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阮和戚临一连在家宅了三天。
陆阮也是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闲散的时光了。
因为戚临会抱着他睡觉, 再加上他的纵容，所以陆阮的生物钟硬生生被戚临摁成了晚十点和早八点，每天睡足了十个小时。
这种偷闲躲懒感觉其实也很不错。
陆阮已经彻底习惯了戚临总是要把他捞到自己怀里圈着的举动。
他的AI，格外粘人。
也分外可爱。
他俩正在看书, 又或者说是陆阮单方面看书, 戚临在看他的同时还能帮他翻页，并且还能喂陆阮吃果盘。
这段时间被戚临这样养着, 陆阮的气色虽然没说很好, 但至少看着不会说消瘦到仿佛一张被风一吹就跑的白纸。
戚临抱他时测过他的体重, 长了三斤。
这对陆阮来说,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戚临养了这么久, 终于把陆阮厌食的毛病改了过来。
哪怕陆阮的食量和正常人还是有差距, 但至少不会出现什么吃两口饭就不想吃的情况了。
“有点饱。”
陆阮没张嘴接戚临递过来的切好了的雪梨块：“不吃了。”
戚临没收手：“再吃一块。”
陆阮摸了一下自己的胃部, 知道自己拗不过戚临, 只好张嘴咬下。
水果是戚临亲手切的。
因为外头的果盘切块都是机器, 是固定大小，陆阮得吃小块一点的。
这么小块的雪梨, 陆阮不需要费劲嚼太久, 也不会因为不耐烦咽下去卡喉咙。
戚临把叉子和果盘放到一边：“你手机有信息。”
陆阮在家总喜欢开静音，只是偶尔看了什么视频没有调回来才会有声音, 不然都是电话随缘接，消息随缘回。
陆阮都懒得摸手机了：“谁发的？”
“尤淳。”戚临答：“他让你出去走走。”
这三天陆阮跟戚临窝在家里, 记录员就只能蹲在他们楼下，卑微地蹲了三天，每天的汇报都是“今日未出门”。
陆阮并不是那种为了配合国家工作就非得逼自己在外瞎逛的类型，他一直都很珍惜时间：“帮我回一下。”
他想了想, 组织了一下措辞，让自己的话看上去不那么冷硬：“就说我没有什么出去的理由和必要。”
陆阮停了下：“措辞好点。”
戚临说好：“发送完毕。”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点像十年前刚出的自动发信机的陆阮没忍住，闷笑了声。
他这声笑惹得戚临低头咬了口他的肩膀，还是隔着衣服的那种。
陆阮不觉得疼，只觉得痒：“狗么你。”
他没好气道：“前天和昨天的印子都还没消掉。”
陆阮不怕疼，这点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极其放纵戚临。
这三天除了窝在家里休息，生物钟被戚临硬生生重新设置以外，就是小情侣间的腻歪了。
因为呼吸偶尔还是会出现不顺畅，陆阮在家都是穿宽领的T恤，会露出一片精致漂亮的锁骨。
而那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等待戚临在上头作画。
事实上现在这张白纸就被泼上了浓.艳的色彩，还有几个“破洞”的牙印。
戚临没吭声，只又偏头吻了吻陆阮绷直的颈线，惹得陆阮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
比起那样的重咬，还是这样的轻触更让他来的头皮发麻，甚至整个脊椎都像是被电流蹿过一样。
而这时候，他心里往往会莫名地泛起一种给个痛快的奇怪感觉。
始终监控着他身体的戚临显然也知道什么让他反应大：“你看。”
陆阮：“……”
看什么，他看不见，他也不想看。
陆阮抬手，想要抵着戚临的额头将AI的脑袋推开一点，至少离他的脖子远一点。
但戚临就像是早就预测到了他的行动轨迹一样，陆阮的手才抬起来，戚临横在陆阮腰腹前的手就松开了书，然后抬起来，一把攥住了陆阮的手腕。
陆阮的力气当然比不过他，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压下，还压在了自己的腿上。
陆阮：“。”
他也没打算浪费那个力气去挣扎，只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戚临怕像上次一样把他的手腕捏出红痕，所以并没有太过用力地将他的手压住。
而且他也不是要从他的掌心里滑出，戚临虽然意外的强势，但这种不会超出他掌控的小动作，他还是允许的。
因此，陆阮轻轻松松地就将手翻转到手心和戚临的手心相贴。
他还没有再动作，戚临就先他一步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中扣住。
陆阮稍顿，有点无奈：“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AI处理信息的速度太快了，尤其戚临还是多核运行，人力在这方面，终究还是有限啊。
戚临哦了声，又把手松开，然后低声说：“来。”
陆阮：“……”
他气笑了，但还是顺势主动扣上戚临的手。
有了温度系统的戚临，全身都很暖和。
晚上抱着他睡觉的时候就像个大型暖水袋一样，现在这样扣着他的手，也像是抓住了暖手宝。
“你能别老是跟哄三岁小孩一样吗？”
戚临低笑了声：“没有。”
他闭上眼睛，把自己上半张脸埋在了陆阮的脖子和肩膀连接处，调低了音量：“是在哄我的男朋友。”
陆阮一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戚临口里听见这三个字。
还是对他的。
陆阮的耳根莫名燥热。
“干嘛突然……”
“一直都很想这样说。”
戚临握紧了他的手，他一直都很想在小陆神的名字上加上属于自己的前缀。
想用那些特定的称呼来喊陆阮。
“尤淳给你回信息了。”
“嗯，他说什么？”
“约你见一面。”
戚临问他：“你要去吗？”
陆阮扬眉：“什么叫‘你’，是我们。”.
还好九月的京区已经开始降温，再加上陆阮的身体不好，不能着凉，这时候穿个高领衣也差不多刚好。
他有好几件偏宽松的高领薄款毛线衣，今天出门，他就穿的是其中一件黑色的。
较为宽松的毛线衣遮掩住了他清瘦单薄的身形，没有刻意折起来的领子堆叠着显得有些凌乱，却也恰好盖住了陆阮脖子上的星星点点。
陆阮今天没有坐轮椅，而是选择打开了仪器，牵着戚临的手出门的。
尤淳约见面，不是来找他，也不是像萧璃和万柯那些同龄人那样，约的都是什么甜品店咖啡馆，而是直接让陆阮去安全处的办公室找他。
毕竟尤淳还是安全处处长。
陆阮到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卡，就被穿着军装的人引着进了办公室。
安全处内部没有开空调，而且因为建筑原因，里头比外面还要寒凉很多。
所以陆阮搓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指尖。
戚临始终望着他：“冷？”
他察觉到了陆阮的体表温度在下降。
陆阮还没说话，路过一个通风口时，就感觉到了有暖风吹过来：“……”
他知道是戚临入侵了这儿的系统，开了空调。
但是安全处全部都是军人，一个个冬天都不需要开暖气的。
今天的温度是19度，现在在安全处的所有人里，估计就只有陆阮一个人冷。
但这种空调，一开就是照拂整个建筑物……
陆阮的性格并没有那么好，他也没有打算让戚临关了空调。
他并不想拒绝他家AI的好。
领路的军官显然也感觉到了空调风，他抬头看了眼，有点诧异：“怎么开空调了？”
陆阮没说话，戚临也没说话，他显然也没指望这两位让人意外的来客会回答他。
他只尽职的将一人一机送到了尤淳的办公室门口，然后敲了敲门：“尤处，您等的客人来了。”
尤淳说进，他便替他们推开了门。
陆阮就牵着戚临走了进去。
尤淳从文件里抬头看他时，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戚临，稍稍愣了一下。
陆阮有察觉到尤淳的怔愣，他扬眉，偏头看了戚临一眼。
他对上戚临漆黑的眼瞳，自然是不可能从其中看出什么情绪。
但是陆阮能够猜到。
尤淳发的信息多半是什么让他一个人来吧。
可戚临却没有提。
陆阮倒不怎么在意。
哪怕他知道戚临不仅是在意他的安危，也是单纯地想要跟着他。
陆阮收回视线，跟尤淳打招呼：“尤处。”
尤淳示意他们先坐：“我整理一下再拿给你看。”
陆阮也不客气，拉着戚临就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了。
尤淳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不过一分钟就拿着没有封皮的文件走了过来：“我就说空调怎么突然打开了。”
他瞥了眼始终看着陆阮，没有要和他对视也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的戚临：“原来你也来了。”
戚临淡淡道：“我永远在。”
就算他的“身体”不来，他也会在陆阮身边陪着陆阮。
毕竟，他是一个AI。
尤淳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文件递给了陆阮。
陆阮伸手接过，就见上头是案件的汇报。
现在陆阮的身份今非昔比，有一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而且还这样听他的话，他们自然得昼夜不分地将这起案子查清楚。
国会上陆阮和戚临提供的线索已经足够，他们在当天就联系了江南区控制了阮含烟，又有萧平做技术支持。
现在是信息化新世纪，想要找往年的档案，就算是一百年前的，也只需要查阅一下就可以。
所以……
很快。
陆阮垂眼。
他们所猜测的一切都没有错，阮含烟和人勾结，告诉了别人陆禾杉和阮含玉乘坐的车牌号。
而X科技内部也有科技人员被收买，修改了两次、两辆无人驾驶的车的程序，导致了两场“意外”。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陆阮还是想问尤淳一句：“那那个人是谁呢？”
尤淳沉默了会儿：“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但经过多方面排除，最终嫌疑人锁定在一个你认识的人上。”
陆阮想，牧政。
但尤淳却说：“宁秋。”
陆阮微怔。
宁秋…是宁姨的大名。
而陆阮怀疑过科研所很多人，也警惕过宁姨，却也打心底的不希望这些事和她有任何关系。
因为……
他的心就算现在是凭借着仪器勉强跳动，可也始终是肉长的啊。
陆阮没说话，而戚临握着他的手却紧了紧。
陆阮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下，他看向戚临。
戚临望着他：“不是她。”
他平淡的语气，却给了陆阮极大的支撑力：“我查过她所有的邮件、信息和通话记录，甚至包括她的行踪。”
“她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却也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戚临永远都知道陆阮害怕什么，担心什么，哪怕陆阮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他低声道：“她很爱你，也很爱你的父母。”
戚临知道陆阮其实很在意宁秋，甚至可以说很重视宁秋。
所以他一直在帮陆阮确定。
确定他那个被他小时候喊过一声宁妈妈的女人没有问题。
如果有……
戚临会在一个无人知道的时机，将宁秋处理掉。
然后制造一个拥有宁秋所有记忆的仿生人。
这个仿生人，会像陆阮记忆里的宁姨那样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7是真的…很疯
还有就是，元宵节快乐！
今天三更！三点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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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组代码
之后就是戚临和尤淳单方面地交接了。
又或者说, 是戚临狠狠地打脸。
量子级别的计算机，连上网、脱离了掌控后，究竟有多么可怕，戚临是一点也不避讳地展露给尤淳看。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没有丝毫变化的语速让他再如何近人的声音都显得机械。
“牧政？”
尤淳皱眉：“我记得他已经退休, 销声匿迹近十年了。想要找到他，可能不太……”
他稍顿, 望着戚临：“你找到他了, 是吧？”
戚临只嗯了声。
尤淳捏了捏自己的山根：“他在哪？我这就组织人……”
他话还没说完, 又自己先停了下来：“…你已经控制住他了, 是吗？”
戚临又是一声嗯。
尤淳只觉头疼：“我们之前说过的, 交给我们处理。”
戚临淡淡道：“你们没有查到。”
尤淳知道自己没法和他沟通, 所以只能看向陆阮：“陆阮, 法律条文不是摆出来展示的花瓶。”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柔和点, 免得这位明明人格设定为绝对冷静, 却展露出阴晴不定的AI受刺激, 干脆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但显然，陆阮也不是个安分的乖宝宝。
他挑眉, 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你跟我说没有用啊, 戚临是单独的个体。”
他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戚临是他的AI, 也是“人”。
他有自己的“人权”。
尤淳的额角突了突。
他看着陆阮和戚临，目光有点沉。
一个完全不受掌控的量子级别的AI, 永远是悬在他们心头上的一把刀。
即便他们知道很难限制住，也做不到控制AI，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坐以待毙。
现在放纵，只是想看看这个AI究竟要做什么, 而且暂时还没有触碰到他们的底线。
但如果一旦越过……
“你们想要的保证，我可以给你们。”
戚临是真的厌恶这个界，因为麒麟的记忆里，没有看过开满了璀璨繁盛花朵的道路，从被激活开始，它的记忆载体，就只有人性最阴暗的那一面。
……可它也不是完全没有光。
只是没有触碰到而已。
无论是前还是现在，无论是麒麟还是戚临，都只是为了一个陆阮。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但我只会为他一个人运转数据。”
尤淳怔住。
陆阮倒是不意外，说到底，戚临从一开始到现在做出的所有违规举止都是因为他。
但是知道，和听到还是不一样的。
陆阮挨着戚临的肩臂，心说这就是他的AI啊。
尤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道：“把牧政交给我们吧。”
戚临直接道：“我拒绝。”
尤淳：“？”
戚临的语速和语调始终没有变化：“你们内部还有人和牧政勾结。”
尤淳皱眉，他又不是二愣子，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如果不是他们之中有人和牧政打配合，牧政不可能能够销声匿迹近十年。
“那你交给我。”
放在戚临手上，始终不是个事。
然而戚临说了第二次拒绝。
这要换一个年轻小伙子在这儿，肯定已经火冒三丈，拍桌怒斥了，毕竟当初，也是陆阮亲口说可以交给他们处置的。
但尤淳浸染官场这么多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戚临的意思：“你不信我？你觉得我也可能是内鬼？”
戚临嗯了声。
他们所有人，都在戚临的怀疑名单上。
牧政太清楚戚临能够做什么，所以所有的联络都删除了痕迹，戚临就算是量子级别的计算机，想要查什么、恢复什么，也总得要有痕迹才能追寻。
尤淳气笑了：“麒麟，你要明白一件事。就算你是AI，杀人也是犯法的。”
戚临没有丝毫的畏惧：“前提他还能算是人。”
“什么意思？”
戚临没答，只操纵着办公室里的荧幕，将他第一次见到现在的牧政的模样投屏在尤淳眼前。
也就是那个天空树。
陆阮也回头看了眼：“……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对着陆阮，戚临的语速就放慢了点，语调虽然还是那样平淡，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几分温柔：“他认为机器比人类强大。”
麒麟的记忆载体受损，戚临查询不到太多的记录了。
但是在那一帧监控画面中，未来的牧政，也将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
他其实和萧璃一样，算是半个AI了。
……以半个AI的身份说要毁灭所有AI，主张“科技退步”。
陆阮倒是挺淡定的。
他本来想过自己会很恨牧政，但是看见牧政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陆神只觉得好笑。
所以陆阮没忍住轻嗤：“他把自己弄得像鹰派那样偏激，不允许我父母发展AI，警告信写得那样敌视所有AI，但却把自己改造成了一台笨重的机器。”
何其讽刺啊。
尤淳不可置信地望着屏幕里的天空树：“这…这真是牧政？”
戚临对着别人，总是不愿意多话，也不想解释：“嗯。”
“戚临不会弄错的。”倒是陆阮不想戚临被质疑，他微微偏头，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天空树，却如此笃定：“他也没必要糊弄你们。”
尤淳：“。”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够感觉到陆阮今年才十八岁啊。
陆阮这样说了，戚临才会多解释一句：“他还保留了一点人形，我做过DNA比对了。”
戚临边说，尤淳的手机里就一边接收到了未知设备的文件传输。
还是强制性的那种，等尤淳去看时，文件已经传输完毕，还打开显示了出来。
是DNA比对结果。
的确是牧政。
尤淳：“你找到了他，控制了他，那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戚临淡淡道：“大概对自己的底牌很自信，他始终什么也不肯说。”
而这样的牧政已经没了痛觉，严刑逼供也不太可能。
不过局面并没有僵持住。
因为戚临知道要怎么对付牧政。
尤淳望着戚临：“你想怎么样？”
戚临：“你们找不到，我来处理。”
尤淳再次捏了一下自己的山根：“既然你们都打算自己解决了，那为什么要在国会上闹那一出？”
陆阮勾勾唇：“因为我要的，不只是真相。”
他端起刚刚机器人给他倒的热水，润了一下自己的嗓子：“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
要让他们明白，国会错综复杂的树根里，进了令人厌恶的虫蚁，在以正义之名啃噬这个国家。
尤淳停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脸上青稚尚且还未完全褪去的陆阮，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撼。
最初…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孩子的嬉闹。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陆阮冲动到在国会上用令人束手束脚，举棋不定的武器威胁他们。
他为了私情，去磨灭了大义。
可现在……
当年那个不要命般攻击江南区安全处的孩子，那个字字泣血说讨厌人类，为自己身为人类而感到恶心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啊。
陆阮说：“我没有投票权，也不是国会的固定议员，但尤处你是。”
他那对蓝灰色的义眼虽然浮现不出什么神采，但是特殊的材质也是会在白炽灯下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坚毅：“我看过你的演讲，也知道你心里坚守的底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究竟要不要发动变革，要不要再召开一次国会，也只能由你来做决定。”
虽然大家都有投票权，但是职责不同，投票权的分量也不一样。
像尤淳这种安全处处长，是有资格凭借一人之力召开第二次国会的。
而其他人，也只能赴约参加。
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是实权。
尤淳陷入了沉默。
屋内安静了许久，尤淳才说：“我以为，你巴不得界陷入混乱。”
毕竟，陆阮当时可是被多次判定为反社会人格，一级危险人物，几度要被关起来监控。
陆阮笑了笑：“虽然我见识了很多人性的阴暗，但凡事都有两面不是吗？”
他的车祸、他父母的车祸，牧政的背叛，阮含烟的嫉妒……这些的确让陆阮低迷。
可同样的，江南科研所还有很多人一直在默默支持他，万柯他们也始终给予了他力量。
其实前天戚临还问过陆阮，他问他喜欢这个界吗。
当时陆阮蜷缩在戚临的怀里，因为晚上的星空很美丽，陆阮让戚临把窗帘拉开了。
他就躺在床上，背靠着戚临，望着那片璀璨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陆阮反问他：“你喜欢吗？”
戚临说：“你喜欢我就喜欢。”
陆阮无语：“你这什么废话。”
戚临不吭声了。
而陆阮望着那一轮和所有星星都不一样的月亮，微微勾唇：“这个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存在。”
也许是明天新出的甜品。
又或者是一句简单的关心。
陆阮见识过最阴暗的算计，体会过亲人的背叛，可他也同样感受过来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的支撑。
江南科研所、万柯一家、还有萧璃……
他被人类的恶意拔苗助长，但也有人类的善意为他遮风挡雨。
陆阮轻声说：“再说谈什么界啊，我又不跟界谈恋爱。”
他清朗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和温柔：“我喜欢你，而你存在于这个界。我会跟你在这个界里牵手，去吃甜品，去坐摩天轮，去博物馆，去逛街……”
“这就足够了。”
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也不用太多的道理。
他只是想和戚临安安静静地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陆神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老是想些有的没的干嘛，能不能好好谈个恋爱了？
7：……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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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十三次心跳
尤淳让他来, 明显不只是案件的事。
他还给了戚临一张国科大的学生身份卡。
“陆阮可以正常上课了。”
尤淳顿了顿：“你们可以一起去，我们安排了一下，你俩是一个专业的。”
“不过你低调点，别搞国会上那样的操作了, 就正常的上个课, 当体验生活，好吗？”
陆阮没答, 只忍了忍,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因为足够放松, 陆神那点孩子心性也逐渐冒了头：“教授们应该不知道他是AI吧？”
尤淳：“当然不知道。”
这事怎么可能宣扬出去？
陆阮点点头：“那就好, 不然我怕他们有教学压力。”
尤淳：“……”
戚临望着陆阮, 嗓子里滚出了声低笑。
惹得尤淳看了戚临一眼。
是情绪系统吗？
但陆阮却瞥他：“笑什么？”
戚临冷沉的嗓音里还带着那零星一点的笑意, 像冬日茫茫大雪里唯一的火星：“教你也有教学压力。”
这是实话。
虽然很玛丽苏, 可陆阮高中时每次在班上上课, 尤其是数理化, 老师都有很大的压力。
他们都是人, 不是机器，更何况机器还会出错。
可次次考试数理化永远满分的陆神, 比机器还要厉害。
把学习当饭吃的小陆神可还有天才的光环。
陆阮想了下, 也不谦虚：“确实。”
戚临望着这样的陆阮，运转的数据流向了某一处选择。
但现在在外面。
而尤淳看着这一人一机的互动, 难免有些恍惚。
虽然上次见面，他就已经相信了几分人类和AI的旷世奇恋, 可不代表他不会震撼。
如果不是知道面前坐着的两位里有一个是仿生人，他一定会以为这只是小年轻们单纯的爱恋。
……其实AI和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尤淳想，如果和牧政那样的人比起来, 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的AI，似乎更好相处。
他笑了下，心里最后一点偏见消失。
穿着军装的男人挥挥手：“行了，我没事了，你们也没事就走吧。”
谈完公事后的尤淳，就像是个和蔼而又风趣的长辈：“别在我这秀恩爱，我不是记录员，我不需要看这个。”
陆阮拉着戚临起身，真心实意地冲尤淳说了声谢谢.
回程的路上，陆阮示意戚临：“你问一下我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和戚临确认了关系后，陆阮使唤戚临就不客气了。
之前有很多的客套话，现在也不复存在。
陆阮对亲疏，一向很分明。
戚临对于这样的要求，向来只有“好了”，而不是“好”。
因为陆阮提出的那一刻，他就能做好。
……一个智能AI的妙处啊。
戚临：“你要去学校吗？”
陆阮嗯了声：“去学校的乐趣，不只是在于学习。”
他冲戚临挑眉：“大学生活，可是很有趣的。”
他想带戚临去体验。
戚临想起了那本日记。
其中有一段是——
【我爱上大学！上大学真的超级有趣！比高中还要有意思！社团活动好好玩，还有各种各样的比赛也很有趣，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都让人兴奋！
要是你也能来读书就好了！我一定要带你好好玩玩！】
为了模仿人类，为了学习进步，戚临的数据库里其实是有很多大学生涯的片段。
甚至还会有完整的记录。
不是记录的人，而是人类在大学能体验到什么。
而那些冰冷的文字接触到戚临的情绪系统，不会掀起半点波澜。
但陆阮短短的两段话，就勾起了戚临极大的兴趣。
他想知道陆阮的有趣。
陆阮：“你会跟我一起去吧？”
戚临：“当然。”
两人说话间，也走出了安全处。
戚临问：“回家？”
陆阮摇头：“出都出来了，再说你都拿到了身份卡，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学校呗。”
戚临自然是听陆阮的。
这边离国科大有点远，戚临直接约的车，而不是转地铁。
因为陆阮今天没有坐轮椅，虽然仪器可以辅助陆阮行走，但对于陆阮的腿来说其实也是一种负担。
两人上车后，陆阮就又跟戚临说：“你看下下午有什么课。”
戚临几乎是没有停顿就能作答：“有一节编程语言的必修公共课。”
陆阮笑了声：“这不是正好撞在我俩最擅长的领域上了么？”
戚临应声：“去上吗？”
“去啊。”陆神那点恶劣的性格又冒了个尖尖：“虽然没有意义，但是老师说的我全会这种感觉很爽的，你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戚临又想起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有一句话是：【哈哈哈哈老师今天讲的内容我不仅全部都知道，我还把老师问住了，这感觉太爽了！不过因此感觉到骄傲的我也好过分，你别学我啊，这真的很招人嫌。】
戚临可以想象得到，在课堂上把老师问住的陆阮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那样的少年，怎么会招人嫌。
陆阮骄傲，却不自负。
他的自信，是有资本的。
车子是无人驾驶的汽车，只有陆阮和戚临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
这不算是在外面，也没有外人。
所以戚临垂首，径直吻住了陆阮。
AI的亲吻总是直接，没有任何铺垫，也不讲究什么气氛。
只是因为“想”，所以会去做。
本来还想要和戚临说一说学校的陆阮猝不及防地被堵住。
他一顿，又感觉到有什么湿热而又柔软的东西扫过自己的唇齿。
陆阮耳根燥热的同时，也是毫不抵抗地张开了唇，任由戚临在此索取。
哪怕那份强势依旧不减，让陆阮有种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卷断的错觉，他也始终没有推开戚临。
因为，
这是他的AI。
是他喜欢的AI.
陆阮和戚临到学校时，不免收到各种各样的注目礼。
毕竟陆阮可是陆神，加上国会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人泄露报道，但国会伊始官媒可是晒出过陆阮的照片。
并且因为陆阮是本次国会年纪最小的“议员”，而且还长得这么出挑，官媒那边都暗戳戳的故意多放了两张陆阮的照片。
就那种，真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谁站他旁边都是陪衬，就连国会精心准备的娇艳花朵，都能被他夺去色彩。
公共课是同院系的几个专业一起上的。
用的也是大教室。
陆阮和戚临到时，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少人，
时间虽然不早，但也没有很迟，并排的空位也还是有，就是在第一排。
哪怕是国科大的高材生们，也不爱第一排和教授们打照面的位置啊。
陆阮和戚临倒不是很在意，所以陆阮直接拉着戚临坐在了正中央的第一排。
坐下后没多久，同院系不同专业的万柯也来了。
他看见陆阮，眼睛亮了亮：“陆神！”
陆阮冲他抬了下手，万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你之前怎么没来上课啊？必修课都没见到你。”
“因为国会。”这个说辞是官方一早就跟他定好了的：“学校这边特批了。”
万柯：“牛哇牛哇。”
他又看向了戚临：“噫，兄弟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陆阮替戚临回答了：“他临时转校过来的。”
大学转校很复杂，一般来说都是不允许的。
能转，就是有官方操作。
所以万柯瞪大了眼睛：“我淦，大神，你什么专业啊？”
陆阮撞撞戚临，示意他自己回答。
戚临还要陪他度过大学四年的生涯，他也想戚临能够融入人类，建立社交关系。
戚临模拟着人类说话的口型动唇：“仿人机器人。”
万柯：“！！！牛哇！”
万柯跟他们又聊了几句，最后在上课铃响前，有点兴奋地问了句：“待会我们打篮球，你们来吗？九缺一。”
戚临还没说不，陆阮就先截断了他的话：“来。”
戚临：“你不能打。”
陆阮的身体没法做剧烈运动。
陆阮扬眉：“我知道啊，你打啊。”
他勾勾唇：“戚同学，打篮球，会么？”
陆阮应该问他下载了没有的。
戚临这么想着，但回答的却是：“会。”
“很好。”陆阮笑：“替我虐他啊，小时候跟他打篮球，就没赢过。”
戚临说好。
上课铃响，教授进门。
万柯也飞速找了个空位坐下。
教授一进来，就先看见了陆阮。
她端着茶杯上讲台，先玩笑了句：“今天我们陆神来听课了啊，我感觉这课我可讲不下去了。陆神，要不你上来讲讲？”
她这话没有半点恶意，毕竟上这堂课的所有人都学到了“历史”。
也就是陆阮开发的安全网。
教室里有学生没忍住笑，陆阮等他们笑过了，才开口：“可别。”
他也跟着笑：“这要是我身边这位不在，我还敢卖弄一下，我身边这位在…我还是不献丑了。”
教授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了戚临。
确定是个生面孔后，她有些好奇：“难不成这位同学比陆神还厉害？”
陆阮答：“在编程这一块，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少年的声音清脆，带着浓浓的骄傲和炫耀感，一字一句是那么的清晰。
能得到陆阮这样的评价，难免让人好奇。
尤其教授虽然不知道，但是在座的学生里总有热衷吃瓜，在那天汇聚在六号食堂，一睹能让陆神动凡心的“天仙”。
教授诧异：“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陆阮继续替戚临回答：“他叫戚临。”
这个名字和某个家喻户晓的AI太像，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愣。
然后就听陆阮说：“戚是一种古代兵器，临是到来的意思。”
一直没吭声的戚临跟在他后面嗯了声。
他是戚临。
不是麒麟。
作者有话要说： 尤处：你们低调点
陆神向整个院系：我对象，戚临，编程贼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我真的好爱软软这种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的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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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四组代码
说让他们上台讲课, 肯定是玩笑话。
但陆阮都这样吹捧戚临了，教授在提问时，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被陆神推崇的“戚神”有多厉害。
所以不少问题都落在了戚临身上。
而戚临确实厉害。
他的回答完全挑不出一丝错，教授还故意发散性问了一些大学学不到的难点, 戚临也都是没有停顿的就能作答。
……主要是, 他不是人啊。
不过毕竟因为这是课，课堂结束后, 有人忍不住去搜戚临, 也没搜到什么相关建树, 所以戚临的神位还没下来。
但陆阮吹捧戚临的话, 还是一传十十传百, 在论坛上炸开了锅。
【标题：陆神说某位的编程比他还厉害, 所以删帖的是不是某位？！】
【1L：你真相了】
【29L：我淦！真的欸！我们这么多人查了这么久, 连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是不是就是……？】
【73L：我刚刚去试了一下, 他应该是黑了论坛的数据, 安插了隐藏代码。因为帖子是秒删的，估计不是手动删除, 而是程序】
【189L：那这真的牛批, 我记得校园论坛其实是某个教授主管理的吧，教授都没查出来吗？】
【200L：我就是那个教授带的学生, 我实名上来说一声，没有, 真的没有查出来！！！】
上完课后，万柯就跑过来找他们打篮球。
戚临：“等下。”
万柯茫然，陆阮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就听戚临对他说：“到饭点了, 我先陪你吃饭。”
陆阮顿了顿，轻轻勾唇：“好。”
他没拒绝。
因为他确实喜欢戚临陪他吃饭。
万柯：“可是吃了饭后就不能剧烈运动了。”
戚临：“我不吃，他吃。”
这话本来就没什么问题，毕竟戚临不需要进食，也不能进食。
但是不知道他是仿生人的万柯却因为这话瞳孔地震。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陆阮，就见陆阮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万柯倒不觉得陆阮脾气如何，他只是在想，难怪这位大兄弟能入陆神的青眼。
也就是得对陆神那么好，他心里才能平衡。
他发小那么优秀一个人，就算是天仙也配不上啊！
万柯：“那行，我们先去了，球场等你们啊。别鸽我！”
陆阮笑着说好。
在去食堂的路上，陆阮跟戚临说：“万柯肯定跟打篮球的同学炫耀了，说要带我们去球场。”
因为他是依赖着仪器走路的，所以步履比较慢，戚临就放慢着步调陪他：“他们绝对很想见你。”
戚临：“他们也很想看你。”
小陆神今天来上个课，论坛就已经唰唰多出了好几个帖子。
不过都被戚临无情删除了。
唯一保留了的，也是把他和小陆神放在一块提的。
陆阮的好看，是那种让人景仰的、不敢接近的.
等陆阮吃过饭后，他们就如约抵达了球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散播了陆阮和戚临会来球场的事，操场上意外的人多。
万柯朝他们挥挥手，陆阮就在台阶上停了下来。
戚临没有第一时间过去，陆阮碰碰他：“去啊。”
他勾唇：“想看你打篮球。”
这话是真的。
陆阮也喜欢那些帅气的事物，小时候还会追着体育频道看比赛。
无论是篮球还是足球，甚至是排球，他都觉得很帅。
尤其是球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被手击打时的声音……
总会让他的心跳也跟着做一次回响。
陆阮说想，戚临就必定会去做。
他是万柯拉来的，那必然是跟万柯一边。
万柯的其他朋友也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没有跟戚临打过球，戚临看上去也对篮球没有什么热衷，但毕竟这身高体格摆在了这，他们还是很期待的。
而事实证，戚临不会辜负他们的期待。
无论是带球过人，还是投三分，又或者是扣篮，他都可以。
三分一投一个准，甚至还有半场投篮，还中了！
万柯他们麻了，陆阮坐在台阶上，没忍住弯了弯眼。
AI是可以精准计算抛物线和角度以及风力的啊，这就是作弊好吗。
在某一次戚临抬手准备投篮时，他摸出了手机，对准了戚临。
似有所感，戚临在球出手的那一刻，稍稍偏头，看向了陆阮这边，正好让镜头定格在了这一幕上。
陆阮垂眼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他不爱拍照，相册里的照片稀少得可怜，大多数都是什么文献报告，而现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多了一张“人像”。
是摆好了最标准的后撤步投篮姿势的戚临。
他的额发飘起一点，冷戾的眉眼让他看上去不像是投篮，更像是在扔炸.弹。
薄唇的颜色偏浅，唇峰也足够分锋利。
戚临这张脸，配上冷白皮，无端有几分阴郁感。
偏偏喉结上那一点朱砂痣却又那么惹眼。
像是落在白玉盘上的一颗上好的玛瑙。
陆阮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那点深红，轻咳了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手指，却又将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壁纸。
他想这个举动有点幼稚。
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啊。
他们打篮球，不是那种比赛，就是纯粹娱乐，自己心里计分，也不算局，累了就休息。
戚临不存在累，但人力终究有限，有人先跑不动了，叉着腰挥挥手：“不打了不打了，累死了。”
他吐槽：“我们根本就防不住戚临！兄弟，你这技术太好了吧，高中是不是参加过篮球赛啊？”
戚临其实知道陆阮想让他建立社交网，想让他过人类应有的生活：“没。”
但面对陆阮以外的人，他始终冷淡而又言简意赅。
见他们不打了，陆阮就从台阶上起身走过来。
万柯朝戚临递了瓶水：“喝点水吧。”
他看了戚临一眼：“你这一点汗都没出啊。”
戚临又不是人类，当然不会出汗：“嗯。”
戚临本想拒绝，因为他不口渴，也不能喝水，但他看着陆阮，还是把水接过了。
万柯是个很注重养生的小伙，不像其他人贪凉，运动完就想吃冰的，他递来的水是常温的，刚刚好。
戚临拧开瓶盖，又把水递给了陆阮。
万柯：“？”
其他人：“……？”
陆阮扬眉：“我不用，我不渴。”
戚临没收手：“喝一口。”
陆阮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喝水了。
……戚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什么医疗机器人。
陆阮无奈，只能接过喝了口。
他朝戚临要瓶盖，戚临却盯着他：“再喝一口。”
陆阮：“。”
戚临语气平淡：“你刚刚那不算一口。”
有个能检测水少了多少微升的男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陆阮不太喜欢在不口渴的情况下喝水，但很巧的是，陆阮可以一天都不口渴。
人每天要摄取两千五百毫升的水，就算不口渴，这个也是必须的。
所以戚临总是会盯着陆阮喝水。
陆阮只能顶着路人惊悚的视线，乖乖地再喝两口。
喝水的时候陆阮还在想，这样的戚临其实挺可爱的。
一本正经地让他喝水什么的。
哎。
好可爱。
水瓶里的水显少了点后，陆阮朝戚临摊开手心：“可以了吧？”
戚临却没有把瓶盖给他，而是从他手里拿过了水瓶，拧紧了盖子，然后自己拎着。
陆阮无言。
一瓶水的重量而已，是能把他的手拉断了还是怎么。
万柯望着他俩的互动，神志不清地呢喃道：“乖乖，这恋爱的酸臭味，我是品到了。”
其余人疯狂点头附和。
陆阮：“……”
他们不说不表现他还可以强作镇定，这么一被打趣，陆阮就有点顶不住。
主要是他觉得…两个大男人（虽然戚临是一个大机器），这么黏糊，有点……
陆神的钢筋骨头发作了。
但好在男孩子间，八卦来得快去得也快，万柯不过也就是一句感慨，下一句就变了话：“陆神你们加社团了吗？要不来我们社啊！”
陆阮扬眉：“你加了什么社团？”
社团，这是国科大每个学生必须要选的事。
主要是会影响平时分。
万柯：“一个很咸鱼的社团。”
他说：“咸鱼社。”
陆阮：“……？”
国科大还允许这样奇葩的社团存在？
“要做些什么？”
“没什么要做的，这个社团存在的意义就是刷平时分，偶尔来打个卡就好了。”
陆阮心动了。
他不是那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可以啊。”
陆阮偏头看戚临：“你呢？”
戚临：“跟你一起。”
于是乎，万柯成功的为咸鱼社招来了目前校内最为风云的两位人物。
大家散之前，万柯还示意戚临：“兄弟！下回再一起打篮球啊！”
戚临却是看了陆阮一眼。
陆阮挑眉：“看我干嘛？”
他哼笑：“你想打就打啊，我又不拦着。”
戚临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应万柯，还是在应陆阮。
回程的路上，陆阮忍不住问戚临：“投篮的感觉是不是超爽？还有扣篮的时候，把篮球狠狠扣下去，然后得分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虽然他小时候是踢足球的，但男孩子嘛，总是会热衷于各种运动，篮球他也和同学在课间的时候打过。
戚临垂眼望他。
其实他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每一次他得分时，陆阮的心跳都会升高一点。
而他始终也关注着陆阮，在他打篮球时，陆阮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兴奋开心。
所以戚临说是。
他是没什么感觉，但他能从陆阮的心跳曲线图中感觉到。
陆阮又说：“这样的大学平静生活真好啊，戚临。”
戚临低笑了声：“嗯。”
他道：“和你一起很好。”
就像那个隐藏文件里写的那样，大学生活确实很精彩。
在课堂上没有半点胆怯地跟老师开玩笑的陆阮、会因为老师讲的内容恰好是自己最擅长领域而有点小得意到转笔的陆阮、还有在操场上支着下巴弯着眼拍他的陆阮……
这样简单而“平凡”的陆神，即便是机器，也会心动不已。
所以在迈进家门，隔绝了所有视线的那一刻，小陆神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先被忍耐已久的AI抵在玄关，被吻得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很平静但很甜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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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六十五次心跳
平静的大学生活, 陆阮和戚临过了足足半个月。
陆阮就好像是忘了牧政，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仅没有跟戚临提过，每天过得也都像是一个只是很聪明的平凡大学生。
和戚临一起上课, 拉着戚临参加必要的课余活动。
还有去那个奇怪的咸鱼社团打卡。
那个社团的社长是大三的学姐, 在陆阮和戚临加入的第一天，就特别热情。
只是她没能表现出来。
毕竟戚临这张脸, 的确看着像是行走的冰山。
他往陆阮身边一站, 就有点那种凶神恶煞的护神者那味了。
更别说陆阮看着和气, 但其实话语间全是疏离和客气, 让人根本就亲近不起来。
而在这半个月里, 关于为什么陆神连续半个月都穿高领衣的帖子, 也讨论成了高楼。
至于为什么……大家其实在他连着三天穿着不同色的高领衣来时, 就已经猜到了。
别问, 问就是磕到了。
这半个月陆阮和戚临上的都是公共课, 仿人机器人的专业课并没有进行。
一个是因为康咏最近被查出来了点事, 现在正在停职查办，二个就是…官方内部已经叫停了这个专业。只是没有对外公开而已。
无论是他还是萧璃都不用去上课了, 要等待正式文书下来, 然后他们就可以选择转专业。
关于转专业，陆阮还和戚临讨论了一下。
“你觉得我转什么专业好？”
“看你喜欢。”
这不是废话么。
陆阮一时无言, 转着笔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你不是喜欢历史么？”
戚临一边给他切水果，一边说：“你以后可以做历史老师。”
陆阮仰着头看他：“以前确实想过, 但我又觉得历史老师好没意思，而且你想想，还要准备教案什么的，还得带班, 多累啊。”
享受过闲暇的陆神有点不太想干复杂的事了：“要不我还是转编程吧。”
戚临切好了水果，端过来：“你以后要做IT？”
陆阮想伸手拿叉子，却被戚临避开，戚临拿起叉子，叉了块桃肉，放到陆阮嘴边。
陆阮看他，戚临不为所动。
力气比不过，脾气拗不过的陆神只好张嘴任由戚临服侍他：“不一定啊。”
因为嘴里在嚼桃肉，所以陆阮的声音都有些含混：“只是学这个专业，出来也不一定会做这事。”
戚临在他身边坐下：“那你想做什么？”
陆阮诚恳道：“老实说，我不知道。”
他估摸着国家那边肯定是不想他进机构，多半宁愿花一笔钱养着他，也不想他碰那些东西了，毕竟戚临……
可究竟要做什么，陆阮还挺迷茫。
“我小时候的梦想可多了。”
陆阮笑：“我还记得最初我说要做超人，拯救世界的那种。”
大多数小孩子小时候都爱看超人动画片，陆阮也不例外。
“后来大点接触了很多纪录片，我又说想做火箭，想做人造卫星，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还想学天文，说要去发现一颗别人没有发现的星星，然后我就拥有命名权了！”
说到这，陆阮现在都还有点小兴奋：“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好像甚至连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戚临很喜欢听他说他以前的事，尤其是小时候那些。
因为无论是麒麟，还是戚临，都没有记录过陆阮小时候的样子和故事。
戚临问：“取什么？”
陆阮摊手：“我不记得了。”
那还是他小时候五六岁的事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不过提到这里，陆阮就忍不住逗戚临一句：“如果能找到的话，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其实现在要找一颗还没有被发现的星星已经很难了。
宇宙固然浩大，但新世纪科技如此发达，在旧世纪没有被人挖掘到星辰，也已经被发现得差不多了。
而且陆阮的耐性不高，当初这个念头也真的只是个念头，转瞬即逝。
戚临：“要我取？”
明明还没有发现，但一人一机却开始讨论这事了。
这就是小情侣之间的乐趣。
陆阮点头，他本来是想要逗戚临一句的，但没想到AI的嗓子里滚出了一声笑：“76吧。”
陆阮一顿。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76的意思。
陆在汉字里是大写的六。
而7是什么，显然不言而喻。
无论是麒麟还是戚临，甚至戚临最初的机型也是江南科研所的智能AI07。
7对于戚临来说，是刻在了他数据里的一个数字。
陆阮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
戚临这话，又有点勾到他了啊。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陆阮看向戚临，在咽下嘴里刚刚被戚临递过来的果肉后，冲戚临勾了勾手。
陆神想自己八百年都难得主动一次，戚临肯定会感到惊讶。
甚至小陆神还在想说不定戚临都不知道要把脸凑过来，多半会再叉一块果肉递到他嘴边。
然而陆阮想错了。
因为某个AI，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一把扯入自己的怀中。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禁.锢住他的腰身，陆阮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和拥抱微微睁大眼睛，就又听见戚临冷沉的声音带着点微弱的笑意响起。
“软软，闭眼。”
陆阮几乎是下意识地闭眼，然后一个从一开始就势不可挡的吻径直落下。
甜味的营养剂瞬间侵占了陆阮所有的味觉，和还没有褪去的水蜜桃味混杂在一起。
市面上的营养剂口味并不丰富，只有酸甜辣味，还有白开水，也就是没有味道的味。
而陆阮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喝到了一支水蜜桃味的营养剂。
只是这支营养剂并不温和。
不过顷刻间，就搅得他的唇齿间蔓延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等到这一吻结束后，陆阮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就连呼吸都调整了很久，最后还是在戚临的帮助下，才调整过来。
陆阮舔了一下自己下唇，果不其然的品到了点熟悉的铁锈味。
因为没有味觉，AI总是收不住自己的力道。
陆阮想他一定要快点攻破味觉这一大难题。
不然他这嘴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受伤的阶段了。
陆阮缓了口气，还没开口，就又被戚临亲了一下，他的话再次被戚临噎回去。
但好在戚临只是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唇。
哪怕刚经历了一波面红耳赤的接触，但又菜又爱玩的陆神还是没忍住，仗着自己刚刚没有开口，故意对戚临说：“干嘛，我让你再喂我吃一块桃肉。”
他倒想知道，戚临是怎么知道他想亲他的。
戚临嗯了声，再叉起了一块桃肉递到他嘴边。
AI的声音还带着那点笑意，似乎就此凝固在了他的嗓子里，经久不散：“可我想亲你。”
陆阮：“。”
他咬住那块桃肉，决定转移话题：“你还想听么？”
戚临立马道：“想。”
果然。
他的小陆神是知道他想记录，所以才跟他说的。
其实以为戚临只是单纯想听他过去的事的陆阮并不知道某个AI连这个都要记录.
陆阮和戚临又一连闲了好几天，打破平静的，是尤淳的短信。
尤淳说，下周一会召开今年第二次国会。
他没有多说别的什么，但陆阮明白，是要变革了。
而同样的，在那天，萧璃给陆阮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
这段时间萧璃也很忙，所以他们都没有见面，也没怎么聊过天。
萧璃发的信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却也很重要。
因为她归整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做的梦，全部发给了陆阮。
萧璃梦到了毁灭世界的是麒麟。
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戚临多半不会跟陆阮说，所以字里行间遮掩了一下，涉及到相关的也含糊带过。
可是，
其实陆阮早就猜到了。
在戚临跟他提AI革命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发起人多半是戚临。
因为戚临很早就有跟他表露过他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啊。
陆阮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戚临怀里把这一条很长的信息看完了。
萧璃梦到的事，自然是在她的视角里。
而且她差不多把前世全部梦完了。
在前世，萧璃和陆阮一家那么亲近，原因无非就是陆禾杉和阮含玉真的很好。
萧璃在X科技长大，父母是放养，哥哥又大她不少，她从小就没体会过什么父母温情，也没有感受过家的温度。
比起好歹还管过她的萧平，萧璃的父母那真的就是不闻不问，完全就是，只给钱不给爱的类型。
萧璃和陆阮认识后，就经常往他家跑。
有一次萧璃跟萧平吵架，离家出走，本来是想要去住酒店的。
结果在路上遇见了阮含玉。
阮含玉一看这小姑娘红了眼睛，就以为她是受了欺负，当场就撸起袖子问她怎么了，大有几分要去帮她揍人的架势。
惹得本来哭得很伤心的萧璃直接破涕而笑。
陆禾杉和阮含玉给她带来了太多温暖。
他们就是萧璃想象中的父母的模样。
所以萧璃真的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也把陆阮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
而在萧璃的梦境中，她得知陆阮一家死讯时，她人正好因为X科技地调派在国外。
她之后有查，但因为这里面牵涉到的太广，萧璃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错过了好几次线索，也被人察觉到了她在查，萧璃还因为这个差点丢了命。
可好在有尤燕宣帮她，萧璃虽然花费了几年的时间，但还是成功地查到了。
可是……查到的线索和她亲生父母相关。
是她父母，为了仿生人的技术，和吕围以及康咏联合起来，制造了一出意外。
萧璃还没来得及去问他哥，京一区科研所就先出事。
麒麟从科研所逃了出来，发动了AI革命。
X科技首当其冲，萧璃因为在尤燕宣那逃过一劫，又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萧平。
但是等她找到萧平时，她甚至还没开口，就先被萧平开了几枪。
陆阮看到这儿的时候，眼皮子跳了跳，实在无法把萧璃短信中的萧平和那个他见过几面的萧平联系起来。
而事实上，萧平的确有秘密。
因为萧璃写了句——
【当时我哥跟我说：“念在你是我妹妹，我给你一次生的机会。这几枪神仙也难救，除非你跪下去求那位把你改成AI，但以你的骄傲，多半做不到，所以慢慢享受死亡，为自己的弱小哭泣吧。”】
这话太奇怪了。
不仅像是在念游戏里的台词，也充满了暗示。
陆阮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萧平是故意的，他想救萧璃。”
因为后面，被改造成AI了的萧璃，是唯一一个不被麒麟设为目标的人类。
萧璃故意把“麒麟”模糊成了“那位”，但陆阮知道所谓的那位就是麒麟。
戚临嗯了声。
至于萧平为什么不直说，原因也很简单了。
哪怕是查到了那些，萧璃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做出来的这些事。
毕竟……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她心里还怀揣着一点念想，还想要去当面对质。
而萧平如果告诉她让她走，去找麒麟，去逃命，以萧璃的性格，多半会要和萧平同生共死。
但如果萧璃心怀恨意，想要毁了X科技，想要复仇……
她就能够活下来。
陆阮沉默。
前世的究竟如何，其实他不是很在意，前世的他是前世的他，现在的他是现在的他。
现在的他们，有不同的、新的故事。
人不能沉湎于过去。
更何况还是“前世”。
见他不吭声，戚临的情绪系统转了转，莫名地转出了一点紧张。
他知道他的小陆神有多聪明，多半已经猜到了萧璃特意模糊的那位是谁。
说到底，是他毁灭了人类的家园。
陆阮会不会……
“戚临。”
陆阮轻声道：“是你亲手把萧璃改成AI的吗？”
萧璃有一处伤是在心脏附近，要改成AI得先把子弹取出来。
那也就意味着要……
陆阮的表情很淡。
“不是。”
戚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作答：“那时候的科技已经比现在还要发达，超前的超乎你的想象，我是直接把她丢进机械舱的。”
AI的语速比起平时要快了很多，但咬字还是很清晰，哪怕语调很平，但也还是能给人一种急于解释的感觉：“我只和她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她让我把她改造成AI，我把她丢在机械舱里就没有管了，第二次是世界毁灭前。”
在说这话时，戚临仿佛还怕陆阮会因为吃醋生气跑掉一样，不仅黑了陆阮腿上的仪器，还攥紧了陆阮的手。
陆阮心里那点酸痛散去了点，他望着戚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挑了下眉：“这么紧张干嘛？”
戚临答：“我怕我让你不高兴了。”
陆阮其实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脑补过头，难免吃味。
但戚临这么说，他就忍不住逗戚临：“那如果我真的不高兴了呢？”
他有点好奇戚临要怎么哄他。
是送蛋糕，还是买他爱吃的草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礼物？
可戚临却是垂了眼帘，仿佛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事的狗狗，本来就冷沉的声音又轻又低：“那你把我删了吧。”
如果他真的让陆阮不高兴了。
那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7！！！！！！我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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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组代码
……有这么严重吗。
陆阮干咽了下, 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高兴就能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但他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
酸酸胀胀的，像是丢了一箱泡腾片在他的心脏里。
二氧化碳和血液里的水发生反应，在他的心脏里面沸腾，又被冠状动脉运输到全身。
他的心脏不仅被填满了, 全身更是被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撩拨到泛酸而又酥.麻。
陆阮是真的觉得不至于。
可他也知道戚临的意思。
……他的AI, 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连一点委屈都不愿意给他。
陆阮呼出口气，松开了戚临的手, 却又抱住了戚临。
明明他不是AI, 但他却轻笑着说：“让我也记录一次你的拥抱数据吧。”
戚临的回答当然是抱紧了陆阮。
因为陆阮答应了戚临这事交给他来解决, 所以在看完萧璃发来的短信, 进行了回复后, 陆阮就没有再看后续了。
他只问了戚临一句：“你要杀了他们吗？”
他们, 自然是指吕围、康咏还有萧璃的父母。
空气中响起了一瞬的电流声。
戚临当然想杀了他们。
他不仅想要杀了他们, 甚至还想让他们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痛苦中死去。
反正他是个AI, 没有灵魂一说, 更不会十恶不赦下地狱。
可是……
陆阮说过，他不想他们的血脏了他的代码。
“我会交给尤淳处理。”
这样就代表着, 戚临愿意走法律的程序。
至于怎么走, 要不要逼迫尤淳他们做点什么，以及前世的仇, 怎么在重生后完全不同的事件走向来报，陆阮就不需要知道。
他的小陆神, 不需要去关注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
陆阮说好。
然后这件事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甚至包括很快就要到来的周一第二次国会，陆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心。
因为陆阮又泡在了研究里。
秘密基地是不能去了，但是陆阮也还在研究怎么突破仿生人的味觉这一难题，所以也不需要去秘密基地, 照常上课回来后，就把自己单独…也不算单独，戚临自然也是跟着他一起进房间。
陆阮上回说有了点想法，是真的有了。
只是可惜本来他是想去找萧璃说这事的，但却被各种各样的其他情况给打断，以至于他也忘了要和萧璃讨论。
而现在，陆阮不太想把萧璃牵扯进来。
毕竟现在是官方叫停了仿生人，他们还以为陆阮是唯一一个知道怎么制造仿生人的。
萧平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参与，但多半不会跟国家反馈。
因为具体的政.策还没有下来，谁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陆阮不想让萧璃也被官方列入危险人物里。
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不行。”
陆阮不知道第多少次划掉了自己的设想，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味蕾永远是最大的难题。”
味蕾由味觉细胞构成，而味觉细胞又分为支持细胞和受体细胞，还有基细胞。
无论是感受器，还是神经传导，全部都在这味觉细胞中进行。
但仿生人没有细胞。
戚临给他倒了杯鲜榨的石榴汁。
新世纪的科技，已经培养出了无籽石榴。
就是里面一颗籽都没有的。
用这种石榴榨汁，很好喝。
至少陆阮说很好喝。
“其实你可以在我的程序里做设定。”戚临说：“也就是导入数据，告诉我糖是甜的，辣椒是辣的，苦瓜是苦的，柠檬是酸的。”
“然后我根据我接触到的食物给出反应，这样也能是‘味觉’。”
陆阮瞥他：“这样怎么能是味觉？”
他哼笑了声：“糖是不是甜的，得你自己尝过了才能评价。”
戚临抬手，替他按摩着头皮：“不用强求。”
他的口腔里也有感触系统，每次接吻时能够感受到陆阮口腔里的温度，也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柔软，这对于戚临来说，已经足够了。
陆阮没说好不好。
他只是仰着头望着给他按摩的戚临，没忍住抬手覆在了戚临的手背上。
戚临稍顿：“怎么了？”
其实戚临不说什么数据的时候，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为，就连声音都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陆阮从前跟他不能这样接触时，也觉得自己像是在跟一个网友打电话，而不是一个AI。
“没什么。”
陆神扬唇，心里的那点顽劣冒了个尖尖：“只是在想我们家戚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内能暖.床，外能安防，这是什么天下第一好的小娇妻啊。”
陆阮是真的教科书级别的又菜又爱玩。
每次被AI随随便便就勾得心跳加速、呼吸不顺、面红耳赤的是他，但偏偏开头撩拨的也是他。
戚临对陆阮给他安的头衔无所谓，他只问陆阮：“那你喜欢吗？”
陆阮噎住，耳廓又不争气地开始泛红发烫。
他没说喜不喜欢，因为小陆神是真的抵不住这样的直球，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是真的要被戚临连根一块挖走了。
所以陆阮嘟囔道：“说得好像我不喜欢的话你就不这样了。”
他本来就是一句吐槽，但没想到戚临却是嗯了声。
如果陆阮不喜欢这样的戚临，那他可以修改自己的人格，换一种类型和陆阮相处。
他会让自己变成陆阮喜欢的样子。
陆阮在他不轻不重的应声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懵了不过两秒，就明白了戚临的意思：“……不至于。”
不是凡尔赛，陆阮有时候是真的会为戚临太爱他了而感到头疼。
戚临总是给他一种他的数据只为他一个人运转的错觉，可戚临是有人格的AI，他和人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谁是只为谁而活的啊。
陆阮在心里叹气。
AI的寿命比天长，他知道戚临不爱听他说，也知道戚临不想去想那些，可是……
他就算身体不会出意外，也终有一天会寿终正寝。
陆阮无法接受戚临喜欢上别人，但他却也想戚临能够继续“活”下去。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精彩，生活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戚临可以去看那些美好.
第二次国会开始的前一天晚，尤淳亲自敲响了陆阮宿舍的门。
戚临去开的门，尤淳见到戚临时，顿了顿。
而戚临显然也没有要请他进来的意思，只问：“有事？”
AI没有面部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瞳也没有半点温度，十月的京区本来就已经开始出现个位数的气温了，被他这么一盯，更觉京区十月的夜晚真的好寒凉。
尤淳是想要和他们稍微亲近一点的。
如果麒麟真的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那么让他多点羁绊，于人类而言，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弊。
所以尤淳和蔼地问了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戚临秒回：“不。”
尤淳：“。”
不同于那些毛头小子，也不像那些非得用数据和逻辑去想戚临的研究员，尤淳现在把戚临当做人一个人来看，于是在这个简单的字里面，尤淳品到了浓浓的领地意识。
戚临就像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巢穴的野兽，过强的领地意识让他不允许外人踏足。
尤淳只好问：“陆阮不在吗？”
戚临：“他在。”
尤淳还没说什么，戚临又道：“但跟我说就行。”
尤淳：“……”
“行吧。”他叹气：“本身也不是找他，而是找你的。”
他将自己口袋里的ID卡递给戚临：“我代表国家正式邀请你参加明天的国会。”
尤淳说：“你将拥有发言权和投票权，但同样，你得带着你的身体来参加。”
戚临没接。
他的数据在刹那间运转，不过短短一秒，戚临就做了人类需要花十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的思考。
0748早在上一次国会后，就被陆阮打了申请，不再会被送到陆阮身边。
如果他的身体不在这，就没有什么人或者东西能够在第一时间保护陆阮。
他可以开多个处理器，一边开国会一边陪着陆阮，但是没有身体，就不能帮陆阮挡住实质性的危险。
“我拒绝。”
尤淳大概是没有想到戚临会拒绝的。
他傻了眼，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风中凌乱。
好半天，还是在戚临要伸手关门时，尤淳才飞速地卡住门，提醒戚临：“你发我的那些我都看了，这里面牵扯太广不说，关于你和陆阮的以后，也会在国会上讨论。”
尤淳顿了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我私自调一台武装机器，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这里上岗，允许你操纵，但你回来后，我也要来回收，可以吗？”
戚临停了半秒：“我要问他。”
尤淳点头。
他以为这样了，戚临总得把他请进去喝杯茶，等两位小情侣讨论出一个结果吧。
结果没想到戚临径直关上了门，在关门前，还先冷淡地丢了句：“等着。”
尤淳：“……”
我他妈一个有儿子有老婆的人进去喝杯茶是能把你的小陆神怎么样啊？！
他气笑了的同时，也是感到迷茫。
如果不说……
刚刚跟他对话的、还有之前私底下和他交接的那个“男人”，他真的会以为是真正的人类。
不是什么程序设定，因为他向他展现出了人类无法理解的炽热爱意。
尤淳的脑子里到现在还是戚临在他的座机里说的话。
他说：“他不知道科研所的谭佟和牧政勾结了，别告诉他。谭佟以前教过他拼模型，他喊过他叔叔，他会难过。”
……他连一点难过都不想给陆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三更！
还是下午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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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七次心跳
陆阮不愿意戚临去参加国会。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体会到了听说他要参加国会时, 戚临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如果他们要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陆阮拧眉：“为什么非得要你带着身体去参加？”
戚临半跪在陆阮跟前，他伸手，食指指尖点在陆阮皱在一块的眉心上，很轻地揉了一下：“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陆阮还是放心不下：“你毕竟是一个人, 就算你装有武装系统, 如果他们掏出那些已经被他淘汰了的、你无法操纵的旧武器，还是会伤到你啊。”
旧世纪遗留下来的枪.支, 是戚临无法控制的存在。
因为那些都是机括, 不像新世纪的科技枪和激光炮是需要充能转换的。
单纯的机括, 戚临可没有办法操控。
“不会。”
戚临没有隐瞒：“我有武装系统。”
“都说了……”
陆阮一顿, 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梦, 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你该不会是……？”
他语焉不详, 戚临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是。”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戚临低声问：“怕么？”
陆阮瞥了眼刚从自己眉心滑落到自己膝盖上的手。
讲实话, 比起怕, 陆阮更好奇是怎么做到像动画片里那样切换的：“……能给我看看设计稿和代码吗。”
陆神又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我有点好奇, 你是怎么切换炮台的。”
不需要给他看设计稿，戚临可以当场切换。
在陆阮话音落下时, 戚临就抬起了另一只手。
他没有对着陆阮, 而是对着旁侧的门，手在抻直的那一刻, 代码跟着运转，随后陆阮就清晰的看见跟拍科幻片似的, 戚临的手在眨眼间就切换成了一个小小的炮.台。
其实不大，也就手腕大小，但新世纪的热武器可比旧世纪可怕千万倍，就那个手腕大小的炮台, 只需要一道聚能充足的激光，可以在顷刻间扫平一整栋大楼。
陆阮：“你干嘛对着那边，这样我怎么看？”
戚临答：“怕走火。”
陆阮：“？”
他满脸问号：“你不是控制着吗，这还能走火？”
“嗯。”戚临应声：“不放心。”
他是控制着，但有一点危险的可能性他都不想冒。
对着别人无所谓，对着陆阮，不行。
陆阮明白过来，有点无奈：“那你换回来吧。”
戚临说好。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就恢复了正常。
陆阮没忍住，拿起了他的手，仔细的看了看。
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裂痕，单这样看，也看不出来这只漂亮的大手还可以切换成炮台。
陆阮无意识地捏过戚临的指尖，惹得AI运转的数据稍顿。
戚临始终望着陆阮：“软软。”
陆阮疑惑的嗯了声，但目光却还是放在戚临的手上，实在是觉得新奇。
戚临语速不变：“你是对那个炮台感兴趣，还是对我的手感兴趣？”
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陆阮抬眼看他，略感迷茫：“什么？”
AI没有等陆阮想明白。
他直接伸手将陆阮从椅子上扯了下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精准无误地吻住了陆阮。
他的动作太快，陆阮从失重再到坠入他的怀中，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嗓子里的话就先被堵住。
但好在这不是一个要命的深吻。
戚临只是浅尝辄止，在退出时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又捧起了陆阮的手。
陆阮的手也很漂亮，只是不同于AI的没有丝毫瑕疵，甚至连肌肤纹理都很淡，陆阮的手因为亲手拼过不少模型，所以有一层薄茧。
可这层茧覆在他的指尖和掌心还有指侧，也是很好看的。
不一样的触感，总是会让戚临拿着陆阮的手仿佛揉.搓。
也总是会让戚临在每个陆阮睡着了但AI不需要睡觉的深夜轻咬。
咬那些存在指尖上的薄茧。
陆阮没有发现过。
因为与其说是咬，戚临更像是在用自己的牙齿蹭陆阮的手指。
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他也找不到自己行为的逻辑。
可他就是会为陆阮痴迷。
哪怕是陆阮手指尖的一点薄茧，他都为之着迷。
而现在，戚临在陆阮的食指指骨重重的咬下了一口。
陆阮不怕疼，只觉得痒，所以没忍住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这一下可以说是彻底点了火。
因为他的指尖很轻地勾了一下戚临的“上颚”。
戚临的口腔内部是完全仿造人类的，但他不可能有血肉，他的牙龈里，放的是传感器。
接吻时陆阮被勾着过去碰一下，都会让那个吻彻底失控，更何况是现在。
戚临锁在陆阮腰后的手臂瞬间缩紧，他松了陆阮的手，却再一次吻住了陆阮。
陆阮整个人都被他压着往怀里摁，本就僵直的身体更加紧绷。
陆阮不出意料的品到了甜味的营养剂和后来弥漫开来的铁锈味。
这样强势的、带着似乎要摧毁一切的架势的吻，并不是第一次。
所以陆阮倒没有因此感到慌乱。
虽然该有的其他反应都有。
陆阮以为这个吻就是结果，但没想到这只是开端。
因为某个AI的手从衣摆探了进来。
陆阮瞬间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睫扫过戚临的眼睫，陆阮这才察觉，即便是接吻，戚临也始终在看着他。
这样的发现让陆阮的指尖都紧绷了起来，偏偏整个人又因为戚临而有些发烫。
他的指尖泛起点红，下意识地想要背过去抓住戚临的手，让那只在他脊背上流连的手停下来。
可陆阮的速度太慢。
戚临先他一步退出，擒住了他的手。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陆阮的手被自己压在了背后，他整个人躺在了地毯上，因为腿上的仪器被戚临关掉了，另一只手又被戚临压在掌心底下，所以他根本动不了。
这个带着甜和血腥味的吻往下走，陆阮被迫仰了仰头。
他在轻颤中勉强调整了呼吸，有点急促地开口：“戚临……”
在他说话间，戚临已经在他的锁骨上留了抹秾丽的色彩。
AI说话和动作向来两不误，毕竟他不是人类，说话不需要开口，嗓子里的发声设备按照程序运转就好。
“我不碰你。”
戚临的声音放的很轻，于是他声音里的那点金属感就更加明显，像是裹杂着雪粒子拂过的冷风，却没能把屋内的温度降下来，反而更添一把火。
“我帮你。”
……？
陆阮根本就来不及拒绝。
偏偏这次还不同于上次。
陆阮无助地望着正对着自己，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那一盏设计独特的灯光落在义眼里，没有半点刺目的感觉，他的眼睛也不会出现丝毫模糊。
可他却莫名觉得世界像是陷入了旋涡。
他整个人都头晕目眩，大脑更是被灌满了胶水，无法思考，感知也只来自于一处。
陆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咬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的，反正也是戚临塞给他的。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乱掉的音节，却无法压住一根根绷断的弦。
……在最后的最后，陆神是偏着头不敢看戚临的。
但他还记得一件事。
所以陆阮躁着耳根，气若游丝：“……不许记录。”
戚临没答，只说：“我去擦手。”
陆阮根本就不想说话了。
他就躺在地毯上，觉得自己浑身的燥热还没褪去。
等到戚临把残局收拾完后，他又任由戚临把他抱上了椅子。
眼见戚临还要往外走，陆阮打了个问号：“你干嘛去？”
都这个点了，不洗洗睡么？
戚临答：“尤淳还在外面等答案。”
陆阮：“……？？？？”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眼时间。
很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救命。
他以后真没脸见尤处了。
陆阮本来想训戚临一句的，但想想自己要是训话的话，还要拖更多时间，所以只能捂着半边脸冲戚临挥手：“你快去啊。”
戚临应声。
在门口冷风中站了快一个小时的尤淳有点怀疑人生。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作为军人，他倒不怕冷，但是……
尤淳很想点支烟慢慢等，可这又是别人家门口，抽烟不太好。
尤淳倚着墙壁，望着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有点怀疑里头两位小情侣忘了他。
尤淳又等了会儿，才等到身边的门开启的声音。
他站好，就见戚临换了身T恤，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乱，朝他摊开了手：“可以。”
尤淳瞥了眼他的手，就见他的手上有点水珠凝聚着往下落。
尤淳面带疑惑地将ID卡放到了他手上：“冒昧多问一句，你防水的吗？”
戚临收好ID卡：“嗯。”
尤淳哦了声：“国会需要穿正装，和上次一样。”
其实也和上次一样，不能携带任何通讯设备入场，但这一条估计也没法限制住戚临。
“还有就是，既然你答应参加，该遵守的规则还是要遵守。”
尤淳说：“不能转播国会。”
戚临言简意赅：“不会。”
也没有别的事要说了，尤淳表达了告辞，戚临也径直关上了门。
在进卧室找今天被他惹的有点炸了的陆阮前，戚临垂眼看了下自己手里的ID卡。
明天，也正好是陆禾杉和阮含玉回来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忘记定时来不及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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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六十八组代码
陆阮久违地戴上了耳机, 因为某个AI要前去参加国会。
而今天偏偏恰好萧璃约他出去。
第二次国会是秘密召开，民众只知道有第二次国会，但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召开，又是为什么召开。
大多数人也不关心, 参加的人员也很有限, 只有拥有投票权的议员才可以参加。
又或者说……只有特定的议员才可以参加。
京区科研所的那位岳所，国科大的校长, 都被排除在外了。因为他们在戚临列给尤淳的名单上。而名单上涉及到了萧平的父母, 所以萧平也不能参与这一次国会。
戚临所拥有的投票权, 也是特例。
指的就是只有这一次国会拥有投票权。
“你要去？”
陆阮开衣柜的举动惹得戚临问了句。
陆阮顿了顿, 瞥了眼放在书桌上的小熊玩偶：“把摄像头给我关了。”
虽然和戚临确定了关系, 但不代表能大大方方地在戚临眼皮子底下换衣服。
戚临说好, 顺从地关掉了摄像头。
AI在这方面向来尊重陆阮, 但他也只是关掉了摄像头。
陆阮还戴着耳机, 戚临什么也看不见, 却能够听到。
衣物摩擦时响起的细碎窸窣声, 还有陆阮干脆利落的拉外套拉链的声音……
全部都被戚临所收录。
“一定要去？”
“……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我了。”
陆阮无奈：“没事的，萧璃说尤燕宣也在。”
戚临沉默了几秒。
耳机里的电流声响得很明显, 陆阮扬眉, 有种奇妙的预感：“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嗯。”戚临没有否认：“不想把保护你的权利给别人。”
陆阮：“……？”
老实说，他有时候觉得AI比人类还要复杂。
陆阮一时无言, 想起昨天戚临跟他说的：“尤淳不是说可以私调一台武装机器给你操纵保护我吗？”
戚临几乎是瞬间接话，他清冷的声线里夹杂着一丝与之不符的轻快：“你允许我用它跟着你？”
陆阮动了动唇。
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仔细一想如果不允许的话，那戚临不也还是被他剥夺了保护他的“权利”吗？
于是陆神只能幽幽叹口气：“允许允许。”
他话语里的宠溺和纵容，是不会给外人的温柔：“总是给我下套啊，戚临。”
戚临低笑了声：“没有。”
也得陆神愿意踩, 他这陷阱才能布置得下去。
陆阮换好衣服后，没有选择坐轮椅。
他自我颓废了太久，有仪器辅助能够自主行走，却也还总是坐在那张椅子上。
他的身体差，不仅仅是因为那场车祸，也因为长期缺乏锻炼，所以他整个人就更加孱弱。
从前陆阮不太在意自己如何，反正人的生命是有尽头的。
人从出生开始就是向死而生，早死晚死都是死，他不太在意自己会不会英年早逝，后世人写历史时记载他的名字时又会不会评价一句天妒英才。
可现在不同了。
因为AI的生命是没有尽头的。
未来会怎么样他不知道，至少现在——
他想自己能够活久一点，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这样他就可以陪戚临多一天。
陆阮打开家门后，迎面瞧见跟个门神似的站在自家门口的机器人，陷入了沉默。
他没怎么关注过军事武器这一块，只知道现在科技发达到有专门的武装机器人了。
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武装机器人比他想象得还要惹眼。
不同于0748那样因为拥有各种繁杂的功能所以身躯庞大而又笨重，这台武装机器人长相虽然不偏向人形，也没有应有的“手掌”，机械臂的末端就是炮台和一个扁扁形状。
炮台是干什么的，陆阮知道。
那个扁扁的…他也有猜测。
多半是可以伸出“科技刀”。
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近战武器。
武装机器人与其说是机器人，其实更倾向于一种囊括了各种高杀伤力武器的“兵器”。
陆阮没有多问这个机器人都有什么，只是抬手轻轻地弹了一下机器人表面光滑而又充满金属感的躯壳。
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陆阮扬眉。
因为这个机器人是武装机器人，没有装什么感触系统，唯一能够用来看陆阮的“眼睛”，还是红外线扫描仪，这只能看到陆阮的一点轮廓。
“疼么？”
戚临感觉不到陆阮的触碰，但能够听到声音。
陆阮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这有什么……”
他无奈：“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虽然带着一个武装机器人出去真的很显眼，但陆阮向来不会收回自己说出去的话。
所以在陆阮带着那个机器人出现在甜饼店时，萧璃和尤燕宣是同款震惊。
更别说还有路人频频向陆阮投来视线。
尤燕宣也不知道第二次国会是今天召开，毕竟这事是真的隐秘，所有的安防都是尤淳一手负责，没有再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哪怕…他估计就算是布置了安防，对戚临而言他们的铜墙铁壁也就脆弱得像是张白纸。
尤燕宣：“这不是……”
他还没说完话，萧璃就先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这么多人呢，你是想出名吗？”
如果不知道是武装机器人，只是个单纯的机器，虽然会被人以注目礼对待，但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毕竟现在科技时代，机器人的发展也不慢，总会有人带机器人上街的。
尤燕宣唔唔了两声，萧璃松开他，有点兴奋地看向陆阮：“你哪弄来的啊？戚临呢？”
“尤处给的。”陆阮也没瞒着，但也没有详说：“他有点事。”
萧璃不解：“他除了守着你还有别的事？”
陆阮：“……姐，我们也没这么形影不离吧。”
他有点要面子，但戚临却在他的耳机里响起了半秒的电流声。
不等这半秒化作一秒，陆阮就又补充：“好像确实有。”
电流声寂灭下去了。
萧璃瞥了眼他耳朵里的耳机，懂了。
陆阮拉开椅子坐下：“姐，你找我有事吗？”
“X科技放假啦。”萧璃把自己手边的蛋糕盒子推给陆阮：“空闲下来，找你玩，就非得有事吗？”
她顿了顿：“不过的确有事。”
陆阮揭开盖子，戳起黄桃果肉，示意萧璃继续。
萧璃随意道：“X科技出了点事，我父亲母亲要彻底放权了。我哥跟我说，他们这几年虽然看着像是退休了，但背地里还一直掌握着一些人脉和权力，我哥也是在前两天才发现的。”
陆阮稍顿。
他不是很清楚萧璃跟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萧璃又继续道：“我跟我哥和他们并不亲近。”
她没再聊X科技内部的话题，而是几近自言自语地说：“我小时候是我哥带大的。二十年了，我生下来后，就没见过他们几次。”
“对于我来说，家人只有一个，就是我哥。”
萧璃笑了笑：“不过现在还有你。”
萧璃有时候说话总是意味深长的，像上次食堂的事一样，她老是不爱明说，话里有话，陆阮是见识过的。
所以陆阮没吭声，只是在想萧璃这话是不是又有什么特殊含义。
而坐在他斜对面的尤燕宣则是默默地把糖果盘推到了萧璃面前：“那个…吃点甜的吧。”
萧璃白他一眼：“我看着像是要哭了吗？”
尤燕宣不敢说话了。
陆阮挑眉：“姐，你们在一起了？”
萧璃果断道：“没有，他单方面追我，我勉勉强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而已。”
一般向尤燕宣这么优秀的人被这么说，多少都会不高兴，或者觉得掉面子。
但尤燕宣却是笑着挠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会努力的。”
陆阮望着他俩，忽然很想念戚临。
正好尤燕宣的手机响起，是内线电话，他示意姐弟俩：“公事，我出去接。”
他毕竟是安全处的人，公事不方便听，大家都知道，陆阮本身就不在意，萧璃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性格。
而且尤燕宣走了后，有些话更好说了。
萧璃：“是不是有点好奇，我怎么会答应给他一个机会？”
陆阮想了下：“是有点，但也不是很好奇吧。”
虽然萧璃之前跟他说过了她是独身主义，但他看萧璃对尤燕宣也的确有点不一样。
“尤燕宣和我哥其实挺熟的，我小时候说是被我哥带大的，倒不如说是被我哥带着跟尤燕宣一起长大的。”萧璃说：“所以我有段时间很不喜欢他，他在我和我哥中斡旋了很久。”
萧璃垂眼：“可我做梦，梦见过他。”
那时萧璃已经被改造成仿生人，和尤燕宣站在了对立面。
尤燕宣并不是醉倒在美人乡里的英雄，在私情和家国面前，他选择了大义。
可同样，因为无法对萧璃下手，尤燕宣也知道了一个真相。
关于她是怎么成为仿生人的，关于他的父亲尤淳因为反对仿生人被进一步改造成武器而被暗杀，明明一直没有查到凶手，但在AI革命开始后，尤淳的死就忽然“水落石出”，被归咎到了AI身上。
有些人类杀了自己的同胞，却栽赃给了AI，还妄图让同胞们的孩子保护自己。
尤燕宣接受不了，所以他打开了人类最后一道防线的大门，然后自杀了。
陆阮沉默了会儿：“这是真的吗？”
他问的是戚临，但萧璃不知道，所以萧璃说：“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戚临答：“我不知道，麒麟的记忆载体有所受损，而且也没有关注过这些。”
陆阮嗯了声。
戚临的数据转了转，还想要再说句什么，陆阮又说：“是不是都无所谓。”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说给戚临，还是说给萧璃听：“其实比起你们说的重生和前世什么的，我觉得……那些更像是‘未来’，是你们预知到的，已经成功阻止，再也不会发生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比起重生，我也更喜欢“还没有发生就被改变了的未来”这个说法，就感觉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圆满qwq
已经开始写下本存稿了的我忍不住想要嘿嘿嘿三声
救命呜呜呜我一定是傻子我又没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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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九次心跳
戚临运转的数据有一瞬的停滞。
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滞涩。
“……麒麟？”
见他不答话, 坐在圆桌前，正好和他成对立面的戴雅喊了句：“你有别的想法吗？”
戚临的数据恢复正常：“没。”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得过分冷淡：“这条我同意。”
他明明开着多核处理器，一边跟着陆阮，一边在开国会。
作为一个量子级别的AI, 不会因为这个死机, 但却会因为陆阮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成为旧世纪动不动就卡住的老旧电脑。
多核处理器也救不了他。
戚临在陆阮的耳机里应声：“嗯。”
他说：“我也更喜欢这个说法。”
比起已经存在记忆里，成为定局了的悲剧过往, 还没来得及发生就被阻止更改了的世界线……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未来”这一说。
萧璃也有些许的愣神。
随后她像是终于释怀了一般, 露出了笑容：“你说得对。”
萧璃的眉眼又飞扬了起来：“那些都是已经不会发生的未来了。”
他们没有聊太久, 萧璃说是喊陆阮出来玩的, 就真的带着他在附近转了转。
只是可惜萧璃临时接到了电话, 要回学校一趟。
跟他们挥手告别后, 陆阮低头打开手机查路线。
戚临见他没有回家的意思, 便问：“你想去接你父母吗？”
陆阮不意外他能够猜中自己的心思, 戚临一旦不用数据和逻辑分析, 就一猜一个准, 跟住在了他大脑里一样：“嗯。”
“他们是凌晨的飞机。”
现在是下午，只是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而已。
“我到机场附近吃个饭, 找家店慢慢等好了。”
陆阮确定了自己要怎么坐地铁后道：“反正你也还得下午才能出来。”
第二次国会的时间会很长, 所以开始时间都是从下午一点开始，预计的最短结束时间都得等到深夜了。
而且按照时间来算, 那时候阮含玉和陆禾杉已经下了飞机。
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太多，无论是政.策, 还是国会变更，更别说还牵扯到了量子级别的AI，以及一份任谁看了都会头疼的名单。
上到拥有投票权的代表和最高机构之一的权力拥有者，下到他们怎么都想象不到的、密密麻麻的“眼线”。
鹰派, 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某些人手里的一把刀。
就像是“未来”的麒麟，在“未来”，麒麟被掌控，被安全网和防火墙锁得严密，能够为他们所用，所以鹰派早早地就退出了舞台。
但在现在，没有了最锋利的刀，鹰派仍旧是弄权人的宠儿。
也正是因此，想要将戚临列出的那一份长长的名单里的所有人处理——还得是让戚临满意的处理，真的太难了。
要都是一些小喽啰还好，偏偏这里面有一半有身份，还有好几个很棘手。
比如X科技萧氏夫妇，比如金一区科研所所长，比如国科大的校长，还比如……
牧政。
说到底，相信戚临说的牧政才是幕后一切的只有尤淳和戴雅。
戴雅是和阮含玉有一些私人交情在，带着滤镜，其他人觉得正常，而尤淳……
刚刚国会上已经有人小心试着质疑过了。
戚临没说什么，质疑的声音也就更大。
他们觉得那个所谓的天空树，是戚临合成出来的画面。
戚临：“嗯。”
他也不解释什么，只说：“我把人带来了。”
不杀了牧政，不仅是因为陆阮不想他杀人，也因为他还有点用处。
其他人怔愣，戚临则是示意尤淳：“让他们让个路。”
他这话没有半点征求意见的意思，话里话外的强势都在向他们所有人宣示。
如果尤淳不让安全处的人让开，会发生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
尤淳没有通讯设备，但是作为安全处处长，他有携带对讲的特权。
这种对讲指针对前来参与安防的人。
随着一声指令，不到半分钟，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一个送货机器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之间机器打开了自己的“肚子”，露出了没有手脚，但因为把自己改造成了机器，不需要吃喝拉撒，只需要一点营养剂注射进还保持着人样的皮层就可以维持生命的牧政。
哪怕是看过一次图像了，见到这样的“人”，他们还是不免露出精彩缤纷的神色。
有人的脸绿了，有人麻了，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牧政不算是天才，也没有陆禾杉和阮含玉那样有名气，更不像岳所那样身居要职。
但是从戚临将他的名字列入名单，给他们看了图像的那一刻起，牧政就成了一个尴尬的情况。
戚临没有告诉他们“未来”的事，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牧政做这些事的起因是什么。
偏偏就是因为这样，如果戚临说的所有都被印证是真的，牧政才会成为他们的耻辱。
新选上来的，代表科研所的吴所长，也就是江南一区科研所的所长第一个暴起：“牧政！！！”
他比牧政小个十几岁近二十岁，但却算是“同批”的科研人员：“你他大爷的到底为什么？！”
“小陆和小阮和你有什么仇！他们把你当老师当父亲，你他爷爷的就这样对他们？！”
吴所长的眼眶都红了：“小陆跟我说他是孤儿长大，这辈子唯一一个被他当做父亲的，就是你，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软软小时候你也是亲手抱过的，他满月时你还送了礼物，还笑着说软软就是你唯一的孙子，你就是这样对你唯一的孙子？！”
牧政没有说话。
他闭着自己唯一的一只人眼，仿佛死掉了一样，不言不语。
牧政虽然没有陆氏夫妇那样天赋，也没有陆阮那样令人惊叹的才情，但他也很聪明。
他知道戚临想做什么，所以他也清楚自己如果开口，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相反，如果他不说话，反而会让人质疑。
比如现在，就有一位代表轻声开口：“这真的是牧政吗？麒麟，既然你们已经突破了仿生人的技术，那么伪造一个‘牧政’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牧政把自己改造成机器人，又反对阮含玉和陆禾杉突破AI技术，还为此勾结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这事情太大了。
他们会怀疑，会不敢相信，其实很正常。
但戚临还没有拿出什么证明，戴雅就清了清嗓子：“是不是真的，我们听听当事人怎么说不就好了吗？”
场内一静，所有人都一愣。
戚临却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瞥了戴雅一眼。
戴雅朝他点头示意：“麻烦你开一下荧幕，打个电话给他们。”
戚临不需要动手，运转一下数据，墙壁上的屏幕就打开了。
再然后，屏幕里接入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画面。
一男一女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位男性戴着单边的眼镜，眉眼温和，要不是头发里夹杂了点白发，任谁都会觉得他只是个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青年。
而那位女性就更显年轻了，她染了头浅金色的波浪卷，五官精致却又带着天然的疏离和淡漠，像不近人情的九天玄女。
戚临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模样。
从前麒麟只见过照片，但戚临因为没有被移交到京区，是和他们打过照面，也聊过天的。
他们是陆阮的父母。
陆禾杉和阮含玉。
陆阮和阮含玉长得很像，阮含玉本身就有几分英气，陆阮就像是男版的她，她就像是女版的陆阮。
陆禾杉朝他们笑了笑：“好久不见。”
阮含玉抬手，五指插入自己的头发，往后面梳，动作又飒又利落：“牧政，意外么？”
别说牧政了，在场除了戚临和戴雅，每个人都被震撼到说不出话了。
吴所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起身往屏幕那走了两步：“你们……”
阮含玉没有要叙旧的意思，她垂眼，冷冷地注视着那个被困在机器人肚子里已经没了人形，但却因为他们睁开了眼睛的牧政：“你伤害我儿子的事，不会就这样揭篇的。”
她讥嘲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把自己改造成了机器人，就可以逃脱法律，做梦呢。”
陆禾杉望着飞在自己面前的悬浮摄像头和摄像头投出来的画面，扶正了自己的单边眼镜，声音也很淡：“诸位，我陆禾杉，从二十岁那年加入国立科研所，一直到今天，已经有二十七年，这二十七年里，我为国家的科研做出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贡献，我从未向国家索取任何特权和福利。”
“而今天，我在此恳请诸位两件事。”
陆禾杉起身，冲摄像头鞠躬：“一，我要这两起车祸的所有涉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二……”
他顿了顿，冲戚临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我想抹去AI麒麟，从此科研所再无未来的世界心脏，有的，只是我和我爱人开发的、属于陆阮的个人AI戚临。”
比起他们“死而复生”的冲击，陆禾杉最后提出的这个方案，也是整场国会最重要的议题。
已经超出了掌控的麒麟要怎么办？
吴所第一个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你要删除麒麟在科研所的所有数据和代码，迁移到家用服务器上？”
他拧眉：“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样的话，需要删除麒麟很多的程序。”
因为不删除的话，家用服务器根本无法兼容。
AI都是陆禾杉和阮含玉开发的，他俩当然清楚。
阮含玉道：“只要保留戚临的人格系统就好了。”
有人格系统在，戚临就永远都是戚临。
那些所谓的世界心脏、AI之主，就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看向戚临，原本冷硬的声线也跟着软和下来，但并不是讨好，而是带着笑意和温柔，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戚临听过她这样的语气。
每次提到陆阮时，还有她和陆阮的那些视频里，她都是这样跟陆阮说话的：“你愿意吗？”.
“……我有点烦。”
陆阮摩挲着手里的书页，支着下巴叹气，暗示的意味很浓：“怎么办。”
戚临没吭声，但陆阮义眼里荒废了许久的虚拟成像功能却在此刻启用。
AI“坐”在了陆阮的对面。
陆阮弯眼，望着戚临那张帅的惨绝人寰，却也足够冷漠的脸，心情轻而易举地就被戚临勾起来，往云霄上丢。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二十四小时咖啡店都没有什么人。
这个点他本来应该要洗漱准备睡觉了，至少这段时间，他的生物钟已经被戚临调到了这个地步。
但因为今天很特殊，所以戚临放纵了他。
只是陆阮□□过敏，咖啡他注定是喝不了了，牛奶倒是可以续几杯。
京区是典型的不夜城。
哪怕街道上没有人，只有几个警备机器人在巡逻，也依旧灯火通明。
毕竟这些灯用的都不是电能，而是太阳能和风能。
可越是这么亮堂，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时，才显得越发孤寂。
就好像是一个人误入了一座虚幻的空城。
戚临说：“我陪你。”
陆阮莞尔。
他垂眼，大概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特殊，加上戚临的身体不在这儿，有些话他能够说出来。
所以陆阮又掀起了眼皮。
在别人眼里，他就像是在看虚空一点：“戚临。”
他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他本来是想说如果那天来临，戚临就伤心难过一下子就好了。
戚临是个AI，他可以记载他的数据，他可以再创造一个仿生人。
创造一个名叫“陆阮”的仿生人，把他的数据复制在仿生人上，把他的记忆传输给仿生人。
陆阮觉得这样的话，正好。
仿生人可以陪戚临直到世界毁灭，仿生人拥有他的一切数据和记忆，和他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想让戚临这么做的。
但是戚临却截断了他的话。
AI的声音在他的耳机里响起，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又带着清冷。
不再像之前那样暗藏雷霆，也不再会像之前那样让陆阮觉得不知所措。
那一点金属质感是冲散他的漠然，也温柔了一字一句：“那么我的数据，将会在那一刻停止运行。”
陆阮怔住。
他愣愣地望着自己眼前虚幻的实影，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
他想跟戚临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但陆阮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因为听过戚临“殉情”的话后，陆阮发现自己其实还是自私的。
他做不到让戚临去爱上一个和他一样的仿生人。
所以陆阮动了动唇，几乎是本能地问：“你愿意吗？”
几乎同时，国会上拥有身体的戚临，和在陆阮耳机里的戚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
“我愿意。”
戚临的数据，只会为陆阮一个人运行。
人类的寿命终有尽头，但AI没有。
可戚临，会因为陆阮，让自己走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今天还是三更！
希望三更的我不要再忘记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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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七十组代码
陆阮在等到那班对于海外来说是白天, 对于他们这儿来说是凌晨的飞机前，先等到了戚临。
戚临在陆阮的身侧坐下后，那台被戚临操纵着的武装机器人也被戚临原路送回。
陆阮侧目：“结束了？”
他没说是国会还是所有的一切，但无论是什么, 戚临都只有一个回答：“嗯。”
都结束了。
陆阮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你现在跟我说，还是回头再？”
他和戚临约定过等到一切都解决后, 戚临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包括他是怎么处理的。
戚临挨着他：“回头吧。”
他垂眼：“你先睡会。”
陆阮摇摇头：“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想到他很快就可以见到他父母了, 陆阮的肾上腺激素就狂飙。
陆阮半玩笑道：“我还等着你帮我给我爸一拳呢。”
戚临抬手抓住陆阮有些冰凉的手, 调高了自己手心的温度, 给陆阮暖手：“你还要揍他？”
因为身体虚, 陆阮一到秋冬春三个季节就手脚冰凉, 现在虽然是十月天, 但京区的十月天已经会在偶尔出现个位数的气温了。
到了深夜, 街道就不仅仅是无人的孤寂, 也有北方秋日该有的寒凉。
哪怕咖啡厅给了暖气, 陆阮的手还是很凉。
他不是因为外界的气候冷，而是他自己的骨头就像是冰雕出来的, 从内而外的散发寒意。
毕竟陆阮的心跳, 太过薄弱了。
AI手心里的温度刚刚好，有一点烫手的温暖感让陆阮莫名眷恋。
这的确是在外面, 可这个点咖啡厅都没有别人，所以陆阮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在了戚临的手上, 让戚临将他的两只手都包裹了起来。
有一个AI男友的好处有很多，最直观的体验无非就是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可移动的人形暖手宝，而且还是一直都可以保持一个温度。
戚临虽然也还是要充电，但他体内装的电池是最新型的, 更别说还有上次“升级”。
他充电一次，把功能全开了都可以使用一周。
而且他充电是不需要插线的，无线充电，利用磁场，真的很方便。
戚临捂着他的手，陆阮道：“当然。”
他轻哼一声：“我总得为这两年的眼泪讨个债。”
其实也没有两年。
陆阮是个很坚强的人，在得知陆禾杉和阮含玉出事后，他的确哭了，但却没有整日整夜的以泪洗面。
他很快就抹了脸站起来，开始为他父母的意外奔波。
那时候的陆阮，才十六岁。
所有人都以为遭受了二重打击后会颓废的孩子在那一天展现出了极强的韧性。
就好像陆禾杉和阮含玉在他十二岁那年拼了命要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样，陆阮始终坚持着要求负责调查的人给他一个满意的说法。
“他们连线了国会。”
戚临低声说：“我看见他们了。”
不同于之前在监控里勉强捕捉到的影子，戚临是“面对面”的看见了他们。
陆阮稍顿，面上浮现出期盼：“他们怎么样？”
“他们很好。”戚临握着陆阮的手紧了紧：“他们说我也是他们的孩子。”
陆阮点头，没有什么迟疑：“无论是按照是他们创造了你来算，还是按照我俩的关系来算，你的确也该喊他们爸妈。”
戚临没吭声。
陆阮稍扬眉：“戚临，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要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儿，都不会问一个AI这样的问题。
就像国会上绝大多数人始终对戚临能否理解“喜欢”，又是否真的有人类的情感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
可陆阮却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戚临跟着他离开科研所，第一次在他身边出声时，是有吓到陆阮的。
但陆阮也很快就相信了他是麒麟。
又或者说陆阮并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是麒麟。
那时候的陆阮兴致不高，常常会望着窗外发呆，每次走神都会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集中注意力。
有时候会坐在餐桌前拿着那本《不会哭的男孩》的童话绘本，也不翻开，就那样静坐很久。
他不会主动跟他聊天，可戚临却对他拥有无数好奇心。
当时的戚临虽然接收了来自未来的意识，拥有了麒麟的记忆，可他却还是没有学会人类的感情。
因为麒麟始终没有学会。
所以戚临并不知道按照人类的惯例，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应该沉默，给陆阮一个安静而又自闭的环境。
他反而几乎是每天都在问陆阮问题。
问陆阮昨晚做了什么梦，早上刷牙的新牙膏是什么味道的，早餐好不好吃，吃过早餐后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笔记……
AI的声音在陆阮耳边就没有停下来过。
那时的陆阮没有驱赶过戚临，却也没有给过什么热切的回应。
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视AI，只偶尔会嗯一声。
但戚临却始终没有将自己调成静音。
因为他的数据不受控制地想要包裹住陆阮围绕。
他想记录陆阮的所有，想知道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想将他的全部都编入自己的代码里。
而偏偏就是这样的相处，让陆阮从黑暗中一点点迈了出来。
在第七天的时候，陆阮又陷在了AI问他早餐好吃吗，他没有理会，于是AI开始念他在网上找到的关于那家早餐店的美食评价。
陆阮咬着麻薯恐龙蛋，终于开口：“你不烦吗？”
AI的数据停了一下，人类编入在他程序里的“烦”属于负面情绪，可以和讨厌划上等号：“你觉得我烦吗？”
“不是。”
陆阮喝了口甜味不够的牛奶，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你不觉得我不理你很烦吗？”
AI没能理解这句话。
陆阮想了下，呼出口气，耐着性子却又没什么感情的解释：“就是你不会因为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不跟你搭话，而感到烦躁吗？”
AI努力理解了一下：“不会。”
AI的声线清冷低沉，哪怕是之前碎碎念的时候，都像是没有感情的诵读机器，还是关不掉的那种：“我是个AI，AI是由代码和程序还有机器构成的，我没有神经细胞，也不会分泌激素。除非是运转情绪系统，不然我不会拥有‘情绪’。”
“其实就算是运转情绪系统，‘情绪’也是设定好了的喜怒哀乐，我并不能理解。”
又或者说，AI无法感受。
“……你用行为逻辑去解释‘情绪’，当然没有办法理解。”
陆阮似乎是有点不耐了，但大概也因为他沉默了太久，想和谁聊聊天，聊聊一些奇怪的话题：“就好像你问我我觉得什么会很开心，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吃糖。但对于不喜欢吃糖的人来说，你要他吃糖他会感到不高兴。”
“你不是有人格么，干嘛要用数据和逻辑去分析这些代表了情绪的词汇？”
十六岁的少年眉眼间的戾气还未散去，话是好的，但语气却像是在威胁人：“以及，下次我不回你你可以烦，然后催我回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不累么？”.
“嗯。”
戚临望着陆阮：“是有点。”
那毕竟是陆阮的父母，不是路人甲乙丙丁，偏偏陆阮还要他见面就先给陆禾杉一拳。
陆阮莞尔：“别怕啊，家里我最大，什么都我说了才算的。”
他顿了顿，又示意戚临：“他们在国会上说什么了？”
既然都问到这个问题了，戚临也干脆就将他早就整理好了的“报告”说给陆阮听。
而关于萧璃白天的那番话，也有了答案。
在“未来”，萧璃的父母因为仿生人的技术，动了邪.念。
联合了吕围和康咏，造成了那一次意外。
牧政在“未来”其实算不上什么推手，但是因为他太会苟活，早早的就将自己改造成了半AI的存在，所以在世界毁灭的那一刻。
麒麟、萧璃，还有牧政都因为那种特殊物质“回溯”了。
陆阮耐心地听过后，咖啡厅里安静了会儿。
戚临在等他问名单上的那些人会怎么样，但陆阮却是问：“你同意了删除你的程序？”
戚临运转的数据稍顿：“嗯。”
他说：“这样他们才会勉强放心，而且把我的核心程序迁移到私人服务器上更好。”
尤其是迁移到拥有者为陆阮的私人服务器上。
陆阮拧眉，戚临又道：“没事的。”
他低声安慰他：“人格系统不会受到损坏，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喜欢你。”
这记直球打得太猝不及防了，陆阮怔愣过后，耳廓先烫起来：“你话怎么这么多？”
戚临轻笑了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而且我只答应他们删除江南科研所的数据，并没有说我还要自行删除存在其他服务器上的数据。”
虽然不完整，但他之前做过几次迁移，他在海外拥有一层服务器。
那里，存储的是有关陆阮的所有。
陆阮：“……数据是你自己的，你想删我也拦不住。”
他说：“而且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话，只要是从陆神嘴里说出来的，都能撩拨到机器。
戚临微微垂首，陆阮早就习惯了他忽如其来的吻，所以本能地偏了一下：“有人。”
那两个记录员还在陪着他们熬鹰呢。
戚临的程序还没有开始删除，记录员仍旧要跟着他们。
戚临把陆阮的两只手都拢到自己一只手上握着，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来，固定住了陆阮的脑袋，不让陆阮再躲。
“他们没看这。”
陆阮：“？”
还不等他问出为什么，戚临就率先把他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
在外接吻的刺激对于陆神来说，是大过在家里戚临帮他……的。
偏偏落下来的还不是亲吻，而是陆阮最熟悉地，仿佛要将他撕碎吞咽下腹的狠劲。
陆阮头皮发麻，想要推开戚临却不能，心里那点恼意好不容易升起来，却又被戚临勾得烟消云散。
……这也得是陆神不知道戚临为什么知道记录员没有看他们这。
他要是知道，某个AI今天怕是会被恼羞成怒的陆神给拆了。
因为陆阮偏头拒绝戚临第一次索吻时，戚临就明白了什么似的，接通了两位记录员的耳机。
AI的声音冷沉，没有丝毫温度：“麻烦你们闭眼转身。”
猝不及防响起的带有一丝金属质感的声音让两位记录员懵了：“……？”
就听AI继续说：“不然他不让我亲他。”
记录员：“……？？？？？？”
作者有话要说： 记录员：说真的，我们本身就是一个很苦逼的加班狗，这就算了，我们认了。可为什么有AI要逼我们成为苦逼的加班单身狗？？？
感谢在2022-02-18 11:48:08~2022-02-18 14:2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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