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渡魔成圣 > 10、洪荒三剑
    殷无极左手执剑,立于烈火之间,却好像不可摧撼的山岳,他手中通体纯黑的无涯剑,看似朴素,实则光华内敛。


    “风宗主,你祭出九歌东皇太一,摆东皇剑阵,有三不智。”殷无极剑锋上挑,玄色衣袍猎猎狂舞,看似随意地向前跨了一步,却带来慑人威压。


    “其一,屈子九歌乃是祭歌,庄肃有余,杀心不重。”


    “其二,《帝王本纪》云:天皇大帝耀魄宝,地皇天一,人皇太一。未至圣人境界,以祭文驱策人皇太一,你心魔入体,能使出几成?”


    殷无极亦是圣人弟子,对儒门功法再了解不过,所以一针见血。


    风飘凌曾于道观修行,后改投儒门,追逐至理。所以他的一招一式,难免带上道家神异,九歌便是他引以为豪的神通之一,却被人如此贬低,以他之清高,如何能忍?


    风飘凌抬眼,眸中红光一闪而过。


    殷无极似是一眼看透了他,语调慵懒,笑道:“其三,在我面前玩剑阵,风师弟,你可知什么叫班门弄斧吗?”


    东皇太一的虚影腰佩长剑,遗世独立,而十面埋伏的剑光,却随着阵主之怒,自虚空之外赫然袭来。


    风飘凌宽袍大袖,眸中几乎含霜,手中长卷依然流动着金光,怒道:“殷无极,谁准许你叫我师弟!你不过是师门逆徒,在你堕入魔道那一刻,就不再是圣人门下了!”


    殷无极的面色却晦暗下来,他最恨别人提起这件事。


    这分明就是在提醒:你没有任何资格再喊他为师尊,即使他死了,你也不被允许进入圣人庙祭拜,只得于庙宇之外徘徊遥祝。


    谢衍当年,的确是将这段师徒之缘,从因果之上斩断,以示天道。哪怕他叫再多次师尊,无论是世间、天道、乃至谢衍本人,也不会被承认这破碎的师徒关系。


    当真,绝情至极。


    他却是怒极反笑,却是左手一扬无涯剑,魔气四溢。“好,当真不错,那便接我洪荒三剑!”


    谢景行见他神色癫狂,知晓他已经疯了大半,心里悚然:若是再这样下去,他迟早彻底疯癫,届时,就真的没有人拦得住他了!


    他用竹笛敲打结界,试图从内部寻到破绽,却徒劳无功。


    “圣人谢衍,剑出山海,分鸿蒙,劈北渊,斩帝京,因此他的剑得名山海,为后人万世传扬,而如今,他的弟子却不过酸腐书生,百无一用!”


    “你们当年护不住谢云霁,如今也阻不了我!”殷无极何等傲慢,似笑非笑地看着三相,句句杀人诛心。


    此言一出,儒门三相皆是面如寒霜,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白相卿将七弦琴一横,席地而坐,道:“师尊当年遗留下八首《退魔》,飘凌、游之,你二人助我!”


    沈游之眸中杀意毕现,道:“那是自然。”


    他浑身戾气,白相卿本以为他会写出最狠戾的词句,可沈游之却提笔,迅速于虚空之中写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却是诗经名篇——《秦风·无衣》。


    沈游之提笔,本欲写铮然之辞,却因白相卿抱琴而坐,空门大开,于是选了《无衣》为他护法。


    白相卿抬头一看,却见自己浑身煞气的小师弟,笔下诗句化为流光,仿佛千军万马齐鸣鼓,配合风飘凌的太一剑阵,一攻一守,天衣无缝。


    沈游之轻哼,道:“我又不蠢,殷魔头的洪荒三剑可没那么好接,你与风飘凌那个傻子空门大开,防守之事,不还得我来?”


    风飘凌望来,却是无声地一笑,却被沈游之抬眼横过去,恼道:“看什么看?御你的神去!”


    白相卿失笑,却是一拨琴弦,便是起调。


    见三相纷纷使出神通,殷无极红眸中流光一闪,沉声道:“第一式,斩山劈海——”


    无涯剑出,剑如涌浪,万马齐喑,日月无光。


    圣人佩剑名为山海,他却偏偏将这一式取名斩山劈海,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风飘凌与沈游之这对冤家师兄弟,却是同时出手。


    剑势浩浩,即使被太一剑阵削弱,又被无衣防下,余波却赫然四散,将本就被业火灼烧的梅林齐齐削去一截,使其化为尘灰,剑意仍然未止,斜斜劈入山崖之中,山石崩裂。


    殷无极赞叹道:“不错,可接我第二剑。”


    却是不等他们反应,左手一转,再度横劈,力达千钧。


    “第二式,千秋万世。”


    这一剑浩荡而霸道,自洪荒而来,所过之处天地涤荡,时光因之撕裂。


    白相卿的弦杀之音响彻,七弦泠泠,却又铮然如金铁,音波向立于阵中的殷无极袭去。


    白相卿淡淡道:“师尊留下八阕退魔曲,只为渡你!殷师兄,魔道路遥,你且回头,莫负了师尊遗志。”


    殷无极却像是为琴声捕获,握着剑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闭上了那炽烈的眼睛。


    一时沉寂。


    谢景行听到了白相卿选的曲,却知大事不妙。


    退魔曲共有十二阕,是他孤身入魔洲时,曾为安抚殷无极所作。


    那时,他的心境岌岌可危,时常疯魔,很难打醒,于是他便编出琴曲,在对方发疯时弹奏,意在保他神魂清醒。


    每一阕曲,各讲述一件往事。与其叫做退魔,不如说,这是华胥一梦,也是一名师父最温柔的关切。


    他留了前八阕,虽是教过白相卿,却也嘱咐他不要轻易动用,若是用只能用前三阕,即是儒门往事篇。


    而白相卿此时用的却是第五阕《化魔》,那恰恰是师徒决裂,殷无极身处魔洲,孤苦无依的那一段往事。


    要是他沉浸进去,怕是残余理智也会尽失,下手还会再狠戾十倍百倍!


    殷无极也不抵抗,只是任由缭乱剑意在他身侧肆虐,他缓缓合上了眼睛,侧脸如血的魔纹却越发清晰。


    “有效?”风飘凌捏诀,低喝一声:“去——”


    东皇剑阵再度变化,仿佛要将他彻底击倒。


    殷无极魔气削减,结界显出弱点。


    谢景行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当即咬破舌尖,强行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结界之上,魔气似乎已经记住了他的味道,被他鲜血溅到之处纷纷退却。


    他已然极其虚弱,不能强召山海剑,于是手指沾了血疾书,低喝:“破!”


    结界露出些许罅隙,外界的风吹了进来。


    一曲罢,余音空鸣,回荡山间。


    殷无极黑袍滚滚,却如一尊石像,静默无声,第三剑丝毫没有劈出去的迹象。


    “成了。”白相卿抱琴起身,趔趄几步,一身白衣几乎被冷汗浸透。“我知师尊为何不让我用这后五阕,太过锋利,恐伤七情……”


    风飘凌与沈游之对视一眼,一人操纵东皇剑阵,一人掌控秦风无衣,如矛盾两面,向阵中收拢,合力控制住发疯的魔道帝尊。


    他们就是再憎恶殷无极,却也碍于师尊遗愿,不得取他性命。


    而白相卿却负着琴,擦过殷无极身侧,毫不犹豫地掠向被困结界的谢景行。


    “来,小师弟,把手给我。”琴师伸手,从结界的裂缝处探入,将谢景行从结界的束缚中抱出。


    魔气笼罩着白相卿,如电光烈火漫上琴师的手,让他臂膀之上皆是灼痕,


    而白相卿毫不动摇,把伤痕累累的小师弟从那如液体般的魔气中抱出,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景行师弟。”


    “白师兄,你的手……”谢景行看着他手上伤痕,心里又苦又疼,勉强笑道:“多谢相救。”


    师门操戈,他竟然连阻止都无法。


    乐师的手最为矜贵,白相卿琴萧双绝,双手如温凉美玉,此时却为救他,毫不犹豫地徒手撕裂结界,其中真诚关切,难以言表。


    “无妨,修养一阵便好。”白相卿笑笑,也不在意,只是用被伤痕累累的手指按了按他的头,道:“今日是无妄之灾,都是上一辈未圆的因果,未结的孽债,平白连累了你,也是苦了你了。”


    谢景行低声咳嗽,却摇了摇头:“还未结束。”


    说罢,他的眸光扫向正默立阵中的魔道帝尊。


    殷无极左手持着无涯剑,却仿佛陷入幻境,久久不能摆脱,只能沉湎其中。


    可那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白相卿把他带到风飘凌与沈游之身后,然后施展术法,为他治疗嗓子与脖颈上的伤痕,柔和道:“今日之事,师兄碍于师命,不能替你要回说法……你的魔种,我们势必会逼迫魔君收回。”


    谢景行在乎的却不是这一点,他喘了几下,觉得自己受损的嗓子稍微好了些,便看向白相卿负在背后的七弦琴,低声道:“白师兄,你的琴可否借我一用?”


    白相卿一怔,然后道:“这是我的本命法宝,若无琴心,莫说你仅是筑基期,就是差我一线的大乘期,也要被反噬。”


    谢景行垂眸道:“所以要请师兄借我灵力。”


    白相卿不答,只是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负手道:“你认真的?”


    而此时,殷无极却睁开眼,瞳孔如滔滔血狱,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洪荒三剑第三式——天地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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