临的唇也是软的, 就是因为没有体温而格外冰凉。
然而这点冷意放到现在这个场景, 根本就不是事。
陆阮又羞又恼, 恨不得当即就把自己手腕上的那玩意儿给砸了。
这都第多少次了！
每次都是因为它！
戚临明显不给他退路, 非得要他一个回应, 陆阮只好抬了抬手。
他抵住戚临的肩膀, 没怎么用力地把人往后推了一下, 这点力气自然撼动不了戚临, 但却能让戚临明白他的意思。
可戚临没动。
他望着陆阮染上了绯红的耳廓，很轻地用自己的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
这个动作让陆阮瞬间就睁开了他的眼睛, 蓝灰色的义眼无法浮现出什么神色, 但陆阮瞪大的眼睛和微颤的眼睫，无一不透露出他的震惊、慌乱……
尤其陆阮抵在戚临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攥住了黑色的衬衫。
他睁开眼了，戚临才终于离开。
却不是起身, 这个吻又游移到了陆阮的眉心，仍旧是很轻的一次触碰。
陆阮又下意识地闭眼，细长的眼睫扫过戚临下颌线，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屏住呼吸。
戚临吻过他的眉心, 又偏移到他的眼睫上。
无论是最初的触碰还是现在的轻吻，其实都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可就是这样，反而让陆阮被勾得神魂颠倒。
心里像是有一口井，被人不停地丢入石头，久久不能平静。
“戚临……”
见戚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陆阮也终于开口了：“你差不多就行了……”
他的声音是从嗓子里压出来的，他自己没觉得，但的确有点撒娇服软的意味。
老实说，虽然陆阮小名是软软，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撒过几次娇，更别说服软。
所以这点情绪被戚临捕捉到后，戚临终于松开了他。
陆阮只和他漆黑的眼瞳对视了一瞬，就偏头一转，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戚临的怀里。
戚临顿了下。
其实陆阮还是很难猜。
他以为陆阮会不高兴，因为陆阮还没有给他名分。
作为一个本来应该保持着绝对理智的机器，他却克制不住地在偷亲他。
可陆阮没有冲他发火，反而是往他怀里撞。
陆阮藏在头发底下的耳尖已经红得像熟透了的小龙虾，也不愿再讲第二句话。
戚临抬手，覆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陆阮的头发虽然不像传言中的理科生那样掉的可怕，反而还可以说是茂密，但陆阮的发质是属于细软的那一挂，摸上去手感很好。
比细绒面的小熊玩偶的手感还要好。
陆阮没有拍开戚临的手。
他任由那只因为支架是金属制品而有些沉重的手压在他的脑袋上。
陆阮其实并不反感戚临的举动，主要是戚临说的的确没错。
无论是指他装睡还是别的。
但是……
“别怕。”
戚临忽然出声：“别急。”
AI的嗓音永远是冷沉的，语调也还是那么平淡，但刻意放缓的语速，却显得格外温柔：“我永远都在这，永远都会喜欢你。”
“只要你不会喜欢上别人，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如果陆阮喜欢上别人，那他就会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但他也会尽力不吓到他。
陆阮短促地呼吸停了下，随后一直紧绷着的脊背一点点放松下来，就连呼吸也逐渐恢复到往日的频率。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声，只是闭着眼睛隔着一件衬衫埋在戚临的腹肌里想，戚临真的好温柔。
怎么可以这么温柔。
屋内又是安静了许久，陆阮才在戚临怀里轻轻开口：“嗯。”
然后没多久，他就在戚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摩中再次睡着了。
等到陆阮醒来时，0748已经做好了晚餐。
陆阮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长久的觉了，所以醒来时还有点恍惚。
于是还在回味今天第三个梦是什么的陆神，就直接被某个AI打横抱起。
陆阮：“！”
他本能地环住戚临的脖子：“戚临！我……”
陆阮本来想说自己有脚可以自己走，但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是有脚，但的确不太方便自己走。
而客厅到餐桌就这么几步路，戚临的动作很快，还没等到他第二次开口时，人已经被放到了椅子上。
陆阮：“。”
行吧。
下次一定。
一天也就二十四个小时，时间过得很快。
等到了该睡觉的时间，没有名分的AI自然不可能跟着进唯一的卧室。
这具半成品的身体用的电池续航能力很强，充一次电使用半个月不成问题。
所以戚临也不需要坐在插座旁边。
他完全可以把身体找个地方放着关机，可陆阮却从房间里抱了个枕头出来，示意他就着他下午盖过的薄毯：“你暂时将就一下，睡沙发吧。”
因为国家那边的档案显示他就一个人，填申请表的时候陆阮也只填了一个人，所以这边房子是一室一厅，没有多余的卧室了。
他身份比较特殊，只能住国家提供的房子，自己要买房，会很麻烦。
不过陆阮还是打算回头研究一下怎么打申请上去。
戚临垂眼望着一脸认真的陆阮，提醒道：“我是个AI。”
AI不需要睡觉，也不会害怕冷热，更不会生病。
陆阮哼笑了声，没好气道：“我过十八岁生日智商没有倒退回八岁。我知道。”
他把枕头放在沙发上：“好不容易有了身体，不享受一下睡觉是什么滋味的怎么行？”
陆阮又说：“今天出门忘记还要给你买衣服了，明天再去吧。等我下课后去。”
陆阮忽然觉得自己挺怠惰的。
半成品做出来，能够触碰到戚临后，比起实验室和工作室，他更想带戚临去别的地方。
等所有事情解决后带戚临去旅游吧。
陆阮想，戚临总是说数据库有什么，可照片哪有亲眼见识来的壮观漂亮？
戚临顺从的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说了好。
于是陆阮勾勾唇，还不忘把小熊玩偶一块放在外面。
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放到了戚临的怀里。
因为是机器人，戚临的动作都是设定好的程序，他的坐姿过于笔直板正，像是橱窗里用来展览的模特。
而小熊玩偶放到他腿上后，就莫名有几分诡异的可爱。
陆阮忍了下，没忍住，到底还是闷笑出声。
戚临没说什么，只垂首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小熊的脑袋上，那双颜色过浓的眼睛注视着陆阮。
陆阮忽然又觉得这样的戚临也好帅。
说到底，还是这张脸太顶了。
而且戚临喉结上那抹朱砂痣也能够柔和一点冷戾，再加上屋内的暖光灯……
陆阮挪开了视线：“晚安。”
他果断地走了。
再看下去，他怕他破戒。
戚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晚安。”
今夜，有了身体的戚临不会潜入陆阮的房间。
……或许？.
陆阮关上门后看了眼下头的小锁，最终还是没有将门反锁。
他转到洗漱间，正好对上了镜子里的自己。
陆阮的皮肤很白，但并不是说什么冷白暖白的白，而是呈现着很明显的病态。
他也很瘦，虽然不至于瘦到脱相，可乍一看他，除了觉得这个男孩子长得漂亮精致外，也还有不健康。
因为长期睡眠不足，陆阮的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配上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站在白光底下时，还有几分像神话故事里的血族的诡异美感。
陆阮平时不怎么注意，但今天却站在镜子前定神看了许久。
他抬手，指尖覆上镜面。
就连他的手腕，都孱弱到仿佛一折就会断。
陆阮不明白戚临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他长得也就这样，身体弱不说，还是个残废，脾气也不怎么好……戚临为什么会喜欢他？
镜子里面的陆阮偏头拧眉，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除了脑子聪明一点，还有什么是值得戚临喜欢的？
陆阮垂眼放热水，告诉自己别想了。
这东西，越想越魔怔。
陆阮洗漱后上床睡觉，他本以为今天睡了一个下午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那么多，他会睡不着。
结果没想到沾床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而且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戚临。
只是梦里的戚临，穿着一身白衬衫，因为是梦，所以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陆阮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上没有他点的那抹朱砂痣。
大概是身体还没有完善，仍旧做不了表情，所以梦里的戚临的脸是面无表情的。
他站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身边全部都是自动各种炮.弹武器。
不知道是谁喊了他一声，他回头，举起了一只手，但在顷刻间，他的手就切换成了小小的炮台，朝对方射出了激光束。
陆阮直接被惊醒。
他望了眼床边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陆阮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心说这是什么奇怪的梦。
戚临的身体是他亲手操控着机械舱组装的，并不是军用机器人，也无法当做军用机器人使。
手还能切换成激光炮台什么的……
太离谱了。
陆阮呼出口气，起身洗漱，狠狠地搓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冷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做这样奇葩的梦啊。
陆阮洗漱完，推开门，就见戚临的身体仍旧躺在沙发上。
昨天他逃得太匆忙，没有再关注后续，而现在，陆阮一开门，就惊到了。
与其说是睡，戚临更像是躺尸在沙发上。
好在那张沙发够长，戚临头和脚顶着两边刚刚好，不像躺进去的，更像是嵌进去的。
他的脑袋底下是陆阮分他的那个枕头，身上也盖着那床薄薄的被子。
他有听陆阮的话“睡觉”，只是机器人没有睡觉一说，所以……
陆阮转着轮椅过去，看着戚临面无表情的脸，被逗笑了。
他的笑唤醒了乖乖在外面等陆阮的戚临。
戚临睁开眼，对上陆阮的眼睛：“早安。”
陆阮笑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他伏在沙发上，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弯成了月牙，勾人得很。
戚临静静地望着他，手指蜷缩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压住自己的错乱的程序，抬手覆在了陆阮的脑袋上，很轻地揉了一把。
陆阮的笑顿时停住：“…怎么了？”
戚临没把手挪开：“抱歉。你笑起来太可爱，我很喜欢，所以忍不住。”
这猝不及防的直球直接把陆神打懵。
大概是那个梦太诡异，再加上昨天睡前的深夜emo，陆阮下意识地把自己藏着的话问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啊？”
“……”戚临的数据运转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太超出陆阮意料了，陆阮一时间接不上话来，但戚临又说：“我还是无法理解喜欢，这个词好像很独特。”
AI的声音低低的，语速和语调都和以往无异，却莫名的透着认真：“我只知道，我对玫瑰没有兴趣，可如果拿着玫瑰的是你，我会觉得玫瑰也很漂亮。”
“软软。”
他喊他：“其实我的‘人格’对这个世界缺乏兴趣，但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一切，无论是我的程序还是人格都会想要知道并参与。”
“所以我想我喜欢你，而且很喜欢。但你要问我为什么，无论是我的人格，还是我的程序，都无法运算出结果。”
“我只知道……如果喜欢可以生成代码，那你就是那组唯一的代码。”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里的时候，满脑子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另外这本不会很长的啦。然后因为是AI嘛，就有涉及到一些那方面的直球，感觉以最近的审核程度来看，那些有可能会被锁，所以不建议大家养肥，可能会看不到最初的版本_(:з」∠)_
然后我自己预计是三十万以内完结，存稿已经写到52辽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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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次心跳
这话来的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撼了。
陆阮微睁着眼睛, 在戚临地注视下逐渐红了耳廓。
而比起羞涩，他心中更多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感。
漂亮话只要是个人，学一下就会说。
可戚临, 是个AI。
就算他是最类人的机器, 他也始终只是机器。
更何况戚临说的那些，他都做到了。
为世界而存在的AI, 一直跟在他身边, 做着不符合他身份的事。
单独记录他的各种数据不说, 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删照片、吃醋、他让他睡觉他就“睡觉”……
戚临真的就好像是他一个人的机器一样。
陆阮喃喃道：“为什么……”
戚临对待他, 像是要把“上辈子”的耐心都拽过来给他一样：“我不知道。”
他坐起身, 手掌压在陆阮的肩膀上, 似乎是怕陆阮会跑：“对不起。”
陆阮回神：“你跟我道什么歉？”
戚临答：“我怕你会因为我无法得出答案而不高兴。”
陆阮无奈：“我不会。”
因为要问他自己, 他也回答不出来他为什么会喜欢戚临。
最初只是好奇和不解, 而且他拦不住戚临来找他, 也放纵了戚临来找他。
没有什么特殊的点, 就是这样慢慢地，戚临成了他心上无法抹灭的一个存在。
陆阮还想再说点什么, 却忽然被因为是机器所以力大无穷的戚临一把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忽然悬空让他心里一慌, 下意识地往戚临身上靠，于是正好让戚临抱了个满怀。
他跪坐在戚临的腿上, 戚临将他的身躯和手臂一同禁锢在了臂弯中。
陆阮的腿没有力气挣扎，他也不会挣扎, 因为抱他的人是戚临。
……就是这个动作莫名羞.耻。
戚临这回没有再问他什么可不可以用点力。
虽然不像上次那个几乎要将他肺里空气都挤压出来的拥抱那么大力，但这一次戚临也计算了恰到好处的力道，将两人之间的缝隙填满，也让陆阮无法挣脱。
陆阮顺从地被他锁在怀里：“怎么突然……”
其实陆阮不太适应这种肢体接触,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他从小到大就很少得到这样黏腻的拥抱。
他们一家三口，骨子里都是钢筋（？）
戚临答得很快：“今天的拥抱数据还没有记录。”
陆阮：“。”
他想起了昨天戚临说的那句“人地拥抱数据每天都会发生变化”。
原来戚临真打算每天一抱。
陆阮的脑袋搁在戚临的肩膀上，脸挨着他的脖子和耳朵。
好在现在是夏天，戚临的体温虽然过冰，但也还好。
就是这样近的距离让陆阮的身体不由得僵直。
明明贴着冰块，他身体里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陆阮身体差不假，可正值血气方刚的青春也是真啊。
“戚临。”
陆阮稍微挣了一下，见戚临还没有要松开自己的意思，便红着耳尖主动开口：“你还没记录完么？”
戚临的手动了动，仍旧没有放开怀里的陆阮。
他只是将手掌贴在了陆阮的脊背上，隔着骨架皮肉将陆阮的心脏压在自己的心口处。
没有授权，他不会进入去听陆阮的心跳。
但这样可以感受到一点。
那点微弱的心跳，对于没有心脏的AI而言，是那么的有力而又充满诱.惑。
戚临贴着陆阮的脑袋，放轻了声音：“其实人的拥抱数据每时每刻都是不一样的。”
陆阮：“……？”
他明白了戚临的意思，但他接不上话。
……戚临知道他现在还是个没有名分的AI吗？
流.氓偶尔耍一耍就差不多得了，怎么还想着每时每刻？
陆阮面色木然。
而戚临更加直白地补了句：“我想一直抱着你。”
他知道陆阮多半会回避，所以他用自己平淡到像白开水的声音说：“不如你把我改成轮椅，这样我就可以一直抱着你。”
陆阮：“？”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很诚恳地发问：“你有病吧？”
他嘀咕道：“你是不是被什么病毒入侵了？你松开我，我去给你写个杀毒软件。”
戚临没松手：“我检索过了，没有病毒。”
陆阮一哽，有点狐疑。
戚临到底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没有啊？
“我不太放心，你先松手，我再查一遍。”
戚临还是没有动，而下一秒，陆阮的眼睛里忽然就虚空浮现了无数的代码在流转。
陆阮：“？？？”
戚临言简意赅：“我的代码，你检查吧。”
陆阮：“……”
他现在确信戚临知道他真正的意思，只是故意在这跟他拉扯。
陆阮没好气道：“戚临！”
他微扬了语调，眼里的代码被戚临撤走，戚临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他。
陆阮稍稍往后仰了一下身体，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真是……”
戚临只定定地望着他。
对上他漆黑的眼瞳，陆阮的话又咽回去，最终化作了一声纵容的叹息：“算了。”
他这样没法启动腿上的仪器，所以根本就动不了。
于是陆阮抬起一只手压在了戚临的肩膀，微微用力，红着耳根示意戚临：“你总得把我放下去吧？”
戚临第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不想把陆阮放下去。
陆阮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戚临这才再次抬起了手。
他直接环住陆阮的腰身，另一只手往下托，在站起身时，正好接住了陆阮的大腿。
陆阮浑身一僵，放在戚临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地缩成了拳头紧紧攥起。
救命。
陆阮的耳后在瞬间就燥热起来。
这个姿势……
太奇怪了。
像是大人抱小孩子，让陆阮高了戚临一截，这要是换做个正常人类，大概都会抱不住，但戚临是AI，这具身体是个机器。
他就是单手夹着陆阮抱起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陆阮心里漫起说不出的异样感，但好在戚临没有再过多前进一步，而是直接将他放在了轮椅上。
陆阮松了口气，捏了一下自己绷直到有点发白的指尖，不是很敢去看戚临：“吃个早餐就出门吧。”
他今天还要去上课。
“你在家等我？”
“我送你去。”
陆阮没多想，说了好.
其实国科大还没有正式开学，只是他们现在还要先提前熟悉操作台。
陆阮早就上手了，但为了藏住戚临，所以他也只能跟着萧璃乖乖上课。
之前吕围被康咏喊走了，那时萧璃说康咏带着吕围去参加X科技在海外举办的技术交流会，多半要八月底才能回来。
但没想到陆阮在今天见到了吕围。
他瞥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吕围，心想萧璃怎么还没来。
吕围这模样看着，像是要去砍人啊。
陆阮忽然有点想给戚临弄张国科大的校园身份卡，让戚临进来了。
他倒不是怕吕围，只是他现在这具身体，连只鸡都打不过。
好在没一会儿，萧璃就出现在了实验室里：“早啊。”
陆阮冲她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着轮椅挪到了她身边。
萧璃也看了一眼吕围，清了清嗓子：“这两天放了假，都收收心。吕围，你ok吗？”
吕围毫不犹豫道：“我可以。”
萧璃点头，在转身时跟陆阮做小动作，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示意。
陆阮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就见萧璃给自己分享了一个链接。
陆阮点进去看，就见是一篇前天报道的新闻。
吕围的父母也是研究员，只不过不像陆禾杉和阮含玉这样出名，而且他们是参加的别人的团队，给别人做助手。
就像宁姨那样。
而报道里直接点出了吕围父母的大名，说是他们疑似窃取了科研所的研究成果，现在接受调查。
【萧璃：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送回来的】
陆阮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自己的耳机。
戚临的声音瞬间就在他耳机里响起：“我在。”
他就知道戚临肯定会跟着他。
陆阮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可以帮我搜索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戚临没有隐瞒：“我干的。”
陆阮一愣，就听他继续道：“他父母窃取科研成果是真的，不过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被拿去卖给黑市了。我查出来匿名举报的。”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
更准确地来说，他想再杀他一次。
而这一次，他不想能够死得那么轻松。
吕围父母窃取科研成果的事一旦被坐实，那么吕围的身上也会背负一笔红色警告，国立科研所肯定不会考虑他。
X科技将他退回来的举动，也明显是在意这件事。
戚临这一手，已经开始逐步瓦解吕围的未来了。
陆阮觉得奇怪，还想问一句为什么，台上的萧璃就清了清嗓子：“陆学弟，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也还是要给师姐一个面子啊。”
陆阮乖乖收了手机。
戚临知道他要问什么，但他答非所问：“国会要开始了。”
今年的国会，核心主题只有一个——麒麟。
他们想要将麒麟连接世界，共享给其他所有的国家，让麒麟成为世界的心脏，帮助科技快速发展。
而京区这边，也想要将麒麟迁移到京区。
这些消息陆阮都知道，因为戚临有跟他说。
受约翰教授事件的影响，上面的人认为研发出麒麟的团队不能再继续跟进麒麟，不能再参与它的学习和进化了。
戚临这一句话，让陆阮一上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萧璃对他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就算走神，陆阮也没有失误。
但是吕围却出现了好几次最基础的操作失误，让萧璃直接冷冷训了一句：“怎么？被X科技那边退回来还不够？还想被国科大退回去？”
吕围不是考上国科大的，他的成绩，考不上来。
他是特招生，如果表现不好，的确会被退回原产地的大学。
吕围瞬间涨红了脸。
他瞪着萧璃，还阴狠地扫了眼陆阮：“看我这样，你们很高兴是不是？！”
莫名被波及的陆阮：“？”
他从来就不是会吃暗亏的人：“你长得又不好看，我们为什么要看你？”
陆阮勾唇，语气始终温温和和的：“别拿自己当世界中心，没人在意你怎么样。本事不怎么样，自我高.潮倒是有一手。”
他抬起手，极其敷衍而又嘲讽地拍了一下手：“厉害。”
陆阮之前说话一直都和和气气的，甚至在很多时候因为精神不太好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
而现在这三句话，直接让空气安静了下来。
萧璃当场震惊了。
吕围则是攥着拳头扯着嗓子无能狂怒：“你就多有本事？！不还是靠着你父母……”
“我是挺有本事的。”
陆阮在下课铃声中一边转着轮椅要走出操作台，一边闲闲道：“你知道现在手机和电脑所使用的第一百零七代安全网是我写的吗？”
陆阮温柔一笑：“小心点，不要惹我哦。”
吕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去翻看自己的手机，却在安全防护的条款里搜寻到了设计师的名字。
“陆阮”
怎么可能？
这一代安全网还是一年前出的，那个时候陆阮才十七岁啊？！
等到吕围从极度的冲击中回神去看陆阮时，陆阮已经走出了实验室往外去。
他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但是他们这儿的声音已经听得不太真切了。
陆阮确实是在和谁“打电话”。
戚临问他为什么怼吕围：“你以前都是使暗招。”
陆阮不是那种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但他的脾气也确实不好，很会记仇。
让他不快的，他都会暗地里还回去。
但是今天，他直接当面回了吕围。
陆阮挑眉，轻哼了声：“他不是让你不高兴了么？”
既然吕围让戚临不高兴了，那他就不让吕围好受。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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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组代码
出了闭关楼后, 陆阮不由得抬头望了眼远处的高塔。
那座高塔直入云霄，是京区最高的建筑物，只要在户外，就能够看见其塔尖。
京区再没有第二个建筑物比它要高。
而那里, 也是世界防御最坚固的地方之一。
国会就在那召开。
时间是下周一。
“你想听吗？”
戚临的声音在他耳机里响起, 陆阮无奈地笑了下：“知道你能做到，但是还是不用了。”
陆阮收回视线, 转着轮椅往外走：“你不会离开我的, 对吗？”
戚临毫不犹豫：“当然。”
陆阮说过, 会陪他到世界毁灭。
所以除非世界再次毁灭, 不然陆阮别想离开他。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陆阮勾勾唇, 心想这就足够了。
戚临毕竟已经以麒麟、以“世界心脏”的身份面世, 他不可能独占他的所有程序和代码。
人要学会知足。
陆阮是真的觉得这样就挺好了。
就算戚临要用麒麟这个名字站到他该去的位置上, 可只要戚临在他身边、属于他, 就足够了。
一人一机没有再开口, 陆阮刷卡出了学校, 就见戚临的身体站在一处树荫底下。
他看过去时，正好和戚临眼睛对上。
那双漆黑的、因为不是真眼睛而显得有些过于怵人的眼瞳在树荫底下模糊后, 反而显得有几分真实。
戚临朝他走过来。
陆阮微怔, 他下意识地想要偏头问耳机里的戚临怎么在这儿，但话还没出口, 就见不远处有两个女生推推搡搡的到了戚临跟前，挡住了戚临的路。
陆阮转轮椅的手停了下。
他离戚临已经不远了, 加上那两个女生因为太激动，没有压住声音，所以陆阮能够听见。
“那个！小哥哥！可不可以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呀！”
“你也是国科大的吗？！你是哪个系的呀？新生吗？”
陆阮扬扬眉，虽然他自己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见过类似的，所以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
可在好笑之余，陆阮望着那两个女生对着戚临亮起的星星眼，心里又莫名的有团火。
而前头的戚临只是被拦了一下，连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予她们，像绕开障碍物一样，径直绕到了陆阮跟前。
他这样无视人的举止难免让人觉得尴尬，两位女生面面相觑，陆阮心里那点微妙感顿时消散了。
他弯着眼看两位女生，替戚临道歉：“抱歉。”
随后他又看向戚临，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人漂亮姐姐问你要联系方式呢，你好歹回句话呀。”
戚临没有看她们，只看着陆阮：“你需要我加她们吗？”
他这话问出口，陆阮还没说什么，那两位女生就露出明了的神色了。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真的很抱歉！”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喂生不出的吧？”
两个女生笑闹着立马跑了，走时还不忘推搡着对方回头悄悄看他们。
戚临走到陆阮身后给陆阮推轮椅，那两个女生说的直白，陆阮这回也听懂了。
他的耳朵很不争气的染了色，又听戚临调低了自己的音量跟他说：“你吃醋了。”
是肯定句。
陆阮轻呵一声，没有否认：“我就该把你画成丑八怪的。”
“嗯，还是别了。”戚临先应声，又拒绝：“你是个颜控。”
长得不好看，陆阮不会看他。
陆阮下意识反驳：“你以前没身体就一个机箱模样时我也没有绕着你走啊。”
戚临很低的笑了声：“嗯，谢谢陆神不躲之恩。”
陆阮：“……”
戚临又说：“她们认识你。”
他知道陆阮不知道，所以又解释了句：“你和萧璃第一次出现在国科大时就被放到了校内论坛。”
他淡淡道：“而且有人磕你们的cp，认为你们是情侣。”
陆阮：“？”
他纳闷了：“这怎么得出来的？”
“你们之前经常在学校里同出同进。”
不知道是不是陆阮的错觉，他感觉戚临的声音好像比以往还要沉：“论坛上还说，萧璃是为你留的长发。”
陆阮沉默了。
戚临也没再开口。
他推着陆阮转弯，握着轮椅把手的手不受程序控制的缩紧。
他低垂着眼帘，望着陆阮，情绪系统又开始向他传达那些无法压抑的、无法言明的情绪。
甚至还有更为可怖的念头在他的程序里横冲乱撞，像是要将他被编写的“绝对理智”的人格本性给抹杀。
他想要将陆阮藏起来。
不只是让陆阮活在自己的监控下，而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将他藏起来。
戚临的手一点点缩紧，那对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眼睛”，颜色浓得过于分明。
戚临擅自给自己组装了一些东西，所以他还是要控制住力道，不然这个轮椅的把手会被他捏碎。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系统时，陆阮终于开口了。
似乎是真的想不明白，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惑：“萧璃…之前是短发吗？”
戚临：“。”
他不吭声，陆阮继续问：“我就记得她换发色好像很频繁？她头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两个月里，萧璃的头发从最初的学生头再到烫波浪卷、玉米卷，再到现在留长到了肩膀……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发型。
戚临强行关闭了自己的情绪系统，没有半分波澜道：“是吗。我也没注意。”
陆阮确实对萧璃的头发没怎么上心，别说头发了，要他现在回忆萧璃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他都不记得：“我回去看看能不能黑进论坛把帖子删了吧。”
戚临：“不用，我已经删了。”
并且他将陆阮、陆神、江南区的那位、LR、L等等和陆阮有关的各种称呼暗号全部设为了关键词，一经出现，他的程序就会检索到，只要是有关陆阮的帖子，无论好坏，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删除。
不过，有一个刚刚新鲜出炉的帖子，戚临没有理会。
国科大的论坛本来就是学生们自己弄的，也经常会有学生黑了管理来玩玩，甚至有些人还会黑论坛，用论坛表白，就那种帖子名全部都是一个“xxx我喜欢你”类似的，所以大家知道论坛被黑了，知道不能发和陆阮相关的帖了，却没有人想着要报警什么的。
主要是他们自己也经常这样玩。
发不出来，破解不了，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
陆阮哦了声，没太在意。
他们拐着去了商场，陆阮说了要带戚临出来买衣服的。
不过买衣服前，还是要先吃个饭。
陆阮的菜单自然有戚临插手，而在等餐时，陆阮一边问戚临江南科研所那边最近怎么样，一边顺手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刷动态。
陆阮长这么大，真要算娱乐的项目，就这一个。
就连画画都是学习，要记入特长分的。
这段时间忙，他没怎么看过，现在刷过去，才发现昨天江南科研所又遭了黑客，还有前天也是。
陆阮微微拧眉，问了戚临。
刚答完一切如旧的戚临，又答：“没事。”
只是前天陆阮回应了他的好像，昨天他偷亲陆阮时，陆阮醒着却没有推开他。
这两件事对戚临来说冲击太大，就算他是量子级别的计算机，也没有办法压住自己要溢出的数据。
陆阮：“还是之前那个黑客吗？”
戚临说是。
陆阮微讶：“还没找到人吗？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面上浮现出一点不耐：“总是靠着攻击你来博取关注，还要玩躲猫猫…这算得上是骚.扰吧？你找不到他吗？”
戚临将他的不悦收入记录：“找到了。”
陆阮在等他的下文，但是戚临没有续上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烦躁。
尤其是想起之前戚临说他也对那个小黑客挺感兴趣的。
……那个小黑客还和他同龄。
戚临是不是其实只是喜欢电脑技术好的而已？
毕竟他本质上是个AI，这么多年有无数人想要尝试攻破他的安全网，都无法成功。
可那个小黑客，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攻开了第一层，还三进三出，把江南科研所搞得一团乱的黑客。
服务机器人上了菜。
因为天热，陆阮贪凉，所以戚临给他点的是小份的黑椒鲜虾意面，再加很小一块牛排以及一小碗蘑菇鸡茸汤。
陆阮从餐盘上拿起刀叉，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银质的餐具触碰到白瓷盘时，发出了重重的声音。
因为他们是在一个小包厢里，这点声音来得实在是过于明显。
陆阮抿唇，忽然没了什么胃口，他放下刀叉，一把将餐盘往中间推：“我不想吃。”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戚临这么任性。
或者说……自从车祸后，他就很少这么耍脾气了。
但是陆阮却没有察觉，他只觉气闷和不悦，偏偏这点情绪又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才好。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烦死了。
既然戚临这么惦记那个小黑客，他又有一堆理不清的破事，那他干脆炸了这个世界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剪了这一通乱麻好了。
陆阮身上冒出肉眼可见的郁气。
他心里本就不是个软弱的，毁灭世界这种中二想法也并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
……因为他父母“去世”，他曾经还因为过度悲愤，做过详细的计划表。
要不是遇上了戚临，他可能现在就带着后悔在执行自己的计划了。
戚临将餐盘拉到自己面前，拿起刀叉，将牛排分好：“别生气了。”
他把餐盘推回去，低声说：“那个小黑客，是你。”
本来还要闹一句的陆阮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戚临。
戚临始终只看着他一个人：“第一次，是因为你说要跟我一起过一辈子。”
AI过于逼人的脸在白炽灯下更显冷戾。
可沉郁的嗓音带着笑意时，就像要将屋内的白光染成暖色。
“你真想毁了这个世界，等我连上世界，你亲一下我，世界就能瘫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
世界：什么仇什么怨啊？！你们谈个恋爱非要我毁灭是吧？！
明天更新时间还是照旧哈，过年不请假~
感谢在2022-01-30 10:41:39~2022-01-30 16:4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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