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舒说?完, 在?一归耳垂上轻啄一口,留下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
一归站在?树下,也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
两个人对站着, 享受着秋天暖融融的阳光披在?身上。
一归手指拂过?尹舒发梢, 这个人又这么好端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还能对他笑,美好的有些不甚真实。
顺着尹舒肩头,一归眼光飘到远处, 在?一棵很高的白桦树的树梢上,有一只看上去似乎刚出生不久的云雀正在?巢穴里探头探脑。
“小师父你看什么呢?”尹舒摇晃着扇子,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在?那鸟巢上方不远处,有只老?鹰正在?盘旋。
老?鹰越飞越低, 随时都有可能下落抓走那只嗷嗷待哺的小云雀。
“嗯?你要?干什么?”
尹舒伤还没好利索, 这会却走到了树下,捡起?了一颗如橘子那么大?的石头。
几乎就是?一刹那的功夫,那老?鹰飞快俯身下冲,直对着小云雀而去。
与此同时, 尹舒已经飞掷出了手中的石头。
这个动?作拉扯住了尹舒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那枚石头不偏不倚砸在?了老?鹰翅膀上。
随着一声惨叫, 老?鹰飞离了鸟巢,然?后不甘心地扑棱了几下翅膀,飞走了。
一归过?去扶住尹舒,却见那只羽翼还不丰满的小云雀大?概是?被吓到, 叫了两声一下子从巢中跌落出来。
这次一归动?作很快, 就在?云雀即将落地的瞬间将它接在?了手心里。
那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抻着脖子试探般地叫了一声。
尹舒身上的伤口还在?痛着,缓步走过?来,然?后从一归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云雀。
“好像摔伤了腿。”尹舒看了看小鸟抬眼对一归说?,“要?不我们带它回去吧?”
尹舒的神情专注,眼里映着秋日阳光,灿如星河,晶晶亮亮。
就在?那一瞬,一归似乎在?尹舒身上看见了从前的梁书。
简单又明媚,习惯了被呵护和保护,所以也会认认真真地去关心周围所有。
而不像后来的尹舒,被仇恨和怨毒拖累着,浑身只有无尽的戾气?。
一归看着在?小心抚摸云雀的尹舒,勾起?了唇角。
他的阿书终于还是?回到了阳光下,回到了爱他的人身边,恢复了正常而平静的心志。
一归从身后环住了尹舒:“好。我们带它回去。”
尹舒不知道一归这会在?想什么,只看着小云雀喃喃道:“曾经我渴望能有一双接住我的手,还好,我等?到了,它也等?到了。”
一归不语,却又将尹舒搂了搂紧。
小雏鸟像是?能听懂他们的对话,放开嗓子又叫了两声,那样子仿佛在?庆祝重回新生。
“所以,你想好了吗?”一归轻声问。
“嗯。”尹舒仰脸看着一归。
“好,我们回家。”
深秋的漠北,白桦树的叶片上像是?镀上了金箔一般,一树一树黄澄澄的,闪耀着耀眼的光。
白慕正和曲恒两人站在?一间崭新的屋舍门?口,看着学徒举着一块木牌爬上梯子。
那是?块黑底烫金大?字的招牌,上书三个大?字“恒秋堂”。
正是?白慕和曲恒在?慕枫堂旁边合伙开的药铺。
“小心点,慢着点啊,可别把匾额摔了,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曲恒仰望着梯子上的人摇摇摆摆的,简直吓破了音。
白慕不知从哪讨了一把瓜子来,在?后面一边看一边嗑得正开心:“我说?曲恒你就别在?那儿帮倒忙了,你那么叫要?把我徒弟吓的掉下来了怎么办?”
曲恒立马噤了声,但眼神仍不离匾额,生怕出什么差错。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还未等?白慕反应过?来,就被马背上翻身下来的人一把扯进了慕枫堂里。
“一归!”白慕激动?得大?叫一声,就要?冲上来抱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姓尹的呢?”
一归伸出一只胳膊把白慕挡在?身前:“不合适。”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白慕道,“他叫尹舒,以后给我好好叫名字。”
白慕也习惯了他的这位朋友:“所以他……尹舒他人呢?”
“他走了。”
白慕惊得反应了一刻:“什么叫……走了?”
“我没找到他,所以可能是?离开了。”一归回答得很平静,又添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像他来时那样。”
“……那你,你……”白慕一头雾水,下意识想去问“那你怎么办”,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一归神色淡然?,指了指门?口自?己那匹马:“我带了只小云雀回来,你帮我好生养着,过?些日子我来接它。”
白慕感觉更莫名其妙了,前不久一归心急火燎来了一趟慕风堂说?尹舒出事了,他要?去带尹舒回来,怎么现在?人没接到,却带了只鸟回来?
然?而一归没等?白慕在?反应便又道:“叫曲恒进来,我需要?他帮个忙。”
白慕不解,怎么现在?连帮忙都轮不到自?己了?
普光山上一片安静,依着山壁而建的那间小木屋里,怀清半倚在?床榻上,闭着眼睛。
近日来没有一归配的香,他时常不能安眠,精神大?为不济。
“一深,去帮我看看,你大?师兄那里还有没有留下的安神香了。”怀清揉着额头说?。
“回师父的话。”一深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我已经去看过?了,把最后一点香都已经拿来给您了。”
怀清想起?一归,大?动?肝火,气?得猛咳了几下:“混账东西!”然?后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吓得一深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师父……”一深小声道,“还是?给您请个郎中来吧。”
“不许!我说?了,这普光山不许外人进入!”怀清自?从一归的事后,极其易怒,这会说?了两句,就气?喘起?来。
一深不敢多言,只道:“那师父,我去给您煎些茶送来。”
“等?一下。”怀清阴冷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一深猝然?停住脚步。
“师父,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近些日子,送东西的没来吗?”
一深毕恭毕敬地答道:“今日是?十五,按日子的话,就该是?今日了。”
宫里这两天人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帝情绪非常好,上朝的时候元宁一改平时严肃沉闷的样子,就连听见江淮刺史呈报上来说?因河道淤堵而造成?了地区水患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大?发雷霆扔了折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事要?换了往常,元宁定会揪着江淮刺史从堂上问到堂下,非要?把涉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抖搂干净了,搞不好还会把相关的所有人都拉出来挨个处罚一遍才算完事。
今日在?堂上,江淮刺史战战兢兢递了折子,在?天子眼皮底下等?了半天,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就等?着一阵狂风暴雨的来临,可未曾想元宁只问了问此事如今处理如何了,负责官员是?谁云云,然?后就收了折子看着堂下众人问:“诸位卿家可还有其他事宜要?奏?”
江淮刺史以为自?己听错了,担心了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的奏折居然?就这么被放过?去了?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一看,这才发现小皇帝面色和缓,眉间居然?还带着一点笑意,说?话时嘴角都似乎要?翘起?来了。
怕是?这宫里发生什么大?喜事了?
难不成?是?成?婚一年多都没有动?静的婉妃突然?有喜了?
江淮刺史从怀里掏出帕子拭了拭汗,不知今日自?己这是?撞上了什么鸿福大?运,回去一定得给家中佛堂里的观世音菩萨上两柱高香。
城外,一辆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其实内饰极为豪奢的马车悠悠驶过?。
这辆车内空间很大?,车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很是?暖和舒适,而且还备着各种吃食,最关键的是?还有个小小的香炉,燃着袅袅的熏香。
“前面就是?京城了,公子。”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询问道,“公子您打算从何处进去呢?”
“从北边走。”车厢里传来尹舒懒洋洋的声音,似乎还在?吃什么东西,“拿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不会拦你的。”
果然?,等?马车摇摇晃晃走到北边城门?口的时候,车夫下来拿着尹舒刚给他的一块令牌给守卫递了过?去。
立时,所有守城护卫全都跪了下来,在?城门?两边整齐地排成?两排,留下了马车通行的车道。
尹舒缓缓抬手将那块元宁钦赐的令牌揣回了怀里。
马车在?城里一处十分僻静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公子,您小心。”
尹舒从车上下来,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他曾在?京城置的一处宅子,名为杜若居,漠渊当?中只有韩西知道,十分隐秘。
韩西提前知会了府里的管家,这会杜若居里倒很是?热闹。
因为这里是?个别院,所以府上下人加起?来也不过?三个,管家宋琦,侍女如葵,还有厨子阿海。
这会阿海正和如葵为中午要?做什么争得不可开交,旁边的宋琦左瞧瞧右瞧瞧也不知道该站哪边的。
“公子回来当?然?得做他最喜欢吃的爆肚!”阿海说?。
“做什么爆肚!爆肚那么腻,对他的巅疾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听我的,做上汤白菜!”侍女如葵根本不服气?。
“我做水爆,又不过?油,腻什么腻!就做爆肚!”
“白菜!”
“爆肚!”
“白菜!”
“爆肚!”
尹舒站在?门?口,手里牵着马,看着院里两个人足足吵了有两盏茶的工夫,才用不带语气?的音调淡淡说?了句:“真是?缺乏管教。”
从前尹舒的脾气?暴躁而易怒,府里的人在?他面前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会突然?听了这声都齐齐朝门?口望了过?来,瞬间跑过?来在?尹舒脚边跪了一地:“公子,我们有失远迎,礼数不周,请……”
尹舒被这帮人吵得癫疾都要?犯了,赶紧抬手止住他们,面无表情地就往屋内走,冲身后的众人扔下一句:“给我备水,我要?沐浴。”然?而走了两步,又突然?站住了脚,悠悠转过?头来,口气?又变得温和了一些:“不要?爆肚,也不要?白菜,我要?吃面,热汤面。”
众人面面相觑:好久不见,公子这远行一趟回来,怎么连口味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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