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这边儿的动静极大,盖过了梅园中赏梅的夫人小姐们的交谈声,吸引了整座园子的注意力,众人纷纷涌过来。
司映洁的丫鬟青柳人都愣了,一下慌了神!
“快救人呐,有人落水了!”
她扯着尖锐的嗓子高呼着,眼看司映洁在冰水里扑腾,在岸上急得满头大汗,可她根本不敢去救。
一听到呼救声,在周围巡查的侍卫和忙碌的宫人全都赶来,李尚宫差一宫女去知会皇后,安排侍卫赶紧捞人。
长乐公主被吓到了,惊慌失措。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岸边儿站着挡人下水救人,可害怕让她的脚似被冻在了地上,挪不开一步,直到看到一旁镇定的司元柔,她才安稳一点儿,跑到司元柔身后猫起身子,躲着去了。
司元柔捏了捏长乐公主的手,给她几分安慰,顺带提醒下湖救人的侍卫,“湖里的是准太子妃,你们都仔细些。”
李尚宫也赶忙寻来一根棍子,“用棍子拖上来,别碰到准太子妃。”
落水之事不光危及性命,还牵扯女子名节。虽说冬日衣衫厚,但李尚宫不敢冒一点儿险。皇后娘娘让她把女眷带过来,她竟把差事办成这样!
司元柔亦是想着司映洁的名声,她要让司映洁顺顺利利地嫁给萧彦。
长乐公主稍稍缓过劲儿来,她怕旁人怪她,毕竟她离司映洁最近。可眼下大家都忙着救人,没人理她,她放松不少。她从背后看司元柔的侧脸,发觉司元柔是全场最稳重的人,连在母后身边伺候多年的李尚宫都不及她,顿觉仰慕。
而此时,司映洁在水里扑腾得困难。湖水似是比外面稍稍温一些,但浸透了她的棉衣,贴在身上与她的体温相比仍是冰凉刺骨,她刚滑倒的时候先是摔在冰面上,膝盖被碰得很痛,而后冰层碎裂,她从冰窟窿沉入水中,被水的推力越推越远,呛了好几口凉水。
她试图攀住冰面,但冰面承受不住她的力道,抓住一块儿即碎一块儿,于是她在湖里沉沉浮浮,就是上不去。
皇帝皇后与太子匆匆赶来,后面跟着脚步急促却突然放缓的淮王。
萧淮笙刚听人通报司小姐落入冰湖,便跟着一起过来。结果在梅园外一看,哦,原来是那个“司”掉下去了。
梅园里的人紧忙行礼,皇帝顾不上跟他们多说,抬了两下手让人都起来,“赶紧捞人!”
司映洁好不容易抓住侍卫伸来的棍子,握紧了被拖拽到岸边。棍子是临时从树上折下的,粗粝的树皮磨得司映洁手心生疼,可她必须死死抓紧了!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萧彦挥开侍卫,不让他们碰司映洁,要亲自将她抱上来。这不抱不知道,一抱竟然这么沉!
吸饱了水的袄坠在司映洁身上,让她重得什么似的。萧彦印象里那个美好的女子,在桃花树下衣袂飘飘,跟现在落差有点大啊!
“呜……殿下!”司映洁蜷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边哭边咳呛了的水。
姗姗来迟的老夫人见状心疼得不行,抱着司映洁,“我苦命的孙女,怎么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种事?”
皇后也如是想,怎么偏偏在她千秋的日子,未来儿媳妇出了这档子事儿。还没进门已经这样,怕不是个惹事精。
“怎么回事?”
暂时安顿好司映洁,皇帝终于问事情原委。
司映洁被冻得发懵,“回……回皇上,臣女与妹妹、公主殿下在此游湖,不知怎么摔了下去。”
萧彦咬牙切齿,指着司元柔,“你带洁儿来湖边,是何居心?”
萧淮笙隐隐蹙眉。
司元柔从容一笑,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并非臣女带姐姐来,是姐姐自己执意来此。”
长乐公主缩在司元柔身后,被萧彦见了,“还不过来?怎么能跟那种女人站一起?”
长乐公主被太子斥着,委屈地红了眼,可又有些担心司元柔,在走与不走间摇摆不定。
司元柔轻轻推了推长乐公主,“去吧,我这没事。”
长乐公主这才跑到萧彦身边。
萧彦不信司元柔的说辞,司元柔在他这有前史,他之前向司元柔示好,司元柔那是欲擒故纵,后来他与司映洁相认,司元柔又咄咄逼人,分明是见不得姐姐好,嫉妒心作祟,“本宫觉得是你把洁儿推下水的!”
司映洁这时忽地委屈抽噎,似心中憋了说不出的苦闷。老夫人的火气蹭一下上来,教训道:“你还不来向姐姐认错?”
而司元柔甩了下袖子,挥开萧彦那冒犯的手,压根没理老夫人,直接踱步至帝后与淮王面前。
“陛下,皇后殿下,王爷,臣女斗胆请问,您几位来时,是否臣女的堂姐已经落湖有一会儿了?”
皇后与皇帝面面相觑,都不做声,淮王先一步回应,“不错。”
他们来的时候,司映洁已经离岸边儿有些距离了,明显是自己扑腾了一会儿飘过去的。
“那便是了。”司元柔回身来到萧彦面前,望着他的眼睛,“太子殿下跟在陛下与皇后殿下后面,怎么看到之前发生的事呢?”
萧彦又一次被司元柔逼退了几步,“本宫……”
而司元柔紧接着笑问:“还是说,太子殿下仅凭自己的想象,妄自揣测,便定了臣女的罪,污蔑、冤枉臣女?”
皇帝拧眉,对萧彦生出几分担忧,而司元柔莫名感慨了一句,“太子殿下……真是惯来如此!”
皇帝担忧更盛,难道这种事儿在太子身上不是偶然?
“绝非如此!”皇后护子,哪怕是她稍微满意一些的司元柔,也不能这么说她的儿子。
“够了!”皇帝不悦地制止了几人,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像什么样子!他喊来淮王,“八弟,为免朕与皇后偏袒谁,你来处理吧。”
萧淮笙拱手领命,先问道:“是谁要来湖边的?”
方才听司元柔说了,他来到萧彦身边,俯视窝在地上发抖的司映洁,“是你?”
司映洁不敢回话,只将脸往萧彦怀里埋了埋。萧彦的保护欲一下上来,“皇叔,肯定不是的!”
“有你什么事儿?你那时在场吗?”
萧彦悻悻闭上嘴。
司映洁不说话,她的丫鬟就必须说,不然太过失礼。青柳停下给司映洁拧衣服里水的手,恭恭敬敬地跪下,“回王爷,是大小姐跟二小姐商量着一起来的。”
“真的?陛下可是也听着呢……”
敢说假话是欺君之罪,青柳感觉脖子上一凉,吞了吞口水,“奴婢不清楚,只是看到两位小姐作伴来了。”
萧淮笙动动手指,青柳的脖子瞬间被勒紧,她惊恐地挣扎着去抓脖子,却什么都没抓到。
“奴婢……饶了奴婢……”
司元柔见状,不知怎么回事儿,见青柳的样子好像是脖子上被缠了什么东西,可她什么都看不见,直到青柳的脖子上渗出几道鲜红,那鲜红顺着什么流下来,司元柔才发觉那是一条及其细的,丝线一样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做的。
司映洁脸都被吓白了,青柳怎么像撞邪了似的。在场如司映洁一般受惊的女眷不在少数。
青柳觉呼吸不畅,几次尝试都是徒劳,终于被恐惧压倒,“是大小姐,大小姐要带着二小姐来的。二小姐不愿意,大小姐劝了几次才把人劝来!”
她以为说出真相自己就能解脱,可脖子上的力道并没有松开。
司元柔浅笑着问萧彦,“听清楚了?”
萧彦被落了面子,可嘴上仍不肯认错,“就算是这样,你们三个人走在岸边,为何只有洁儿落水?你还是有谋害洁儿的动机。”
司元柔真的很想打开萧彦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他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不过司映洁落水,的确并非偶然。司元柔既然知道司映洁的意图,怎么可能任凭被欺负呢?
司元柔前世入宫为后,熟悉梅园得很。那时萧彦的两个妃嫔在梅园起了争执,两人打闹间不慎双双坠湖,司元柔赶来处理,才知梅园边儿上有块儿砖松了很久,一踩就歪。后来她赶忙差工匠修了才好。
而方才,司元柔只是将司映洁引到那个位置。
可还不等司元柔自己怼回去,长乐公主悄悄拉了下萧彦的袖子,“皇兄,当时是我挨着未来太子妃走,元柔小姐单独走在前方,跟后面隔了几步远。”
长乐公主低下头,“要真有人推,也是我这个离得近去推,不可能是元柔小姐。”
这下萧彦彻底被说服,他自己的亲妹妹给无亲无故的司元柔作证,他还有什么可不相信的。
司元柔有些诧异,萧彦的脑子不太好吧,他这个妹妹还行,“多谢公主殿下。”
至此,大家都能推测出是司映洁自己栽湖里的,兴师动众这么久,结果就这?
皇后缓缓舒一口气,“好了,都是误会!赶快送洁儿去换身衣服吧。”
“且慢!”萧淮笙提了提手中的丝线,“这还有个欺君的呢!”
青柳两眼一翻,不只是憋得还是吓得,晕过去了。
连司映洁都有些慌乱,青柳是她的得力助手,前世帮她干过不少明的暗的事儿,她不能折了青柳。可她根本不敢看萧淮笙,更不要说求情了,她只能求太子,“殿下。”
萧彦不忍司映洁受惊,“皇叔,算了吧,以后咱们都是一家的。”
“侄儿的东宫要留下这种人?”萧淮笙很好说话的样子,作势要把人放开,“欺君的人你也要……那你可要收好了。”
“不……”萧彦并不是包庇的意思,可是辩无可辩,而父皇在听到“欺君”二字时,明显不能容忍。
“此人……任凭皇叔处置!”他只能等司映洁嫁给他后多补几个人给她了。
司映洁没想到算计司元柔不成,还痛失一臂,赐婚的喜悦早被消磨光了,还有几分憋闷。
萧淮笙收回丝线,来了几个侍卫将青柳抬走,没人在意她。萧彦感觉自己手上一痛,好像被什么划了一下,刚好是他指着司元柔的手,想了半天没想通,只当是皇叔不小心弄的。
事情真相大白,司老夫人嘱咐两个孙女,“一个意外罢了,你二人谁也不要放在心里!”
司元柔与司映洁齐齐应声,“孙女知道了。”
司元柔示意彩蝶将她的斗篷送过来,司元柔接过,却没自己穿上,而是狠狠地一扬,展开的斗篷刚好盖在司映洁身上,她贴心道:“姐姐,要是你早点儿说明白,根本秏不了这么久。你看你穿着湿衣服坐在地上,一定冻坏了吧。”
司映洁早就冷得打哆嗦了。
司元柔:“我的斗篷借给姐姐披上吧。”
她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她几年前接了司映洁的斗篷,开启了她前世的噩梦。这一世她还了,那以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都不欠司映洁什么。
司映洁被萧彦抱起来去换衣服,而帝后也陆续招呼着剩下的人有序离开,随后同老夫人离去。
没一会儿,只剩萧淮笙与司元柔还留在梅园。
萧淮笙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暖炉,伸到司元柔面前,“帮本王拿一下。”
“哦,臣女遵命。”司元柔一脸懵,顺势接住。
“王爷!”萧淮笙身边的仆从不知怎么惊呼一声,被萧淮笙看了一眼才闭嘴。
“下次见本王,再来还。”
“啊?好!”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