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人从面店出来, 都已经?接近子时?了。

    玉青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和小武一同回家,一直说会叨扰到他家人,却被小武一顿好说歹说, 最后都说到他娘想找个说话?的在家作伴儿?。后来玉青心知现在燕翠楼的确已经?回不去了, 也只好应了下来。

    小武得偿所愿, 走路时?脚下都像要生出风来。

    这边尹舒喝得有些多了,脚下虚浮,一归不敢让他自己骑马, 就和他同骑了一匹,牵着另一匹马慢慢回家。

    月光皎皎,如倾倒的水银一般铺洒在大地上,在夜晚漠北城的青石板路上落下了一地银白。

    尹舒要醉未醉,正是朦胧清醒时?, 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 软得如那寿面,直往一归身上倒:“小师父,你方才说让我回去等着什么?”

    一归揽了他,将他整个人都包进怀里, 知道他又?在撩拨,便不轻不重地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嗷!”尹舒叫出了声来, 想要挣脱,却被抱得愈发?紧了些,于是笑着威胁一归,“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一归才不吃他这套:“喊啊, 怕你?”

    尹舒一看他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低头就着一归手掌就咬了下去。

    “属狗的你!”一归吃痛,却也没松开揽着他的胳膊, 低头看着怀中人,又?在他颊边轻啄了一口。

    尹舒全身一阵麻痒,往他怀里缩了缩。

    缩进了一片草药和皂荚混着的味道中去,无限缱绻。

    两人一直走到一归的宅子门口。远远地,尹舒就看见一个身影急急慌慌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那人直至跑到近前才发?觉一匹马上竟坐着两个人,不由愣住。他那位号称生人勿进的大师兄一归怀里竟抱着个人!待到看清尹舒的脸时?,那人吓得连退几步,差点跌倒,踉跄起身还没站稳就要逃。

    谁知尹舒却将那来人看得清清楚楚,冷冷将他喝住:“一深?你来干什么?”

    一深对初见尹舒时?的那幕还记忆犹新,此时?一见他就觉喉咙发?紧,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纵使那张脸在月光下也能看出轮廓分明,眉眼分外好看。但在一深眼里,光是尹舒站在那里,就能让他的恐惧开始无限放大。

    此处宅院是一归私属,整个普光山只有一深一人知道地址。但之前一归嘱咐过,只有师父那里有急事?,一深才可?以上这里找他。

    可?一深哪知道这里不光住着平时?对谁都不大理?睬的大师兄,居然还有那个当时?差点掐死自己的疯子?!

    一听?疯子还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一深大半夜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带着哭腔说:“我……我我,我是来找大师兄的。”

    “找就找呗,哭丧个脸给?谁看!”尹舒瞥了一深一眼,没好气地说。

    说话?的功夫一归已经?牵马走了过来,看见一深立马沉下脸来,直接问道:“是不是师父找我?”

    一深全身抖得像个筛子,一边往他身边靠一边点头:“对,他说……”

    “好的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一归没让他再说下去,然而?转向尹舒的时?候立马变了语气,极为温柔,“我得去一趟普光山,你在家里等我回来,记得吃药。”

    一深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大师兄在金屋藏娇?!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被怀清生生扰了这月色撩人的秋夜,尹舒的不悦都摆在了脸上,轻哼一声:“给?你那师父带句话?,以后记得挑好了日子再来找你,哪有大半夜叫人去的!”说完也不等一归说话?就径直大摇大摆往府门走去。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回来一定加倍赔你!你说吧,贺礼想要什么?”

    一深如果不是亲耳听?见,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夜半神?游了。

    然后更令一深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大师兄说完之后,就快走两步,牵着两匹马,跟在那个疯子身后也走了进去。

    一深彻底看傻了眼,刚才那个鞍前马后的人,真的是他那位曾经?傲睨万物,不屑与?人多说一句话?的大师兄吗?

    怎么看起来,根本就像是那个疯子的……小跟班?

    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一深站在那里,觉得疯了的人也许是自己……

    第二日一早,尹舒骑马在一家叫缙云阁的香料铺门口停了下来。

    在王允的那封信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详细线索,而?是奇怪的只留下了一种香料的名字,名叫月麟香。

    尹舒本打算生辰宴之后跟一归打听?一下有关月麟香的事?情,未曾想一归被一深突然叫走,只好自己先找香料店来看看。

    他事?先跟小武打听?过,这家缙云阁是漠北最大的香料铺子,几乎所有的香料都出自于这里。

    店面委实不小,货架上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香囊和香炉。尹舒进去没走几步,就被各种熏香呛得喉咙发?痒了起来,连忙掏出帕子捂住了鼻子。这里的熏香不比一归平日里自己调制的那些清新宜人,却都是些浓烈媚俗的香气。

    他正四处打量着,这时?就见一个矮胖男人搂着一个纤腰细腹的女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娇嗔着说:“哎呀人家才不要那梨花香呢,寡淡死了,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们家那个人老珠黄的才喜欢这个,人家要茉莉!”

    那男人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讨好道:“好好好,小宝贝,都依你,依你!”

    说着男人便对柜台后的跑堂的说:“没听?见吗!拿咱们店里最好的茉莉香来!”

    随即尹舒又?听?见两人传来了一阵作呕的腻乎声,他用?帕子作为遮挡,朝那两人方向斜觑了一眼,这一眼不看不打紧,却发?现这男人他居然见过!只是这次竟和上次判若两人。

    上次在曹府,包永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躲在曹玉娇身后,都不敢正眼瞧席上众人,而?面前的包永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搂着那年?轻女子夸夸其谈,两人腻腻歪歪,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这位公?子,您需要买点什么?”有位伙计看他一直不说话?,便热情地凑过来询问。

    尹舒有意?侧过些身子,不让包永注意?到自己,然后对着伙计扬扬手,意?思是随便看看。

    伙计不明就里,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便忙别的去了。

    “你今天带我去买那串项链好不好?”女子冲包永撒娇道。

    “不是上次才买过一条?”

    “哎呀,人家还要嘛!”女子说着干脆拉着包永出了店门。

    伙计转了一圈见尹舒还没走,便又?过来试探地问道。“公?子,您可?有挑到中意?的?”

    尹舒抬起头,把手里刚装模作样拿着的一排香都放下了,不甚在意?地问道:“你这里可?有月麟香啊?”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一圈尹舒,皱着眉头说:“公?子,您来看了这么半天,原来是存心寻开心的是吧?能买得起月麟香的人还能来我们店里来?”

    尹舒看着他并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十分贵重?”

    伙计摆出个极其不耐烦的表情:“号称香中黄金,你说贵不贵重?”

    “哦原来如此。”尹舒摆出个施施然的表情,像是无意?问了句,“刚才出去那位,是你们掌柜的吗?”

    伙计彻底被问烦了,伸手赶人:“公?子,我们这还要开店做买卖,您上别处问去吧!”

    出了香料铺,尹舒倒是没恼,这趟虽没问出香料的事?情,却意?外撞见了包永。于是他稍一琢磨,便直接去了曹府。

    今日曹府里看上去多少有些冷清,几个下人在打扫庭院,只有佛堂里的酥油长明灯依旧燃得旺盛。

    曹玉骁不在府上。在尹舒说明要来找的是大小姐,并且有东西要交予她时?,下人便应了下来,嘱咐尹舒稍等片刻。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曹玉娇走了出来。尹舒一眼就发?现她虽然脸上施着厚重粉黛,却还是没能遮盖住眼下深重的青黑。

    “夫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尹公?子挂心,一切都好。”曹玉娇虽是精神?不济,但说起话?语气还是拿捏得非常得体,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不知公?子今日过府,是有何要事??”

    尹舒与?她也无寒暄之意?,便直奔了主题:“我今日是要来转交一件故人之物与?夫人的。”

    曹玉娇甚至不解看着尹舒,此次按理?说只是两人第二次所见,尹舒怎会识得哪位她的故人呢?

    尹舒轻轻笑了下,从袖笼中拿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这位夫人的故人在生前未能及时?将此物赠予夫人,后来此物辗转到了我这里,所以我今日冒昧登门,是以为此。”

    原来那日王芝临走时?,将银票和此物一起交予了尹舒和一归。只是尹舒知道这东西并不是要给?玉青的,才偷偷留了下来,想之后寻得机会好当面交给?曹玉娇。

    曹玉娇犹豫了下,没有伸手去接,却已经?从尹舒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不确定道:“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又?怎会识得我的故人,又?会有此故人之物呢?”

    尹舒淡淡道:“我说的这位,怕是位夫人一直记挂在心之人。”说着用?手指在旁边的茶案上,轻轻写下了王允二字。

    曹玉娇立时?被惊得大睁了眼睛,呼吸都急促起来:“不,不可?能……”

    “夫人放心,我前来并无恶意?,不过只是转交东西,而?且我想,这样东西,夫人一见便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说着就将手里的东西又?递了出去, “夫人不如打开看看,因为这样东西,是王芝托我转交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深:我大师兄,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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